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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威扬     九品九道txt下载     九品九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章 阴先生2

    大殿之内的一间偏房内,如同王大石上次来的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大福右几人和修仙居士都在房间内,欧阳紫云早就归回,正照顾着躺在床上的楞菇。隔壁传来一股腥臭的味道,欧阳紫云赶紧跑了去,从里头端出一碗汤药膏,味道更浓烈,让几人作呕不已。

    王大石闻出是药的味道,心想楞菇病了。此时他没有故意再躲起来,他心有牵挂,想看看楞菇病得怎么样,即使遭到怪责,也有了理由。

    药味迷漫,冒着清清的烟气,想必水分已被熬干,成了纯膏。大福右、大福左和东方清落都捂住了鼻子,东方木白跑了出去。

    王大石见他们如此做法,觉得此行为不雅,是对楞菇老人家的不尊不敬,所以他并没有捂上鼻子,即使再难闻,他也要硬硬地撑着。

    这时药罐从他身边端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浓浓的腥臭味直逼自己的鼻腔,从鼻腔窜入胃腑,硬憋是憋不下来,忍着也是忍不住,只听“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楞菇大为生气,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在了床沿,那只拐杖指在王大石的脸上,勒令道:“王大石,你再吐,你再吐一口,就让你把吐出来的全部给吃下去!你个蠢猪,就不知道捏着鼻子避开,真是腐朽木讷!”

    王大石顿时憋住,不再敢吐,更不敢吱声。

    楞菇的拐杖并没有抡下去,她看了看王大石,又厉色地问道:“你,你怎么过来的,是谁让你过来的,你想违抗我的命令吗?”

    王大石低着头,说道:“是我的错,只是心中牵挂您老人家,又闻最近要比武选择弟子,所以偷偷跑来看看您老人家。”

    楞菇“嗯”了一声,摔过头去,一点儿也不领会他的情意。

    王大石见楞菇没有再说什么,走到大福左身边,问道:“楞菇老人家前些日子身体很好,不过这几日,怎么又病倒了?”

    大福右听了这话,皱起了眉头,偷偷地骂道:“哼哼,楞菇师傅这样对待你,你却如此挂念她,真是自作自受!”

    王大石懵在当地,不知道

    该做些什么。

    大福左哀声叹了一口气,把王大石拽到一边,说出了原因。

    原来竟是这样。只听大福左对王大石说:“王大石,在你出走的两天后楞菇师傅心口疼痛,病危在急,修仙居士配伍了很多的药物都没有帮她的病情好转,但是等你回来后,楞菇师傅的病情渐渐地好转起来,精神也好多了……”说到这里,他趴在王大石的耳边,小声又说:“其实楞菇师傅对你很牵挂,很交心,楞菇师傅生的是交心病,等你回来了,她的病便不治而愈!”

    王大石听到此,心中苦笑一阵,都说楞菇老人家对他很牵挂,但是他自己感觉不到,只感觉到每天遭受她的责罚,随口而出的侮辱,在他此刻的心中,楞菇早已经把他给忘记了。

    大福左继续说道:“责罚是责罚,谁犯了错误都要被责罚,自从你回来后,楞菇师傅身子一直很好,只是,只是前两天,乡土派的门前来了一位先生,这位先生售卖一种叫‘老药’的偏方,说专门治疗心口疼痛之病症。你看,在乡土派门前卖偏方,那真是班门弄斧,楞菇师傅武功较好,阅识广博,自己也能调制偏方,配伍药材,当时大福右便关门赶走那位先生,可是那位先生偏偏不肯走,仍然在乡土派的大门之外叫卖不停。却说,本门虽然属于行道,武功技艺咱们有目共睹,所掌握的杂艺也丰富实用,虽然如此,楞菇师傅依然秉承好学好进,肯于钻研的精神,为了更深入地了解那位先生所卖的‘老药’偏方,便让那位先生进入教内,配制偏方。不过,还有,楞菇师傅认为居然在乡土派门前叫卖偏方,那是公开的挑战,自然不是俗人之辈。”

    王大石听着,心中对年过七旬的老人家如此好学钻研,啧啧称赞,心想,将来也要像她一样。

    大福左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楞菇师傅把这位先生请入教来,从一身打扮上看,便知道此人怪异,特别那双眼睛,深邃有神,仿佛是潭深水看不到底。他一介怪俗之人,普通素人的装束,脖子上挂着紫檀古珠,手腕之上环着玉圈,布鞋绣明珠,一身古里古气。这人说自己

    姓阴,是民间乡落的药师,只配制这一种偏方,可治大小百病,不过,治病扶伤不取分文钱。阴先生用刀割了少许的头发,又从布袋中取出鸡冠羽毛三支,将拧好的头发和鸡冠羽毛烧成灰做药引,放入药罐,然后加河水三碗,入盐巴、牛肝血,熬制成膏状后,撒入一百单八只麦子仁,此偏方便调制而成,名曰‘芳郁活络膏滋’。 另外,又割了自己的一束头发编成辫子,挂在乡土派的门角作请神之用。调制完成后,阴先生说这药膏服用后,可治疗百病,特别对心口疼痛有效,而且永不复发。楞菇师傅觉得这偏方古怪,不合章法,便偿吃,吃后,便生病了,至于身上产生的症状,楞菇师傅从来不肯提口。”

    头发和鸡冠的羽毛可以治疗病情,王大石感觉到奇特,顺着大福左所指的方向,王大石扯下挂在门角上那束辫子,刚要仔细看看,大福右把那束辫子抢在了手中。

    王大石看那辫子油光乌亮,非一般的头发。

    大福右骂道:“真倒劲,他娘的阴先生,真是阴损,这头发哪里能入药,勒裤腰便是抬举他这束头发了,撒泡尿把它腌腌!”

    说着,大福右为了羞辱那阴先生,为了羞辱这束头发,把它系在王大石的腰上,并对王大石说道:“王大石,下次睡觉的时候不要脱裤子睡,夜里头憋不住尿就撒在裤子上,让这束头发也沾点骚气!”

    王大石觉得这束辫子很是异怪,把它从腰上解下来摔在了地上。就在这个时候,他又在想,为什么会把这束头发挂在门角呢,难道真是请神用的,但是请神用完之后,阴先生为什么不把这束辫子给带走呢。

    阴先生是用头发配制偏方的,现在他已经剪下自己的头发,若是再用到头发作药引或是用束发请神该怎么办呢?难不成要刮剪成秃头吗?

    王大石觉得这事情蹊跷,越想越是觉得奇怪,心中突然又蹦出一个疑问,阴先生为什么叫“阴先生”这个名字真的古怪,不是一般的古怪。

第62章 放弃

    楞菇师傅肯于钻研,偿吃了阴先生配制的“老药”偏方之后就得了怪病,修仙居士赶紧为她配制催吐的方子,想把那吃下去的“芳郁活络膏滋”偏方,催吐出来,哪里知道催吐之方吃下去以后,不但没有催吐,反而病症更加的严重起来。

    催吐之方乃是乡土派的名方,误食毒物等都会用此方催吐,百用百灵,闻了都想吐,更何况是喝在肚腹之中呢?楞菇配制催吐方剂进行自我解毒,催出体内“芳郁活络膏滋”之药力,岂知,催吐方剂喝入体内,没有产生丝毫的催吐和解毒的作用,这两道方子相融于体内之后,毒性更大,至今楞菇未有想出解决之法。

    阴先生似乎已经料准或者是知道乡土派催吐方的配制方法,故而配制“芳郁活络膏滋”,使之两种药理产生剧毒。

    既然催吐之方已无治疗的效果,修仙居士根据楞菇给的方子,又在草药堂配制泻药方剂,希望通过大泄,排出体内之毒。然而,楞菇服用泻药方剂之后,感觉体内似乎有东西在蠕动一般。

    一向救死扶伤,无病不治的大仙姑却得了不治之证,方圆百里之地,除却她自己,恐怕谁也没有资格医治她的病症了。

    楞菇大概也知道自己寿限已到,安然其所。乡土派大殿刚刚创建,当下紧要关头便是选出接班的弟子和传授本门派的绝学秘籍。

    修仙居士、大福右弟兄俩和东方木白兄弟俩似乎都感觉到楞菇师傅的病症不可医治,当下,只等着她的分配。

    时候已经不早,楞菇师傅喊过欧阳紫云。欧阳紫云给她递来红布,然后奉上笔墨,又拿来早已准备好的檀木盒子。

    楞菇天性古怪,脾气暴躁,言语恶劣,虽然如此,心肠倒是慈悲的很。她救死扶伤,锄强济困,美名洋溢,当初还是因为心善而收留大福右兄弟俩和东方氏兄弟。

    当下,几人见到楞菇师傅立定遗嘱,伤心悲痛地流下了眼泪。

    王大石生性是个软心底,眼泪顺着眼眶滑出来,他想了很多,虽然还不能叫师傅,虽然没有学习武技,虽然经常受到严厉的责罚,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师傅”,毕竟由乡土派供养的一日三餐,点滴之恩,永远埋在心底深处,不敢忘怀。

    王大石跪拜楞菇之后,才从地上站起来,和修仙居士、大福右几人来到了大殿之中。

    几人停站在大殿之中。大殿之

    外,云淡天高,四周的景物渐渐萧条,一片暗哑之色,正如这大殿,古暗色调,处处透出安静和沉寂,逝去的是生气、光明和敞亮,这似乎是一个不好的预兆,或许是悲伤心情的衬托。

    一会儿,欧阳紫云从内室中走出来,跟修仙居士耳语了两句后,修仙居士把大福右几人带上了练武场。

    王大石一边朝练武场上走,一边在想着些什么,看着景象,大概是楞菇活不长久了,赶紧从群弟子之中选出接班人一般。

    来到练武场,修仙居士就告诉大家,让大家准备准备,然后展示自己所学的技艺。

    听了修仙居士的吩咐,些人都散了,各自回去准备了一番。王大石非常伤心,他没有离开练武场,只呆在那里发愣。

    不过多会,这些人陆陆续续来到了练武场,按照从大到小的年龄排成了一个长队,看这样子,可能是从大到小依次展示自己的技艺吧。他们似乎已经知道比试的程序,唯独王大石还蒙在鼓中。不过,王大石没有任何武技可以展现的,他知道自己的底子不好,并不在乎这场比试。

    果然是从大福右先开始。

    大福右首当其发,吼了吼嗓子,走向准备好的一盆凉水前,他端起了盆子,大口大口喝了半盆水,直是把几人吓了一跳,不知道他将要做些什么。

    欧阳紫云见后,乐得哈哈大笑。

    东方清落说道:“你喝这么多的水,看你能吼起嗓子来!哼哼!”他总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令人十分厌恶。

    大福右是个大嗓门,嘴上的功夫堪称无人可欺,东方清落落下话茬,大福右却没有还口,这让在场的所有人感觉例外。

    楞菇似乎也觉着意外,冷冷地笑了笑。

    王大石看了看大福右,目光中为他加油鼓励。

    大福右走向东方清落,上下打量,对他刚才的鄙视好似大有意见。

    东方清落又哼了一声:“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嘛!”

    大福右笑咪咪地看着他,张开嘴,只听“噗——”的一声,一股水流从口中喷射出来,像喷泉一般,水在嘴角上方拉起弧线,像一朵美丽的五瓣花,而且迟迟不曾“凋谢”。

    都不知道大福右还有这等本事,大福左连连叫好。

    喷出来的水花溅了东方清落一脸,好似有意侮辱他。果然,大福右不会平白无辜

    饶恕东方清落。

    东方清落瞅向大福右,一脸的怒气。

    大福右心情怡然,吼了吼嗓子,咳嗽一声,走到前来,弯起了腰杆,撅起了嘴巴,嘴形变幻,开合有序,吹、吸、嚷、呼,无常变化。

    接着,从远处传来小小的脚步声音,像是一只小鸡走过来。大福右撒出一把米粒,这时后,听得扑哧扑哧的响声,好似一群公鸡母鸡摆着翅膀飞扑过来正争食地上的食物。

    王大石听了这些声音,以为会真的冲来了一群鸡子,不由得向山头看去。

    群鸡在啄食地上的米粒,突然两个清亮的鸣声,似乎这时日落幕后,群鸡阵阵脚步声远去。

    王大石连鸡的影子都没见着,这时候才知道正是大福右展示的口技。

    这一段口技描摹的是群鸡食米,你争我抢。这个时候,大概是傍晚时分,听得两只公鸡打鸣,这不是黎明的来临,而是呼唤鸡子们,天色已经晚了,群鸡该归巢入圈了。

    展示完毕,大福右向后退了回去。

    王大石心中惊讶万分。

    虽然大福右展示的不比楞菇师傅大战燕家府老仆人那般精彩传神,倒是精短逼真,惟妙惟肖,想到自己若有这般技艺,那自是天恩大开了,若是在村头演绎,那一定让群人艳羡,也给自己的老父亲王里长争脸争光。

    不过,修仙居士和大福左对他的表演大失所望。

    一直不好言语的修仙居士说道:“大福右,你所展示的技艺平平无奇,与平日里头的练习,大有出入,你是故意保留还是另有隐晦呀!”

    大福右自入乡土派就不喜欢以修仙居士自称的黄修仙,见他的面相便知是小人,却装作一副高雅之士,心中鄙视,当下没有置声,决然不予理会。

    按照年龄排列,此时轮到大福左,大福左没有大福右这般叼灵的嘴巴,相比大福右只是多认识两个字而已,对口技练习较少,当下作出了放弃比赛的决定,东方木白同时也放弃比试。

    王大石此刻非常高兴,他本没有任何技艺,正不知道自己该展示什么,看到他们两人放弃比试,自己也打算放弃,不过这时候,他看到了楞菇。两人的放弃,立刻让楞菇本高兴的心情瞬间衰败下来,脸上满是失望。楞菇大限已尽,何不让她开开心心而走,王大石想着,便没有放弃的心思了。

第63章 开始

    等待了好一阵子,王大石不知道怎么开口,张开嘴巴,舌头在里头乱搅一通,竟是吹起了口哨声。

    欧阳紫云呵呵大笑起来,捂着耳朵:“大丑怪,你真丢人,吹的什么曲子,难听死了,难听死了!”

    王大石的脸瞬间红了起来,立马停了下来。

    东方清落说道:“哼哼,跟你比试,跟你在一起比试真是对本人的一种羞辱!”

    王大石气愤不声,心想:“我本未学艺,自然比不上你,但是也不能如此明面上羞辱,我是技不如人,但你没有口德,自也没有了道德”。

    东方清落吼了吼嗓子,开始了他的演绎。

    ——歌声缓缓,一切归安,仿佛是傍晚来临,这声音让人的心情突然沉寂下来。夜黑时分,一片祥和安静,一切都归属了夜……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阵脚步声过,群鸡鸣叫,接着狗扑狗跳声,夹着撕咬的声音,如狼似虎一般,凶残无比。鸡的翻飞声,咯咯逃命之声,不绝于耳。

    口音渐渐婉转,时间飞渡,大概是方明时分,巢中一只公鸡拖着残声悲啼,声音凄惨,犹如哭泣。啼鸣已过,远处,犬吠齐吼……

    平日练习之时,东方清落比大福右稍有逊色,此番展示不论是在音质、技巧和口形变幻上与大福右相当,只是,所布置的场景,略高一筹。大福右真是想不出,东方清落处处不饶人,想占上风,却连虚拟的场景比试都采取不必要的攻讦。

    大福右所展示的是群鸡啄米之景象,而东方清落在展示中充满仇恨和杀气,是以野狗捕食小鸡的凶悍场景布置,暗中藏着对大福右的攻击。

    没有想到东方清落居然如此咄咄逼人,大福右气道:“东方清落,你这个小子,老子有意让着你,你却不领情,你是什么意思,混蛋的东西,真倒劲,我打你的屁股变开花馒头!”

    大福左看了看东方清落,摇头而道:“哎,非情非义,如此孺子非常人所能调教也!惭愧,惭愧!”

    东方清落没有置声,不屑于理会他们。

    一切的一切,楞菇师傅在场看得清楚,然而她并没有任何发言,也没有对口技展示的好坏加以评点,只让几人快点投票,她要看看,谁能赢得这场比试。

    投票依照年龄先后,依大到小,其中,参与比试的可为自己投一票。

    修仙居士投给东方清落,他说道:“既然是比试,只能以所展示的技艺而定论,他与大福右两人技艺相当,而东方清落布置场景,略胜一筹,场景之中那等厮杀追赶的场面对口技要求更高,既然他能演绎得惟妙惟肖,确实不简单。再说,他年纪不大,便在口技展示之上有如此的造诣,将来更是不可估量,所以,这一票我投给东方清落!”

    听完修仙居士所说,大福左极是反对,说道:“两人相比,有前有后,若是东方清落先展示狂犬噬咬群鸡子,而大福右后展示的狼豹噬犬,那又何以评判?”

    修仙居士说:“那只是

    比方而言,眼下比试较技,并非是比方比如!”而后,闷闷不声。

    轮到大福右投票,按照规矩,他可以把这一票投给自己,但是大福右觉得平常自己的口技展示虽胜于东方清落,但是毕竟这场比试有所不及的地方,他当下认输,此认输,意味着这一票投给了东方清落。大福右如此作为,在场多人觉得可叹。

    轮到大福左了,大福左为了不偏袒,这一票他作了弃权。

    接下来,轮到王大石,王大石最怕抉择,如果这一票投给大福右,那么与东方清落所结的梁子更深;如果投给东方清落,那么对不起与大福右和大福左的那份情谊。从两人展示的技艺来看,基本差不多,且不能把这一票同时投给两人,真不知道当下如何,不一会儿,急得满头大汗,不过最终把这一票投给了大福右。

    轮到欧阳紫云了,在她没有开口之前,楞菇向王大石问道:“黄修仙投给了东方清落,便是大福右自己认输把票也投给了东方清落,你为什么投给大福右?”

    王大石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这些天,王大石说话的时候,总想着不要结巴,这时,如果不赶快回答,必是惹怒楞菇,换来冷峻的脸色,他想了想,即刻道:“感觉,大,大概是感觉,选择他,选择他,我感觉到心安理得!”

    “那你不是根据他们的技艺高低来衡量选择的?”楞菇接着问。

    “不,不是,他们的技艺不相上下,但是,大福右展示的技艺没有攻讦之心,是专心在展示,没有,没有心,心机,是为大善,所,所以应该选择他。”王大石似有主见。

    楞菇笑了笑,没有再置声。

    欧阳紫云看了看东方清落,说道:“你就是个有技艺没有德行的人!我投给大福右!”

    轮到东方清落自己,东方清落自然把这难得的一票投给了自己。

    这个时候的成绩两比三,东方清落胜出一票。

    轮到东方木白投最后一票了,作为东方清落的哥哥,怎么也会把这一票投给自己的人。东方清落似乎有了底气,心想必定是胜了大福右,稳操胜券。

    东方木白苍着脸,说道:“这一票,我投给大福右!”

    这话一出,所有人大出意料之外。

    大福左当即说道:“多德行而多助之,失德者寡助之,亲戚判之!”

    东方清落的眼睛直盯向身边这位从小玩到大的亲哥哥,猛地“哼”了一声,怒道:“锅门前的草向外抱,吃里爬外!”转过脸去对楞菇说:“楞菇师傅,本人觉得今日比武发挥较好,以求公平和公正起见,希望师傅能分清实质,一票定音!”

    楞菇师傅听了哈哈一阵大笑,说道:“你年纪小小,胜负在你的心中很重要吗?”

    东方清落答道:“师傅,既然是比试,胜负固然重要,如果本人取胜,自然得到师傅的赏识得以绝学秘籍传授!”

    楞菇看了看东方清落,骂道:“好你个小东

    西,好你个小子!”

    这个时候,欧阳紫云朝练武场边上走去,王大石见了,匆匆地跑过去,那个误会一直盘在自己的心中,他觉着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急于向她解释误会。

    王大石追上欧阳紫云,说:“紫云妹妹,那日晚上,其实,其实,其实那位女子是……”

    自从上次欧阳紫云让他说话不要嗫嗫诺诺,至今王大石没有再结巴过,今天却又结巴,以至于始终没有憋出来。

    “虚伪,你就会骗人吧!”欧阳紫云冷着脸说。

    “紫云妹妹,我没有虚伪,你,你要相信我!我……”王大石耐心地辩解。

    “不是虚伪,为什么说话结结巴巴,犹犹豫豫!”欧阳紫云推开王大石:“我现在讨厌你!”

    王大石被欧阳紫云一推间,倒在了地上。

    ……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福右几人目目相觑。

    大福右嚷着说道:“哎,哎,你们干嘛,在这里扯扯拉拉的,不知道害臊,什么骗子不骗子的?王大石这么忠厚,怎会骗你!”

    王大石抬起头,向大福右看了看:“没,没有什么。”然后,退到一边。这时候他才发现,楞菇的目光早就注视而来。他急于向欧阳紫云解释误会,却未分场合,不曾想到被楞菇和在场群人见着,不由得一阵脸红,羞愧又害怕。

    自王大石跌在地上,东方清落便一直没有笑停,道:“王大石,你看看你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丑八怪,当初你投入乡土派,师傅为何收下你?弱不禁风,没有一丝气概,真是枉为男子!”

    东方清落这番话声音很大,好似故意说给楞菇师傅听。

    王大石冲他而道:“管你什么事,多大点毛孩子!”

    顾忌于楞菇师傅在身旁,王大石说话声音不大,倒是人人听得着。

    楞菇平日里传授口技,至于掌握的如何,从来不过问,所以在几人的心中自认为所学得都不错。东方清落自觉禀性甚高,在群人之中学得最好,飞扬跋扈,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以至于大福右和大福左不理睬。

    东方清落哼了哼,说道:“王大石,你娶过两个媳妇都泡汤了,村上谁不知道你这点糗事,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谁,心里头想的真美!哼哼,你是娶不到欧阳紫云的,你就这命,认了吧,你不会有出息的!”

    “我再没有出息也不需要你来教训我!”王大石想着,说道“你再多管闲事,碎嘴皮子,我扇你的耳光,别怪我以大欺小!”

    “哼哼,我说王大石,你有种过来,打过我,我拜你做师傅!”东方清落说着,便弓起身子,左手执掌,右手抽拳,展示比武对峙的身姿。他这一番作为,明明是想展露一番手脚。

    楞菇师傅此刻轻轻地咳嗽两声,站了起来,说道:“你们两个既然这么想打,那么武功比试就先从你们俩开始。”

    王大石愣在当地。

第64章 杖责

    武功比试?

    楞菇随口一说就要进行武功比试?王大石吓了一跳,然而东方清落却是沾沾自喜,因为他练习的较好,誓要在楞菇师傅面前展示一番。

    王大石并非是图名图利之人,从未想过与谁较量,也未经传授过武功和技艺,根本没有参加比试的打算,刚才的技艺展示,也只是怕楞菇灰心,勉强应付局面而已,而在此时,面对这种情况,不知道战还是不战,应还是不应,心中就这样矛盾着……

    不过,逆来顺受,王大石已经习惯了,他想做的事情又有几件是心甘情愿的?这场比试他不会推脱,本心要打,只要是楞菇发出的话,再不能实现也要硬着头皮去面对。此时,他想了想,如果打败东方清落,挫伤他的锐气,即便自己得了绝学也不能练习;如果自己被打伤,非但没有面子,也得受皮肉之伤……思前想后,又觉得风险极高,不想动手。

    大福右本想拉开两人,听到楞菇师傅宣布比试开始,便没有再动手。

    此时,群人都注视着两人。

    王大石环顾大福右几人,仿佛在征求他们的意见,只有大福右点了点头。王大石的目光转向了楞菇,他想退下来,但见她凌厉的脸色,不由得胆怯三分。

    这该怎么办?如果不教训他,之后总有吃亏的,想了想东方清落刚刚不逊之言,想了想他平日不厚道,怒气突然就上来了,抬起手臂准备冲将过去,然后抓紧他摔到一边,可是见到东方清落摆开的身姿,稳健的札步,凝力的双臂,如松的身形……又想起这一个月来,他亲受楞菇师傅的调教和传授,练习心法和武功,不由得担心是否能经受他的一拳。如果对方当中一拳冲过来,打昏了自己,那便是贻笑大方了,自己也便无地自容了,怎么还有脸面见欧阳紫云。

    王大石越想越是犹豫,渐渐地心里头发虚,发慌,仿佛对方是只猛虎,而自己就是家里养的那头憨厚老实的猪。

    如此想着,王大石退却了,缓缓地收回了脚步,放下手臂。他将要弃权比试,即使楞菇师傅怪他,他也不打算动手。另外,他觉得楞菇没有传授自己丝毫武技,即使弃权,也不会觉得不光彩,也不会遭到群人异样的眼光。

    王大石如此琢磨着,可知东方清落乃是高傲自负之人,“哼”的一声,对他表达了严重的鄙视,越见王大石胆小不想动手,却是愈发自信,当下一个反身,接着从地猛地跃起,左脚反转,右脚上提。这正是楞菇师傅日前传授的散武术,东方清落已经练得纯熟,连续发出两招,一招“蛟龙翻身”和一招“一举擎天”

    散武术便是俗称的散打术,一共二十四式。

    乡土派的弟子,通常都会从练习基本功开始,散武术就是基本功之一,其中所包含的弓步、马步、跑步功等,都是磨练筋骨的外功,这些可以练习自身的张力、拉力、韧度等,只有练习了基本功,而且达到一定的基础,才可以学习更高深的内功或心法等。散武术有二十四式,都是皮外之功。

    东方清落自然是习武的天才,这连续两招用得连贯顺畅,几乎完美,第一招为势,第二招借势用力,直踢向王大石的下巴处,两招力道不轻,身影过处,清风飒飒。

    大福右看得东方清落如此嚣张,情不自禁地骂道:“东方清落,你这个屁孩子,用这么大的力气,你想杀人啊!真倒劲!小子,等你停下来,看我怎么教训你!王大石没有一丝武功,你用这么狠的招数,你想干什么呀你!”

    东方清落这两招用得如行云流水。王大石被这身姿迷住,想不到半年多未见,其身手如此流畅敏捷。他不禁惊讶,感知下巴处嗖嗖风来,赶紧仰头,躲过这踢来的一脚。

    王大石刚躲过这一踢脚,身体后倾稍大,身子不自主地晃了晃,差一点就跌在了地上。

    东方清落料想不到笨拙的王大石竟能侥幸躲过,两招连发,却没能碰他身子,心中不爽快,大喊一声,接着便使出第三招和第四招。

    只见东方清落双手张开,朝王大石的胸口推过来,手到之处,凝着大力,一推过后,反身冲出一拳,较之前两招相比,速度明显又快了一倍。

    果然让王大石躲闪不及,只觉得胸口一疼,身子倾斜下来,顺着倾斜的幅度,后一拳不偏不倚打在王大石的脸颊之上,令他疼痛之甚,头目昏昏,几欲跌倒。

    这两招打过,东方清落停下来,不自说道:“哼哼,王大石,你不要总是躲来躲去的,比试武技却如躲猫走耗子一般,有本领你也打出两招给我看看!”

    王大石强行忍受着,左手捂着胸口,右手捂着脑袋,身子歪歪斜斜,似乎已经把持不住,原地转了好几圈,才稳住了重心。他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东方清落却跟他真操实练,而且东方清落的散武术练得如此之好。

    东方清落第五招和第六招又使出来,这两招,王大石没有躲挡,想躲也躲不开,直被打得跌在了地上。

    此时,王大石眼睛迷迷糊糊,什么也看不清楚,坚忍着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

    就在此期间,东方清落第七招到第十招,一一地展现出来,招式张扬,好似故意引起楞菇师傅的注意。

    欧阳紫云鼓着掌跳了起来,赞叹东方清落动作潇洒,竟一点儿也不在乎地上的王大石。

    王大石看着东方清落一肚子的积恨,他又看了看楞菇,他的眼神似乎是在告诉楞菇自己没有学到一丝武功和技艺,每天在乡土派干杂活,每天都受到责罚,而且身子被折腾得愈加虚弱,怎么跟东方清落比试?他的眼神有一份自怜,有一份愤怒,但是这种愤怒从心而生,不敢明显地彰显出来。

    这时,楞菇终于开口说话了:“王大石,我没有传授你武技,难道你就成了废物了不成!从小不教你吃饭用筷子,你就用手抓屎吃了不成,你就饿死了不成!”

    这话锋尖锐,如同一根针刺在王大石的心头。

    “是的,楞菇老人家说的不错,天下哪有现成的东西?楞菇为什么要传授我武功和技艺,为什么要传授?这天底下,什么事儿还不都是要靠自己吗?”

    王大石脑海之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突”的一下爬起来,跪在地上,对楞菇说:“对不起,楞菇老人家,我本想放弃比试,只是怕你怪罪……”他刚说到这里,见她没有搭理的意思便没有再说。

    其实,王大石期待楞菇的意见,只待楞菇的指示,没有她的发话,他甚至不好意思出手。可是,楞菇只是一直在看,一句话也没有说。王大石只好慢慢地站了起来。

    东方清落誓要王大石的好看,见王大石起身,又冲了过来,单手推向王大石的小腹,左手抡在王大石的脸上“啪”的一声,瞬间的一巴掌,使得王大石的脸又红又热。

    哈哈哈……一阵笑声。

    王大石听到笑声,脸色更加难看,这嘲笑的声音正来自欧阳紫云。

    欧阳紫云一个劲拍手:“好热闹,好热闹——王大石,看你真傻,就该这般教训你!哈哈哈哈……”

    王大石惊愕,因为,他不曾想过东方清落居然会出手打自己的耳光,这,这是如此丢人!东方清落比自己小两岁,却是居心叵测,有意侮辱。

    如此屈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大石再也忍受不住了,他没有丝毫的武功,但是平日吃苦受累干农活练就他结实的身板和健壮的体魄。他怒喊道:“东方清落,我们曾是一个村庄的,我比你长两岁,对你相谦相让,你却不识好歹,咄咄逼人,多次警你不听,反而变本加厉,随着性子来!你若想得到绝学,我认输便是,你若想炫耀自己的武技,你可尽情地展示,可你不能侮辱我!”

    声大如吼,不由得把当前几人震住。

    虽然如此,但是王大石还未主动出手先攻。

    东方清落重蹈覆辙,第一招接着又打过来。

    王大石趁他跃起间,死死地从半空中将他拉住,不顾东方清落的拳头朝背上打来,“啊——”的一声长喊,双手用尽全部力道,将东方清落高高举起,猛地摔在地上。

    “哐——”的一声,大地一震,东方清落被掼在地上一动不动。王大石接着一脚伸去,同样是用尽力道,把东方清落踢得撞在石块上。

    王大石吆喝一声冲过去,攥起拳头就向他的脑袋上砸去,一阵狂揍,见东方清落没有反应,当下停住了。虽然,他的拳头凝滞,但是怒气还没有宣泄完。他喘着粗气,好长一段时间才稳了稳身子,站了起来。

    一时间静寂下来,没有一点儿声音。

    过了好一会,东方清落喘出一口气,蠕动了一下身子,一动也不动了。

    楞菇此时咳嗽两声,说道:“东方清落,我数到三,你要是站不起来,我立马逐你出教!”

    几人都是惊讶。

    东方清落武技修习是最好的一个,楞菇师傅为何不稀罕?大福右几人偏是这么想着。

    王大石跪在楞菇的面前:“楞菇老人家,在下认输了!我,我只有那副野蛮的劲头,其实我是想放弃比试的,东

    方清落禀赋甚高,你千万不能驱逐他出教,走出教门的应该是我。”

    说完,王大石的泪水不自流了下来。

    楞菇说一不二,既然从口中说出来,任何人也不能改变她的意思。

    群人都盯向东方清落,希望他能站起来。

    东方清落虽然武功耍得好,招式利索,却没有力道,打得再狠,也属于轻手轻脚,对王大石的伤害甚微,而王大石这两下狠劲倒是让他吃了不少的苦头。

    “一、二、三!”三声应口而出,没有一丝的停顿。

    就在楞菇师傅闭口时,王大石把东方清落扶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东方清落扒地站起来,没站一会儿便倒在地上。他瞪视着王大石,一副不屈服的样子。

    王大石没想到自己出手如此之重,心中有些后悔,他再次走到东方清落前,把他扶起,将伸出手时,东方清落从地上蹦了起来,一拳打在王大石的胸口。王大石还没有反应过来,接着,东方清落猛地拉住他的手,身子向前一顶,把王大石狠狠地摔在地上。

    东方清落伸出脚便朝王大石踢去:“你这憨子,凭什么能比我强!”连踢了数十下。

    王大石头被摔在地上,眼前一阵金光直冒,身子一点力气都没有,当下没有力气爬得起来。

    这样比试未免也太过残忍,大福右看着楞菇师傅,希望楞菇师傅能够立即叫停,但是楞菇双眼盯着两人,偏偏不叫。

    大福右和大福左气得放弃比试,走开一边去。

    王大石仍旧在忍受东方清落的拳打脚踢。

    东方木白似乎看不下去,把东方清落拉了过来。

    大福右冲着东方清落说:“你是个野小子,一点人性没有,真倒劲!”

    楞菇师傅此时由欧阳紫云作陪,回到了大殿之中。

    很明显,王大石被东方清落的雕虫小技打倒在地。比试胜负已分。群人按队列排好,王大石个头最高大,站在了最后,一起向大殿的后面走了过去,等候楞菇师傅的叫唤。

    这等架势,不难看出,楞菇师傅是准备将看重的人选叫入大殿之内,传授乡土派的绝学秘籍。

    此时,大福右直勾勾地看着东方清落,露出一份鄙视之色。

    东方清落似乎感知到大福右鄙视的眼神,心中反而觉得承传乡土派绝学非己莫属,颇感踏实。

    等了一会儿,欧阳紫云迈着匆匆的脚步赶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王大石见了她便有一种心动的感觉,这种感觉已经深深地藏在自己的心灵深处,看着她纤巧的身姿,想象着她可爱的笑容,奇妙的感觉又出现在心头,心底似乎开始萌动。

    欧阳紫云的脚步临近,眼睛似乎望着边角处的王大石。王大石莫名地感觉到一阵害羞,再而渐渐地惭愧起来,这种惭愧出自于自身,觉得欧阳紫云娇丽美貌,而自己却庸俗笨拙,还觉得自己没有武功技艺,屡屡遭受屈辱……但是,他瞬间在心底摒弃了庸俗和丑陋,他想,应该是向上自信的一面,这样才会不失落,不会气馁,不会难受。

    东方清落神色好了许多,比试之中属他最夺人眼目,他对获得乡土派绝学深有信心。此刻,他迎着欧阳紫云的笑脸:“欧阳紫云,你过来了,是楞菇师傅让你过来唤我,是吗?”

    他很少和欧阳紫云有言语上的沟通,这次主动喊起欧阳紫云的名字,真是昙花一现,少见的很。

    欧阳紫云没有理会他,径自朝前跑去。

    王大石见紫罗衣衫在眼前煽动和那张俊俏白皙的脸,再次低下头,这种美丽即刻消失于眼际。

    欧阳紫云咪笑着,露出洁白的皓齿,更是清灵可爱,她已经在王大石的面前停下来,道:“王大石,楞菇太太叫你,你赶快去吧!”

    王大石莫名地被吓了一跳,看了看大福左和大福右,疑问的眼神:“我,我没有做错什么呀?”转向欧阳紫云:“紫云妹妹,你,你确定是在喊我?”

    “那是当然!”欧阳紫云高傲地扬起头,扶着王大石:“走,大丑怪,赶快走吧!”

    王大石不知道又将受到怎样的责罚,抖了抖身上的泥沉,绷着愁苦般的脸,悄悄地问道:“紫云妹妹,你知道,楞菇老人家喊我是何事?”

    欧阳紫云要说,这时候,听得一声哈哈大笑传来,正是东方清落打住了话根。

    东方清落接过来,道:“楞菇师傅喊你还能干吗?哼哼,楞菇师傅只会在手痒难忍的时候才会想到你!你等着杖责吧!”

第65章 纸包

    东方清落的话一说,王大石本紧张的心情又压了一块大石头。

    “我的屁股被跌疼得都走不了了,楞菇师傅还要责罚,能不能将就两天,或是等两天,两天之后我自当到她老人家跟前领罚!”王大石悄声地跟欧阳紫云讲,希望她能转告楞菇。

    欧阳紫云轻声地说道:“王大石,你真傻,你又没有犯错,楞菇太太为什么要处罚你!我跟你说,楞菇太太准备传授你绝学秘籍!”

    “我?”王大石一惊,心想:“紫云妹妹,我,我已经不能练习武技了,连一般的杂艺也不能练习,就是能够学习武功和技艺,老人家也不会把绝学传授给我。我,我这么笨,若是传到我手中,那乡土派靠什么发扬光大,你可别奚落我了!我肯定是哪里又做错了,老人家要惩罚我了!”

    王大石的心情始终不能平定,在思索着刚才比试之中哪里做的不妥当了!

    欧阳紫云扯着王大石向乡土派的大殿中走去了。

    其实,让王大石更不敢相信的是欧阳紫云方才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对自己特别的好,口吻平和,那股气冲冲的劲儿也没有了,与比试时候那副任性、骄慢、古怪的小丫头格格不入,似乎忘记那夜对她的“欺骗”了。

    欧阳紫云倒真是小孩子气,这让王大石很难想象,也很难接受,他曾以为欧阳紫云这辈子也不理会他了呢!

    走到大殿的后门,由于后门较窄,门头稍低,欧阳紫云先走了进去,王大石低下头刚踏步子,突然觉得脚下绊到了什么东西,“扑通——”一声响。

    原来正是东方清落挤到门前伸出脚,故意要王大石的好看。

    王大石爬起来,看了看东方清落,想了想:“从屈辱中走出来,更有尊严!”当下忍住,没有理会他,径自走进来。刚走两步,岂知道,楞菇就在大殿门口前不远的地方坐着。

    此时黄修仙关上了后门。

    王大石赶快拜见了楞菇。

    楞菇依旧没有让王大石起身,缓了缓,问道:“刚才是谁又绊你跌倒的?”

    王大石心下紧张,他不想把东方清落捅出来,说话便又结结巴巴:“东方,哦,是,是自己,自己不小心绊在门柱子上跌倒的!”

    “真的是这样吗?”楞菇问道。

    “是,是,是的!”

    王大石回答后,偷偷地瞄了楞菇一眼。他发现楞菇换了一身新装束,颇显正式,他心中忐忑,不能平复。

    楞菇正对着门坐在太师椅上,威严庄重之态让人油生敬畏。

    王大石没有见过这等严肃正式的场面,害怕起来,看了看身边的欧阳紫云,心想:“你真会骗人,分明是楞菇老人家责罚,怎么说是传授什么绝学?”这般想着,低头伏首,接受她的训教。

    楞菇缓缓地开了口,说道:“王大石,还记得之前师傅让你做过什么吗?”

    王大石听到“师傅”两字,非常珍惜,心底一阵感激。他点了点头,回道:“师傅,徒儿知道,听从师傅的吩咐,徒儿一直独自坐守在山洞之中,无事的时候,一直在思考怎么不犯错误,怎么让楞菇师傅安心,不过,在山洞之处,也随处走了走,看了附近新鲜的地处。”

    话语说的很顺流,吐字清晰,无断续,更比之前有了力道。

    自欧阳紫云曾经诮他说话不畅后,他时刻不忘记改正,这样不至于被人笑话,他已经深刻地知道:改变自己,从说话开始!

    “王大石,那你说说,这几日下来,你是怎么思过的,都思考了什么?”楞菇师傅问道。

    除了那次远出教门,王大石最近没有犯过什么大的错误。当初楞菇师傅罚他到山洞中居住,他对自己深度自责,至于思考了什么,陡然去想,还真的想不出来。

    面对楞菇师傅相逼的目光,王大石低声道:“没,没,没有!”

    楞菇师傅哼了哼,没有再追究下去,咳嗽了一声,然后说道:“王大石,楞菇师傅现在让你思考,你觉得自己现在需要有哪些改变

    ,你说说!”

    很明显,楞菇师傅的话音更加严厉。

    王大石并非是激灵巧辩之人,憋了半天,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此刻眼泪不自从眼眶之中滑落下来。

    楞菇又气又急,一个拐杖打下去,大声吼道:“就知道哭,王大石,你坚强一点!”

    眼泪依旧噗噗地滚在脸上,在他的心中,挺直身子,不怕疼,不怕苦,不怕屈辱,或许就是坚强。他也想坚强,但是他不知道什么是坚强的表现,或许,自己表现的还不够。此刻,他终于明白,他想:“大概,坚强的第一步,就是如同楞菇师傅所说的不要哭,坚强的第一步就是擦干眼泪!”

    王大石擦干了眼泪,依旧挺直腰杆,仰着头。

    楞菇厉声问道:“王大石,当初没有传授武功给你,你知道其中的原由吗?”

    王大石又摇了摇头,他自身的缺点很多,此刻他不说,希望楞菇师傅指点,哪怕楞菇师傅说的不对,自己不从便是。

    楞菇禁不住手中的拐杖,向王大石的腰上砸去:“王大石,师傅让你住在山洞之中,就是给你时间,让你静静地思考,深察自己的缺点,以此改正改进,你却白白浪费了时光,真是可恨!”

    王大石点了点头:“师傅,徒儿该罚,徒儿该打!”

    楞菇大怒,抡起拐杖便打下来:“我让你不知道,不知道,叫你浪费时光!……”

    说完,楞菇拿起拐杖就打去。

    王大石坚忍着剧痛,但是他没有再哭泣。

    正如楞菇师傅所说,王大石的内心开始复杂起来,之前,他或许发现过自己的不足,但是足无以今日的刻骨铭心。

    王大石的心在痛,他之前一直埋怨楞菇师傅的偏心,这些年的痛苦与不顺把它归结于天命,归结于自己的丑陋和窘迫的命运,这一刻,他想改变的太多太多了,想法也改变了很多很多。一位怯弱得说话结结巴巴的人,怎么能让人信服,怎么面对世间的邪恶疾苦;一位成天哭哭啼啼之人,或许得到人的哀怜,但是怎么给人安全感;一位没有自信的人,怎么又能扬起头来,走过自己的一生?……

    自己没有稳定的性格,不刚强,不自信,优柔寡断,犹豫不决,怯怯弱弱,没有堂堂男子铮铮的铁骨和气量,却整天神气游离,行尸走肉,成为穷腐堕落之人。

    他想得太多太多……

    楞菇停下杖责,继续问道:“王大石,之前,你有过恨吗?”

    王大石挺直身板,扬起头,平声说道:“师傅,王大石之前有过恨,所恨的人就是你;但是,王大石也有敬爱,敬爱的人也是你!”

    这话说得很深切,语句自然,没有一丝断续,仿佛王大石现在就在改变自己。

    谁都没有想到王大石会说这些话。

    一旁的修仙居士指着王大石骂道:“你个臭小子,居然敢这般说话……”

    王大石说完之后也极是后悔,他不曾想到自己会说出这话来,不过他已然在立刻之间就明白了,既然说出来了那就说出来了,又有什么后悔的呢,任由楞菇师傅处置便是!不过,这是王大石的真心所言,如果说恨,他除了恨自己,然后就恨楞菇师傅。

    楞菇此时含着眼泪,点了点头,道:“好,好,好……王大石,你知道楞菇师傅为什么没有传授你武功、技艺!”

    王大石道:“师傅,王大石知晓了,楞菇师傅自有一片苦心!”

    楞菇的泪水,从眼眶滑落,她深深地说道:“唯有恨才能在心中集聚力量,唯有痛苦才能锻炼你的心志,唯有屈辱才能知道尊严的可贵!师傅磨练你的意志,锻造你的内心,让你苦其心志,在绝望和泥沼中挣扎……师傅察言而观其行,临事而观其勇,临酒而观其性,经过不断的观察与之比较,到最后关头的烤炼……你勇敢、敦实、理智、忠诚,温良恭俭让且朴素,更值得师傅骄傲的是,你有一颗忠诚善良的心。学武之人,便是要以善为本,善施善行,如果不善而武,其心不宁,天下无静……”

    听了楞菇师傅所说的这些话,王大石终于明白楞菇师傅的用心良苦,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楞菇师傅平日对他冷面孔,为什么楞菇师傅只会杖责他,为什么在群人之间唯独对他不公平,为什么总是教诲,为什么总会侮辱……自从加入乡土派,王大石所遭的罪一缕一缕在心中翻腾出来,他突然想起,有一次遭到杖罚,醒来的时候,楞菇师傅泪眼模糊,他终于明白,那是楞菇师傅在心疼他,或许那是楞菇师傅恨铁不成钢吧……他此刻再坚强也忍不住,泪水从眼眶奔夺而出,这是感恩的泪。

    “我将本门绝学《周天循环经》、《偏方》和《游士.独门》传授于你,你虽然没有慧根和禀赋,虽然不能练习武功技艺,但是依照乡土派的规矩和本人的考察,该是你的,绝不偏袒!你要好好钻研,不断深造。你可以不光大乡土派,但是绝学要传承,后继有承,薪火相传,救济扶弱,医地道百姓之疮!”

    王大石深切地点了点头。

    楞菇师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一只檀木盒子高高举起。王大石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站起身子,接了下去,又跪下来磕头示谢。

    他神情严肃,气宇轩昂,铮铮地看着楞菇师傅,说道:“徒儿一定不负师傅的所望,努力练成绝学武功和杂艺,善施善从,锄强扶弱,必将想方设法将乡土派之风传承相继!”

    王大石从来没有今天的严谨严肃,从来没有这样看着楞菇,从来没有现在的精气神,楞菇师傅似乎看到希望。这次王大石也深深地了解了楞菇师傅,她是那样的严厉,是那样的负责,又是那样的慈爱,同时,他深深地认清了一个道理:疼之甚,责之切。

    楞菇含着眼泪,点了点头,对王大石说道:“楞菇师傅时光不多了,楞菇师傅要杖打你三下,在你的身上留下疤痕,让你永远不要忘记我所说过的话!”

    王大石点了点头,用手剥去上身的衣装,他的身背布满伤痕伤疤。

    楞菇师傅举起拐杖时,看到王大石的背,不由得愣住了,流下的泪水,滴上了拐杖,顺着流在地上,她再抬起的拐杖在半空中停滞了,掉落下来,跌成了两半。她很诧异,眼睛瞪瞪地看着拐杖,然后缓缓地坐在了太师椅上。

    她摇头,嘴中嘟囔着:“不可能,我居然没有发现……”

    王大石跑去,抱住楞菇师傅:“师傅,师傅……”大声喊着。

    楞菇想说什么,然后莞尔一笑。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王大石,张开嘴,断断续续地说:“徒儿,你,你,你是,是我,我,我的,好,好徒儿!是,乡土派的弟子,弟子,吃苦是补,吃亏是福,你能承受这样的委屈,将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说完,楞菇师傅闭上了眼睛。王大石抱住师傅舍不得松开。

    王大石曾多想喊她师傅,却不敢随便,真正可以称她师傅时,却再也听不到了。楞菇从来没有真真切切地叫过他徒儿,此刻,他的心中满是感激和感恩,至于曾经的屈辱,曾经的受苦挨累,曾经的曾经,还算什么?想起那些,他更觉得那是一种磨练,是楞菇师傅赐予的一种特殊的关照,想起这些,他为自己曾经心中的不满而自责。

    似乎楞菇师傅交代的事情没有完成,死的时候,眼睛一直盯在案上那只红色的纸包,这个纸包里头是她留下的遗嘱。

    在之前,楞菇已把王大石收为乡土派唯一真正意义上的弟子,按照规矩,这份遗嘱应该是留给王大石的,至于乡土派的基业也应该是由王大石来继承。

    王大石没有犹豫,顺着楞菇师傅的目光,站起身子,朝桌案上那只红色的纸包走去,因为他觉得这是楞菇师傅留给他的,若是他不拿取,那就是对楞菇师傅的不尊重,就是对楞菇师傅心愿的违逆,可这时候,修仙居士已然欺近,拿起了那只红色的纸包。

    修仙居士对王大石斜斜一笑,然后把那只红色的纸包揣在了怀里。

    王大石站在当地,没有置声,心中直是觉得对楞菇师傅满怀愧疚。

第66章 瞎子

    楞菇的丧事整整办了三天,附近的村民、甚至很远地方的人们知道楞菇的死讯之后,都朝着乡土派赶来,有的为楞菇师傅烧纸,有的为楞菇师傅上香,以这样的方式吊唁、感怀楞菇师傅,他们认为楞菇师傅救济苍生,死后必定会成为神仙,是为千年不遇的楞菇大神上香。人群一批接着一批,络绎不绝,直至楞菇师傅的尸体入葬之后,烧纸上香的人依然没有减少。

    按照遗嘱上所说,以修仙居士号称的黄大仙传承了乡土派掌教之位,团结众弟子,壮大乡土派。为了表示对楞菇师傅的哀悼,黄大仙决定给几人放假半年,每人发了些银两回家探亲。

    大福右兄弟俩和东方木白兄弟俩都回了村庄,只有王大石没有回去,把省下的盘缠,托大福右带给父亲王里长。

    王大石没有学得武功和技艺,也没有赚到钱,若是回去被王里长知道了一定又让他老人家牵挂和伤心,另外王大石被楞菇师傅杖责数次,身上还留下累累伤疤,加之被老仆黑针扎入丹田,缕缕产生气陷,不能劳累过度,回家之路遥远,身子骨也经不起折腾,故而没有回家的打算,但是他也没有选择留在教中,因为,外面的世界太精彩了,他要随意走走看看,增长自身的阅历。这一段时间可以不受约束,尽情地玩耍。

    楞菇死后,欧阳紫云断了亲,早就想回去的她也将在近日离开乡土派,教中只剩下黄大仙一人。

    在远走之余,王大石特意来到楞菇师傅的坟前,给楞菇师傅磕头,以表孝心和敬仰之情。

    此刻,王大石在坟前站了起来,说道:“楞菇师傅,你的教诲,徒儿将受用终身,这辈子不敢忘却,在师傅您的调教下,我自感觉长大成人了!师傅,徒儿一定不会辜负对我的期望,一定不会忘记您对徒儿的大恩大德!既然你已经把我收为正式的弟子,那么我一定不会给乡土派丢脸的。有朝一日,如果我有能力,一定把乡土派发扬光大,一定把您老传授的绝学继承下去!”

    说完,一阵习习的凉风吹来,落叶哗哗,仿佛是楞菇师傅九泉下的回应。

    王大石看了看坟茔,摒弃思念,转身走去。

    楞菇师傅的离开使他少了苛绊,显得更有神气,但是从心底之处,似乎缺少了什么,不可以弥补。没有了教训,没有了呵斥,没有了教诫,反而觉得不舒服,

    转眼五六天下来,王大石身体的外伤基本愈合,青紫的淤积和疤痕还是不少。

    这天早晨,王大石走出舍院,看了看蔚蓝的天空,远处郁郁苍苍,心旷神怡,叹了叹,默默地说道:“出去走走,透透新鲜的空气,醒醒怔忪的神目,总能够陶冶心情,令人神清气爽!”

    就这样王大石走出了教门。

    附近的风景比不上青峪山脉,但是更显宽广,远处的平原,花木成畦,稻穗飘香;眼目极处的村庄,依稀掩幕在错落的山背后头;天空飘飘然然的白云,美丽壮观,秀丽无限……

    王大石看得心襟荡漾,胸中顿生豪气,迈起大步子,大喊一声,跑了远去。

    这里正是青峪山方圆之外的村庄,村庄的背面是宽广的宋梁河,过了宋梁河便是市井,那里是交易、买卖的集中之地,车水马龙,非常热闹。那里同样是王大石长久以来向往的地方,想去那里看看,玩玩,见见市面,接触接触人情世故。

    过了村庄,来到了宋梁河。王大石向远处看了又看,望了又望,见这条河直通南北,湍流不歇,河面之上确然没有一艘摆渡的船只,想必附近有桥梁,于是便向桥面渐窄的南面走去。

    走了很远,一个分支把湍流的河水分开,流水回旋,圈起一个个漩涡,上游的水速缓慢了很多,再往前走,河面渐渐平息,再行不远,河面便静止下来,看不出

    一丝丝的波澜。

    静流的河面很是美丽,水面铺满荷叶,有的已经凋谢,见不到它的妖娆和粉妆。

    莲蓬直直地伸出,中通外直,不蔓不枝,藏着含蓄清心的果实。

    清风吹拂,荷莲飘香,偶尔也见一支两支粉脸莲花。天空碧蓝,河水清幽,一片清怡优雅的天地小间。

    在这美妙的画卷之上,一只弯腰浮桥,古韵流芳,连接着两岸,让人心怡。

    王大石停住了脚步,尽情地欣赏着,突然觉得肚脐之下三寸之地的丹田不舒服,渐渐,隐隐地疼痛起来,胸口扑哧扑哧异常跳动,使得他气喘仓促。自燕家府老仆人在他的丹田扎入黑针后,一直不舒服,这已经不知多少次发作了,而且这次疼痛得厉害,王大石曾听楞菇师傅说此是气脱气陷的症状,半个月左右出现一次。

    人体内,津、精、血、气、神,相互推动,缺一不可,王大石此症状正是缺气。体内无气平衡,气虚则脏腑陷,且不能推动血,血滞则疼。根据此理,王大石面临着精血枯竭,气不上引之症,延续长久下去,会产生老年状,内脏坠膛而死。此刻他想了想,必是刚才用力过度,内脏无气相扶,气体耗损太猛。

    王大石忍受着强烈的疼痛,咬紧牙,头上冒出涔涔虚汗。他对这种疼痛已有经验,知道疼痛一阵子便过去,当下多忍了一会儿。

    当疼痛停止,丹田之处开始产生下陷的感觉,肚腹响彻不停,特别的饥饿,想吃东西。

    这一天下来只顾赶路,也不知道此是哪里。他从早晨到当下时辰也没有喝过一口水,吃过一口东西,身上也没备些干粮,只得忍了又忍。不过多久,疼痛与下陷的感觉都消失去了,王大石抹了抹脸上粘稠的汗水,挪到了河边,捧水喝了一口。河水甘甜,喝下肚腹之中,舒服无比。

    刚刚的疼痛使他难以忍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身上和脸上弄得都是泥尘。他又捧了水洗了洗脸,突然间,脸上一疼,摸了摸,竟是碰到了脸上的毒疮疤。

    脸上泥渣渣的,王大石又捧了两下清水冲洗了脸,两眉之间和脸颊旁连续疼了好几下,仿佛是刺儿扎到一般。他以为水中的杂草刺上了脸,仔细地看了看水,水质清新,甚至可以见到水下的石块,哪有什么水草或是什么刺儿的,当他看到水面上漂浮着五六小片黑乎乎的东西时,发现正是脸上大大小小的疮疤,被冲洗下来,随着水纹一荡一荡。

    “一定是脸上疮疖疤痕愈合了,连着皮儿被水冲下而感觉到微微的疼痛。”

    “难怪,难怪!”王大石从地上爬了起来,蹲在岸边,又冲洗了几下,把脸上的毒疮疤全部冲洗下来,等待河水平静,对着水面照去,脸上的毒疮疤痕全部没有了。他高兴又激动,站了起来,盘好了头发,整了整衣装,水中映照的正是一位英武神姿的少年,魁梧伟岸,高大英挺,不由得信心倍增。

    “啊——我,这是我吗?我竟如此神武英俊!哈哈……”

    王大石想了想,又思念起了楞菇师傅。

    从小,王大石从母胎中带了毒疮子,遭到遗弃后被王里长捡回抚养,等长大一些后,王里长才找来郎中给他医治,有的说是肾阴虚火,肝阳上亢;有的郎中诊断为灼伤胃阴,心肺上火;有的说肝肾湿热,外毒攻侵,吃过降火的黄连、黄芩、龙胆草和祛湿的猪苓、冬瓜皮和外用的密陀僧、蛇皮等药,一直没有见到好的效果,就是因为这些毒疮长在王大石的脸上,显得王大石很丑,也正因为此,性格内向的王大石从多了一份自卑,不敢与他人靠近,不敢正眼看人,以至于娶不到媳妇……而现在的毒疮却好了,好的出其不意。王大石想了又想,终于明白,当初正是楞菇师傅用未烧尽的香灰盖在他的脸上,被烫之时心里还觉得楞

    菇师傅狠毒,自己做错事情也不至于用这样恶毒的手段惩罚,而今想来,楞菇师傅正是用心想医治自己的毒疥疮而为之呀!楞菇师傅技艺高超,民间的偏方掌握不少,她正是想治好毒疥疮而已。王大石现在想想,觉得楞菇师傅真是苦心了,看到自己的脸上干干净净的,将近二十年来的毒疥疮子竟然痊愈了,叹息不已,欢愉不已。

    香末未烧尽,高温可以杀毒,消灭毒虫子;干燥的香末,可以润湿、吸毒,这正是消除疥疮的一则良剂,难怪民间传说香灰能治病,这也算是一个小偏方了,王大石默默地记下。

    想起楞菇师傅为自己治病却不明说,而当初自己还积恨在心,真是悔不当初。王大石心里难以平复,想道:“楞菇师傅,徒儿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毒疥疮子还能治好,是您老人家让我看到奇迹的出现,就此,徒儿绝然不相信自己学不了武技,徒儿一定光扬您的武学和技艺,以告慰您的在天之灵,抚慰您的用心,抚平自己的愧疚之心!”

    想过,王大石仍旧浸润在自己创造的欢愉之中,他此刻特别的舒心,他仰面朝上,看着碧蓝碧蓝的天空,道:“上苍,我知道你的苦心;上苍,我知道你会眷恋苦心人的!”

    这时候的王大石已经恢复了原状,只是觉得饥饿无比,而且这种饥饿感特别的强烈。王大石搬了两只荷叶的径子,剜了莲子勉强地填了肚皮子,这时,只听“吱——”的一声,岸边的柳条上,掉下一只蝉,正落在荷叶之上,那蝉耗尽生命,最后用一声惊叫和嘶喊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蝉为什么会在死前的一刻嘶叫呢?一定有什么留念,或者在死前的一刻,挣扎着与衰老将逝进行着坚决的斗争,像春蚕,像蜡烛,像太阳,奉献了自己,把美好留给世界……

    这只蝉真是让人敬重,所以上苍很眷顾它,让它的尸体落在碧绿芬芳的荷叶之上,成为这青山、碧水、古桥、垂柳合成的美丽画卷的一个点缀,这种结果应该是死前努力奋斗和命运巧妙安排吧!

    王大石想的太多太多,神游万刃,此时他告诉自己,一定要拼搏,自己的生命要像这只蝉,直到最后一刻也不忘与命运作最后的挣扎。

    微风轻轻地拂过,水波再次荡漾起来,一缕一缕,一波一波,在无尽的河面追逐着。王大石望着远处,他被今天的所见所闻震撼了,将在他的生命折旅中难以忘却。脸上毒疥疮的消失让他深信奇迹是可以在自己的身上发生的。另外,他觉得上苍是眷恋苦心人的,那只蝉拼尽全力嘶叫,让他感知生命的可贵,梦想与追求,应该永不止步。

    王大石想着,他想了很多,又把自己曾经所受到的凌辱,曾经所吃过的苦头在脑海之中一页一页地翻开,有时候他疑惑,他不知道自己的苦难终究什么时候能够消退,他不知道自己将来该怎么样,该怎么办,自从楞菇师傅死去,他誓要追随楞菇师傅的脚步;但是现实似乎总偏离他的想法。他今天的心情非常好,似乎是他有生以来最舒畅的一天,可是想到这里,他深陷其中了……

    天色渐渐淡了,王大石越想越愁,干脆也不再想了,在他的心中有了信念和安慰:上苍会眷恋苦心人的!

    他从地上捡起一石块使劲向河中扔了过去,噗通一声响,荡起涟漪,一圈一圈扩散。他将转身走去时,桥上走来一个人,这人很是奇怪,身形枯瘦,背着挎包,左脚穿着右脚的鞋,右脚穿着左脚的鞋,身上的衣装是发暗的古银色,看似一个瘦和尚的打扮,更让人无法想象到的是,这人头戴布帽子,半个脑袋连同眼睛被蒙得严严实实,估计是个瞎子怕被看到瘪眼泡而受嘲笑,故而为之吧。他摸着桥栏,一点点踱着步子。

    王大石见这般身影倒是很熟悉,总觉得曾经似乎见过,但一时间又想不出是谁来。

第67章 争斗

    “莲芳桥,莲芳桥,莲芳桥呀,莲芳桥,你怎么又是莲芳桥!天哪,我整整转了一大圈子,怎么又重回老路,又摸到了这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哎,难道,难道我这辈子就是这等苦命吗?”这位瞎子好是无奈地说着,样子很是猥琐和沮丧。

    “啊,这,这叫莲芳桥?”王大石听得这个桥的名子,觉得很是美妙,名字很好听,也很有寓意,心中满是欣赏。他看着蒙头的瞎子磨磨蹭蹭,步履不健,若是一不小心掉到河里便是一命呜呼了,他好心盘问:“这位前辈,你要到哪里去,你这般摸来摸去的真不容易,本人,最近无事,你若是不嫌弃的话,你看我可不可以相送一程!”

    “哎,我说小兄弟,你的话音怎么这么熟悉,我游厉颇丰,结识的人也多杂,真的想不出你是谁了,大概咱们见过!”蒙头瞎子说道。

    王大石听了这话一愣,他觉得这人的声音也是很熟悉,心里打量着:“这人的身段和外表的样貌大概见过,但是,但是我这辈子也没有与瞎子相处相识过呀!”想了又想,不自笑了笑:“前辈,小兄弟不曾与你相识,大概我们都认错人了!”

    “哎!”蒙头瞎子一本正经地问:“哎,我问你,你得如实回答我!”

    王大石从来没有说过瞎话,从来也不会欺骗人家,点了点头:“你,你问我什么,我如实回答你便是!”

    “好,我现在问你,你家有钱吗?”

    王大石又是一愣,摇了摇头,“你问这些干嘛,我,我家可没有钱?”

    “没有钱也不要紧,那么你有权有势吗?额,额,家族大不大,家域广不广,家业丰不丰,有封官加爵的没有!”

    王大石发觉这人好奇怪,不知问这些作何用,便答道:“在下一贫如洗,无爵无官无禄,正嫌囊中羞涩,无法成家。不过,现在有钱数文,如若不嫌弃,可以拿去买些面饼,以待充饥。我看你也饿得慌!”

    那蒙头瞎子似乎害怕,身子抖抖擞擞,几欲快走,叫着:“快,快,快让开,小兄弟,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你千万不能让我看到你,你可不要挡了我的财路!”说时,已经跑了很远。

    王大石感觉莫名其妙,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默默地祝福他好走!

    面前的就是莲芳桥,王大石刚要过桥,突然间想起一件事情来。

    ——那是黑胡先生给他算卦的事情。黑胡老人跟他说过,姻缘之人近在眼前;在一个有水有花的桥上,第三位走过来的人,便是自己的姻缘人。所谓姻缘人就是有夫妻之合,相互结合,能够幸福永远。

    虽然传说黑胡老人算卦很准,但是没有亲身经历过,王大石有些半信半疑。

    王大石自然也没把黑胡老人的话当作一回事,他觉得欧阳紫云不错,便有了追求之心。他对欧阳紫云也努力过,只是误会没有解开,惹得欧阳紫云怒气未消,或许是欧阳紫云想远离他。欧阳紫云已经婚配给了哥哥,再说,欧阳紫云已经离开乡土派,所谓人走茶凉,自己也没有努力争取的机会了。

    而此时,王大石不由得佩服起黑胡先生,自己也不知道会无意间到这有花有水的桥上,且又想起了此测卦之事。既然到了这座桥上,便有心在这桥上等一等,看看第三位走过来的人家是哪位女子,若是男子,那就只能说黑胡老人的算卦是一派胡言了。他提起了兴趣,一时间很兴奋,期望尽快见到生命中的姻缘人。

    刚刚那位瞎子算是第一位走过桥的人,王大石走到桥头,等待第三个人的到来,他期盼这位生命中的姻缘人。相濡以沫,举案齐眉,相互体贴照顾,能够白头偕老……不过,他又想起了欧阳紫云,他觉得欧阳紫云比谁都好,在第三人没有走来之前,他有些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放弃对欧阳紫云的好。

    不久,桥头那边影影绰绰走来两个人,一位是男子,一位是女子,似乎是对情侣。王大石没

    好意思多看,转过脸去,但是他心里一直害怕这两位是情侣,如果这般,却也不好再拆散,除非两人并非相爱。如果女子先过桥,男子跟在后头排在了第三,那便是与该男子成了姻缘!

    一男一女刚刚还亲密无间,拉拉扯扯,到了桥头,那位男青年首先踏上了桥,朝那位女子喊:“你快来追我,快呀,你我跑得快,咱们也可以早一些回到家中,早些见到爹娘!”

    可是,那位女子并不理会他,一脸的闷气,郁郁寡欢的,踏上桥面六神无主,好似是在想些什么,仿然不知自己已经踏入这绝美之境。

    男子走下桥的对岸,算是第二个人。王大石等待着对岸的女子走来,只要这位女子顺利地走下桥,那就是第三位走过桥的人,这人就是自己的姻缘人,就是自己未来的妻子,娶了她可以幸福万长……王大石等着,他要好好看看自己的姻缘之人,看看自己将来的妻子是什么摸样。当然,这些都取决于黑胡先生卦言的准确。

    桥对岸的女子久久不现,王大石转脸看去,还是没见踪影。

    王大石不好意思再多看,转过身子朝远处看去。这时候,听到轻轻的脚步声音走下桥,王大石忙不迭转了脸,抬了头。

    正是这位女子走下了桥,她一身素色装束,裙尾蝶凤,面若瓜子桃,丹眼烁莹光,一副娇美可爱之相。王大石陡然间看直了眼,心中惊讶,这位女子不正是欧阳紫云嘛!

    王大石突然间明白黑胡老人曾经所说的话:“近在眼前,近在眼前,原来竟是跟在身边的欧阳紫云!”

    “这哪里有错,黑胡老人说的正是呀!”王大石感叹着,欣喜若狂。

    其实,依据远方父母的要求,欧阳紫云早就该回家,因为乡土派风景优美,一直逗留着她,之前她要回去,又因为楞菇太太身体不适需要照顾而耽误,待楞菇死去,治丧完毕,便和前来追悼的父母一起回去。

    欧阳紫云的父母从小便把她许配给了拣来的儿子欧阳芝青,父母若是随他们俩个一起回去,恐怕打搅了这对情侣,所以先行一步,独自让欧阳芝青护着欧阳紫云回去,以利于彼此感情的发展。

    王大石依然还记得那日向欧阳紫云求爱时欣然答应的场景,之后,他们愉快地相处了一会,虽然那段时光很是短暂,但在王大石的心里激起过波澜。甚至于出现误会,只是因为相处太短,彼此还不够了解的缘故。

    其实,王大石无时不在改变着,经过楞菇师傅的鞭策和自己思想认识的进步,与之前相比,长了不少见识,那曾经低着的头、说话结结巴巴、无故流泪……到现在仿佛变了一个人,思想、内心、梦想、行为都在重新陶醒。他告诉自己:不要做之前的王大石,若想改变自己,首先忘记从前,脱胎换股,从当下开始。

    欧阳紫云走下桥面,一脸的疑惑,显然,她不知王大石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紫云妹妹,半途相逢,真是有幸。紫云妹妹曾一心为楞菇师傅操劳,如若不嫌弃,我想送你一程,以表示对你的感谢!”

    王大石彬彬有礼,语音标准,让欧阳紫云很是惊讶,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只有数日不见,王大石居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欧阳紫云看着王大石,觉得他很陌生。

    王大石知道在欧阳紫云的心里,只把欧阳芝青当作兄长,一点儿感情都没有。他瞄准时机,看着欧阳紫云,伸出手来,呈于手心的是一枝莲蓬花,他说:“紫云,面对自己的真爱,总是要送上一朵花,请你收下吧!”

    欧阳紫云摇了摇头:“谁让你喊我叫紫云,不可能,你这个骗子,傻子,呆子,愣子,今天你把脸化上白妆,以为自己就英俊了?便是来骗我了?你个骗子,傻子,我不要你送!”

    王大石见紫云摇头,心想:“一定是自己的诚意不够——王大石,你要表现出诚意来!”

    想着,王

    大石单膝跪在地上,真诚地说道:“欧阳紫云,那日,我对你所说的话没有变,我喜欢你,愿意与你培养一段真挚的感情!”

    欧阳紫云哭着摇了摇头,当下不知道怎么办,她指着王大石:“王大石,你起来,快起来,丢死人了,你这个大傻子居然向我,向我……呸,你给我滚一边去!”

    王大石没有站起来,依然把那枝花奉在欧阳紫云的面前,希望欧阳紫云能够收下,他希望自己的真诚和勇敢能打动她。

    擦干眼泪,欧阳紫云突然呵呵地笑了:“你这个憨子,大丑怪,谁会跟你吃苦受罪!”之后,气冲冲地从王大石的身边走开。

    王大石突然觉得心中一阵冷落,眼看着欧阳紫云从身边走过去,舒缓了一口气,向远处看去。

    突然间,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当王大石反过神来,一只拳头正落在了脸颊上。

    王大石捂着脸颊,看着打拳这人正是刚刚走过的那位青年,想必就是欧阳紫云的哥哥欧阳芝青了。

    欧阳芝青嘴里头骂骂叨叨的,接着一脚又踢了过去。

    这一脚踢在王大石的肚腹之处,使得王大石疼得咬牙,但是他仍然没有还手。

    欧阳紫云喊道:“哥哥,你住手,你住手!”

    欧阳芝青如若未听,一拳又伸过去。这个拳头用尽了全力,若是打在身上又够疼一阵子的。

    王大石本不想还手,但见欧阳芝青没有收手的迹象,若是一味被他打,岂不要命?当下反身从他的肋下穿过,抱起他的身子,把他放倒在地。

    欧阳紫云跑了过来,让他们两人住手。

    王大石没有想到轻而易举将他扳倒,他本来身体有伤,不想再打,对欧阳芝青说道:“我们俩争个你死我活也没有用,欧阳紫云并不爱你,也不喜欢我,我们都应付出努力去追求,而不是争斗!”

    “你觉得你很伟大是吗?紫云妹妹?只有我才可以这么喊她!你个什么野东西,也敢跟我叫板!”欧阳芝青从地爬起来,抓住王大石的衣领处。

    王大石右手挡在他的脖子上,猛地向下一压,右腿即刻伸在他的脚后,只听“扑通——”一声,欧阳芝青又倒在地上。

    欧阳芝青本有醋味,却又遭连连挫败,更是大气,反身爬起,摆起姿势,黏黏乎乎的又将打过来了。王大石再也不像之前,竟是吃亏,当下双掌前推,伸脚绊去,使得欧阳芝青又跌了一跤。

    王大石这些本领都是在家中干农活的身手,并无招式,只是随势所发。不过,这接连几下纠缠累得气喘吁吁,虚汗不自溢了出来,突然间身体空虚,丹田气衰,已然没了束鸡之力,再多动一下也是难上加难,只要欧阳芝青反身再攻,必让王大石败得无地自容。

    可是,这时候,欧阳芝青似乎也胆怯了,缩着身子走下桥,挽着欧阳紫云的手回去了。

    王大石叹了叹气,将要坐下休息片刻,突然觉得身旁有脚步传来的动静,尚未警觉,接着听到欧阳紫云的大喊:“小心——”

    这时,王大石赶紧转身望去,只见欧阳芝青已经跑到自己的身后,面目狰狞可怖,双手推在自己的后背。

    王大石只觉得身子后移,接着一空,落在了河水之中。

    欧阳芝青奸笑着,甚显得意。他挽着欧阳紫云要回去,可是欧阳紫云已被欧阳芝青的手段吓得呆住,拍打着欧阳芝青:“快,快,快去,快去把他救上来,他再不讨喜欢,你也不能这样淹死他!”

    “淹死他!”欧阳芝青巴不得这样,硬着把欧阳紫云拉走了。

    王大石从水底冒出来。水质冰冷透骨,激得他在水中直打哆嗦,他本来就已经没有力气,好不容易游到岸边,踩着烂泥,拽着水草,一步一步挪上了岸。走到岸边时,身体再次虚脱,倒在地上,身上虚汗一岑一岑地流出来。

第68章 茯苓神

    王大石的身子本有病恙,秋日之水,沁凉入骨,使得他虚寒发冷,不停地颤抖。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朝道上望去,只见欧阳芝青和欧阳紫云早就没了人影。虽然欧阳紫云是无情的,但是王大石对她依然是暖意融融,他叹着,此次与她一别,不知道何日何时才能再见一面,或许是一辈子也见不到了。本来,他今日想到市井看看场面,而当下身陷窘境,暂时去不成了,随找了个僻静之所,脱下衣装,把它晾晒干净。

    虽然天气不是太热,但是山风嗖嗖不停,下午未时,衣物已经被晾干了,王大石穿在了身上,向街市的方向走去了。

    第二天,王大石来到了街市。这算是他第一次到到过像样的街市,比家乡的菜场大的多了,除了人多热闹,商品应有尽有。他很久没有吃饭了,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在一包子店前停下了脚步。

    这家包子店所售的是狗肉的馅料,散发着土香味,王大石倒是听得肉包子打狗、狗吃肉包子,不曾想狗也能变成肉包子,颇感新奇,掏钱买了两个,正吃时,见包子店中坐着一个人,那个人正是在莲芳桥上所遇到的蒙头瞎子,他正在吃着热腾腾的包子,面前摆着一碗粗豆稀饭,还有一小碟腌肉和酥蹄冻,这等丰盛的早餐可都是中等富有的人或是待客才会点的。

    狗肉包子做工考究,珍馐美味,蒙头瞎子一口一个,吃得爽味。

    王大石又朝那瞎子看去,不由得惊讶,刚刚盘子里头还有六只包子,转眼功夫只剩下一只,不知他如何吃得这么快。

    只听蒙头瞎子说道:“哎呀,我要的六只包子,怎么只有一只呀,骗我这个瞎子,不得好报应!”

    店主子听了,连忙上前赔不是:“老神仙,老神仙,不急,不急,我再给你端上六个来,只要你能保我们这老店生意兴隆,你能吃多少给你多少!”

    瞎子说道:“我不仅保你们店生意兴隆,财源广进,还保你们一家平安顺昌!”

    “好,好,好……托你老神仙的吉言!”

    店主子赶紧吩咐上包子。

    瞎子摸着包子,嗅着香味,笑嘻嘻地趴在店主耳根唠叨着什么。

    店主子有所会意,呵呵大笑,说道:“这个小意思,小意思,区区一点,无足挂齿,再说,这也是自己的一番心意,区区敬意,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呵呵……”接着,蒙眼瞎子再三叮嘱道:“记住,今天就是个好日子,千万要记住!哎,记住,不能过了时刻!”

    店主子点了点头,煞有介事地走了。

    这时候,伙计给蒙眼瞎子又端来了十只包子,上了一碗粗豆稀饭,咸肉和酥蹄冻又各端了一碟,瞎子迅速伸出手拿了两只包子塞在了袖袋之中。

    “哎,店主子,怎么只给了四只包子呀!”蒙头瞎子喊着。

    “哎,来了——”店主子亲自又夹了两只包子放在盘子里,顺就把伙计打发了一顿。

    蒙眼瞎子吃完,丝毫不提给钱的事,擦了擦嘴巴,大摇大摆走出了店门。店主赶快送了出来,一副谄媚的嘴角,说完一番客套话后,嘻嘻地笑着,那种窃喜的端态,如同小人拜佛开了正门。

    王大石从店中走了出来,看着瞎子的背影愈发觉得似曾相识,听他和店主的一番做作,似有图谋。

    到了夜晚,蒙眼瞎子来到市井不远的一片丛林之中,这里是个僻静的地方,远离市井的喧嚣和吵闹,夜下树林中发出奇怪的响声,显得恐惧阴森。

    这时,蒙头瞎子扯去帽子,爬到一棵树上,乐嘻嘻地在等待着什么。

    原来这人并不是个瞎子,只是直筒帽子蒙在眼上看不到而已。王大石感觉奇怪,对他装瞎子的行为不堪了解,睁大眼睛盯着他,看他终究是做些什么勾当。

    不过多久,听得树林之中有脚步声音传来。王大石循声看去,不远之处,正有一人朝这边走来。听到脚步声,躲在树上的瞎子把帽子从头上套下来,遮住了双眼,似乎害怕见到别人,又似乎怕被别人发现。

    来人手执一柄铁铲子,王大石认得他,正是包子

    店的店主,他在寻找着什么,最后在一棵粗壮葳蕤、展张如伞的古树下挖了个坑,将布袋中的东西倒入坑内。夜下寂静,倒入的东西显得很沉,发出“哗哗”交杂的声响,这让王大石瞬间就明白了,店主所倒入坑中正是铜钱和碎银。

    店主用铲子铲土把铜钱和碎银子埋好,然后点着三株香插在土上,跪下来磕头,鞠了腰拜过,才转身回去了,一路上他不放心,反复转身回脸朝那埋坑的地方看去。

    王大石不明白他这是在做什么,可能认为古树受虔拜之神,把钱财埋在此处是体现自己的一番虔诚之心吧!想到这里,王大石再朝着这棵古树看了又看,只见这棵树粗大,厚厚黑黑的树皮如同泥墙一般,想必有年头了。所谓万物皆可成精,这棵大树一定有古老而悠远的传说,或许在附近村落中传诵着一些传奇的故事吧,不然,也不会有人把它当作神,用钱财祭拜它。

    是的,王大石就这样想着,靠了近处,只见瞎子扯掉了帽子,窝着身子爬下来,脚刚落地,便朝那棵古树下跑了过去,根本没有发现躲在树边的王大石。王大石终于看清了他,也认出了他是风游僧,难怪那么的眼熟,没有想到这辈子还能碰到他,心里头一个惊喜。他记得当初和风游僧结识,风游僧话多人烦,倒是没有架子,随和好处。短短数月不见,想不到他竟然装作瞎子,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风游僧高兴得翻了个跟头,嗖嗖地爬起来,如同猴子一般,敏捷而精炼,窜到古树前,把烧着的三炷香从地拔起,摔到一边,卷起袖口,伸出双手,顺着刚刚填起来的土坑扒了下去。他扒着,乐着,嘴中还念叨有词:“冯大胖子,你家财万贯,施出这些钱财出来帮帮咱们穷人家也是应该的,我收了这钱财,不算蒙,不算骗,用的放心,花的舒心啊!老天爷保佑,这不是我不情不义!哈哈哈……”

    王大石当下终于明白了,原来风游僧正是在欺骗人家,他悄悄地走了过来,拍了一下正在专注数着铜钱和碎银的风游僧。

    风游僧骗人钱财心中发虚,被这一拍,吓得一跳,猛地转过脸来,手中的铜钱和碎银撒了一地,当他见着竟是王大石时,傻了眼,噗噗地就哭丧起来,似乎抬头滴鸟屎,举步踩大便,弯腰撞西墙,遇了晦气,后悔之极。

    他没有再顾及撒落的碎银和铜钱,懊恼地冲着王大石叫屈:“我,我,我怎么见到你这种又穷又没用的家伙呀,跟着你我有什么出息,你说说看?你这个穷种,穷得拉出来的屎都是混青色的草味,穷得撒出来的鸟都不咸不起茧,跟着你必定是吃不好,喝不足,不如坐窝的老母猪!”说着,把那掖在袖袋中蒙着头和眼睛的帽子摔得老远老远……

    王大石满以为与故相识相见,会很高兴,很热情,不明白风游僧怎么会如此的反常,难道打扰了他骗财的好事?

    风游僧收起碎银和铜钱,唉声叹气,摇着头:“唉,我这辈子是被你给害得惨了,注定我这辈子是倒霉的相了,既然是天意如此,那只有死心塌地地跟着你了!”

    “跟着我?”王大石还是不明白:“你,你说什么,是说跟着我吗,为什么?”

    风游僧大骂一声:“他娘的个嬉皮的!”哭着脸开始述说……

    王大石一听,这才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那日风游僧和王大石去算卦,黑胡先生给风游僧指一条路,让他顺着路走,所见到的第一人便是可以追随的人。当时,他身处龙虎山,此地正一教数百道观、千万子弟,绝不乐意见到的第一人是土木干穷的道家弟子,于是便用帽子把自己的头连着眼睛蒙起来,从身边走过的人,便算是没有见到。

    过龙虎山便是农村乡落,所以风游僧一直没有卸掉帽子。他企盼着所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个达官显贵或者是个富商豪贾,追随着这些人,将来的日子也好过些,哪知道,天地轮回,又把他带到了王大石身边。

    风游僧骂道:“娘的个嬉皮的,当初我遇到这么多的中富中贵,且没有心动,妄想着某天摸索到京城,见见皇帝老爷,凭着咱嘴巴,也能弄个一官半职的,或

    是认个官亲相识……嘿嘿,我说这苦命呀,怎么是你……唉——”极度沮丧。

    王大石说道:“风游僧,有些事情是天注定的,改也改变不了,乡土派招募弟子,你随我去吧,学学武功技艺吧!”

    风游僧后悔地摇了摇头:“唉,不跟你走还能怎么办,既然是天意,那就随天的意愿吧,哪敢有违逆之心呀!唉——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呀!”极是不愿和牵强。

    “既然你听黑胡老人所说的,你只有跟着我了,难道不是嘛!”王大石这样说着,其实心底下是想让他加入乡土派,帮乡土派壮壮人丁。

    风游僧好似想起什么,不怀好意地诡笑:“那就是了!看样子你不能让我过上洒脱威风的日子了,但是,说不定你能带俺赢得稀物珍宝。呵呵,对,这样也好,最起码能保我有钱,吃喝不愁吧!”

    “为什么是我,我,我在乡土派可没有学到什么?我什么都不能,更别说什么稀世珍宝了……”王大石感觉非常惊奇,他有些不担重任。

    风游僧说:“只要破解了咒语,便可领取稀世珍宝,这样咱也不必困苦一辈子了。”

    王大石没听懂,也没有接话。

    风游僧快嘴快舌,讲述了这次骗钱的经过来。

    原来,风游僧一直是包子铺的常客,每次入店都指指点点,说门冲了路、窗高过了门头、蛤蟆占山头……凭这几句话,店主不敢收他钱。有一天,店主寻他破解,他遮遮掩掩不愿多说,只对店主说财从东面来,顺风祸自散。店主朝东北向请了财神位,每天烧香,生意好了起来。其实,这是风游僧瞎说八道,混口不要钱的饭吃,之所以生意兴隆,大概是偶然或者是巧合。可是,店主对风游僧也深信不已,某一日,跪在风游僧面前求指点。

    前两天风游僧摸到这家店面,店里好生招待了他,店主问起他的眼睛为何瞎了,风游僧说自从暗地里帮他动了风水,眼睛就不好使唤了。店主深感愧疚。

    店主把风游僧带回家过夜,刚到门前,窜出一股屎尿味,风游僧掐了掐指头,说:“哎哟,这期间不见,冯店主,应该有喜事临头呀!”冯店主惊讶,嬉笑着说自己得了个孙子,改口称风游僧为老神仙,更对他深信不疑,敬畏有礼。第二天,便是王大石所看到的一幕景象,风游僧骗过包子吃,便想捞点儿碎钱花花,让冯店主把碎银子和钱埋在古树下,以保家业稳固,子孙满堂,然后趁着寂静深夜,诈取钱财,哪知被王大石看个现行。

    风游僧说完,王大石咋舌。

    两人在野外过了一晚。

    第二天醒来,风游僧收好钱财,随着王大石回乡土派。

    风游僧听说过乡土派,从来没有见识过乡土派,便问:“哎,王大石,你说的教派是在哪里?”

    王大石笑了笑:“青峪山,大概有半天的路程!”

    风游僧笑着,说道:“原来是那个地方呀,在几百年之前,那里曾经住过一位农夫,种植很多奇怪的草木和药材!”

    王大石突然想起清风山斜坡神秘奇特的植草,他以为风游僧知道的更多,赶忙问道:“你还听过那里有怎样的传说吗?”

    风游僧笑道:“唉,娘的个嬉皮的,咱这辈子穷苦命,倒是走遍辽土,翻越名山大河,听闻不少传说?”

    王大石听着有戏,讨问道:“青峪山怎么样,那里有怎样的故事?”

    风游僧瘪了瘪嘴,说道:“听说过那个青峪山,曾经住过一位农夫,种植很多药材,农夫死后,很久没有人到那地方,后来,他种的药材中有一味叫‘茯苓’的植草,因为生命旺盛,年岁太高,长成了茯苓神!至于别的传说没有听说过,即使有,那也忘记在了脑后!……”

    “茯苓神?这……这些植物都可以成仙成神吗?”

    “那是自然!”

    “这……”

    “嗨,天地玄奇,谁能分晓其间的生死和修行之道!”

    ……

    说着,聊着,风游僧跟着王大石来到了乡土派,准备拜见黄修仙。

第69章 索取

    王大石唯一一次出远门便是跟着张先生到黑鱼湖,那里是个僻静之地,远离市井纷繁。这次,王大石算是在大市井中见了世面,在他的意识中,密果、馅饼,只有结婚时候才能一见的东西,居然在这儿的铺里摆得满满都是,那些生疏的包子店和饭馆居然开了满街,纷繁得让他钦羡。

    这天中午时分,王大石带着风游僧来到舍院。舍院设于山顶的平坦之处,可以观赏远近山景。远处坐落着观月山和清风山,阴郁的树木环抱,飘溢着百花香草的气味;再观近处周遭,青山哀色,树叶渐零,每一袭凛冽的风都似时光的快刀,划出浅浅而又显见的年轮,那棵古重厚朴的老树木和那傲人的岁寒青,依然翠绿挺拔。舍院因物移景变而衰色,因久无人居而缺少生气,显得凄凉重重。

    王大石熟悉这些景致,感叹天地造物之神奇。他知道那清风山处生长奇异的花草,它们长着不同的叶子,结着不同的果子,或许正是这些花草保留了整座山色的生机。接着王大石向风游僧简单地讲解了乡土派的规矩,领着他正式拜见黄修仙师傅。黄修仙以修仙居士自称,自负高傲,答应风游僧加入乡土派,但是正式拜师的礼俗可不能少。

    风游僧来到黄修仙面前,见他一副猥琐的样子迟迟不肯下跪,为了以示礼俗,浅浅地弯了一个腰以示礼份。

    黄修仙刚得了掌教之位,见别人为他施礼,满心高兴。行过礼仪之后,黄修仙也不作细致的询问,便吩咐王大石把风游僧带着走入东方清落的舍位。

    王大石不知道黄修仙掌教是怎么安排的,依据他的吩咐把风游僧带了去。

    王大石带风游僧走入东方清落的舍内时,两人差一点吐出来。风游僧捂着鼻子,摆着手,说道:“娘个嬉皮的,这么臭!这是谁住的房间,居然比我还邋遢,睡觉前也不知把脚丫子洗一洗!这,这被窝摊乱得如同野狗撕的鸡窝!”

    风游僧骂后,嘴里头叨咕了一阵,便把床榻上的被子叠好,这其间只觉得臭味更浓。他寻觅了一番,只见床腿处趴着一只硕大的死老鼠,身子已经溃烂,爬着白白胖胖的蛆虫。

    王大石一阵恶心,见到那蛆虫,头皮发麻。

    风游僧扯开长袖口,把死老鼠捧起,顺着窗口把它摔了出去,然后拍了拍手。

    王大石看得心惊动魄,不想风游僧这袖口擦嘴抹桌子倒也罢了,居然也能裹酱包蛆。待了一会,他才打开窗户推开门,让这浓烈的臭味散去,稍过了一会儿,一股山石的清香从窗外吹了进来。

    更换了床单、被褥,把脏乱的舍内打扫一番,便安排风游僧住了下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空宿舍尚有很多间,为何偏偏占用了东方清落的床位,王大石不由想起了当初欧阳紫云至今还占用着自己的床。

    王大石走出宿舍,独自回到欧阳紫云曾经暂住的地方,把自己的床搬了回去,重新把铺位整了整好,然后上了床,把楞菇所传授的三本绝学秘籍拿了出来。

    这些乡土派的秘籍和绝学是自己辛苦所得,拿在手里感觉无比的充实。《周天循环法》、《偏方》、《游士.独门》,王大石拿起这厚实的秘籍绝学,不自心惊肉跳,身子抖了好一阵。

    三本绝学秘籍中,《周天循环法》是练习武功之气的本源,聚气、吐气、纳气等;第二本《偏方》是民间游医及道、佛门派所用药方之集,想必是楞菇几十年来行医救人所有临床验方的合集;第三本《游士.独门》,是乡土派收集本门以及行道各门派的一些技艺的总册,如口技、腹语、变脸、行针术和一些招魂贴等名目,其中还记载一些民间乡土人士所遇到的鬼怪精邪的驱赶方法和所得病症的救治前例。

    行针术,与普通针灸有“针”和“术”的区别,它的“针”不是稀松平常的银针,而此针细如发毡,针中有一孔,此制针之术消失百年,千载难寻,精通此针法的更是万里挑一;它的“术”也不似郎中以针扎穴位,达到行血通气、祛风除湿,止疼消肿等作用,而施用此种针术

    前要用活血生阳的香薰草、艾叶、牛油等草药、辅料做成燃渍, 将燃渍涂抹穴位,再将其点燃,后而行针。此法见效甚快,特别是对风寒、血瘀等病有独特的效果,有的孩子被鬼吓着了,也会用此行针之术平震惊厥。

    王大石看过秘籍之后才明白,乡土派是大杂门,集民间乡落方术和技艺的精华,有些法门出自别的门派,有的汲取行道泰山北斗之称的佛家和道家。

    秘籍是手写本,字迹清晰,墨迹均和,笔力既遒劲又婉约,恐怕也只有楞菇师傅这般性格刚毅、心思缜密之人才有的手法,“字如其人”可谓真灼之言。秘籍介绍详细,多处运用形象比拟、图景演示,通透易懂;且文章结构紧密,言语朴质,字字珠玑。王大石识字不多,但他一看便掌握了内容的大略。

    王大石看完第一遍,随意便在脑海之中回顾了全部内容,想着想着便记住了。他莞尔一笑,心想自己也并非愚蠢之人。

    待等王大石三本看完,不知已经过了多少天过去了,他叹了口气:“唉——看了也白看,自己不能学习武技,看多了眼睛也累。”随手把那本《偏方》和《游士.独门》摔到了一边,手里拿起了那本练气的《周天循环法》。

    这本《周天循环法》乃是练气之功,修习内家功的源头。但凡学武之人的内功和内气修炼都有一套练气的心法,各派大所不同,但殊途同归,练气之法门不一样,所追求达到的速度和境界也不一样。

    乡土派算是杂家集合,不应有练气秘籍,想必《周天循环法》传自外门。几天下来,王大石把这本《周天循环法》看了又看,已然熟记于脑袋之中。他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学习武功技艺了,看完之后随手把它摔在一边,同另外两本秘籍一样,不堪之重。

    就这样,郁闷了数天,他想出去走走,透透新鲜的空气,于是乎走了出来。

    天是那么清凉,周遭散漫着孤寂的气息,山上的草木也都藏着一份倦态。门外的王大石感觉失落,一时不知想些什么,只觉得头昏脑涨,身体虚弱无力……

    这时风游僧从舍院门外走进来,他似乎煞有介事:“你这几天闷在房里看什么书啊,借我一本看看,让我也学学秘籍!”

    王大石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难道被你发现了不成?”

    风游僧道:“唉,你们这些门派弟子,不是学这秘籍就是学秘籍,这辈子学学就完了!你的舍门缝隙漏得兔子都钻得进去,谁看不见呀!”

    王大石笑了笑:“你说的倒是!”

    风游僧问:“你,你知道这两天吃什么?”

    王大石过于投入研读秘籍,吃饭时脑中一直在思索着那本周天循环,夹着饭菜便往口中塞,委实不知道吃的是什么。他缓了一下,笑道:“哦,我忘记了,吃的是什么饭菜呀!”

    “昨天我和黄大仙在吃饭,看着你在桌子上神游到了远方,我便悄悄地把鸡屁股放在你的碗里,你居然没有发现,把整个鸡屁股都吃了下去!”说着,风游僧窃笑起来:“唉,王大石,你可知道,那鸡屁股上面还叮着骚毛呢,幸亏那鸡屁股还长了痔疮,不然还不至于让你吃得津津有味。你,你没有感觉到臭味呀,真是入神了!……”

    风游僧好是得意。

    王大石颇感郁闷,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你——真的呀,你,你怎么不提醒我!这么恶心的东西,居然还有毛和痔疮……啊——,这菜是怎么烧的呀!你——”

    “我来的目的是想告诉你,最近几天你要注意,昨天吃饭时,黄修仙用眼睛盯着你,那种眼神很不一般,似乎嫉妒你,你要注意了!”风游僧说的很小心,说完之后,便摆手走回宿舍。

    王大石心想楞菇师傅过世后,黄修仙顺利接下乡土派的掌教之位,自己没有阻碍与威胁,更没有过节;作为掌教应该为人师表,专心打理乡土派才对,不会对自己形成麻烦。

    这般想着,王大石倒认为风游僧从来都不正经,说话做事随心所欲,便没

    当一回事。

    正想着,这时候舍门被风刮得闪开一条缝隙,发出“吱——”的一声响。王大石转过身子,陡然之间,头脑一阵昏晕,眼前突然一片漆黑,身子飘摇欲倒。王大石稳住身子,但觉漆黑渐明,眼前那片片亮花逐渐地消失,他知道身体的病症又患了。缓了一会,他关上舍门,倒在床上,长叹道:“唉,我的身体,我的将来该怎么样呢?我何以报答你王里长……”

    倒在床上的王大石不知所措,一时无所事事,神思进入那本《周天循环法》秘笈之中。周天循环练气法是以意念为基础,吐故纳新练气,从丹田入气,循环大周天穴脉。大周天所指的是任脉之诸穴,小周天所指的是督脉诸穴。

    王大石依据方法练习,意念外气从手心进入,调节呼吸,气体从任、督二脉环游,归诸丹田。开始练习很顺,渐渐感觉四肢发热,丹田异动,有丝丝寒凉之意绵绵缠绕。

    按照正常的练法,丹田应有热温之感,而此时王大石丹田深处却散发寒气,四肢却偏于温热。他不知道这是一种异常的反应,但是身体的异动还是能感觉出来。他思前想后不知这是如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大概想想,觉得可能是不能练功的缘故吧!丹田之气乃是先天之气,丹田不能聚气,说明先天之藏气纳气的丹田已被燕家府的老仆人毁掉,所以才如此吧。

    王大石又练了一次,感觉这次丹田之寒气往外排,他大喜,心想待丹田寒气排出,便可在丹田聚以热气。就在这倏念之间,突然一阵疼痛袭身。说来也奇怪,疼痛只在这一瞬间,然后身体四肢热气缓缓下游,不知到了哪儿去。王大石摇了摇头,站起身子来,他看着窗外,看着地上的三本秘籍,心中感觉一阵凄凉!这可是自己辛苦换来的财富,多少摔打,多少侮辱,多少冷漠,多少疏落,才换来的尊严和荣耀,怎能丢弃呢?他看着三本秘籍,把它拾了起来,折了折好,把它放在一处。正在这时,门外有脚步声音,王大石以为是风游僧在偷看,哼了一声,没有理会,继续完成手中的事情。

    接着,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

    王大石没想到风游僧这么没礼貌,摇了摇头,走下床拉了门,走进来的却是黄修仙。

    黄修仙客客气气地寒暄了一阵子,之后,耸了耸身子,一副威仪庄重之相,好似有权有势的官家一般。只是这等威严不是随意装出来的,看上去分明欠缺几分正经,少了几分气度。

    王大石毕恭毕敬地招呼,而后道:“黄掌教,不知有何急事?您老亲自到我寒舍,实在惭愧,不妥之处,还请黄掌教谅解,王大石悉听尊从!”

    显然王大石一副诚恳。

    黄修仙说道:“自楞菇掌教死后,立嘱本人为掌教,既为掌教,作为弟子如何?”他脸色显得凝重,如罩了一层冰霜,好似在责问。

    王大石道:“自然听从掌教。”

    “既然如此,掌教令你交出绝学秘籍如何?”黄修仙终究露出鬼嘴脸,他以权仗势,明摆着欺负人。

    王大石没有想到黄大仙会以这种方式索取秘籍,想想自己身体泄气匮乏,已经不能练习《周天循环法》;《偏方》和《游士.独门》中含验方、阵法、符咒等杂家,需要以武功为基础、自身也不通医术偏道玩艺,学起来自非一朝半日之功,白白放在身边浪费。他把三本秘籍拿在手中,说道:“黄掌教,楞菇师傅传我绝学,可是本人已无能力学之,要它也无益,那就交给你,希望你能将乡土派发扬光大,把乡土派的武功、技艺和杂学传承下去!”

    黄修仙奸佞地笑着,一副猥琐的样子,说道:“这是自然,我便是这么考虑的!”他见王大石乖乖地交出秘笈,语气比之前缓和了很多,又道:“说句实话,你已经不能学习武功技艺了,这秘笈放你身上确实是浪费了,我把这秘笈暂且收下,待等合适的人选,我便传给他学习,这样也便不负你的想法——把乡土派的武功、技艺和杂学传承下去,后继有人。”

第70章 修改教规

    王大石想想也是,秘籍对于他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便把三本秘籍交给了黄修仙。黄修仙拿着秘籍悻悻走去,出门时他又露出奸邪的笑,好似骚老头摸了女人屁股的欢喜和自足。王大石看得他猥琐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心情非常失落,他觉得作为掌教,不应该有这样的做作,与楞菇师傅形成截然不同的对比。

    黄修仙走后,双手空空的王大石愣在当地,他本觉得自己把秘笈交给黄修仙是自己的大度,但是细细想起来,这秘籍是自己辛苦所得,是楞菇师傅临死之前的寄托,这么突兀地交出去,也是对楞菇师傅教戒的不尊。

    “唉——生前就没有完成楞菇师傅交办的一些事情,死后也不能守护秘籍。唉——我,我怎么会这样呀!我,我真的是无能呀!……”王大石感叹着,失落着,心情难以平复。

    “呵呵……”一阵笑声打破宁静,不知何时风游僧窜了进来,把王大石吓了一跳,他说道:“早就提醒你要警惕,你偏疏忽大意,这下后悔莫及了吧!——娘的个嬉皮烂肉的!”。

    王大石说道:“风游僧,我受过重伤,自己练不成武功和技艺,这秘籍留在身边也是浪费,把它物归原主,岂不也好!原来是楞菇掌教的,今天被黄掌教收取,将来由他分配给能够学习的教徒,这岂不更好吗?虽然没有遵守楞菇师傅死前的教戒,但是,但是有人能够继承和学习秘籍,那也算是把乡土派的名声发扬传承下去吧……”

    风游僧回道:“哎呀,你倒是大度,可黄修仙未必是这么想法,他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子!哼哼,他那个自私自利的家伙能把秘密传给谁,一定是私藏起来!我呸,他娘的个嬉皮的,不知他传授什么给我们,怎么做掌教的!”

    王大石说道:“希望他能像楞菇师傅一样,撑起这个教派,把乡土派发扬传承!”

    风游僧骂了一声:“他娘的个嬉皮的,你看他,腰圆得像只磨盘一般,赘肉如同拖地的猪奶脯,瞪着的眼睛像癞蛤蟆瞅天鹅,一副奸相,看都是个好吃懒惰、自私自利的人,还等他把乡土派发扬传承呢,我呸!真是撒尿和泥垒房窝,不干正事!”

    王大石说道:“风游僧,他毕竟是楞菇师傅所安排的掌教,作为弟子要尊重他!再说,人是不可以以貌相来衡量的!”

    风游僧笑着说道:“嗨嗨,我说王大石,告诉你啊,相由心生,我是知面便知人,知人就知心!”

    王大石将说,被风游僧的话压了去,他拍拍胸膛:“不用怕,他要是敢欺负你,呵呵,我让他没好日子过。”一副傲气凛然风范,好似天下第一的模样。

    风游僧这话刚停,听得院门外传来咳嗽声,两人辨清音质,正是黄修仙。原来,黄修仙没有走远,所说的话都被听到了,风游僧一个怔惊。

    只听黄修仙咳嗽声又响了两下,传来他的吩咐:“你们两位今天先把厨房打扫了,再把茅坑给清理了。”

    风游僧暗叫一声不好,小声对王大石说:“嘿,真是小肚鸡肠,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还怕咱们说吗?嘿嘿,你看,现在就报复咱们了!”

    王大石从来没有在背后议论过人家,这下被人撞个现形,心中总觉得别扭。

    风游僧应了一声,对王大石说道:“你不用担心,坏话都是我说的,坏事都是我做的,有什么事情就冲我来好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风游僧答应了下来,和王大石一起到厨房内打扫卫生。

    且说风游僧也勤快,顺便把晚饭也做好了。到了用餐的时间,黄修仙走进厨房,风游僧恭恭敬敬给他端了菜饭,黄修仙很是乐意,吃了饭菜之后,又连喝三

    碗枸杞子猪肝汤。黄修仙又让风游僧端来一碗,喝了一半,把剩下的半碗喂给了身边的黄鼠狼。待黄修仙和黄鼠狼用完餐走后,王大石两人才端起碗。

    之后,风游僧把茅坑清理了,用一块红布系在棍子上,竖在茅房前。

    不过一会,只见黄修仙扑通扑通地朝茅房跑,探头探脑的。王大石有些诧异,但是没有放在心上,便回宿舍。

    王大石刚到宿舍门口黄修仙走上来,铁着脸说:“王大石,你把教规重新审查一下!”顺手把一叠厚厚的书本摔给了王大石,又说:“你仔细看一看,第一条教规能不能把它废掉,然后把重新修改的版本公布出来,以突出重点,强调教规的适用性为主要目的,不必要的就删除不用!”说完,黄修仙便走了,步履之快,可以看出匆忙。

    黄修仙不识几个大字,风游僧对文字也不是很高明,这事情只能留给王大石办理了。

    王大石翻开那本教规,仔细看了教诫规定,规定的第一条便是禁止到后山禁区,第二条戒杀伐,之后便是和所有教规相向的欺师犯上、邪淫、偷盗等等。

    为什么黄修仙要废掉第一条呢?这本教规是楞菇师傅潜心研究制定传袭下来,怎么说改动便改动,难道黄修仙有何企图?

    王大石感觉奇怪,不由得想到清风山斜坡那个地方,心想:“难道教规中所说的后山便是这个斜坡?黄大仙执意要删除教规第一条,意味着黄修仙将要突破乡土派的第一条戒规,可以到后山,也就是可以到清风山的斜坡上去?”

    行道中各门各派教规的第一条都是重中之重,乡土派的教规第一条尤甚,第一条教规所涉及的正是清风山,说明清风山斜坡处是个非同寻常的地方。

    那里是个奇怪的地方,曾经有位农夫在那里为草木做嫁接,长着奇怪的枝叶,开着不一样的花朵。王大石经常光临那个地方,见到过身子发光,长着长长胡须的少年,他不曾想到那里竟是教规明令禁止的地方。

    就在王大石思忖之时,一声大笑扰乱了他的思维。来人正是风游僧,肮脏的着装,甚显邋遢模样,王大石看着,不由想起之前的自己。

    “快走,王大石,带你去看好戏!”

    风游僧和王大石走出院区,趴在一边,看着黄修仙提着裤子在茅房旁边绕来绕去,那只黄鼠狼也不时蹲下,窜来窜去的。

    原来,风游僧给黄修仙和黄鼠狼吃的饭菜中下了番泻叶,这是位性寒的药品,吃后即泄。他又在茅房前插了红布,从外向茅房看去,红布飘飘,像女子的衣服。黄修仙以为茅房内蹲着哪家来神庙上香的姑娘呢,所以一直在外头憋着,惹得他和黄鼠狼大半夜没有睡安稳。

    风游僧乐得哈哈大笑,总算报复了黄修仙,扯了个心里平衡。

    其实王大石大概记下了三本秘笈,他整夜想着《周天循环法》的修炼,想不出,睡不着,便走了出来。这天,他刚走出舍院,便看到一只黑色的影子,经过仔细辨察,正是黄修仙。在这半夜深更,黄修仙正向清风山走去,神神叨叨,走到半路上,那只黄鼠狼从他的肩膀跳下来先窜走了。

    通往里头的只有一条路,连上石阶,可以到达神庙。另外有一条山石错垒的夹缝,可达清风山的陡坡子。黄修仙悄悄地转过那条小路,朝夹缝中钻去了。王大石想他一定是去那个奇怪的地方了,那里就是教规中所说的后山禁区了,也就是王大石曾经去过的奇怪的地方——清风山的斜坡之处。

    王大石跟着看了很久,见黄修仙上了陡坡子,便没有再跟去,毕竟距离落远了,也看不清他在那里倒腾什么。王大石此刻想了想:“这

    教规是楞菇师傅定下来的,必有她的用意,还是不改为好!”

    不久,黄修仙空着手,乐呵呵地走下陡坡,轻手轻脚地回去了。

    王大石心怀好奇,见黄修仙已经走远,爬上了那个陡坡,他要看个究竟,究察为什么这个陡坡被列为教规和禁区?如果有所神秘,必定捍卫楞菇师傅所制定下的教规条目,决不允许黄修仙随意乱改。

    这里的风景始终是玄奇而绝伦,即使是深秋月浓、百花凋零枯黄的时节,也改变不了的丰郁,依然苍翠欲滴山花植草。

    天幕昏黑,皎洁的月牙展露温柔的明光,清风徐徐,一朵硕大的黑云游移在天幕之边,一处璀璨明光,一处浓墨黑漆,玄幻异彩。

    山背的藤萝紧密,一片深绿,根茎深深地扎在山石缝隙之间。突然,王大石发现这藤萝好像被动过,其中有一片藤萝似被翻起,茎蔓仰面垂耷着,若非上肢的茎须紧紧地贴附着山石,恐怕就要坍塌下来。

    这里一定是被黄修仙动了手脚。

    除了被翻腾而起的茎蔓,王大石没有发现什么,他叹了口气,坐了下来。对面山顶之端正是坐月亭,王大石神往着那个修身习武的清雅之地,看着,看着,盘坐起身子,闭上眼睛,练习起《周天循环法》。他的身体开始发生着奇妙的变化。

    依据《周天循环法》的提示,从头顶百会之穴,到胸口的膻中穴、腹中丹田穴、会阴、尾闾穴,再到后背命门穴、大椎穴,最后到后脑玉枕穴,循环一周后,再到达百会穴。呼出之气,从手心劳功穴和脚心涌泉收气聚气,气随体内一周循环,最终沉入丹田。此周天神功不光可以练习内功,升聚体内之气,还可养神醒脑,促进体内奇经八脉循环。

    练习良久,王大石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骤然间觉得神清气爽,脑中清幽松净,身子轻灵飘然,彷如置身于绵绵气雾之中。王大石无比的舒适自然,却然在此时尘世两忘,不知道自己想些什么,又仿佛整个身体已经空静下来。这种情界让他心志舒怀,惬意畅达。他从来没有这么惬意过,忘怀了自己,忘怀了一切。

    难道这些反应都是练习周天循环心法的反应吗,思忖之余,怎么也找不到答案。

    惺忪了神志,王大石睁开了眼睛。刚刚如玉的月牙,被黑色的云朵吞噬,面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风渐渐大了,王大石望了望远方,眼睛渐渐地适应了这里的黑暗,模模糊糊看清些事物。

    此刻,深夜,无月,没有一丝的光明,青峪山别有风韵,高峰耸峙,如同梦幻一般。

    就在此时,被黄修仙动手翻过的藤萝处,发出嗖嗖的响声,像是有东西在动,王大石在意之时,已然恢复了平静。

    王大石以为是风,但是他没有感觉到有风的吹临,迅速在心底否定了,他想大概是有什么动物从此处穿过吧,他慢慢地转过脸,仔仔细细地观察,在藤萝叶茎下扒了扒,探了探,什么也没有。

    “如果是动物或是虫鸟之类,那一定被吓得跑了,虫鸟的动静也不会只有这么小。”王大石即刻否定了。

    思忖着,察看着,就在这个时候,王大石发现,藤萝茎蔓深处,埋着一堆杂草,下面长着一株植物。

    王大石就要伸出手向杂草堆扒去,就在这个时候,一串火灵灵、白哗哗的东西钻在杂草堆下。

    “啊——这是什么!”

    王大石被吓了一跳,然而他更加疑惑,因为这已经是数次在此处遇到古怪的事情了,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他以为是黄修仙使的诡计,左顾右盼也没有见到黄修仙的影子,突然有些害怕,赶紧跑了回去。

第71章 响声

    昨夜,王大石直到深夜才睡觉,第二天很晚才起床,推开舍门,远远听得风游僧的呼噜声。

    掐指点算,长假也该结束了,为了迎接大福右兄弟俩和东方木白兄弟俩的到来,王大石拿了布毡子把殿内的桌子、椅子、梁柱和墙壁上的装饰、壁画、雕刻等都擦得干干净净。自楞菇师傅死后一直没有人打扫院落,地面积灰很多,王大石再用笤帚作了清扫。

    天气好似跟王大石开起了玩笑,悠悠的微风闲吹,刚扫干净的地面落满了树叶。王大石把叶子堆在一起,准备用箩筐装起,送到厨房间当作柴火。这时候,殿外传来了敲门声和是男子的说话声,声音很急促,似乎出了危急的事情。男子声音粗犷,凶悍逼人:“你这女人,竟是个下滥贱的货色,浑身上下都是毒,克死了丈夫,流落荡浪在乡间勾引野男人,如此不守妇道!今天我便杀了你,破开你的肚腹,看你肚里长多少毒瘤,然后再挑你的骚筋!”女子哭泣着,一直在求饶:“求求你,求求你,你饶了我吧,我是被逼无奈的!”男子岂听她分辨,听得“咣——”的拔剑之声,再听“哇”的一声惨叫,女人倒在血泊之中……

    “啊,竟然敢在乡土派门前杀人,楞菇师傅死了,果真失去了威严!”王大石想着,冲了过去,猛地推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人,正是大福右和大福左。

    王大石很久没有见到两人,来不及亲热和高兴,左右看了看,也没有见到有其他男人和女人,面前的景象跟自己所听到的截然不同。王大石看了看大福右和大福左,说:“嗨,咱们别愣站着了,刚才我听得抽刀杀人的声音,你们快,快帮着找找看?这大白天杀人,真是……”

    大福右和大福左两人不约而同地朝他大笑。王大石恍然明白过来:“嗨嗨,我真笨,怎么就这么糊涂呢,刚才吵架杀人所发出的声音,正是你们俩在演练的口技。”

    大福左拍了拍王大石的肩膀:“咋样,咱俩的口技还行不?”

    王大石说道:“两位口技练得如此传神,让人真假难辨,刚才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大福右拍了拍王大石,说道:“唉,我就知道,只有你会推开门施救,大仁大义呀!”

    说着,两人走了进来。

    大福右和大福左回村的时候,王大石特别叮嘱他们去看望父亲王里长,待两人刚在大殿中坐下来,王大石便问了过去。

    大福右说道:“王大石呀,王里长接过你的孝心,激动得两天两夜没有合眼,心里头感激着你这个乖孩子。我们向他说了你,说你学艺用功,还得了楞菇师傅的绝学秘籍。王里长很高兴,直夸你呀,说你是个好孩子,终于长大了,最后呀,还交代你,赶快找个相好的姑娘!哈哈……”

    王大石问道:“村里头的人们都可好吗?”

    大福右说道:“唉,王大石,你这么交心和博爱,真是好心眼的人呀!村里头还是老样子,他们听说我们几个人在一起学艺都很高兴,盼望着村里头出来个人才呢!令人感到可惜和可恨的是,村里头的人都说东方木白和东方清落必将成为武学或技艺奇才,是村里头的骄傲。但是,但是,对你个人的发展,村人都是摇头,都说你……”

    他支支吾吾没有说下去。

    王大石知道大福右没说完的话,一定是村里头人说他傻笨,对他的前程不看好。王大石喟然一叹,心想:“这就是命吧,自己不能学习武功技艺了,自己将来也不会有多大的出息了!”他对大福右和大福左说道:“如果东方木白和东方清落能武功技艺大成,我也会为他们高兴的!”

    几次婚姻的失败,王大石憎恨村里的家长里短、说三道四,甚至于憎恨整个村子,可是,出远门日久,倒显思念。

    “对了,王大石,王里长说你长大了,不让咱们称你叫王大石了,让俺叫你大石头,是想让你像石头块子一般坚毅。咱们将来要

    是口误,你可别要怪咱们,咱还觉得叫你王大石顺口!”

    王大石听了万分心酸,自己的名子之中有个“石”,就是坚韧坚毅坚强的寓意,反而自己整天哭哭啼啼,柔柔弱弱。

    “不,随便吧,你们叫我什么我都不介意,王大石或是大石头,随你们叫!”

    “唉,叫你大石头,倒是显得亲切的多。”大福左说。

    “王里长让我们给你带了双鞋子和一件新衣服,这些都是好的料子——你托我们带回的钱他没舍得用,第二天捧着一只鸡到街市上卖了,把两份钱加在一起买的——你穿着看看,合不合脚,合不合身!”大福左说着,拿出了鞋子摆在王大石的脚前,然后又从包中掏出衣服。

    面对王里长的疼爱,而自己却不能学武技,所得到楞菇师傅赠予的秘籍也被黄修仙要了回去。王大石一阵心酸,心底难受之极,他默默地想:“我这辈子对不起的便是王里长的养育之恩了!”

    王大石没有试身,他觉得自己现在还不配穿新鞋子和新衣服,先把新鞋子和新衣服收下来,叠放好。

    “王大石,我们此次回去,大概也就这么些事情!”大福右看他不开心,便没有再多说话。

    王大石接着问道:“对了,东方木白和东方清落兄弟俩没有跟着一块回来吗?”

    大福右没有置声。

    王大石转脸看向大福右,他居然已经闭上了眼睛,斜在太师椅上睡着了。

    大福左见兄长睡着了,哀叹一声,对王大石回答道:“东方清落性格古怪,脾气不好,跟我们相处总带着怨气,不可深交!”

    王大石猜想:“你们一定是闹了矛盾。”

    大福左说道:“本来是一起回来的,东方清落那小子,孤傲又自负,回来的途中跟我们绊了嘴,走分开了!”

    王大石“嗯”了一声,说道:“东方清落年纪尚小,长大了便会好些,咱们都是同一个村子的人,平日里要互相帮助才对!”

    大福左摇摇头说道:“东方木白与他同岁同天出生,为人处世比他德行多了,我看那东方清落小子就是没吃过苦,总有他吃亏的一天!”

    “啊?大福左伯伯,树大自直,长大了就会好了,是不是这样呢?”

    “是也好,不是也罢,年少而无知,不可言他!你与他年龄相仿,哪里比得上你!”大福左说完,皱起眉头,郑重地对王大石说:“王大石,你可不准再叫咱们伯伯或叔叔的!”

    “为什么?”王大石刚说出嘴,才想起自己不能沾亲,回道:“好呀,我就直呼其名了!”

    大福左说道:“咱都是光棍一条的汉子,听谁喊都觉得别扭,直呼咱哥俩名字,咱听看得自然。”

    “原来是这样子呀……”

    两人说着聊着,黄修仙走入了大殿之中,他看到躺在太师椅上的大福右,板着脸说:“你们都回来啦,大殿之中乃是招待贵宾之所,谁让你们在此逗留,真是放肆!无法无天了!……”

    黄大仙不说倒好,他这一嚷嚷,眯起眼睛的大福右呼噜声音更大,而且翘起了二郎腿,故意摆出目中无人的姿态,根本没把黄修仙放在眼里。

    王大石说道:“黄掌教,他们俩路途劳顿多日,先进大殿休息片刻,正准备回舍院去呢,那就不妨让他们多歇歇!”

    大福左说道:“我等乃君子也,并非不懂礼,如你能先礼貌于人,人必礼貌于你,礼尚往来君子之行。俗言又说,学高者为师也,身正者为范也。尔等,尔等之言行,差远矣!差远矣!”大福左朗朗上口,也没有把黄修仙这位掌教放在眼中。

    风游僧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进来,听得大福左之言,大是赞叹:“唉,说的是一点不假,一点儿都不假!”从黄修仙身边绕过去,然后说:“别人怎么待我,我就怎么待别人!哼哼!”

    黄修仙算是失去了面子,见大伙

    儿不把他当回事,心中装满怒气,憋得青头紫脸的,不知道向哪儿发火,冲道:“我还是不是你们的掌教!”

    大福右眯着眼睛,微笑着说:“你是掌教,你凭什么是掌教,楞菇师傅死后,让你做掌教了吗?”

    黄修仙一愣:“你们,你们说什么,你们竟敢犯上吗,遗嘱中就是这么写的!”

    大福左说道:“那请把遗嘱拿出来看看,你等混人,猥琐之至!唉——楞菇师傅怎么会把乡土派让你打理?哈哈,真是可笑!”

    黄修仙没有吱声。

    大福右睁开眼睛,看了看黄修仙,走上来,猛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真倒劲,你以为你是楞菇师傅呀,有种你也把咱们的生辰八字给取了,把咱们的命捏在手心中。哼哼,你若是有楞菇师傅的能耐,我们就服你!”

    风游僧也是不饶人,指着黄修仙的脑门:“娘个嬉皮的,你老实一点,别以为我是新来的就可以随意欺负。哼哼,你可别打错了算盘!”

    黄修仙暴怒:“你们一个个果真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小心,我用法术诅咒你们!”

    他说出这话,大福右兄弟俩和风游僧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风游僧回道:“善事多做,恶事莫为,你不害怕天谴,你便可以施术!”

    大福右“呸”的一声,说道:“你要是有那本事便现在施术,如果没有本事,别在这里闲着吹牛皮扯驴蛋!”

    大福左说道:“你若是有施术那本事,咱们佩服你,就认了你这掌教。哼哼,你其身不正,怎想服人?”

    黄修仙闷着一副猪肝脸,哼了一声,气冲冲地走了,走出大殿之前留下话:“你们好自为之,如果你们嫌我没有本领,不配做掌教,午饭过后,我可以到练武场展示一番,让你们看看火候,让你们也知道我黄修仙掌教不是虚名!”

    大福右、大福左和风游僧又大笑起来,便要看他是怎样的厉害。

    经过共同抵御,“打退”了黄修仙的张狂,同时,大福右兄弟俩和风游僧有了默契,就此,三人相互聊起了家常,渐渐而熟络起来。

    稍微休息后,王大石帮忙提着包裹,一起回到舍院中。

    大福右和大福左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收拾,王大石也回到自己的舍间。

    舍间很小,放着一只案子,一张床,一只冬天用的烤火炉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王大石每天看着这些颇有心烦,唉唉叹了一口气,坐在了床上。这时,一股扑鼻的香味萦绕在王大石的身边,不知道是什么散发而出的,他站起身子,寻了又寻。

    那日黄修仙来取走了秘籍,盛放秘籍的檀木盒子没有拿走,难道是木盒子发出的香味吗?王大石拿起檀木盒子闻了闻,果然散漫着一股股幽幽的香味。

    檀木盒子居然能散发出香味,王大石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奇事,心想,定是这只木盒子陈放的时间越是久远,清香之味越是浓烈吧!

    王大石想着,准备把它放在床头,每天嗅着香味入睡,那是一件无比惬意的事情。

    檀木盒子精致,王大石把弄着,不过让他感到奇怪的是,盒子边口多出一夹层,夹层被封得严实,里头发出空响。他把盒子倒过来,这一动,木盒中又发出一声轻响,像是上下擦动的声音。难道木盒子做的不够紧密上下晃动时发出的响声?他仔细端看槽壁,用手摸了摸周遭,光滑平坦,做工精巧,算是天衣无缝之作,如此可以肯定不是木盒构造松动产生的声响。

    晃动起来,夹层之中有摆动之声传出,王大石端摸了一会,断定这盒子的槽壁夹层之内肯定有东西,而且不是一般寻常之物,他此刻的心浮动起来!

    这时,隔壁发出推门声,想必是大福右和大福左整理完毕走了出来。王大石怕耽误了,连忙将檀木盒子放了起来,简单收拾一番后同三人一起走到了练武场地。

第72章 挑战书

    练武场上多出了两只木偶人,以“修仙居士”自称的黄修仙在场地摆弄着把戏。只见他跪在地上朝着西方拜了拜,然后口中念叨不停,煞有一番介事,念叨中几次提到黄鼠狼仙人,好似是在祈求黄鼠狼精。念着念着,渐渐黄修仙脸色愈加难堪起来,紫一块,红一块,似乎把持不住,一口粘液从口中吐了出来。

    王大石一群人看着,吓了一跳,曾不知道祈求黄鼠狼精需要如此的痛苦。

    这时黄修仙起身,顺着木偶人转了三圈,口中的念叨变了音调,好似布施咒语一般,突然,他吹了一声口哨,那只黄鼠狼叼着一张黄色的符箓冲过来,跳在他的肩膀头。

    黄修仙提起符纸贴在木偶人的头上,大道一声:“符咒焚身定金术!”接着,手指一弹间,符纸燃起,“晃——”的一声,生起一团大火,瞬间吞噬了两只木偶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焦糊味。

    几人看花了眼睛。虽说黄修仙做的不严密不连贯,倒是凑合着引来了火把木偶人给点着焚烧了,这法术对人无用,对鬼灵妖怪,却有定海神针之功。

    黄修仙法术用毕,坐在地上平平地喘着气息,这番端态,倒显得有些真本领。他身边的那只黄鼠狼,哆哆嗦嗦,呜呜地叫着,似被黄修仙身体附着的黄鼠狼精吓着。

    大福右和大福左从来没见过黄修仙展示过什么武功技艺,此时倒是觉得他深藏不露,但是一想到他平日猥琐形象,怎么也不相信他有真操实练,便是真有此术,也要打上几折。

    黄修仙家境萧条,埋山之居,没有出路,中年时在一家药行学习中医。山地无沃土,五谷不收,为了生计,黄修仙从小打野,山瓜山果,山虫山草,长大后掌握了狩猎技能。有一年的冬天很漫长,天端飘着鹅毛般的大雪,大雪足足下了三天三夜,遍地白茫茫一片。山瓜山果早尽,山虫藏了,山草萎了,黄修仙家的粮缸空了。黄修仙眼看着久病卧床的母亲便要饿死了,于是拿了猎枪到野外猎物去了。

    出门便是野外,尽是一片白色,除了白茫茫的大雪之外,便是白煞煞枝头叶片,四野荒无一物。黄修仙寻觅良久、等待良久没有见到一只猎物,直到天气晴朗,大雪停歇,天地间有了生命的气息,鸟儿飞上枝头,野兔和野鼠出外寻食。

    黄修仙发现畜生的脚印,顺着脚印寻去,在一处高出的坡堆下消失了。按照常理来说,这畜生大概就藏匿在附近。黄修仙扣动扳机,轻轻地踏上了坡子,踏上之后,脚下雪花散落,他才发觉脚下不是小山坡,而是草堆。

    踩着软软的草堆,黄修仙非常高兴,凭着狩猎的经验,草堆底下必有猎物。他顺着隐没脚印的地方摸了过去,摊开雪,一椭圆形的杂草堆呈现在面前。黄修仙想捉活的,慢慢地,一层一层地摊开了浮草。

    草皮越来越薄,草里头发出唧唧的响声,更像是一窝鸟儿发出的动静。

    黄修仙本想用手抓活的,既然是一窝,用手去抓肯定抓不了全,他执起枪口瞄准了这堆草。

    这是一支喷砂枪,子弹是砂粒做成的团弹丸,从枪膛打出,喷散千百砂粒,杀伤力强,覆盖面甚广,瞄得稍有偏差也不大碍。当下,想必这窝野

    物跑不了一只!

    眼看着就将猎获这窝野物,草堆里又闹出唧唧喳喳的声响,声音交杂,既像鸟儿声,又似兔子声。黄修仙想了想:“这是野兔的窝,雪天无食,想必藏匿着乳鸟吧!管它是野兔子还是山鸟,只要能拔毛去皮,下锅填肚就行!”他轻轻地退开数十步,瞄准草堆,“嘭——”就是一枪,枪响过后,一片落沙声过,鲜血喷溅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草堆里头野物的闹喳声没有了,定被这千百沙粒喷射而亡 。

    黄修仙扒开草皮,所见到的不是山鸟,也不是野兔子,而是一窝黄鼠狼,十几只黄鼠狼团抱在一块,已经血肉模糊。黄修仙看了看黄鼠狼的嘴头是纯黑的颜色,惊出一身冷汗。

    黄鼠狼的嘴头有灰色和黑色区分。在民间,人们常称黑嘴头的黄鼠狼叫黑痞子,脾气不好,嗅觉发达,会盯人,千万不能得罪,如果得罪了,家里便会遭到报应。

    当天的夜里,黄修仙还没赶回家,黄修仙的母亲就遭到了报应。

    且说,黄修仙的母亲饿着肚子,躺在床上睡着,只觉得屋顶上哗哗作响。她被吵得醒来,朝屋顶上头看去,见得有只黑痞子趴在横梁上吹气。黄修仙的母亲晕乎乎的,听得黄鼠狼在喊:“叮咚咚,叮咚咚,吃一个,五百岁。叮咚咚,叮咚咚,吃一个,五百岁!……”

    黄修仙的母亲也饿了,迷迷糊糊走到桌前,拾起一个黑色的丸子便吃下去。等到黄修仙连夜赶回家里,母亲已经中毒,将要死去,在死前便把这事情的缘故讲给了黄修仙听。

    过了几天,也是在夜里,那只黑痞子又趴在房梁上:“叮咚咚,叮咚咚,吃一个,五百岁!叮咚咚,叮咚咚,吃一个,五百岁!……”

    黄修仙拿起一颗落下来的黑丸子,假装放在嘴里,然后他指着房梁上放的几只鸡蛋,叫道:“叮咚咚,叮咚咚,吃一个,一千岁。叮咚咚,叮咚咚,吃一个,一千岁。……”

    黑痞子敲破了鸡蛋,接连喝了好几个。

    没有过几天的夜里,那只黑痞子捂着肚子,瘸着腿,向黄修仙讨要解毒之药,并且答应,解了它的毒,之后会报答他三年,在有难的时候出来相助,但前提是黄修仙必须是个童子之身。之后,黄修仙配制中药解了黑痞子的毒。由此,他凭着身上附着的黄鼠狼精相助走街串巷,给人算命打卦,百看百准,赚得不少的钱财。

    也就在那个时候,黄修仙爱上了赌博,输了钱,便在口中叨念,向黄鼠狼精讨要银两。黄鼠狼精最后一次帮他办妥,兑现自己的承诺后,便离开了黄修仙,不过,在黄修仙有特殊困难的时候,也会出来相助,只是出现的次数较之前少了很多很多。

    后来,黄修仙到了青峪山打理草药堂,专门从事中草药的配伍,自个儿养了一只小黄鼠狼耍玩。

    ……………

    黄修仙刚刚展示此法术,明显是炫耀武技,以稳住掌教之位。此刻,他拍了拍手,说道:“现在,你们是否相信我是真材实料了!”他极是得意。

    大福右几人笑了笑,其中风游僧说:“即便如此,你也不可以傲慢无礼,你也不可以凌驾于我们之上!”

    黄修仙见他张扬,明显不把自

    己放在眼中,很是气愤。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走来一群人物。

    前面两人年纪不大,走路的步姿和背影显得特别的熟悉,渐渐近来,才瞧得清楚,正是东方木白和东方清落弟兄俩,在他们两人的后面还紧跟着两个人。

    黄修仙看了看着实一惊。

    后面跟着的两个人,均是一样的装束,身着浅灰色的服装,衣装上绣着太阴太阳纹案,想必是行道之中别的教系之人。

    四人一起走向了练武场。

    来者是客,王大石依旧秉承“人礼己先”的礼貌原则,向几人打了招呼。

    东方木白向王大石点了点头,以示回应,可东方清落面容不改,不屑王大石的礼节,径自冲向黄修仙。

    黄修仙似乎有些害怕,转过身子,故意作出回避的姿态。

    东方清落气势汹汹地指着黄修仙,开口骂道:“黄修仙你这个狗杂种的,我既然被你驱除出乡土派,从此以后咱们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仇家。记住,一年后,我便用所学武功打败你们,挑战你们乡土派,让你们乡土派从此以后名声扫地!”

    黄修仙大惊:“你这个小子乱说什么,我是按照楞菇掌教的遗嘱吩咐而驱除你出教的,干嘛要挑战我?你,你要是想找,也得找楞菇掌教去!”

    他这么一番推诿之话,让王大石颇感惊讶,更觉得他是无能之鼠辈。

    东方清落把信笺,摔在黄修仙的面前,然后对王大石说:“你最好认真习武,不要在一年后的比武场上被打得趴地爬不起来,我要让全村人都知道我比你们都强!”

    王大石还为东方木白和东方清落没有到乡土派而牵挂,没有想到却被黄修仙驱逐出教。此刻东方清落非但不领其情,还视己若敌,王大石本想与他好好相处之心被他的一番话语冲破。他呼出了一口气,对东方清落说道:“东方清落,你若挑战乡土派当然可以,你要争得荣耀也可以,但是,为了你自己,你要好好改改你的恶习,努力学习武技,将来为古安寨村子争光,也是我愿意看到的!”

    东方清落对王大石的劝言不屑一顾,说道:“需要你个憨子来教我吗!”狠狠地看去:“王大石你记住,凭我的聪明才智,足可以得到乡土派的绝学,是楞菇偏心眼!哼,是你从我手中抢走了乡土派的绝学秘籍!”

    王大石不想跟他争吵,想忍让过去,但是想起曾经楞菇师傅的教导,他说道:“我哪敢从你的手中抢取秘籍绝学,你可以怪我,但是你不能这样侮辱楞菇师傅!”

    东方清落哈哈一笑:“我就侮辱了,怎么样?”

    王大石极度愤怒,就要凑向前跟他理论去,被大福右拉了回来。

    大福左对王大石说道:“他已经是别的门派的人了,现在惹了他,便是惹了门派,咱们乡土派楞菇师傅这一走,七零八落的,你指望现任的掌门能保护咱们吗?还是忍着点好。”

    王大石想想也是,停息下来。

    事情没惹起来,四人便走了。东方木白和东方清落的背影在数双愤怒的眼睛注视下渐渐地淡却。黄修仙拣起地上的信笺,拆开一看,果真是一件挑战书。信端落款:拜月神教。

第73章 缨子植物

    原来,黄修仙依据楞菇遗嘱的吩咐,在放假的时刻驱逐了东方清落,东方木白没有再回到乡土派随着弟弟一起加入了拜月神教。

    拜月神教是行道中的大教派,是民间信奉月亮之神和祭拜月亮的一些人士组织成的教派。

    接到挑战书,而且挑战的对象是行道中鼎鼎有名的拜月神教,黄修仙有些不知所措。他是个猥琐且顾面子的人,唯怕一年之后的比武挑战败阵下来,看着手下这些懒散的弟子们,心中是更加的着急,其实更关键的是自己并没有武功和技艺,没有什么可以传授给教员的,将来若是败了,自己掌教的宝座也要受到威胁。

    黄修仙为了掌教之位,伪装自己有法术有本领,并在教员面前张扬炫耀,以获取教员们的信服,面对即将到来的挑战,他咬着牙,硬着头皮准备传授教员的武功和技艺。

    王大石学武心切,即使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够学习武功技艺,但是他还是乐意去学习的。至于大福右几人,他们觉得闲来无事,学与不学全靠自己的心情,暂且答应王大石陪他一起跟黄修仙学习武技。

    黄修仙知王大石是死猪出不了圈,断腿羊上不了山,不愿意传教王大石,但是只有他听话,翌年的挑战也只能派动他登场,而且东方清落是对他不服气,所以不教也不行。

    乡土派的人员已经到齐了,做饭就成了一个问题,大福右兄弟俩和风游僧自然不会负责做闲饭,只能让王大石去,如果不分给王大石,只能自己动手。黄修仙一番细想,觉得如果直接遣王大石去做饭,必会引起大家的愤怒,在传授武功之前,他特意叮嘱王大石有伤病在身,可以在学习武技的时候多多休息,因为他知道王大石是闲不住的人,在休息的时候必会主动承担着厨房等一切的事务。

    王大石学得积极,为一年后的比试做好准备,不让乡土派在行道中丢了面子。

    从此,每天黄修仙开始传授武功和技艺。他所传授的第一个技艺便是“偷鸡摸狗术”,虽然这个技艺不正宗也不体面,几人倒是学得不错,只可惜黄修仙再也没有其他武技可以传授的,这让几人很是纳闷。

    这天,王大石早早地到山上砍柴,从练武场的旁边经过时,见着黄修仙悠哉悠哉地朝清风山走去,他急着走路,便没有发现身旁经过的王大石。

    练武场上,大福右几人坐在地上交头接耳,好像在议论什么。王大石上去问道:“唉,你们几人怎么没有学习武技,坐在这儿干嘛?”

    大福右伸了伸懒筋:“真倒劲,咱们没有什么可以学的,明年等着看丢脸是什么样子吧——关键是你,大石头,你说咱们跟东方清落到底有什么仇恨,哼,居然加入拜月神教,加入也就罢了,居然还挑衅咱们,还下挑战书?那拜月神教也是欺人太甚,楞菇师傅健在的时候怎么不来挑战?真倒劲,就是欺软怕硬的种,恶心!”

    王大石陡然听大福右称呼自己叫:大石头,倍感亲切,不过他有了疑问:“为什么黄修仙不教授武技!”

    风游僧说道:“唉——他呀,他这头老驴扒了皮就没了骨,他哪有什么伎俩了,他怎么教呀!”

    王大石叹了一声,独自向厨房走去。做完饭,独自走入了舍院,进了房间。

    昨日,他发现檀木盒子古怪之后,心里一直想看看盒子里头究竟藏着什么,后来急着看黄修仙演示法术,便随手把檀木盒子放在了床底下,今天终于有了空闲时间。

    王大石从床底拿出了木盒子,又晃了晃,仍然发出声音,他顺手想把那只盒子打碎,看它精致细琢,又是楞菇师傅所留下来的,始终舍不得。如果打坏了,岂不是不敬?想到这里,又将檀木盒子放了下来,几次三番也没有动手。

    这时候,他突然间发觉自己对待一些事情表现得犹豫不决,甚至是一些鸡毛鸭爪、狗屎鸟粪的碎小事情,不知道怎么取舍,时常为了道义和道德而亏了自己。他觉得有些事情不能犹豫不决,由此萌动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再不能顺利地找到切口取出夹层中的物件,就把这檀木盒子打碎。

    王大石动手敲了敲盒子的外壁,再一次巡察,转在手中翻了一圈,终于发现了盒子的边口留有槽口。王大石顺着留槽的一边抽去一块木壁,盒子的

    夹壁之中折有一黄一红纸片,他取出纸片,把盒子装好后放在一边。

    那黄色的纸片被压得很紧很薄,展开后是一大张,洋洋洒洒万千之字。王大石粗略地浏览了一遍,才知道这是《行道金诀》,集民间哑语、暗语和鬼语言,另外,含有布阵、点穴、念咒、灵魂出窍和过路阴阳,是集各行道门中最为神秘的诡术。

    王大石摊开红色的纸,那红纸正是楞菇师傅临终的遗嘱,这遗嘱是安排给王大石的。当初,楞菇师傅死后,遗嘱还未颁出,便给黄修仙拿了去。

    楞菇师傅立了两份遗嘱?难道两份遗嘱不一样?难道楞菇死后,被黄修仙拿去的遗嘱是留给自己的?楞菇师傅害怕出现这样的情况又在这盒子的壁逢中夹了一份?想着想着,王大石便要看遗嘱的内容,翻开遗嘱的封面,只见封面上写着字,这些字的内容是提示王大石三年后才能打开看。

    王大石不敢违逆楞菇师傅的意愿,赶紧收好这两张纸,走出舍院。

    这时候已经是一天中的午时,大福右几人依然没有吃饭的意思,黄修仙也不知道跑到了哪儿去了,王大石自己盛了一碗饭独自地吃了。吃着吃着,远远看去,黄修仙从清风山下的小道上走了过来,他喜形于色,充满着欣喜。

    自楞菇师傅死后,黄修仙接任掌教以来,就心事重重,整天为稳固掌教之位而殚思竭虑。王大石从来没有见他正经过,他偶然来的欣喜,让人匪夷所思。

    王大石转过脸来,继续吃饭。

    过了一会儿,黄修仙回来了,不知道得了什么宝贝,他嘴里头哼着小调儿,然后坐在桌上吃起了饭。

    王大石看了一眼黄修仙,心里难以接受他似小人得志的样子,如同狗屎滩上搔头弄尾的跳蛆,极是不习惯。就这样看着他,突然想起大福右兄弟俩和风游僧,他摇了摇头:“这帮人,最近怎么都是神志兮兮的样子?”

    心里头这样想着,王大石离开了饭桌子,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

    一阵笑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原来正是大福左和风游僧两人走过来。

    王大石迎上去问道:“怎么这么晚才过来吃饭?大福右呢,他怎么没有过来?”

    风游僧说道:“他呀,去拐帮子了!”

    “拐帮子,拐帮子?”王大石疑惑,默默地叨咕着:“拐帮子是什么意思,怎么这么神神秘秘?”

    大福左说道:“王大石,拐帮子是风游僧家乡的俗语,这不是你所能知道的,你要是想知道呀,明天一早你便明白了!”

    “反正我也不急着知道,既然如此,那就明日待看究竟吧!”王大石笑了笑。

    此刻,风游僧和大福左相视一笑,这笑,极显奸猾。

    王大石不太明白。

    风游僧和大福左到餐桌上吃起了饭,一直跟在黄修仙身边的黄鼠狼跑到两人的身边唧唧地叫个不停歇。风游僧朝着大福左又笑了笑,说道:“你看这个小东西还真的有灵性,咱们才刚有点动静,它却全都知道了!”

    黄修仙还陶醉在喜悦之中,并没有在意风游僧所说的话。

    王大石不知道三人终究在干什么,把厨房作了简单的收拾便离开了。

    天气渐渐地转阴,秋风徐徐。这日头,雨水每多降一次,天气愈加冷冽。

    王大石从舍间多加了一件衣服来到练武场,今晚他没有做饭,因为到现在没有见到大福右兄弟俩和风游僧,甚至连黄修仙也没有见着。他踏入山道随便走了走,在路上,他发现一位妇女跟着大福右的身后朝大殿之中走去了。

    关于教规的修改黄修仙没有再提,大概已经忘在了脑后。已经几日没有到后山,王大石一时间多了几分思念,他对后山之地一直怀有好奇之心,当下又来到这里。

    其实,天气已经很冷了,藤萝经过霜寒,愈发浓密,一点儿也没有凋谢的迹象,王大石不禁惊叹。

    他发现,其中有一片藤萝杂乱无章,叶子似被拉扯,断落在地。

    黄修仙上午的时候朝这边走来,吃饭的时候像是得了宝贝一般的奸笑,想必一定是又到过这里,难道这里真的有宝贝不成?王大石顺着被扒过的藤萝低头看去,发现这里生长着很多细细的草,被落叶铺盖

    着,像裹了一层棉被。这里对于王大石来说已经不再陌生,他曾经见过脚下的石块边上长着一株缨子植物,此时这一株缨子植物已被落叶盖得严严实实,不知是为了掩藏,还是给它聚暖防冻。王大石想,这一定又是黄修仙做的手脚。

    王大石摊开落叶,里头果然就是那株樱子植物。王大石思考着:“黄修仙为什么把这绿色的缨子植物给盖着呢,难道是怕它冻死,或者是怕别人发现?”

    这时,王大石感觉脸上一凉,一棵水滴从脸颊流入脖子内,接着两滴,三滴,不停歇,原来是下起了小雨。

    王大石被这雨水淋润,脑筋渐渐清明,他想,定是黄修仙怕下雨淋坏了这一株樱子植物,所以他在上午过来,把它盖得严实。

    这株植物真的是宝贝吗?如此得到黄修仙的重视。

    王大石继续用手摊开旁边的草,里头暖烘烘的。

    他专注着这株植物,哪知道,这雨下得大起来,淋透了身子。

    雨声夹着轻轻的浅雷声,充斥着整个山谷。山外,坠下千条银线。王大石顾不得那株植物,便要向舍院跑去,突然,胸口一疼,一股股寒气从丹田之处向外冲来,像千钧巨石重压,又沉又重,寒气向身体的四周扩散。

    王大石知道这是身体气脱的症状又出现了,大概是阴雨天气受了寒凉的侵袭而致。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发生气脱的症状了,我,我以为不会发生了,老仆的黑针果真厉害,难道这气脱的症状真的要伴随我一辈子吗?唉,且不说一辈子,症状频繁出现,生命哪能经得起折腾,还不早早夭折吗!”

    王大石冒着虚汗,整个身体在雨中升起腾腾白烟。疼痛还在延续,肚腹向内收敛,翻江倒海一般……王大石想着《行道金诀》和楞菇师傅留在檀木盒子中的遗嘱还在身上,他努力地翻过身子,遮住雨水。这一使劲,只觉得身子一轻,头晕眼花。楞菇师傅曾经说此症状半个月出现一次,只是王大石没有想到来得如此没有规律,来得如此不是时候,此次来得又是这么的痛苦。

    天色提前暗淡了下来,雨滴变得弱小,渐渐而,迷迷糊糊,如牛毛飘下。隔会,王大石身体的疼痛减轻了不少,肚腹那种收缩及重压的感觉也全然消失了,经受数次折磨的他已经很有经验,如同前几次一样,肚腹咕咕作响,开始产生了饥饿的感觉,这种饥饿感发作起来,如不及时填肚,更是难以忍受,生不如死。

    王大石咬紧牙齿,对自己说道:“王大石,你要坚持住,你不能死去,这样会给世人留下笑话,会给村人留下笑话。我还没有长大,我还要展现自己。如果现在死了,东方清落随着拜月神教一定会到乡土派,指着乡土派的大门说王大石是被他们的挑战吓死的!——王大石,上苍在烤炼你!你还要娶媳妇,还要养家糊口,王里长还在等着你。你是块大石头,你要坚强坚毅!”

    “啊——”一声大喊,王大石鼓足勇气猛地站了起来,他还没有站立稳当,脚下一软,又跌在了地上。

    王大石喘息着,他准备着再次挺站起来,可是,这时饥饿的感觉接踵而至,无法形容的难受,无法接受的痛苦。王大石扯了一把藤萝叶子,填入嘴里,咽下肚中,他已不知是苦味、咸味、青味、涩味……难受和痛苦使得他神经错乱,无法自控。他又掸开了落叶,那株缨子植物展现在眼前,他一把薅住茎叶,拔了出来。

    这株植物白花花的,根须拖得很长,分叉很多,形似没长满月份的萝卜。

    王大石没有考虑更多,把那畸形萝卜植物摞在嘴中嚼了起来。这味道极冲,如食白水熏蒸的牛鞭,生怪燎嘴,堵在肚中,盘绕在体内,如氤氲飘漫,推动着每一根经络。王大石似乎还没有解馋,把缨子一起吃了下去,一点不剩。

    这株植物不是好味道,几次差点被王大石呕吐出来,但是饥饿的感觉实在难受,逼着王大石把它复咽下去。

    说来也很奇怪,王大石之前发作之时从未吃过东西,吃下这株长着乱糟糟拖着根须的畸怪萝卜之后,饥饿感陡然间便消失了,渐渐地身体舒服,气力充沛,接着便睡着了,睡眠之后的梦中不断浮现一株萝卜非萝卜,似人却又非人,浑身闪着白花花冒金光的人形怪物。

第74章 老奶奶

    睡梦之中,王大石感觉身体发生着奇异的变化,丹田饱满,盘旋着股股热气,体内奇经八脉似乎被一股莫名的力道推动,环绕周身,浑身有力,充满着丝丝绵绵的劲道。

    由于王大石长久以来体内不能驻气,导致虚脱气陷,五脏六腑脱垂。此时,气脱气陷的症状消失,身体归原复位,凉风习习吹来,身子舒服无比。他已经好久没有体验身体无恙的状态了,就此睡了好晚才起来。

    近处的天边,飘着灰色的云朵,远处混混沌沌,没有一丝晴天的迹象,估计,这天气一时间不会转好。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下雨了,昨夜的雨水虽然不大,但是持续了好久,草木和山石被雨水刷洗得干干净净,干坼的土地融合,显得松软。仍旧是阴天,王大石仔细辨了天色,估计此时应该也是巳时了,赶紧起身,直接跑到厨房中,生火烤干了衣服之后开始做饭了。

    练武场上,大福右、大福左和风游僧在练习技艺,一边练习,一边嘻嘻哈哈地说些什么,边说边笑,边用手比划,极是开心,貌似又戏耍了谁,又沾了便宜。

    只听风游僧说道:“这‘骚气’对于妖神鬼怪来说也是一种煞!黄修仙至今还是个童子之身,只要让他沾上‘骚气’,一定能逼走他身上的黄鼠狼精!哈哈哈……”

    大福左说道:“看他平日里头还傲气不傲气,看他还多管闲事不!”

    几人盘算计划着。

    ……

    王大石生了火,把麻鸭放在锅中炖着。他想重新更换一件衣服,这时,跑回了舍间,打开包裹,拿出了衣服和鞋子,这是王里长让大福右带回的。深色的长袍很厚实,鞋是软底,鞋面是苍青色粗布,在王大石的记忆之中,他还没有穿过这么厚实的衣服和软底布鞋。王大石拿在手中,想起年老的王里长来,当下有些舍不得穿上身。他默默地说道:“父亲劳劳碌碌一辈子也没见你穿过一身像样子的衣装,我,我这……唉——”犹豫了好久,才勉强地穿在了身上了。

    走出舍间,练武场上的三人仍旧在嘻嘻地笑着说着,好像做了件特别令其开心的事情。王大石早就发觉三人神神秘秘,似有诡计,便没有再多问一问,径自到厨房间忙活着。

    烧笋芽、白炖鸡子、笋芽炖鸡子、白炖麻鸭子……不知道轮回了多少圈,几乎每天的餐桌上都离不开其中之一。王大石烧的饭菜从来没被认可过,特别是麻鸭身上的毛污,难以祛净,每每炖出的汤质都呈灰褐色,浸在鸭皮下的毛因鸭皮受热会穿出来,样子极是不好看,破坏了食欲。王大石想重新试试,改变个口味,今天他烧的是扒鸭子。

    鸭子用盐巴码味,葱姜驱除腥臊,然后将整只鸭子放入油锅之中炸至色泽金黄。锅中留下少许油,放入土葱、土沙姜、香叶、八角爆香,入水,添酱,把鸭子放入水中炖。这样做法复杂,但是经过油炸可祛净鸭皮身上的杂毛,用香料和面酱调烧,更能突出浓厚的香味和丰润的色泽。

    锅炉内大火生生,王大石用火叉捣了捣,压了压火势,然后掀开锅盖,扑鼻的香味儿溢漫出来。王大石叹道:“真是香呀!今天我要给他们一个惊喜。”说着想起欧阳紫云,王大石默默地说:“从前欧阳紫云常常和我一起做菜,从来没有夸我做的菜好吃,如果是欧阳紫云在,看到我烧的这份鸭子一定会很高兴,一定会吃很多!作为男人,要想讨女孩的欢心,首先要做得一手好菜吧,拉不到她的人,总要套住她的胃。”

    王大石这样想着。

    这时,练武场上顿时一片肃静,原来是黄修仙急匆匆地走来。

    只听得黄修仙很是生气:“你们这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谁干了这等不要脸的事情!唉——我被你们给毁了!”

    “唉,黄修仙,你可别怪谁,要怪只怪自己还有私心,对尘念不忘!”风游僧说道。

    “是呀,你还真有脸找过来!尘念未灭,骚筋未断!真倒劲!”大福右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声。

    “我说你们就是故意的!唉,可惜,我什么都没有了,身上附着的黄鼠狼精走了,便是陪在我身边数载的小黄鼠狼也走了,你们几人是逼要我的老命是不是呀!”黄修仙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着。

    大福左说道:“呵呵呵,我说黄修仙,既然如此,你便别要多想了,之后,也不要总是想欺负我们了!”

    王大石始终没有听明白,他跑了出来,见得黄修仙很狼狈地站在当地,一脸苦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大殿之处跑来一个女人,

    大概四十多岁年龄,身着朴装,胖胖呼呼的身段像垒起来的两只水桶,黝黑的皮肤像烟熏白皮鸭,红色的嘴唇像狐狸精刚吸了血,她嬉笑着脸,大大咧咧地跑着过来,向几个人应了招呼便朝黄修仙喊道:“黄先生,昨夜你损耗太多,俺为你炖上了鸡汤加鹿鞭花,让你补补身子!”

    黄修仙被这一说,满脸淌虚汗。

    大福右三人见得这等情况,吓了一跳,瞠目结舌。

    风游僧哭着脸,冲那妇人说道:“你,你,你还没有走呀!他娘的个嬉皮的!你,你……”

    那位妇女憨憨地一笑,猛然板住了脸,然后揽着黄修仙的手臂,娇滴滴的说:“俺想了一夜了,决定留在黄先生的身边照顾他一辈子,俺跟修仙也已经说好了!”

    “才一夜的功夫,便这么亲密喊着,还撒起娇来!”大福右先是一阵大笑,又差一点恶心得吐出来。

    风游僧指着妇女便骂道:“你这个婊帮子,还真是苍蝇叮狗屎,乌鸦下黑蛋!怎么跟你交代的,一夜给你五个铜钱,过了这一夜你还不滚,别呆在这里玷污了乡土派!”

    妇女板着脸,嚷道:“唉——天下岂有你这等俚俗,你给我五个铜钱让我陪一夜便走,黄先生给我十个铜钱让俺不要走,我怎么能听你的!”

    风游僧听得差点晕厥。

    大福右哈哈一阵大笑,便找黄修仙算账,说道:“哎,真倒劲!黄修仙,咱们花五个铜钱拐了个帮子让她陪你睡一夜,你却又给了她十个铜钱不让人家走,既然如此,你还找咱们干嘛,怪咱们干嘛?”

    黄修仙羞着脸,没有吭声。

    王大石听到“拐帮子”才明白是什么意思,听几人说到此,大概也知道了是什么样的酸汤事。

    ——瓦岗罗窑村罗叨叨大婶走街串巷卖的是三种豆腐:老豆腐、嫩豆腐、不老不嫩豆腐。早晨卖,中午不卖,晚上卖。附近村的男人听得急吼吼的叫卖声,心里也急吼吼的;附近村的女人们听得急吼吼的叫卖声,眼睛急吼吼地盯着男人。女人可以买,女人跟着男人可以一起去买,女人却不得让男人单独去买。不让男人去买豆腐原因的传说很多,有说罗叨叨大婶停下板车切豆腐时总低着胸把**露半截,有说罗叨叨的豆腐里掺了女人的奶汁不宜接触男人,不管如何说,不管是传说还是谣言,都对男人避讳。硬有男人去买她的豆腐,便在暗地里被戳了手指,点了脊梁,被人话闲,被人嘲讽。有碎言唱道:罗叨叨的豆腐啰里啰嗦,罗叨叨的豆腐奶汁掺的多,罗叨叨的豆腐男人不敢摸,摸了豆腐的男人随了木板车,随了车的男人嘴上随便说,随便说的男人夜里随着脱……

    不过,罗叨叨筐里的豆腐卖的不俗。那也有唱:东家不买西家买,南家不买北家买,大人不买孩童来买,张家不买李家买,你家不买他家买,大家不买孤家买,花香惹得蜜蜂采,野花惹得脚来踩,酒香巷里有人寻,田间旮旯惹男女……

    原来,这豆腐大婶罗叨叨是村上的“拐帮子”。她早上一锅豆汁烧得滚开,下石膏,凝豆馓,舀入豆布,去清汁,包入筐,石压结块。罗叨叨大婶忙得一身热汗,清豆汁过凉水冲澡后,豆腐也凝成了软白玉,抬筐入车,推车过村,来到了隔壁村子或附近村子,扯开慢吼吼的嗓子:卖清水嫩豆腐喽——卖清水嫩豆腐、老豆腐、不老不嫩豆腐喽——

    熟睡的女人听了,醒了,看看身边的男人,安心再睡;熟睡的女人听了,醒了,看看男人不在身边,扯开嗓子喊男人,要听到男人的回音才安心。男人也被这叫卖声吵醒,心里闹腾着,无法安宁。

    罗叨叨只管对女人卖豆腐,对男人只会唠叨,不是家长里短、门里屋外琐碎陈谷烂芝麻,而是野棚、山腰、黑桥洞。大福右、大福左和风游僧三十里开外寻了罗叨叨大婶,罗叨叨大婶拍着白玉软豆腐,说:“你们三人寻花问柳不知门路,我给你们抬腿搭桥,你们自个儿拉弓上箭!”双方闻言观势,一拍即合。豆腐大婶说:“野棚、山腰、黑桥洞,三只兔子往哪里蹦?”风游僧回说:“壮牛不吃嫩草,哪边有窝哪边跑。”豆腐大婶说:“细萝子筛米粉!”风游僧回:“成!就这么筷子插冬藕!”

    两人搭讪的竟是暗语。豆腐大婶以卖豆腐之名,组织龌龊之事,俗称“拐帮子”,见得三位男人便勾搭头绪,先问三位男人喜欢野棚、山腰、桥洞……风游僧选要粗老便宜的货色。所谓“细萝子筛米粉”,剩下的是粗糠;“筷子插冬藕”,秋藕鲜嫩,冬藕老寡。意思是大福右、大福左和风游僧要选一老寡的

    女人。

    大福右、大福左和风游僧三人见黄修仙不顺眼,便想施点手段惩治他,找豆腐大婶拐了老寡头大竹梅,回到乡土派后,风游僧便安排大竹梅藏在黄修仙的被窝里头。黄修仙是童子之身,也是位凡人,有七情六欲,回去睡觉的时候掀开被褥,见到此光景吓了一跳,哪知大竹梅拿钱办事,一下将黄修仙扑倒在床……且说大竹梅床上当道,两下就治服了黄修仙……黄修仙失了童身,才知道自己受了三人的算计。

    民间有说,附身的精灵鬼怪最怕“骚气”,这里所说的“骚气”便指男女之事。黄修仙有了男女之事后,附他身子的黄鼠狼精便被“骚气”逼得永远地离开,再也召唤不回;便连身边的小黄鼠狼也被骚气冲瞎了眼,窃窃离开。

    黄修仙本身就没什么真本事,失去了黄鼠狼精,更加没用。

    大福右三人其实也并非惩罚黄修仙,主要目的便是让黄鼠狼精和成天跟随小黄狼从他身边消失,让他老实本份些,不要耀武扬威,无故便翘起尾巴来!

    ……

    大竹梅一把抱住了黄修仙,朝风游僧嚷道:“哎,哎,你们有完没完,从此以后修仙就是我的丈夫,你们莫要欺负他!”

    大福右几人吃惊,没想到这一夜间,鼓锣相配。

    黄修仙居然也愿意,连忙点了点头,应和着大竹梅,对大福右兄弟俩和风游僧说道:“我,我,我跟你们说,从此以后,她就是我媳妇,你们别再见怪!”

    看着端态,三人更是开口大笑。

    说归说,讲归讲。黄修仙身边多了个媳妇总比护身的黄鼠狼精要好,省得三人忌惮。

    大竹梅揽着黄修仙的手走了回去,倒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了。

    待两人的身影走远,风游僧笑着说道:“他娘的个嬉皮的,黄修仙身上的黄鼠狼精已经走了,将来他再也没有本事管咱们了!哎——黄修仙算是凡人一个了!”

    大福右和大福左也高兴地点了点头。

    大福右说:“这两天咱们茶不思饭不想,真是费尽了心思呀!

    大福左跟着说道:“那是,那是,也证明咱们团队的力量——齐力断金!”

    说道这里,大福右摸了摸肚皮:“真倒劲,肚子不争气,说饿了便饿了!——王大石,饭做好了吧!”

    嗯?大福右一问,王大石陡然想起来锅中的扒鸭子:“遭了,煳了!煳了!”

    跑到厨房中,打开锅盖,那只本有汤有水金黄色的扒鸭子变成了黑色,叮在锅底扯不下来了。

    王大石一心想在厨艺上有所展现,没有想到竟然把鸭子烧煳了,不自摇了摇头,对三人说道:“你们三人再等等,我再去杀只鸭子,一定烧的好!”

    大福右说道:“得了,得了,大竹梅帮黄修仙烧了饭,咱们到那里蹭蹭看,尝尝她的手艺!”

    “哎,你看看,我怎么才想到呀!”风游僧似乎很是后悔。

    说着,王大石熄了火,一起朝大殿之中走去了。

    大殿的后门是开着的,里头有一间草药堂,草药堂旁边便是黄修仙新的住所,大竹梅便在这里生了炉子,给黄修仙做了鹿鞭炖鸡汤。

    几人便要蹭饭吃汤,这时候,大殿之外走来一位老奶奶,她搀着一个愣头愣脑的孩子,孩子大约十余岁,看样子是来看病的。

    自从楞菇师傅死后,很少再有人来求神看病了!

    王大石赶紧上前扶着那个大孩子,替换老奶奶歇歇手。

    把病人安排入床,赶紧叫来黄修仙。

    孩子不说话,脉象沉稳,口中吐着粘水,面部好像被冰冻一般,皮肤红紫不均,没有丝毫表情,好似丢了魂。黄修仙过来,仔细观察孩子的病症。

    停了好一会儿,黄修仙问老奶奶说:“最近孩子有没有受过风寒之类的病症,受到过惊吓,或者到过不干净的地方没?”

    老奶奶年纪已大,摆着头不语,一无所知。

    风游僧又问道:“老奶奶,家中只有你一个人吗,您这么大的年龄了还送孩子过来,真是不容易。孩子,孩子的父母呢?”

    老奶奶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仍然不开一个口,不说一句话。

    风游僧看了看老奶奶,无意间看到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很黑很黑,几乎没有一丝白色,深凹如同寒井。他从未见过这等眼神,吓得心底一个激冷。

    王大石当下也看到了老奶奶枯槁的脸,他觉得这将是不好的预兆。

第75章 圈套1

    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风游僧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总是觉得不舒服。

    黄修仙此时也惊讶,说道:“哎呀,我的个妈呀!这,这,这个病是鬼牵魂呀!我,我这里可治不得!——我说老奶奶,你,你……这种病症也往咱这里领,你真是抬举俺们了!你,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老奶奶没有动,眼睛中依旧淌着泪水,不说一句话,没有一个表情。

    孩童最容易被鬼牵魂,因为孩子太小,没有思想意识,魂灵离开身体,便会产生呆头呆脑、酣睡不醒、啼哭不止的病态。在民间,大人们会在孩子穿的衣服上绣些花儿,猫儿,狗儿等好玩的东西,孩子自顾会去把摸,玩乐,这样可以把孩子精神凝住,思想不会跑神。民间喜欢给孩子做虎头枕,除了震邪避恶和镇定精神,还有生龙活虎、虎头虎脑成长的寓意。孩子出远门的时候带上桃枝也是避邪遮晦。这位大孩子的元魂被鬼牵走了,身体无恙,只是没有一丝的意识和精神。

    逛遍大江南北的风游僧心底对鬼牵魂很有认知——生病气弱、阴气盛火、过魂窟、走黑夜、恫吓等,极容易患鬼牵魂。

    王大石看着老奶奶和病床上的孩子很是可怜,便对黄修仙说:“黄掌教,你赶快给他调制草药,救治他吧!”

    黄修仙说道:“这种症状不是单靠草药所能救治的,还需要念咒语,利用咒语把牵走他灵魂的污秽给驱走,才能引魂归元,只有这样孩子才能醒过来,然后再给以中草药调治身子。”

    “救人要紧,黄掌教,你现在便施治,有什么需要的尽快吩咐我们!”王大石说道。

    “我要是会念咒语早就救治他了!”黄修仙说完,转身欲走。

    王大石叫住他:“黄掌教,治病疗伤,锄强扶弱,乃是我乡土派的宗旨,久而久之,可以光复乡土派的威名!如果见死不救,那岂不是败落了本教派的风范和声名?”

    黄修仙听得不舒心,别了他一眼。

    王大石也觉得自己太过急躁,缓了一下,说道:“哦,心急口快,还请黄掌教见谅!”

    这些都看在大福右的眼里,双眼瞪向黄修仙,冲道:“真倒劲,一教之长,居然如此端态!哼哼,你放肆着瞧!你对王大石不敬,便是对俺们不敬!”

    黄修仙态度缓和了很多,嬉皮笑脸地迎合着大福右,叹道:“本来我可以恳求身上的黄鼠狼精给孩子医治的,可是你们施的坏点子和馊主意逼走了它们,如今,我也是无能为力!”

    “他娘的个嬉皮的!哎,我说黄修仙,你不能怪我们,你现在跟大竹梅缠合在一块,要结为夫妻,又岂不是你的心愿!”风游僧说道。

    黄修仙哀叹一声,说:“之后,遇到这些上门求医的,你们不要接收,要是接收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王大石这才想起来黄修仙已经没有任何的本领了,但是,他年纪较大,总应该有些经验吧,便问道:“黄掌教,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黄修仙说道:“倒是有一个办法,只不过,难度较大,不会有人愿意去做!——你们倒是救人如救己,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去干了!”

    大福右平日婆婆妈妈的,倒也是个热心肠,说道:“黄修仙,你现在就是死猪木鸟一只,你若是再卖关子,咱四人痛揍你一顿,掏你内裤挂在大竹梅头上!”

    话刚说完,听得一声门响,大竹梅从里房冲出来,手持油乎乎的铁勺子,冲着大福右喊:“你说谁呢,不许欺负俺家的先生!”一脸拼命相。

    大福右听到“先生”两字,一阵肉麻。

    这等场景,一会吵一会闹的,哪里像个样子,在别人眼里看来,乡土派成何体统。

    “好了!好了!”王大石应和着场子,说道:“大家都不要吵嘴了,赶快想想办法救治孩子吧!——黄掌教,只要你想出救治的办法,咱们一定愿意去做,救死扶伤,积德行善才有福祉!”

    黄修仙掠了掠嘴角那根长毛,说道:“你们到外边的山沟里,河坡上看看,有没有死人死尸,把衣服给扒下来!”

    几人听得睁大了眼睛。大福右骂道:“你这个孬种,真倒劲,扒死人的衣服干嘛用,给你留着做送老衣!”

    黄修仙很是生气,便朝着住处走去,看样子是被大福右这一阵破骂给激得不准备施救了。

    其实,民间有多种疗愈“鬼牵魂”的方法,最土俗的便是乡间的“道妈”,方法独特,点香灰、请神、拜鬼、拿精灵、祭祖先……其它乡上传的、道上说的方法也有。黄修仙的方法便是乡传道说的,不登大雅之

    堂,不载大雅之册,不堪经典之传,仅奉乡道之说。他们认为:鬼牵了孩子的魂,扒下死尸的衣服,穿在孩子的身上,牵魂的鬼便以为孩子已经死了,便不会牵魂不放,孩子的灵魂便会慢慢归原。

    乡土派附近的村庄不多,要找个刚死不久的人确实很难——时间长的都已经埋在坟堆里头,扒坟取衣,泯灭良心不说,恐怕衣服已经腐烂;死人的事情只能旁听,且不能直接敲门,问人家什么时候死!

    既然想救人,当下便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根据民间的说法去寻找死尸死人了。

    大福右和大福左觉得扒死尸的衣服倍感刺激,又能彰显胆识和作为,撮合着王大石准备动身,可是风游僧却不愿意去,总觉得这位大孩子和老奶奶蹊跷。

    大福右拉着风游僧,说道:“哎,赶紧走吧,咱们利用这半天时间打听一下,如果顺利,今晚咱们便带回死人的衣服,大孩子就能得救了!”

    风游僧还在犹豫,这时,王大石把他拉出了教门。

    乡土派的生气很盛,黄修仙在大孩子的床头放上桃树枝子以辟邪,在床下点着了一个火盆子增加阳气,只要尽快找来死人的衣服穿上,应该没有太大的生命危险。

    且说乡土派置身青峪山内,山坡连亘,河渠交纵,村落稀少,想找个有人烟的地方,需要两个时辰的路途,即便走这么远,未必能碰上死人的,若是凑巧遇到刚死的人,未必能顺利地扒下衣服。

    想到这里,未免有些退劲。

    “他娘的个嬉皮的!这死人不是一两天便能找到,咱们还是回去吧,别多费功夫了,有这样的时间倒不如躺在床上睡一觉。如果这孩子死了,那也只能算命上折的坎!”风游僧说道。

    虽说风游僧平日里头贫嘴多舌,作风不正,但是一片炽热的心肠倒是不会改变的,不知今天为何一直在打退堂鼓,偏不想去找死人的衣服救人,这倒有些不可思议。

    大福右听得不顺耳:“真倒劲,咱们快走,可别再磨磨蹭蹭!”

    风游僧撇着嘴巴,极是不乐意。

    王大石猜想:“难道风游僧有别的想法吗,或是风游僧害怕了?”

    大福右和大福左顺着一条小河边找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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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鸡不叫法、千杯不醉术、屁王贴、墙上走灯,是乃民间秘术牲畜一胎十崽八崽,司空见惯,经得调配,妙手生花,母猪竟可生大象失落的乡俗古艺,民间传说的预示走行入道,探知百怪,解秘千奇。九品九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品九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品九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