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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清胤全文阅读

作者:古月庸歌     乾坤清胤txt下载     乾坤清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七章 罪证

    苏轼频频颔首,似乎看出葛胤眸中的黯然之色,他开始疑惑,一个不为自己铃铛入狱而忧伤的人,又有何事足以让他黯然神伤的呢。

    他不禁开口,问道:“贯亭贤弟不慕名利、性子与世无争、淡远而自得,又怎么会选择入朝为官呢?”

    葛胤闻言眸光的黯然更浓了几分,恻然道:“实乃先父临终遗愿,葛胤就算千般不愿,也要历尽万难以告慰先父之灵。”

    苏轼许是在这牢狱关得太久,难得来了个和自己志趣相投的人儿隔窗畅谈,这精神头更是奕奕。

    他笑道:“哈哈,看来贯亭贤弟是至孝之人啊。”说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轻叹道:“哎,可惜被为兄连累了,也关入这暗无天日的乌台牢笼中。”

    葛胤摇首否然道:“东坡兄何出此言啊?若是葛胤与东坡兄不相识,那明枪暗箭易来造次,躲也躲不了,今日只不过提前一刻罢了。”

    苏轼心生愧疚道:“都太过激进,不该在文辞中留下话柄,在数月之前,为兄被调任湖州知府时,曾向陛下呈上一道谢表,本只是想着这多年来的宦海沉浮的繁琐事儿罢了。可被舒亶、何正臣这些御史台等人断章取义了,并在陛下面前告了为兄一个谤讪新政的罪责,不但如此,他们还把为兄以往所收集的诗文一一挖出,逐字逐句的进行曲解,都怪为兄当日不该让你提笔留下那首诗词,硬生生被人曲解为贬低陛下反诗。”

    “子瞻兄真是好兴致啊,都大祸临头,还有工夫与小辈闲聊。”

    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低沉的声音,让整个牢狱的气氛变得越加诡异,接着这紧蹙的脚步越来越紧,倒映在甬道地上的几抹身影越来越长,这才看清楚了来人的面目,是个穿着官袍的青年男子。

    这男子大约三十有八,上唇蓄着两撇修剪过的短须,肤面白净,言语举止间尽显儒雅之气。

    苏轼漫不经心地睨了那来人一眼,淡淡地说:“怎么样?你舒信道是不是又寻到了什么罪责,又想泼到苏某身上了。”

    舒信道冷哼道:“我舒亶何德何能敢诬蔑于你这大宋的诗坛大文豪苏东坡,难道我不怕被文人口诛笔伐吗?若非你自作孽不可活,又岂会身陷囹圄?”说着他靠近关押苏轼的牢房,让人将铁牢门开掉。

    苏轼嗤之以鼻,冷冷笑道:“哈哈哈哈,对,怪我苏轼名声大噪,又不与你革新党人狼狈为奸,你们自然先拿苏某开刀,曲解苏某的诗词,让陛下怀疑于苏某,如今才若得如斯下场。”

    舒信道眸色一冷,大步跨进牢房中,咄咄逼人道:“子瞻兄倒是会找借口,那些诗文难道不是出自子瞻兄的吗?难道子瞻兄所作的“赢得儿童语音好,一年强半在城中不是在讥讽新法中的青苗法吗?难道那“岂是闻韶解忘味,迩来三月食无盐”不是在讽刺本朝的盐法吗?”

    苏轼昂首阔步,俨然一派生机勃勃,颔首道道:“对,这些是苏某所写不假,也是有贬新政之意....”

    舒信道当即截断他的话语,振振有词地说:“先生独何事,四方望陶冶,儿童诵君实,走卒知司马。抚掌笑先生,年来效喑哑。这是两年前,司马君实被罢相之后,你所写的,难道不是在为他日后重登相位大招舆论声势吗?这不是让陛下被百姓误会是不重用贤才的昏君吗?”

    苏轼眸光异常平静,不予否认道:“此诗确实是苏轼对君实不幸被罢官而感到惋惜,若不是这四海苍生寄望于他司马君实出来执政,苏轼又敢出此之言吗?”

    舒信道眸色透着一丝焦灼,续道:“居官不任事,萧散羡长卿。胡不归去来,留滞愧渊明。盐事星火急,谁能恤农耕?薨薨晓鼓动,万指罗沟坑。天雨助官政,泫然淋衣缨。人如鸭与猪,投泥相溅惊。下马荒堤上,四顾但湖泓。线路不容足,又与

    牛羊争。归田虽贱辱,岂失泥中行?寄语故山友,慎毋厌藜羹。苏东坡,你这难道不是在指责陛下开运盐河的不是吗?此等包藏祸心,你又如何解释?”

    苏轼淡然颔首道:“是,盐官在汤村一带开运盐河,累及沿河农民不得忙于农事不说,还要被征用为开河工仆,以致于农事荒废,到了秋天竟是颗粒无收,这不是活活断了百姓的生机活路吗?苏轼只是仗义执言罢了,并非想要指责陛下的不是,况

    且此事陛下也是在蒙蔽其中,若是他知道各州县盐官如此蛮横霸道,定也不会相饶。”

    舒信道越听越气,面色铁青,厉声道:“你如此巧言善变,又能如何,你那么多的文辞中,我御史台可以挑出桩桩件件有违朝廷的词句,任你如何狡辩,又当如何?你明知道你的文辞会在文坛乃至于大宋百姓中引起轩然大波,难道你想让所有人对着陛下脊梁骨后面戳戳点点,指责陛下变法的不是吗?苏东坡,你才华横溢,怎就与那司马君实一般顽固不化呢,倘若这旧制不改,又何以为百姓谋福祉?”

    苏轼没有被舒信道咄咄逼人的气势所震慑到,他不但没有畏惧,还挺直了胸膛,与他面面相对,冷笑道:“呵呵,你们的新政若是完善,又岂能担心他人指出错处,如今我苏东坡不仅指出错处,还将新法酿成的后果告知你们,你们非但不予修正,反而说我苏东坡妄图引起朝野动荡,故意诬蔑新法以让新法实施越加困难重重。此外你说我们是顽固一派,非也,我们并非死守着旧制而不改,旧制需要改,也在不影响大宋社稷与祖宗百年根基下循序渐进的改正,而不是你们太过激进。劳民伤财也就罢了,还弄得民怨沸腾。这不知瞻前顾后的变法,只是辜负了黎民百姓对朝廷的期许。试问,舒御史大人,你们如此,几时又在为百姓谋福祉了?”

    “不予你浪费口舌,反正陛下知道你的累累罪行,你就等着满门抄斩吧。”舒信道长袖闷然一甩,说着离开苏轼所关押的牢房中,走到甬道中,瞥了葛胤一眼,冷冷地说:“你是枢密都承旨葛胤?”

    葛胤躬身应道:“下官枢密都承旨葛胤。”

    舒信道目不正视他,质问道:“你可是与那苏东坡勾结起来,以诗文抨击朝政?”

    葛胤没有一丝骇然,镇定自若地应道:“禀舒大人,葛胤与苏东坡志趣相投,算得上至交好友,何以勾结起来抨击朝政?”

    舒信道闻言分外惊诧,睨了一眼葛胤,冷冷地说:“

    把苏轼同党葛胤押到刑房严加审讯,不得有误。”

    大宋皇宫,垂拱殿。

    “阿螭,你说子瞻和葛胤可会怨朕?”宋帝赵顼负手立于中央,面色黯然,又道:“哎,朕看到子瞻在牢里与舒亶争辩不休,也真是难为了葛胤一言不发。”

    龙将军阿螭作揖道:“陛下,你既然相信他二人,又为何默许御史台进行审讯这两人。”

    赵顼蹙眉道:“朕的相信是一人的信任,变法党的不信却是百人的不信,这悠悠之口总需要拿个人开刀,苏轼再合适不过,变法之业已入最为关键的时刻,百姓难免不适应,出现了一些怨言,再加之苏轼为首的守旧党,以诗文暗讽贬刺,长此以往,朕的皇威岂不是荡然无存,总不能让他们随意评论朕的决定。”

    他伸出双掌,翻了一翻,动容道:“这手心手背都是朕的心头肉,动哪一块朕都心痛,但不动就会生变,也罢让他王珪、王介甫做一次坏人,也好过影响了我赵氏皇族的声望,可惜朕的白衣卿相也不过写了一首诗、圈了几处地方,也被御史台他们抓住了痛脚,也罢,到时候一并处置了,这皇宫的漩涡确实不太适合这两个人久留。”

    龙将军阿螭闻言怔然赞叹道:“陛下深谋远虑、运筹帷幄,阿螭敬佩万分。”

    宋帝赵顼倍感疲倦的摆了摆手,轻叹道:“哎,实乃无奈之举,阿螭,你让大狱之人适度审讯即可,切不可伤其性命。”

    龙将军阿螭应道:“喏。”说罢阿螭徐徐退出殿外。

    尽显疲惫的宋帝赵顼刚刚靠坐在了龙椅上,正在阖眼休息中,突闻内侍禀告:“陛下,王珪、章惇、冯周、李定四位大人觐见。”

    宋帝赵顼止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后,道:“宣。”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入殿四人不约而同地跪地向赵顼叩拜。

    赵顼端坐起疲倦的身子,问道:“四位爱卿都请起吧,有什么事需要禀奏的,但说无妨。”

    一个年迈的大臣作揖道:“陛下,臣王珪以为所有罪证都网罗清楚,一干人等都被抓入御史台大牢,此案拖延已久,是时候定案判罪。”

    赵顼抻了抻眼皮,问道:“那王爱卿,觉得该怎么判呢?”

    王珪正色道:“臣以为苏轼胆大包天、恃才傲物,胆敢煽动一众朝野文人写诗赋词来讥讽变法、妄议朝政、蛊惑人心,此外还目无陛下,以诗文贬低陛下,抬高自己,恐有不臣之心,定当判其凌迟并株连九族,亦不为过。”

    此言一出,章淳面色怔然,他本就是个直肠子,连忙劝道:“王相,子瞻对新法诸事有颇多微词,此事确为不假,但是这有不臣之心,这罪名太大了吧....”

第三百一十八章 逼供

    赵顼截口道:“嗯,章爱卿所言极是,苏轼确实有罪,他本性直率,却也是个忠君爱国之人,哪里有如此胆子敢对朕这样?王爱卿你可有证据。”

    王珪一脸笃定的样子,言之凿凿道:“禀告陛下,自然是有其罪证,他曾作过的一首名《桧》的诗便可为证。其诗曰:根至九泉无曲处,岁寒唯有蛰龙知。”这龙本该在九天之外翱翔,他非要写在九泉之下,才有地下蛰有求可应,这不是贬低不下吗?”

    御史中丞李定附和道:“这何止是贬低,简直是在诅咒陛下,在阎罗地府之下,方能有天龙之能。”

    冯周假意摇首轻叹道:“哎可惜这才华横溢的人儿啊,怎有如此这般用心,这不是要造反吗?”

    章淳心有异议,摇首否然道:“陛下,臣觉得,龙并非专指九五之尊的君王,大臣之中自古以来也有称之为龙的,王相所言有失偏驳。”

    赵顼思忖道:“有理也,这三国诸葛亮不是有卧龙之称吗?而且汉时颍川有‘荀氏八龙’,莫非他们都是九五之尊吗?对于文人墨客的诗文进行点评,岂可如此以偏盖全呢,就算他咏叹桧树,又与朕何干。”

    王珪心有不甘,刚开口解释道:“陛下......”

    赵顼露出一丝不耐烦,摆了摆手,截口道:“好了,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闻言皆作揖应道:“喏。”

    等众臣皆要退出殿外时,赵顼突然开口道:“李定,葛胤他不管如何是这次瘟疫与护送皇孙的有功之臣,你且要好生审理此案,切勿严刑逼供。”

    李定顿住步子,扭头作揖道:“臣领旨。”

    当四人退出殿外时,章淳目露愠色停住步子,转身拦住三人,指着王珪:“禹玉兄,章淳一直敬重你德高望重,你今日所为实在让人失望,你如此对陛下说,是想灭了苏轼全族吗?”说着指了指冯周和李定,责怪道:“还有你们,你们与苏轼真有如此深仇大恨,非要逼人太甚吗?”

    冯周和声和气地说:“章淳贤弟不要激动,冯某知道你与他苏子瞻情谊甚笃。”

    章淳截口道:“我不仅与他情谊甚笃,王丞相还与我有知遇之恩,这无关于两党相争,此乃关乎的是为人之道。”

    王珪冷哼道:“好个章淳,你现在都能教我王某人为人之道了,哼,王某只是据实而言罢了,这是舒亶所说的......”

    章淳截然断住他的话语,冷冷地讥讽道:“舒亶所说的?那敢问禹玉兄,他的唾液你也可以吃吗?”说着悻然离开。

    王珪指着他的背影,面色铁青道:“你.....”

    冯周

    连忙劝道:“禹玉兄莫要动怒,章淳毕竟年轻,太过冲动。”

    王珪强忍下心头之怒,愤然道:“何止冲动,简直是张狂。”说着长袖重重一甩,敛容道:“允东兄,令郎如今在御史台任侍御史,希望他能早日从葛胤口中问出苏东坡的罪行,到时候王某定会在陛下面前多为令郎美言两句。”

    冯周颔首道:“我儿若能得到王相赏识,自是他的荣幸,定会全力为朝廷为陛下为相爷竭尽全力。”

    御史台牢狱。

    “啪....”

    一声声鞭子破空拍打之音,却未听闻受鞭者的惨叫声,让人不觉奇怪。

    刑房内,阴暗而潮湿。

    狼狈青年被绑缚在十字架上,那一鞭又一鞭的抽打在自己的皮肉上,他只是微微一蹙眉,紧咬牙关,浑然没有叫出声来。

    冷汗如豆布满整张惨白的脸庞上,嘴角肿青撕裂。

    隐约可见的是,血红的鞭痕挂在他的侧脸上,汗珠顺着血痕变成殷红色流过脖颈处,又渗进胸口的血痕内。

    那深深的刺痛感连同鞭子抽在皮肉上那火辣辣的感觉一起涌上心头,疼得冷汗又止不住地淌了出来。

    “葛胤,你继续憋着吧,我看你能忍到几时?”冯时偐目露阴狠之色,喝道:“来人哪,给鞭子涂上辣椒水。”

    持鞭的狱卒犹豫道:“冯大人.....这.....他那么瘦的身子骨,哪里能受得了这个.....万一打死了犯人,陛下怪罪下来....”

    冯时偐蛮横地躲过狱卒手中的鞭子,厉声道:“那要不打你身上,这样陛下也不会怪罪下来....然后再治你个包庇嫌犯之罪....你也别来这了....”

    狱卒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打了一个激灵,跪地求饶道:“饶命啊饶命大人,小的再也不敢了。”

    “冯参不要牵连他人....要置气就对我葛胤一人来。”倔强的青年被打得意志开始渐渐迷糊,但他隐约听到冯时偐想对他人施行。

    冯时偐给那鞭子在一盆辣椒水里浸润了一下,狠狠地甩鞭抽打在葛胤身上,嘴里还嗔骂道:“叫你装好人,叫你不招供,葛胤你事事以我先,那又如何,陛下偏袒你,委你重任,你解决了瘟疫,又当如何?你如今还不是人人唾弃的阶下囚,贱民永远是贱民,运气只是一时的,你现在还不是在我手中。”

    “呃....啊.....”

    那掺和着辣椒水的鞭子一下一下,反反复复抽打在葛胤旧伤之上,钻心之痛,火烧火烤的疼痛已经一次

    次的在冲破他可以忍耐的极限,他再也忍不住,从牙缝间逼出怪声之叫。

    用力过猛而气喘吁吁的冯时偐将鞭子递给身旁的狱卒,叱喝道:“葛胤你到底招还是不招,说,苏轼诗集里的那一首留有你名字的词,可是你写的,你写那首词可是在暗讽陛下昏庸,辱骂大宋羸弱,快说....”

    葛胤半耷拉着眼睑,开口道:“对,是我写的,只是这首词写的是我自己的心境,这是我两年前写的,我还未见到陛下,又有何资格说陛下昏庸呢?欲加之罪何患无.....啊....啊...”

    他被身上突然来袭的撕裂之疼弄得连连哑然惨叫,两额青筋顺着他疼痛到塞满红血丝的眼眶向两边蔓延,此刻的他像极了无辜的孩子,备受折磨。

    原来是冯时偐在用尽各种办法在折磨葛胤,还将一碗辣椒水与白盐先后洒在葛胤胸膛上的鞭痕伤口,葛胤惨叫之后,便昏了过去。

    这种疼痛可想而知,冯时偐此刻还露出无比邪戾的奸笑,让其他狱卒见了都不觉得心中一凛,定是在想这个冯时偐与犯人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怨,让他如此痛下狠手。

    半晌,冯时偐让人用冷水将葛胤泼醒,冰冷的一桶水从天灵盖贯涌而下,一阵清醒的凉意又将葛胤从半刻的昏睡中拉回疼痛的漩涡中来。

    “葛胤,本官问你,你当日在翰林院中,曾掌管旧阁古籍,你可在古籍中可有将每章每节中誊抄出你自己有感而发的注解:“商君之变法,以重刑厚赏得以助长先秦百姓趋利畏之劣根性,暴秦以法不以仁治国,奴役百姓,国方亡。法之有一曰,颁之垦草令,此乃重农压商之策,农虽未国之本,商但可流通货币,以物易物得以令市贸繁华。故而商君之法有失偏颇,不可恒之。”说,这是不是你写的?”冯时偐死死地用掌心托扣着下巴,目光狠戾地问道。

    葛胤两颊骨头被他压得酸痛不已,加之他面颊本就清瘦,也不至于颊肉被挤压的变形,但这样反而显得他越发清瘦,他颔首道:“对,是我写的。”

    冯时偐冷笑道:“呵呵呵,你总算认罪了,左右主薄做好笔录,此人认罪了。”说着笑容骤敛续道:“你可知,你这文辞里写的重农压商之策可是在贬斥本朝王丞相变法中的市易之法。”

    葛胤瞪大眼睛,辩驳道:“诡辩,市易之法虽有限制商贾控制市场的弊端,但与商君的垦草令有天壤之别,你岂能如此扭曲事实。”

    冯时偐冷哼道:“哼,你这么说就对了,主薄记下,葛胤说市易之法有弊端,不利于本朝施行,否则会民怨沸腾,此罪乃妄议朝政之罪。”说着不知从哪里拿来葛胤当日给苏轼提笔写下的那本书册。

    他将葛胤所写的那一页硬是凑到葛胤眼前,阴阳怪气地念道:“黄沙陌,枯桑清冷梦香魂,鸿雁孑然影天风。沧渤茫,海水悠荡入烟淼,鲤鱼寂寥指地寒。”说,这是不是一首藏头接尾之词,其中的黄沙可是谐音指的是皇上,这陌可是无情之意,这后面一句“鲤鱼寂寥指地寒”可指天子门生日渐凋零,天风地寒指的可是大宋不如他国,羸弱之意。”

第三百一十九章 贬谪

    葛胤越听越觉得可笑,不禁冷冷发笑道:“呵呵哈哈哈....太可笑了,何其的荒谬,真是荒天下之谬,你们若如此解释,又假意来审问于我有何意义,我说不是,你们定会觉得我说谎,那你们爱怎么就怎么好了,反正这罪我葛胤抵死不认,你们这场闹剧就这么闹着吧,总有一天会有人看清楚事实的真相。”

    冯时偐面容微微一抽搐,狰狞道:“葛胤让你狂,来人哪给我乱棍打个二十下,丢回牢里去,三天不给他水喝,杀杀他的锐气。”说着扭头一走,瞥了身后左右主薄一眼,以命令的口吻说道:“你二人明日把口供整理清楚,呈给舒大人,就说犯人葛胤宁死不招,但言语中说漏了罪责。”

    等冯时偐等人离开后,那三四个身强体壮的狱卒对葛胤拳打脚踢,一拳一脚如雨点一样痛击在他身上。

    葛胤的视野也在这一接踵而至的私刑里,渐渐黑了下来,又一次昏了过去。

    “圣主如天万物春,小臣愚暗自亡身。百年未满先偿债,十口无归更累人。是处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独伤神。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

    柏台霜气夜凄凄,风动琅珰月向低。梦绕云山心似鹿,魂飞汤火命如鸡。额中犀角真君子,身后牛衣愧老妻。百岁神游定何处?桐乡应在浙江西。”

    昏睡三日三夜的葛胤,耳边迷迷糊糊地听到这两首豪迈中透着脉脉男儿柔情的诗词,不觉心思一沉,他突感觉肺部突如其来的撕裂感涌上嗓音眼,他急咳道:“咳咳咳.....”

    浑身都无处不是伤痛,葛胤费劲所有气力才盘膝坐了起来,开始运转体内的乾坤石灵力与两大功法来为自己疗伤。

    “葛胤醒了....葛兄弟你没事吧,我是杜藤....”

    “贯亭贤弟....哎那些乌台小人下手可真重,对我倒是没有如此,简直是想要了贯亭贤弟的命,许是在严刑逼迫贯亭贤弟诬陷于我,可是这些卑鄙小人,倒是没有料到贯亭贤弟身子虽然单薄,却是铁骨铮铮的男儿.....哪里能如此屈服.....”

    葛胤突然睁开眼睛,眸光散发着坚毅之色,问道:“杜兄,有酒吗?我想喝酒。”

    杜藤本来在气愤之余,听到葛胤这么说,心中不免感到心痛:“哎,这柔弱书生疼到要用酒来麻醉身体的疼痛,若是让仙儿知道,肯定心疼死了,定会怪我没有照顾好他,这可不得杀了我。”

    将腰间的装满酒的葫芦扯下来,穿过铁梁递到葛胤面前,道:“你已经三日滴水未进,赶紧先喝点酒,解点乏,稍后我差人打点这里的狱卒,送点吃的进来给你们。”

    葛胤喉结急速吞咽,他抬头猛惯自己酒水,弄得自己前襟早已湿透一片,他竟然一口气将整瓶酒饮罢,豪然道:“哈哈哈,好酒,杜康之酒真是酒中之仙啊。”

    杜藤调整了一下他诧异的神色,笑道:“呵呵,你这小子也有这般真性情的时刻,难得难得。”说着扭头看向苏轼,敛容道:“对了苏先生,你方才说得那两首诗,我定会转告令弟。”

    苏轼神情一黯,恻然道:“先别那么早,若我被陛下判了死罪,你再告知亦不迟。”

    葛胤苍白的面色上流露出一丝笃定,正色道:“不,不会的,陛下决然不会处你我等死刑,君心本就如此,王党一派可给陛下利益,陛下只是找个机会挫伤守旧派的锐利,再加上.....”

    说着他看向杜藤,小声道:“杜兄你一出去,就要到处联络文坛中的儒生,将东坡兄的近况与冤屈告知,同时也要将受过我恩惠的那些贵族和曾得过瘟疫的疫民,他们自然会给陛下,给朝廷施压,陛下自然会考虑周全,不会伤了你我的性命。”

    他的眸光渐渐迎上了铁窗外那一道道金灿灿的光芒,整张脸瞬间被注入了前所未有的神采,恍若浴火重生的凤凰。

    七日后。

    这暗无天日的大狱里果然降临了一道曙光,金灿灿的圣旨被内侍公然掀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乌台诗案主犯之苏轼有违朕心,以诗文讪谤朝政,其罪本当诛之。可太祖祖训有云:除叛国之罪者,不可斩杀朝臣。遂,贬往苏轼贬往黄州,充团练副使,但不准擅离该州,并无权签署公文。从犯葛胤,念起治瘟与还孙于辽有功,功过相抵,贬谪离京,速速赶往密州墨冀县任县尉一职,钦此。”

    ※※※

    大宋,密州,墨冀县,县衙。

    县衙门口格外冷清,门外只有两个带刀捕快,其中一位个矮的捕快直接倚靠门柱上,将帽子压低,双臂环胸正打着盹呢。

    “吸溜吸溜”

    而另一个捕快他正忙里偷闲,靠在墙角的角落边上,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面,大口大口的吃着。

    被汤面占据了的鼻孔乍然闻到一缕芍药花开的清香,那吃面捕快抬头一瞧,他开始神情呆滞、目瞪口呆,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绝色佳人。

    这美艳倾城宛若来自九重天外的帝姬一般的女子启唇问道:“请问你们衙门内有没有一位叫葛胤的大人?”

    带刀捕快一口面还垂挂在外面,不一会儿,那黏糊糊的面条被风一吹耷拉在他下巴上,这才让他清醒了过来,呐呐道:“姑娘......找我们县尉大人.....他带人去市集巡视去了....容后.....”

    那穿着一袭水红衣裙的美艳女子早已消失在这带头捕快眼前。

    闹市中。

    一群百姓围观着一个菜摊铺子,像是有两个人在争吵些什么?

    “你这蛋明明就是造了假,还不承认是吧,那咱们见官去。”中年妇女手臂挎着一篮子鸡蛋,厉声道。

    摆着十几篮子鸡蛋的菜摊铺前站着一个壮汉,横眉竖眼道:“别浪费老子时间,我看你是找茬了吧,老子的鸡蛋哪里造假,还见官糊弄人,不如先在老子这敲掉两个试试看。”

    中年妇女双手叉腰,露出一副蛮横的模样,道:“好啊,让我来挑两个鸡蛋,这样你也做不得假了?”说着随手拈了两颗鸡蛋放在手里垫了垫仍觉得不满意,又放下再拈了两颗垫一下,还算有一点满意,便放在桌上轻轻一磕。

    蛋壳破了,当即将蛋壳掰成两半,蛋清蛋黄粘稠成一团流到碗里,中年妇女端起来放在嘴边抿了抿,然后再放在手里捏了捏,竟是粘成了一条丝线。

    她摇首怔然道:“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我家里的鸡蛋尝起来味道怪怪的,不可能,肯定是你掺和了真的鸡蛋。”说着伸手一探,道:“得再试几个看看?”

    壮汉当即挡在了中年妇女的面前,没有耐心地说:“这位大姐,你胡闹够了没有,老子可是要做生意的,哪里容得你这样折腾,赶紧一边玩去,不要瞎捣乱。”说着随手对中年妇女这么一推。

    中年妇女哪里受得了这粗壮的手臂那么一推,整个瘦弱的身子连忙往后仰倒。

    幸而身后一位穿着海蓝薄纱的青年忙不迭扶了她一把,只听他淡淡地说:“你既然要验明正身,也缺不了那两三颗鸡蛋,除非有鬼,不然不担心你的招牌,反而心疼起鸡蛋来。”

    那壮汉目瞪如铜铃,骂咧咧地说:“关你屁事,哪家的公子哥,瞎捣什么乱....”

    “朱老二,你胆肥了,这可是我们县衙新上任的县尉葛胤葛大人。”七八个捕快迅速疏散了人群,将这个摊位团团围住,说话的正是官服有别与其他捕快的,看起来是捕头打扮的中年男子,这个中年男子面容粗犷、两颊多髯胡。

第三百二十章 辨蛋

    卖鸡蛋的朱老二连忙弯腰求饶道:“哎呦喂,要不是韩捕头这么一说,朱老二哪里知道您是新任的县尉大人,县尉大人不要见怪,朱老二是粗人....”

    葛胤温和的眸子里散发着别样的光彩,反问道:“本官自然不会见怪,只是这位妇人买了你一篮子鸡蛋,发现有问题的,你该让本官如何不见怪呢?”

    朱老二心下一凛,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佯装苦主道:“葛大人哪,这些鸡蛋可是朱老二花了多少精力孵养出来,哪里容得这刁妇这么....”

    中年妇女听着甚是不悦,截口嗔道:“你怎么骂人哪,我就敲了你几颗鸡蛋罢了,至于如此吗?”说着朝着葛胤连忙诉苦道:“葛大人,您不知道,昨日民妇在他朱老二这买了一篮子鸡蛋,结果发现有两颗鸡蛋味道怪异,哪有鸡蛋吃起来是甜腻腻的,这不是造假是什么呢?葛大人请您一定要为民妇主持公道,严惩这造假的恶商。”

    葛胤兀自走到摊铺前,随机拿了两颗鸡蛋,用肉眼仔细观察了几下,不禁嘴角扬起莫测的笑意,让人琢磨不透。

    众人见这个新来的县尉大人不言不语,自个儿做自己的事情,纷纷大感失望。

    可唯独这个朱老二满脸横肉上没有流露出一丝轻松之色,反而紧张到直接冒汗,弄得整张脸大汗淋漓不说,还油光满脸的。

    朱老二用微笑来掩盖自己心中的紧张,道:“葛大人,要不您就让这大姐随便试,再让她试两个鸡蛋,坏了算我的,如果再试下去,我们小百姓也是要做生意的啊,不能让她这么折腾我。”

    韩捕头作揖附和道:“是啊,葛大人,您让我们这些没有下过厨没过菜的大老粗去验这蛋的真假,着实不靠谱,还不如让这大姐自己验个心服口服。而这朱老二为人也是实诚,在这里都摆了七八年的鸡蛋,卑职觉得此事可能是一场误会,一而再再而三去破坏鸡蛋,岂不....”

    葛胤面色淡然,截口道:“好,若这位大娘这次再不能验出个真假,这些以及前面被摔了拿来验的全部鸡蛋,由墨冀县县衙伙房全部买下,怎么样?朱老板。”

    朱老二闻言笑不拢嘴,赶忙应道:“这个好,多谢大人,多谢葛大人。”

    葛胤目光随着中年妇女伸手方向而移动,眼看着这个中年妇女极其谨慎的从那十几篮鸡蛋中拿出两颗看起来又大又圆的鸡蛋时,葛胤双眸一凝,别有深意地说:“大娘,不要挑肥拣瘦,往往这样才会着了歹人的道。”

    中年妇女眉头一紧,恍然道:“对了,昨日民妇就是没有好好挑鸡蛋,不是经常给朱老二捧场吗,就让他帮我准备一篮....哦.....民妇晓得了,无论大小各选其一,多谢大人提醒。”说着拿一个又大又圆的,再从竹篮深处选了一个看起来很大、但是很轻的鸡蛋,分别持左右手用碗沿敲碎蛋壳,滑了一溜,两颗搀着蛋清的蛋黄完好无损的落到碗中。

    “大人,可能是民妇搞错了,这两颗鸡蛋确实没有出现问题。”中年妇女仔细闻了闻这两碗鸡蛋,再用手指掐了掐蛋清,一切如常,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她摇首无奈道。

    葛胤置若罔闻,拿起两颗破开的蛋壳瞧了瞧,然后再转身客气地说:“韩捕头可否接刀一用?”

    韩捕头茫然一愣,虽不知葛胤

    此举为何,还是拔出腰间的佩刀递到葛胤面前,道:“大人请。”

    葛胤左手利索地握着佩刀,将刀尖没入装着蛋清蛋黄的两个碗中,分别用力搅动,但明眼人发现了一个细节,葛胤在将一碗鸡蛋搅拌了好一会儿后,不是立即将刀尖伸到另一个碗中,而是将沾有蛋清的刀尖放在案板上的湿布蹭了蹭,等把

    那些痕迹都弄干净了,再伸进去搅合。

    看客们都没有发现葛胤右臂无力的问题,只当他的臂力超群,一只胳膊就可以玩溜佩刀,大家开始对这个看似清瘦的文弱书生很是刮目相看。

    葛胤搅合完毕后,对中年妇女道:“大娘,你且看看两碗鸡子清的粘稠程度。”

    中年妇女听葛胤这么一说,打定了心思,试探性的将手指探进这两碗被搅合过的鸡蛋,竟发现左边那碗蛋清粘度跟方才一般无二。

    而右边的那碗的蛋清粘度则是加强了,她恍然大悟,指着这右边的那碗蛋清,道:“大人,这一碗是真的,左边这一碗的鸡子清不粘,哪里是鸡蛋呢?简直就是混了一点糖的水罢了,与昨晚民妇下厨遇到的鸡蛋类似,这个绝对是假的。”

    葛胤颔首道:“不错,大家都知道鸡子清经过搅拌会越来越浓稠,而我们平日里在伙房为何要搅拌鸡子清就是为了让它的粘稠性变强,与鸡子黄融合的更加彻底,这样下锅才更容易成形。而朱老二用的假鸡子清虽然有一点粘稠,但只要大家不细看,更是不会在意搅拌后的细节,只是他用的鸡子清倒是像极了糖水的东西,因为这种东西真的难以从外表间辨认出差异,可唯一的败笔他忽略了一个问题,就是这真的鸡子清是属于那种越受力越发粘稠,而这种掺和了一点点糖的清水,除了味道上发生了变化,任本官如何搅拌也不会产生这样的效果。”

    韩捕头疑惑道:“可他是怎么将假的鸡子清倒出来的,那鸡子黄为何没有假的呢?”

    葛胤好像早已料到他会这么问,方才他问问题时就在随手把玩破碎的蛋壳,原来是为了回答这个问题而做准备。

    他举起破碎的蛋壳,道:“这是假鸡子清所装的蛋壳,蛋壳里有一个极不起眼的小孔,可惜这个小孔流尽了鸡子清,再装上以假乱真的鸡子清后,被他故意补上了一小块蛋壳片。如果没有仔细去察看,哪里能看到这个被修补后的小孔痕迹呢。”

    中年民妇疑惑道:“那为什么民妇前面没有挑出来,大人这三两下的工夫便知道大而轻或小而轻的鸡蛋是假的呢?”

    “因为葛大人学识渊博,他知道真的鸡子清定是比混着类似于糖水的重,不然大娘你为何在先前专挑大而重的鸡蛋时,没有挑中假鸡蛋呢。这也是卖鸡蛋的高明之处,他不能让你们挑,只能通过熟人之间动了手脚混入假鸡蛋进去,等你们吃到假鸡蛋时,你们反而会被自己的聪明给误导了,习惯性选了重鸡蛋却不知道中了他人的圈套。”

    人群中传来温柔而知性的女声,如高山流水般在葛胤未开口时,缓缓为大家解释着。

    众人在为这女子的声音所诧异而纷纷投向好奇的目光后,很快这些好奇的目光都变味了,男子无不是带着野兽般贪婪之色,而女子更是投向与男子截然不同的艳羡与嫉妒目光。

    “音音...师姐.....”

    海蓝青年闻言转身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水红衣裙绝美女子,何其熟悉的倾世容颜,何其令人动容的含情脉脉。

    那双炙热而透着担忧之色的美目逐渐蜕变为庆幸与喜悦,她朱唇轻咧,美艳动人,眼眸里仿佛只有这个海蓝青年。

    韩捕头朝葛胤作揖,语气中带着钦佩之意,道:“没有想到我们的县尉大人如此了得,果然是读书人懂得多。”

    葛胤谦然道:“不敢当,本官在年少时就常常在自己家伙房煮菜,自然懂得了一些。”

    萧音音淡淡地说:“葛大人您不仅厨艺了得,更是略懂医术,若非是您,五个月前的瘟疫怎么可能轻易地迎刃而解呢?”

    韩捕头分外诧异,喜道:“原来您是当时的治瘟执行官,虽然您当时在京都一带,老韩我不知道您老人家的大名,但是整个密州每个百姓都知道京城出了一个刚满二十的治瘟执行官,可是了得,年纪轻轻的,妙手回春,力挽狂澜,拯救大

    宋疫民于水火中。”

    整条街的百姓都沸腾起来,不约而同地朝葛胤叩拜行礼,把葛胤当做再世菩萨般尊崇着。

    “天哪,我们县的县尉大人怎么会是治瘟执行官啊?这是多大的福份啊。”

    “皇上真是厚爱我们县,把这么一个大人物赐给我们县.....难怪会看出这朱老二的把戏。”

    “太好了,这么大人物竟然来了我们墨冀县,这可是我们县里的大福气啊。”

    “葛大人,当日我们全家人都患了瘟疫,要不是您,我们哪里还能活下来。”

    “是啊,葛大人您可是我们整个密州的菩萨啊,请受草民一拜。”

    葛胤被这四面八荒的交口称赞弄得心中莫名感到欣慰,即便他如今被皇帝冤枉而贬谪到这个小小县城里来,可是当他真正在这一刻感受到来自百姓发自内心的拥戴时,他的仕途继续走下去的决心又坚定了不少。

    中年妇女正跟大家一同对葛胤交口称赞之时,无意间瞥见准备趁乱偷懒的朱老二,心中莫名的气涌了上来。

    她拿起两颗鸡蛋便是朝朱老二脸上毫不客气地砸去,口中还不时嗔骂道:“好啊你,骗了人就想偷溜,别走,朱老二,我们可是老熟人,你这样骗人真的可以吗?我买鸡蛋可是给我孙儿吃的,要是吃出什么毛病来,你就造孽了你。”

    朱老二本想趁着大家不注意他时,弯着腰偷偷溜走,没想到除了这中年妇女以外,周围围观的妇女也一起群情激奋地朝着朱老二扔鸡蛋,弄得他一脸狼狈,浑身上下无比黏着破蛋壳与蛋清。

    他眼看着这一桌子十几篮的鸡蛋都被义愤填膺的群众咋地自己满身都是的时候,他无奈地跪在地上,欲哭无泪,一想到大家的愤怒,觉得羞愧,连忙告饶道:“大家饶了我吧,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前些日子赌钱赌输了,不靠这个鸡子清卖掉银子,我可怎么还一身赌债啊,葛大人,求您劝劝大家吧....”

    韩捕头厉声问道:“朱老二你这次做得确实太过分,不过你这鸡子清挤出来也卖不了钱,就单单鸡子清能卖什么钱?”

第三百二十一章 赠匾

    “鸡子清性微寒,能解清气,可治火热之病,确有奇效。”说话的是这么一位温婉的薄荷绿裳女子,她玉容上偶染风尘仆仆的疲惫之色,但她见到葛胤、萧音音二人时,一展如花笑颜早已将疲态一扫而去。

    朱老二茫然不懂,摇首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有一个女孩子重金悬赏收集鸡子清,这女孩子好像是从曹员外那边来的,她花了五十两银子把小的家中大部分鸡蛋里的鸡子清都买走了。可这鸡子清卖了那么多钱,残留着鸡子黄的鸡蛋不都浪费了嘛,所以小的才生了邪念。”说着向着葛胤叩首求饶道:“葛大人您行行好,小的是见钱眼开,也是迫不得己,才做了这缺德的事情,小的日后再也不敢了,求大人饶命。”

    葛胤肃然道:“那你立即赔偿这大娘的所有损失,并赔礼道歉,再去衙内领上十五个板子,这样方能给予如你一样的商贩们起到模范作用,不然本官身为墨冀县县尉大人,何以管辖本县呢?”

    朱老二抹了一把脸上粘稠的鸡子清,应道:“好好好,小的,立即去办。”

    整个街市顿刻间欢呼雀跃起来,许多百姓无比异口同声地喊着:“葛大人英明....”

    墨冀县县衙。

    当葛胤等人刚到县衙门口时,原先那两个捕快马上精神振奋起来,不敢偷半点懒,简直判若两人。

    葛胤面容格外严肃,厉声道:“守卫衙门是你两个人的职责,若是下回再让本官看到你们一个打盹,一个偷吃。韩捕头,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韩捕头挺直腰板,应道:“是,按照县尉大人新定的处罚办法:凡散漫怠工者,一律革职,永不录用。”

    两个捕快不约而同地多看了萧音音一眼,连忙作揖道:“卑职下次再也不敢了,大人请再给一次机会。”

    葛胤颔首道:“好,下不为例。”说着刚一脚跨进县衙内时,又想到了些什么,给退了回去,敛容道:“你们的小偷小摸,不需要别人说,本官一眼就能看到,若是要做贼,手脚不处理干净,就甭做了。”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便甩袖入内。

    两个捕快互相看向对方,果不其然,一个下巴睡觉时给刀柄印了一个圆柄的模样,而且睡眼惺忪,而另一个则是嘴角残留着没有清理干净的面渣子。

    这时已经到了午时,葛胤领着两位女子到了他的堂屋。

    葛胤办公的堂屋摆设简单,可以说是一贫如洗,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就连一幅字一幅画都少见。

    “葛大哥你一定是好官,虽然你被贬到此处,却没有失去百姓对你的爱戴,你方才对那几个捕快凶的样子,真的就不像你平时的温文尔雅的模样。”萧戊曦不禁感慨道。

    葛胤温然一笑,道:“曦儿师妹过奖了,赏罚自是有度,方为围观之道,只是他们一开始就对我这个刚出茅庐的年轻县尉大人,本就不放在眼里,这里的黄县令是个年纪老迈的老举人了,他自是狠不下心来,这县令县尉本就该相互帮衬

    ,若是我再像黄县令那般好说话,这个衙门就真的就懒散下去,还怎么能为老百姓效命呢。”

    萧音音附和道:“贯亭说得有理,可惜了这经世致用之才,这个宋帝真的是太糊涂,也罢,在此处还算得上清闲。”

    葛胤否然摇首道:“音音师姐,你不知道陛下的良苦用心,你看这县尉是贬官,实则是明降暗升,虽在京官中微不足道,县尉好歹在地方上是个八品的官员。本来这次乌台诗案,我虽被牵连,按理说是要判个死罪,若不是百姓施压,群臣无奈下,答允了陛下将我和东坡兄以贬谪罪进行严惩,不然哪能消得去这革新党的心火。不过一开始来到此处,我也会觉得闷闷不乐,可经过几日,倒觉得自在舒坦。在这里远离朝堂的波谲云诡,还可以为百姓谋福祉、一展抱负,何乐而不为呢。”

    萧音音淡淡一笑,思忖道:“当我们知道你被关押起来又被贬谪时,可是非常的担心,现在听你这么一说,贯亭你倒是因祸得福了。”

    她见葛胤笑而不语,显然比上次见面时日渐沉稳了许多,看来在牢狱里定是受了什么非人的折磨,不然日渐清瘦的葛胤怎会又有了些许性格上的变化。

    萧音音莫名有些心疼起这个海蓝青年,这三年来他没有过上一刻的好日子,不停遇到磨难,也有了越发让人心疼的成长,她轻轻一叹,当即转换话题,望向萧戊曦,问道:“曦儿,你怎么会来此?”

    “我和阿印一知道葛大哥被贬官的事情,阿印有事走不开,便让我替他来看看情况,有没有需要帮忙的?”萧戊曦应道,突然想到了什么,疑惑道:“对了,我曾路过至坤客栈,没有见到霜儿的踪影,听人说她就在密州呢,我原以为她是担心葛大哥,可怎么没有看到霜儿呢?”

    “贯亭贤弟啊,您今儿真是在墨迹县出尽了威风哪。”

    还未等葛胤回答,有一位年迈的穿着官服的老者,走了进来,他身后的韩捕头与三四个捕快搬着两块牌匾,这两块牌匾分别写着:“清正廉洁”与“仁民爱物”。

    葛胤疑惑道:“黄县令这是怎么回事?”

    只听韩捕头解释道:“大人哪,这都是县里的百姓自发送的两块匾额,说是赠给葛大人的,刚好葛大人你上任也有些时日,这屋子都没有什么像样的物件,着实会让人笑话。”

    葛胤连忙拒绝道:“这怎么行,拿百姓的东西,这也对不起他们送的:“清正廉洁”四个大字啊。”

    黄县令正色道:“贯亭贤弟太过谦虚啦,你可是为了大宋百姓驱除瘟疫的头号功臣,早些年苏东坡大人在密州任知州

    时,黄某有幸在他手底下担任师爷,他与你一样,不接受百姓的馈赠,但是对于百姓的文墨牌匾,他是不会拒绝的,他说这是百姓用文墨对自己的鞭策,贯亭贤弟与苏大人情谊深厚,何不效仿一二。”

    韩捕头解释道:“对啊,葛大人,百姓们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们让我跟您说,没事的,这些都是大家对您的诚挚谢意,若不是您解决了瘟疫,他们恐怕早已殒命了。”

    萧戊曦劝道:“葛大哥,你就收下吧。”

    葛胤轻叹一声,一脸无奈地颔首,只听韩捕头说道:“对了,外面有个小姑娘和个老头,说是大人您的旧友,吵着要见您呢,对了,那小姑娘叫什么冷的....”

    还未等韩捕头说完,葛胤等三人早已不见了行踪,原来这三人欣然赶到衙门口。

    这花裙少女与一个慈眉善目的胖老道儿站在一起,这一老一少的模样极为好玩。

    “霜儿.....三生师叔.....”

    萧戊曦见到这一老一少,惊诧道。

    “都是这个小丫头,叽叽喳喳的,要老道我给她的亭哥哥治病.....真是烦....严重影响了老道我悬壶济世的行程。”三生道长满脸嫌弃,埋怨道。

    冷筱霜玉掌诧异,冷哼道:“哼,死胖子,你说什么呢?是你自己答应霜儿的,只要帮你收集什么鸡子清,让你拿去给那个什么曹员外治好大脖子病,你便答应霜儿,给亭哥哥治病。”

    萧戊曦恍然大悟道:“原来收集鸡子清的是你们两个,难怪那个朱老二说,三生师伯可是用那鸡子清为药引,再配上我普什宗的丹药将那曹员外治愈呢。”

    三生道长捋须应道:“不错,萧师侄越发厉害了,那个小丫头,你要给你亭哥哥治什么病啊,可以找我的萧师侄,她可是我掌门师兄的高足啊。”

    “哼,你们都要给亭哥哥治病,你们普什宗的人不能说话不算话。”冷筱霜嗔怒道。

    葛胤一脸茫然,问道:“霜儿!我没有病啊,何必为难老前辈呢.....”

    冷筱霜连忙站在葛胤身边,硬是抬起他失去了力量的右臂,固执地说:“就要嘛,霜儿说过的,一定要用龙筋将你右臂修复好,现在龙宫里的人已经答应给霜儿龙筋了,只要我们去海峪村休养个几个月,亭哥哥你的右臂就能恢复如

    初啦。”

    三生道长圆脸上露出浓浓笑意,颔首道:“哈哈,你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老道只是同你说笑罢了,瞧把你急得,好啦好啦,不就是过肉穿换筋嘛,简单的很。”说着看了一眼萧戊曦道:“再让萧师侄在一旁帮衬着,管保葛少侠右臂恢复如常。”

第三百二十二章 情故

    密州,海峪村。

    午后,暖阳均匀的铺洒在这片沙滩上。

    一条长长的影儿倒映在金黄色的沙滩中,清俊的海蓝青年衣袂飘荡,如若仙风道骨般伫立着,柔和的海风仿佛爱人的荑手轻轻抚摸着他消瘦的侧颊。

    可是他的心并没有所面对的那一片茫茫的大海那样辽阔。

    曾几何时,这片浅浅的沙滩上有个少年向着蓝天白云、向着蔚蓝大海举起自己的手掌,如盟誓般说道:“ 我葛胤向着大海发誓,此生只爱萧虹仙,永不违誓。”

    “我萧虹仙向着大海发誓,此生只爱葛胤,永不违誓。”

    耳畔回响起那花儿一般美丽的女孩对着自己说着,等到他恍惚间转头之际,那沙砾瞬息拼凑成熟悉的人儿。

    天真烂漫的少女绽放着春风拂面般笑容。

    可是他的眉头不知为何紧紧蹙起,决然扭头准备视而不见之际,另一个方向又出现了令他心中莫名黯然的画面。

    阳光下,黄赤少年正低着头浅浅地亲吻着水绿少女的额头,画面何其美好,却像触及了扎在他心里的那一根刺,酸痛感涌上心头。

    在过去,在从前,这些都是他最美好的回忆,可是自从那一夜后,所有的美好都是负罪,沉沉的压在他心间,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海蓝青年按耐不住心中的痛楚,用手掌捂着胸口,颓然蹲跪下来。

    这无助的孑然孤影落入石瓦房外的那抹血红衣衫的少女灵眸里。

    那一双流盼婉转的湿润瞳孔中不时流溢出淡淡的黯然之色。

    “萧虹仙,你要明白,当你杀了他父亲那一刻,你们一切都结束了,你还来干嘛呢?想他伤心还是想他原谅你呢....”

    说话的人正是倾城美艳的萧音音,她挡在了萧虹仙的面前,将她望向那海蓝青年仅有的视野给硬生生地阻断了。

    萧虹仙敛起黯然之色,灵眸一翻,透着一丝厌恶,嗔道:“关你屁事,就算我和葛贯亭结束了,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喜欢你。”说着她悻然转身准备离开。

    “那至少,我可以永远陪在他左右。”萧音音红唇翻动,语透漠然地说。

    这一句话,倒是像一把冷箭从暗处射出,毫无防备地插在萧虹仙的脊背上,让她闻言一怔,定住了步子。

    半晌,她背对着萧音音的娇躯开始在瑟瑟颤抖,也不知娇弱的她用尽什么气力拔腿奔跑进那一片低矮的林子里。

    萧音音望着那抹血红之影渐渐消失在低矮的林子里,美目中方才流露出自嘲之色,恻然道:“就算能永远陪着

    他又如何,他的心哪里容得其他女子靠近半步。”

    她的香肩上这时却多了一只长着金色绒毛的小猞猁,那两颗幽蓝色的兽目略显呆萌的眨着,样子可爱极了,倒是与主人的黯然迥然不相称。

    血红少女跑到林子深处,才停了下来,袖子里露出三枚银针齐齐并指扫荡而出,在银针透着三棵树身而过后,她倏然从腰间抽出一条长鞭,这长鞭甚是诡异,鞭身滑#嫩如蛇皮纹路,但成色却是以紫绿渐变色为主,让人看着不觉得心中一凛,定会在思忖这是什么厉害的兵器。

    这长鞭鞭身还泛着血色光晕,鞭柄头是个暗紫色的翡翠圆筒的物件,不时闪烁着光芒,有一丝诡异之感的是翡翠圆筒上缀着一个骷髅头,这个骷髅头的口还是裂开的,由于这暗紫色的光芒时闪时灭,像极了这骷髅头的两颗暗紫色且会发光的眼球,看久了会有晕眩之感。

    可是这血红少女浑然不惧,挥动着那诡异的长鞭,长鞭宛若灵蛇出洞,迂回挥斥,不但将前面六棵大树拦腰截断,还将那三根银针给托了回来。

    “轰隆”数声,六棵大树的树身轰然倒地,激起尘埃飞屑、树叶飘零,长鞭转动回来时,那湛湛血光像是有着摄人的魔力一般,将所有经过的尘土与落叶悉数卷荡成一大捆流波。

    随着血红少女轻舒藕臂,长鞭狠狠拍开这捆流波,这流波着实诡异的很,明明是在半空飞驰,但所经之处的平地却是裂开一道狭长的地缝,其威力在清波流水间便有破土开地之力。

    “好个九曲回魂鞭啊,素闻这是阴域界的三九奇兵之首,天巫番外门的镇门之宝,可惜啊可惜,如今却成了你发泄情怨的利器罢了,若是让天巫婆婆知道了,她不知该作何想?”血红少女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英俊不凡的翩翩公子。

    萧虹仙一改玉容上的哀愁变成了嗔怒之色,道:“孟秦飞,你找你的音音师妹送猫去啊,干嘛来消遣本小姐。”

    孟秦飞向她慢慢靠近,嘴角噙着笑意,揶揄道:“你是吃醋了呢,还是吃醋了呢?”

    他说完,立刻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萧虹仙的玉容上的神情,这神情甚是古怪,像是憋着一股怨气,又像是被说到了什么痛楚,难以发泄出来。

    他见萧虹仙这副懒得与自己打闹的模样,心中莫名开始心疼起她来,骤敛笑容,恻然道:“还是想把我赶到音音身边,把音音带走,好让葛贯亭....”

    “行了,别提他,你们不要总是以为我没有了那木头活不下去,我是看他可怜,才来看看他手臂是不是有转机,孟秦飞你就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吧。”

    萧虹仙被他戳穿了心事,整个神情刷得惨白无色,可她倔强的很,说这话时,硬是将眼眶里那不争气的眼泪硬是向着两边匀散开,显得美眸晶莹圆亮。

    孟秦飞本是想着把话说开,让她放下,谁知这少女的脾气倒是倔强的很,反而把话题说死了,这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他频频颔首,动情地说:“对,是该看看他,毕竟你杀了人家父亲,你这些年到处奔走不就是想为他补偿吗?可是你已经十八岁了,按照当年你与你爹的约定,明年你就要按照当年指腹为婚的约定,嫁给你最讨厌的人.

    ...有时候我真的看不清你,三年前你死都不愿意嫁给萧戊光,为了这个,还到处找乾坤石。可如今的你呢,还是当年的萧虹仙吗?为了个男人,连自己的终身幸福都不管不顾了,还和你父亲大吵一架,最后还是以明年成亲来换取你这三年的自由限期,你如今的自由也就是为了他对吧?我有时候真的很嫉妒他,你这样一门心思都扑在他身上值得吗?萧虹仙,你说句话,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走,找个剑尊门找不到的地方....找个没有葛贯亭的地方.....”

    萧虹仙彻底被孟秦飞撕开了心防,三年来的矛盾与苦楚一下子如决堤的洪水翻涌而出,眼眶的泪早已止不住梨花带雨般流过玉颊。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幽怨,当下截口道:“幸福?没有了他,嫁给谁都没有幸福可言,我爹还有爷爷他们不就喜欢萧戊光吗?好,那我就嫁,成亲那日,我一定要斩下他的胳膊,替那木头报仇,到时候,也不让别人找我爹的麻烦,大不了就是一剑封喉,简单干脆。自由?我如今的自由就是用我的余生拿来弥补我给他留下来的创伤...孟秦飞......你不是葛贯亭.....我不会跟你走....不会跟你走....”

    说到最后她整个人几乎要崩溃,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地却又固执地喃喃着那一句话:“不会跟你走...”

    孟秦飞凝视着如此固执到让人心疼的少女在自己面前清泪纵横、失声哑语,便毫不犹豫地将手臂上前一探,将她的藕臂紧紧抓住,顺势将这个没有了任何气力、略显精神憔悴的少女揽到自己怀中,柔声安慰道:“好好,不会带你走,真的拿你没有法子,恨不得自己就是葛贯亭,好好地对你说:仙儿,我不怪你,一辈子都不舍得怪你。”

    萧虹仙任由着他紧紧搂着,竟没有了嚣张跋扈的抵抗,反而将螓首深深埋在他怀里啜泣着。

    孟秦飞可以明显感觉到他胸口的衣襟慢慢透着一股湿哒哒的凉意,怀里女孩的娇躯随着啜泣声开始瑟瑟发抖,像是一具宣泄完情感后被掏空所有精力的驱壳,又被那难以抵御、来自心田间的那阵阵寒意所侵袭。

    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秀发,动情地说:“可是我不是,我是孟秦飞,我只能用我的方式去爱你,去守护你,萧虹仙你知道吗?我孟秦飞活了这三十一年,没有一个女子能让你这般让我动心的。”

    怀里的女孩竟然听了这般衷情话语没有丝毫的反应,整个螓首埋在他的怀里,看似极其平静,这种平静却让人感到可怕,就像掉落在地上的九曲回魂鞭,在那绽放着妖冶的血色光晕。

    “乾坤石,惘情蛊,青衿绿裳,未见当年少年,只留一情故。”

    ※※※

    东海,海滩边上。

    “霜儿,龙族真的答应给你龙筋吗?”衣着薄荷绿色裙子的秀美女子倚着一位娇俏可爱的淡黄衣裙少女身旁坐下,她的一双美目不停注视着少女俏丽的脸庞,许是在捕捉着某些表情。

    被唤作“霜儿”的淡黄衣裙少女听后眼神闪过一丝犹豫,她极力掩饰自己心虚的神情,急忙应道:“对对对。”

    “这小丫头菜烧的好,慌也扯的圆啊,但是你把葛贯亭骗了过来,总不能让他失望而归吧。”说话之人却是一位迎面走来的貌美女子。

第三百二十三章 龙宫

    薄荷绿色裙子的秀美女子闻声扭头望向那貌美女子,唤道:“音音师姐,你此话何意?”

    萧音音嘴角微微一扬,漠然道:“曦儿,你真是天真,霜儿只是先稳住葛贯亭,这龙筋之事有谱没谱,尚未可知?”

    话音方落,冷筱霜香腮鼓起,娇嗔道:“音音师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我没有骗人,是真的......”说着摊开手掌,手心躺着一颗正焕发着水蓝色光辉的珠子:“那个叫敖洲的哥哥给我这个避水珠,他告诉我,他一定劝服他父亲四海龙王敖丕海将敖浅的龙筋送给我,拿来救治亭哥哥的右臂。”

    萧音音与萧戊曦纷纷流露出匪夷之色,还未等这两人开口,冷筱霜早就急不可耐地解释道:“前段时日,我背着哥哥独自一人来到这里,由于霜儿不会武功,被两个地痞欺负,还好敖洲哥哥出来解围,他知道我是为了龙筋而来,表示愿意帮忙,并且拿给我避水珠,说明日海边有人指引我到龙宫去,所以我才找了三生道长和亭哥哥,以免再耽误右臂的治愈良机。”

    “既是如此,你明日一定要小心为妙。”萧音音容色透着忧色道。

    翌日。

    清晨的海峪村,红日出海,霞光万斛,仿若光焰夺目的玛瑙盘。

    清癯俊秀的海蓝衣衫青年漫步在海滩边上,他肩上坐着一只懒洋洋、未睡醒的小仓鼠,这一人一鼠的身姿在阳光的照射下倒映在沙滩上,好不潇洒惬意。

    “贯亭.....”

    这惬意闲适的情景很快随着一声急迫的呼唤声戛然而止。

    当葛胤闻声蓦然转身之际,肩上慵懒坐着的小仓鼠小琥猝不及防地高高坠下,狠狠地扎进了沙土里。

    小琥的半截身子都扎进土里,这小畜生气哼哼地想抽身而出,却因为用劲过猛从土里拔地而起后,灰头土脸地趴倒于地。

    等小琥好不容易站起鼠身,正准备用爪子啪打啪打自己身上的尘土时,身后一股海浪毫无预兆地席卷而来,将小琥没身而过。

    小琥被这股浪推了一百米处后才停下来,等它正抖落身上的水珠、打了个机灵转身时,一幕惊心动魄的场面让它目瞪口呆。

    浪退潮之后,湿哒哒的沙滩上竟堆积着一具具虾兵蟹将的残骸。

    葛胤顺着小琥目瞪口呆的鼠目望向海面上,竟然发现海面上漂浮着无数具虾蟹贝龟的残骸,咸海味混着血腥味弥漫着整个海域上空。

    “看来东海龙宫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刚才呼唤葛胤的那名貌美女子与他并肩而立,她疑惑地说。

    这尸骸遍野的场景还未等葛胤回过神时, 不远处的海面上传来救命呼唤声:“亭哥哥......”

    葛胤闻声扭头,只见一少女在海面上载沉载浮,不停地挣扎求救,而这时靠近她不远处的海面上波浪汹涌,一只银白巨龙从海面中飞腾跃起直插云霄。

    银白巨龙搅乱了整个海面的平静,也将载浮载沉的少女彻底淹没。

    “霜儿.....”

    葛胤大惊失色,大喝一声,腾空跃起,二话不说便跃入海中。

    海中的世界宛若梦幻的蓝色玻璃,即便浮游着虾蟹贝龟的残骸也丝毫掩盖不了海的澄澈。

    葛胤单手如浆划开水浪,不断游向海底深处,游了半晌,方觉筋疲力尽的葛胤暗自调动乾坤石与大智菩提璎珞藏、上善九道三股灵力,这三股灵力为他调整内息、不断蓄劲以游。

    眼看着葛胤靠着单臂即将游到海底最深处的泛着耀眼蓝光的漩涡时,从那漩涡钻出三三两两握着刀叉剑戟的虾兵蟹将和七八个长相奇特的巡海夜叉。

    他们一见葛胤立马凶神恶煞地举起手中兵器向葛胤挥刺而来。

    葛胤微微一愕,当即用左手捏起一记法决,黄蓝剑气如一把把水剑般在海底飞射,迎面而来的巡海夜叉还来不及闪躲便被这股凌冽的水剑之气打得形神俱灭。

    这狠厉的出招画面落到了一直紧随葛胤身后的貌美女子眼中,她美目闪过一丝诧异之色,因为在这女子记忆里葛胤这青年一直都是仁厚善良、行事优柔寡断之人。

    两人前后游进海底的蓝色漩涡后,来到了一片新天地。

    海草丛生、珊瑚林列、岩石嶙峋、水墙壁立,都在七彩光影中耀眼夺目,最让人称奇的是被海草、珊瑚、岩石簇拥于中央的一座被五彩水晶堆砌成的宫殿,宫殿外矗立着由一条卧龙形状雕成的的拱门,拱门上笔走龙蛇地写着:“龙宫”二字。

    原来葛胤二人闯入了这如梦如幻的海底龙宫。

    还未等缓过神来时,一群虾兵蟹将从拱门冒出,将葛胤二人团团围住,这些虾兵蟹将一次排开,为一位男子让出一条通道。

    细看这男子相貌俊秀绝伦、身着一袭白玉锦袍、金冠束发、最吸引人注意力的是额上两只龙角。

    “我二人只是来寻小师妹霜儿,何至于让龙族太子亲身来迎?”葛胤身后的女子轻迈莲步,与葛胤并肩而立,漠然道。

    眼前这男子是龙族太子敖洲,他听完此话后,原本冷峻的脸庞反而多了一丝温柔,道:“既然相遇,都是缘分,音音小姐你说是吗?”

    葛胤浑然不在乎敖洲所言,满脸透着忧虑,依然不失礼节地作揖道:“擅闯贵宝地,是葛胤二人唐突,只是方才发现舍妹遇险求救,所以事急从权,来此寻找筱霜舍妹,还望龙族太子见谅。”

    敖洲面无表情地瞥了葛胤一眼,反问道:“葛大人的舍妹是本太子姑母的女儿,也是本太子的亲表妹,那葛大人岂不得叫我声兄长吗?”

    他见葛胤顿时沉默,不愿回答,他便摇首道:“玩笑之言不必当真,霜儿她无恙,我已命人安置于龙宫之内.....”

    萧音音察觉异样,截口道:“龙族太子亲身相迎,难道

    是有人擅闯龙宫......”

    敖洲微微颔首,附和道:“没错,被关押于龙宫的敖沣突然被两个蒙面人劫走,还同时把敖浅的尸首带走,我带人在这片海域寻找他们的踪迹时,发现受伤昏迷的霜儿,所以带着霜儿回龙宫,此时你们两个闯入以为是那些蒙面人去而复返,所以就出来一探究竟。”

    水晶龙宫,囚牛殿外。

    “我龙族承袭自日辉龙王敖晗一脉,自祖父日辉龙王始,将龙族改为四庭:四海、五湖、万江、千河,由四海龙王敖丕海、万江龙王敖丕江、千河龙母敖丕荷、五湖敖丕湖共同管辖乾坤海域川流布云施雨,三王以我父王四海龙王敖丕海为尊,东海便是龙族总坛,这水晶龙宫也是千万年来龙族权利的核心。水晶龙宫自然是耀眼夺目,而这水晶龙宫分为九宫一殿布局,九宫指的是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螭吻,一殿当然是龙宫中央位置的龙渊殿,取自潜龙在渊的意思,也是主殿,龙族商议大事与举行仪式之所。”

    敖洲尽显地主之谊,引领着葛胤、萧音音走到一座匾额写着“囚牛殿”的宫门口方才停下步子,指着“囚牛殿”三个字,介绍道:“而我们现在来到的这个囚牛殿是我姑母敖丕荷原来居所,霜儿表妹便在此处。”

    话音方落,殿内侍女早已将殿门敞开,葛胤与萧音音刚一抬腿入内时,熟悉的声音骤然入耳。

    “什么?你说敖浅的尸首被敖沣带走了吗?”

    “是的,霜儿不要着急......”

    原来对话的两人是冷筱霜与五湖龙王敖丕湖。

    冷筱霜情绪甚为激动,她清秀绝伦的脸庞上时而闪过无奈与彷徨,后来她焦急万分地截口道:“四舅父,霜儿听哥哥说要这么叫你的,霜儿没有叫错吧。嗯,对了四舅父,还有龙筋吗?霜儿有一个好朋友他需要龙筋.....还有吗?”

    眼前这清秀少女竟然从床榻上爬起来,她娇颜惨白、毫无血色,白皙的脑门上有一块明显的青紫色淤伤,眼眶里含着激动与忧虑的泪水,泪水在她的言语中很快凝成了清澈的泪光,这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看得极为心疼。

    只见她跪在了敖丕湖面前,紧紧抓着敖丕湖的衣袂,苦苦哀求道:“四舅父求你了,帮我在龙族再找一条龙筋吧,霜儿求你了。”

    说着想到了什么似得,将自己的衣袖卷起,举着自己的白皙藕臂不停地戳点着臂弯,行为几近乖张,她急道:“如果实在不行,就抽霜儿的龙筋,哥哥当年也不是把自己龙筋抽出来吗?那霜儿也有龙筋的,霜儿也可以......”

    “霜儿,葛胤如果要让你个弱女子为了我抽筋扒皮,那葛胤宁愿一辈子当废人。”站在内屋外的葛胤听后大吃一惊,在感动冷筱霜为自己付出之余,很是心疼这个小丫头的他再也按耐不住说道。

    冷筱霜见是葛胤,微微一怔,却是愣在当场,敖洲站了出来,连忙介绍:“四叔父,这两位分别是乾坤剑尊门的葛胤葛少侠以及素有“一剑萧倾城”之称的萧音音萧小姐。”

    还未等敖丕湖开口时,冷筱霜全然沉浸在自责与忧伤的情境中,她缓缓站起,当要走到葛胤面前时,她忽觉眼前一黑,几欲晕厥,身子失去了平衡。

第三百二十四章 舅父

    幸而葛胤上前相扶,眼看着冷筱霜娇躯重心朝着葛胤倾倒,葛胤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任由着她靠在自己身上。

    葛胤将冷筱霜扶到床榻上,小心翼翼地让她卧躺下来,可是冷筱霜从半昏半醒的状态变得精神抖擞起来,握着葛胤的手,连连自责道:“亭哥哥,都是霜儿的错,是霜儿不小心把敖沣和蒙面人放走的,才导致龙筋被敖沣这个坏哥哥一并带走。”

    随着冷筱霜的一句自责之语,大家的思绪渐渐被带到了冷筱霜的回忆之中。

    海岸边,冷筱霜深深凝视着手掌心中焕发着水蓝色光辉的避水珠,正色道:“亭哥哥,霜儿虽然什么都不会,但是霜儿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换得你手臂康健。”说罢这固执的少女将避水珠放在心口位置,缓缓阖眼,娇躯如箭矢般跃入碧海蓝天中。

    在海水浮层之处,避水珠爆绽出水蓝色的光芒将冷筱霜周身笼罩,像是形成薄而透明的保护膜将她护在其中,水火难侵。

    眼看着这个带着爱与希望的懵懂少女在避水珠形成的保护膜下越潜越深,向着海底的深处尽头潜去。

    半晌,她终于看到了象征着希望的耀眼蓝光漩涡,只要进入这个漩涡后,迎接自己的许是又一个天地。

    一座如梦如幻的海底龙宫呈现在这懵懂少女的眼前,她恍若看到了触手可及的宝藏,樱唇逸出豁然之笑。

    同时,作为有一半龙族血统的冷筱霜莫名想到了儿时生活在龙宫里的记忆。

    她的笑容也渐渐僵在唇边,耳畔仿佛传来或远或近的清脆童音。

    “哥哥,我答应母亲串好的珍珠项链你藏哪里啦?”相貌灵秀的三岁小女娃朝着自己的哥哥冷鳞摊开小手掌,皱了皱小琼鼻,装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问道。

    冷鳞露出狡黠的笑颜将一串珍珠项链高高举起,笑道:“在这哪,如果霜儿能拿到的话,哥肯定还你。”

    “你真是坏哥哥。”

    气鼓鼓的小女娃就算双脚垫高也够不着,因为身高差距太大,谁知道这小女娃灵机一动,开始挠起哥哥的痒痒来,吓得冷鳞下意思身子往后缩退,实在受不了这个挠痒痒的攻势,撒腿便跑。

    这两兄妹们在你追我赶的欢声笑语里,沉浸于岁月的美好。

    沉浸在旧日回忆的冷筱霜没有察觉到周身气流骤然发生着诡异的变化。

    眼前的水晶龙宫向她不断投放出强大的威压感,不禁让本就在凡间生活的冷筱霜开始产生极为不适的眩晕感。

    冷筱霜只当是初来乍到的不适,没有想过其他,当即紧握手中的避水珠以驱动周身的保护膜加快速度向着龙宫靠近。

    奇异的是一旦向着龙宫逼近就仿佛被一块强大的吸附力给吞食,避水珠也出现了

    异样,它从冷筱霜手缝中溜出,兀自旋转漂浮至冷筱霜螓首上空。

    避水珠绽开幽蓝光波,光波在前方汇聚成一缕光弧破开眼前吸附力般的流波,开出一条让冷筱霜进入龙宫的康庄大道。

    而正当此时,两抹黑影如电光火石般迫近。

    这两抹黑影浮空立在冷筱霜眼前,他们全身紧身黑衣,脸庞被黑布照着,看不清模样,其中一名蒙面人肩上扛着一只毫无气息、紧闭双目的银白小龙。

    还未等冷筱霜抬首看清时,一缕银白光束随之射来,眨眼间在两名蒙面人面前凝成人形,此人头戴金冠,发丝微乱,面露疲态,一身乳白色薄衫极不齐整,像是刚从床榻中爬起来而未梳洗的模样。

    他探出手将那浮空的避水珠抓起,冷冽一笑道:“天助我也,有了这个珠子足够破解这东海龙宫的结界。”说罢他定睛看向冷筱霜,露出一丝讳莫之笑,冷冷地道:“多谢了,我的好妹妹。”

    冷筱霜闻言,心下一凛,下意思往后一退,呐呐道:“你是敖.....沣...”

    “敖沣,事不宜迟先杀了这丫头,我们赶紧撤,不然龙族的人就追上来了。”蒙面人阴鸷般的眸子闪过阴狠的杀意,说话间右手张开化爪罩起金色华光正欲对冷筱霜痛下杀手时。

    敖沣闻言冷漠的脸庞难掩不忍之色,便当即截住他的手腕,阻止道:“唐兄,算了,无须浪费时间。”

    唐姓蒙面人听后微微颔首,但等到在敖沣跃然飞身丈许后,旋身朝着冷筱霜华光一掌击空。

    失去避水珠庇护的冷筱霜本就岌岌可危,却因为这一掌顺势加大了她周身的浮力,中掌的冷筱霜整个娇躯向着他们相反的方向弹开。

    “亭哥哥....”

    冷筱霜很快被这浮力打到海面上,害怕无助的她由于失去了避水珠的庇护而在海面上不停地挣扎呼唤着。

    越是挣扎,海中的漩涡越是猖狂,眼看着不识水性的冷筱霜即将溺亡时,一只通体金黄巨龙乍现,将她周身盘起。

    回忆在冷筱霜眼里渐渐从大放金光恢复到暗淡平静的瞳孔之色,但是她俏容隐隐流露着愧疚与自责,道:“都是我不好,非但没有求得龙筋,反而还将敖沣放跑了。”

    一向冷峻的敖洲微露怜惜之色,动容道:“霜儿,这不能怪你,是我们太大意了,疏于防范,让两个凡人闯入龙宫.....”

    “这龙宫结界怎能让这两个凡人轻而易举地进来却又依靠避水珠而离开呢?”萧音音面透疑惑,截口问道。

    敖洲敛容解释道:“本来这结界就是设来引敖沣同党入内,一网成擒,只是霜儿本就凡人身子,又不识水性,所以才弄了这个避水珠,让她可以自由出入龙宫,谁曾想因缘际会却被敖沣钻了空子,也只能怪我龙宫防范太弱,被他们轻易逃脱。”

    冷筱霜听后越发的

    自责起来,,她紧握住葛胤的手臂,却神情沮丧地低首不停地呐呐自责道:“都怪我都怪我......”

    葛胤皱了皱眉头,伸手抚了抚冷筱霜的发髻,柔声安慰道:“霜儿不怪你,亭哥哥的手臂都已经这样三年了,真的无所谓了,你的好意我知道,谢谢你.....”

    “年轻人,龙筋有是有,只是这龙筋是曾经一位龙族长者死后所遗存之物,从**取出年代已久,恐怕早已失去了活力,不知道是否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呢?”头戴金冠、身着华服锦缎的中年男子双手负背走来,此人正是东海之主、四海龙王敖丕海。

    一旁的敖丕湖连忙站起,为敖丕海让出玉椅,躬身作揖道:“大哥。”

    冷筱霜诧异万分,喜极而泣道:“大舅父,谢谢你......”

    敖丕海坐在冷筱霜床榻边上,向着她投射出慈父般的目光,欣慰无比道:“霜儿,多年不见,没有想到你还认我这个舅父。”

    冷筱霜频频颔首,附和道:“那是自然,母亲赐予我半身龙族血统,血浓于水任谁都难以割舍。”

    敖丕海闻言深感欣慰,只是想到当年剔筋削鳞的冷御臣不禁唏嘘道:“哎,若是当年你哥哥冷鳞如你这般懂事就好了。”

    ※※※

    密州,海峪村。

    简单的木屋门口站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胖老道儿,他捋了捋稀疏的紫黑色长须,一双眸子定睛打量着屋内木桌上狭长的桐木盒子几乎出了神。

    “三生师叔难道这龙筋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身着薄荷绿衣裙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三生道长身后,她开口问道。

    三生道长摇了摇首,兀自走进屋内,走到放置最角落的木凳旁坐下,叹了一口气,竟也垂首默然。

    “道长你是否有了办法,却不知道是否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才欲言又止。”拥有倾城之貌的美丽女子与一位清俊青年并肩走来,这青年听着身旁女子说话之余,不禁下意思地按了按自己早已失去自觉的右臂,眉锋微微蹙起,俊俏的脸庞上多了抹不言而喻的愁意。

    三生道长老眸闪过一丝笑意,一语成谶道:“音音师侄果然聪慧,这把握不在于老道,而在于你们。”

    而门外忽然闪过一抹淡黄身影。

    白天转黑夜,夜色笼罩整个海空,大海隐没在夜色中,整个村庄静谧地都可以清晰听到海浪声。

    “霜儿,傻丫头,你这又是何苦呢,你一刀下去抽出你体内龙筋就真能帮到葛大哥吗?如果真如此,那葛大哥该多难过多自责。”萧戊曦夺下冷筱霜手中匕首,责备道。

    这时葛胤与萧音音闻声赶到,只见屋内灯火昏暗,冷筱霜坐于桌旁,她修长白皙的藕臂腕内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狭长的玄黄色血口子。

第三百二十五章 度朔

    血口子还时不时地沁出血珠,木桌上、地上无不滴上玄黄色的血滴。

    葛胤注视着她臂腕上的血口,面透自责之色,他敛起蹙眉心疼的神色,决绝道:“霜儿你若当真如此,我情愿一刀斩断右臂绝了所有的念象。”说着“铿”地一声,冷不防抽出手中的洊雷剑。

    萧音音怔然一惊,当下玉掌翻去,扣住葛胤左手手腕,柳眉蹙起,阻止道:“贯亭,不可。”

    冷筱霜见状更是白皙的脸庞又惨白了几分,她不顾手臂伤口的疼痛,当即转身死死地抱住葛胤的右臂,情急之下两行清泪竟夺眶而出,央求道:“不要呀,亭哥哥,是霜儿错了,霜儿再也不做让你伤心的事情,你也不要伤害自己可以吗,求你了。”

    还未等葛胤开口时,三生道长早已在门外洞悉一切,他连连摇首道:“罢了罢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拼个鱼死网破是不罢休的,那还不如把所有气力留着去对付海鬣蜥。”

    四人异口同声道:“海鬣蜥。”

    “没有错,海鬣蜥有断尾重生的本领,那它的尾液便可以浸泡龙族那根存在了五百年的龙筋,使它重新焕发活力。”三生道人面透难色,续道:“只是这海鬣蜥在六十年前就已经消失了踪迹。”

    萧音音玉容透着一丝不甘,追问道:“那六十年前最后出现时,海鬣蜥在哪里呢?”

    “沧海度朔山圣灵坛!”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俊秀的白衣青年徐徐走来,此青年正是龙族嫡子敖洲。

    萧戊曦闻言一惊,疑惑道:“度朔山圣灵坛是净火教总坛呀,听说这圣灵坛早在六十年前被正道合力锁入海底,那海鬣蜥定是在正魔大战中逃遁了,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敖洲摇首否然道:“海本辽阔,但无穷尽,一针一叶只要有心尚可寻得,更何况是硕大的圣灵坛呢。”他目光扫了所有人后最终停留在萧音音玉容上,恻然一笑道:“敖洲作为东海少主,愿意为几位引路同行。”

    冷筱霜灿然一笑,道:“太好咯,那就有劳敖洲表哥啦。”

    ※※※

    东海,度朔山。

    层恋叠翠,林海涛涛,山脉绵延犹如龙盘虎踞;登崖远眺,碧波环抱,洪波荡漾,海面上鸥鹭翱翔,俨然是一幅山海交融的绮丽画卷。

    度朔山远离陆洲,山岛狭长,宛若一柄翡翠玉勺静谧地徜徉在烟波浩渺的沧海中。

    在度朔山山脚下沿着海岸铺着一袭银白球石的长滩,镶嵌在青山绿野间,犹如深邃幽静的夜空

    上遥挂着一弯新月。

    新月长滩上出现三女两男的身影与足迹,正是葛胤、萧音音等人。

    “度朔山这么美,真的想不到曾经这里发生过闻名乾坤的正魔大战,奇怪的是这里犹如仙境,魔教净火教为何会选择在此地设立总坛呢?”说话的女子是萧戊曦,她斜肩背着药箱,腰间挂着一把精致镰刀和她柔弱的身子极不相匹配。

    萧音音眸光望向山崖之上,正色道:“度朔山乃乾坤最东之地,也是冥界鬼门之所在,鬼门乃阴阳两界交叉点,凡人可于鬼门通幽冥,鬼魂亦可从鬼门到达人界,但神界怕阴阳两界大乱,故而让神荼和郁垒两大冥府之神镇守鬼门,至此厉鬼绝了还阳之路。可在两百余年前净火教从天竺国传入中土之后,发现许多厉鬼鲜入鬼门,经正道人士联手龙族一查究竟后,才知道原来是净火教以渡化为名,将悉数身怀恶念的厉鬼收为己用,故而对天下苍生产生巨大威胁,所以正道人士发起了六十年前轰动一时的正魔大战。”

    话到至此,她美目流转,目光落到萧戊曦脸上,顿了顿,道:“想必净火教以此为根据地,设立总坛,也是为了鬼门之要塞,收天下厉鬼为己用,以图他们所云的大道乾坤霸业吧。”

    “啪啪.....”

    站在萧音音身旁的龙族太子敖洲乍然双手鼓起掌来,道:“萧倾城所言不虚,确为如此,只是这净火教是正是魔尚未定论,它的教义秉承于天竺禅宗佛法,或许是辗转到中土后落入心术不正之人手中,便沦入魔道,想必六十年前第十七代教主欧阳御阗倒行逆施,引起乾坤正道人士不满,群起而攻之,才导致如今灭教之果。”

    本就心怀仁义的青年葛胤听后更是唏嘘不已,喟叹道:“道本在心,盖不论仙佛两道,一念成魔,一念成佛,皆乃归因于一念之间。”

    紧随着冷筱霜听着几个人谈话不禁觉得烦闷无趣,更是哈欠连连,不耐烦地说:“敖洲表哥,这些前世今生的话以后再说嘛,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海鬣蜥,那个圣灵坛遗址在何处呀?”

    敖洲不急不躁,镇定自若地说:“霜儿表妹莫急,这圣灵坛的踪迹早已在六十年前沉于海底。它原本在度朔山山坳最东之处,地势为谷。它之所以被沉入海底是因为我龙族父辈合力所为,在六十年前,逍遥门、普什宗两大修道正派领袖君阳真人等人到东海恳求我龙族为他们正魔大战助上一臂之力。我龙族本仙界小神,有镇海安民之责,自然是责无旁贷,但是净火教以火为尊,修行的是火系功法,又通过九幽伏灵鼎将三百只厉鬼炼成焱灵,正魔大战灭掉净火教教主欧阳御阗后,为了防止魔教利用焱灵死灰复燃,所以龙族的四海、五湖、万江、千河这四位龙王合力方可做到移海填谷之能,这圣灵坛就此沉于海中,并且东南西北四处被逍遥门乾坤八荒飞仙阵设下符锁锁住,以绝圣灵坛升陆之念。”

    葛胤张了张口,满面愕然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竟然可以将一方魔教总坛沉入海底,想必这焱灵怕水吧,所以才如此兴师动众吧。”

    萧音音颔首附和道:“没有错,焱灵力量强大,就算稍有修为的道家子弟也是难以匹敌,更何况是三百只呢,它被海水浸泡六十余年,又经乾坤八荒飞仙阵阵法之能压制,恐怕早已无昔日威力,但是海鬣蜥不同,它是千年东海妖兽,百余年前被净火教降服,六十年前应该也被困在乾坤八荒飞仙阵中了吧。”

    冷筱霜闻言登时心惊肉跳地一双瞳目在眼眶里急速转了一圈,她急道:“那困在海中阵里,我们**凡胎的怎么可能入阵呀,不然会被阵法威力吞噬的。”

    萧戊曦似是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后,摇首否然道:“不会的,家师曾参与过这正魔大战,他曾告诉我,乾坤八荒飞仙阵既是诛魔阵也是剑阵,它能诛魔降妖,却唯独不会伤害人,除非有人刻意要逆阵毁之,才会反受其害。”

    “不错,两位萧姑娘和葛兄弟是凡人之躯,你们可以潜入海底找到圣灵坛,接近乾坤八荒飞仙阵必然能寻到海鬣蜥的踪迹,而霜儿与我是龙族血统不能随你们前去,否则会削弱乾坤八荒飞仙阵的阵法威力,故而到时候在岸边为你们护法便是。”敖洲说话之余瞥了一眼萧音音,目光极为柔和,最后落在了冷筱霜脸上。

    冷筱霜一脸的不情愿,憋着嘴委屈地说:“我承认我很没有用,没有本事不能帮助亭哥哥,可是我就只有一半的龙族血统嘛,顶多算半个神嘛。”说着扯了扯葛胤的袖角,像是温顺的小猫咪朝着主人在撒娇。

    躲在葛胤肩上的仓鼠小琥不知哪里来的怒气,竟然对着冷筱霜龇牙咧嘴以做恫吓之意,一蹦一跳地滚到葛胤的袖口上,用它的两只鼠手妄图掰开冷筱霜的纤纤细手,可谁料冷筱霜只是轻轻一挥手,竟把小琥整个鼠身弹开了。

    萧音音裙角躲着的小猞猁梵儿早已揭开裙纱露出半只脑袋,见仓鼠小琥自不量力的模样大有嘲讽之意,它咧开兽口发出“喵嗷” 的叫声。

    谁知道小琥弹开的放下正是猞猁梵儿的头顶方位,结果被小琥圆滚滚的鼠身迎头盖面地砸到脑袋,砸得梵儿兽目发直,一脸呆萌的模样。

    葛胤见状,淡淡一笑,蹲身抄手将小琥收入怀中后,转身走到冷筱霜面前,将小琥放到她怀里,道:“小琥怕水,霜儿你到时候可以帮我照顾它吗?”

    这言下之意就是要冷筱霜不要冒险潜入海中,冷筱霜哪里受得了心爱之人的重托,马上失去了无为的争辩,神情略显呆滞地点了点螓首。

    眼神之间的交换却被萧音音看在眼里。

第三百二十六章 鬼门

    云海落日、暝烟无际。

    岩崖临海边上,燃起耕火炊烟,一股扑鼻的鱼肉香气徐徐飘荡。

    这居高临下的岩崖位置极好,背靠山岭,面朝大海,视野开阔,哪怕是海滩上停留着一只鸥鸟皆可一览无余。

    背靠着宛若象鼻状的崖洞,是遮风避雨、休憩安眠的好居所。

    萧戊曦在崖洞内架上火把,铺上四块简易的草垫子后,钻出洞外,注视着敖洲,问道:“这位龙族太子,你今夜是否也要与我们......”

    敖洲独自一人站在崖边上,怀里抱着龙渊剑,冷冽的眸光眺望四周远方,容色甚是警惕。

    他耳力极好,当下截口道:“不需要,我是龙族,沧海是我的家,从无安枕于洞内的道理,你们今晚在洞内好好休息,我为你们守夜,以防山中野兽来犯。”

    葛胤深知此人是仙界龙族之躯,一宿不眠一日不食绝对无伤根本,但觉他是堂堂龙族太子的尊贵身份却纡尊降贵地保护我们,不觉心生敬意,作揖躬身道:“有劳......”

    “葛少侠不必谢我,霜儿是我的表妹,你们是霜儿的好友,那也是我敖洲的朋友。”敖洲周身纹丝不动却仅凭耳力察觉葛胤的一举一动,并截口说。

    冷筱霜坐在火堆认真烹调着手中的美味,她左手握着烤鱼,右手插着烤鸡,浑然不知道周围都发生了什么,这充耳不闻的样子着实给人一种成熟贤惠的错觉。

    葛胤刚刚拾完柴火回来,他扑打了一下前襟灰尘后,见冷筱霜不需要他帮忙,便起身朝着大海方向伸了伸懒腰,舒展一下筋骨,在扭身之际余光不经意间瞥见海滩上最东边有一位身着血红裙衫的少女身影。

    等他晃过神来想定睛细看时,却早已不见那少女的人影了,他心中不禁开始在思索着这少女为何会出现于此,可是左思右想之下才觉得这里远离中土,她怎么可能会来此地呢,顿刻间疑虑全消。

    正当葛胤恍惚之际,敖洲“嗖”地一声化作一只金龙隐匿在西边落日之中。

    夜渐渐黑了下来,整个度朔山唯独靠着星空的微光照亮。

    在度朔山的另一侧山岭间有一片茂密的桃林,桃林中有一棵成精的千年桃树,桃树旁斜斜躺着一根硕大的大桃木,这只大桃木向着四周延长着许多姿态万千的枝干,有圆有方,但最为特色醒目的是一条形似拱门的桃木枝干,这个位置恰巧向着一片桃花林深处。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一抹血红俏丽身姿衬着桃林中的一片粉红,亮丽登场。

    这神姿秀丽的少女衣着血红裙纱,腰间系一条纯净色的纱带,纱带上隐约露出妖冶的铃铛,随着少女的挪动,发出清脆的“啷啷”声响。

    她走到形似拱门的桃木枝干前方才停下步子,只见她竖掌于胸前,指缝间夹着三枚用红色血

    迹涂写符咒的铜钱。

    “嗖”地一声,三枚铜钱斜插入于拱门左右旁的三条桃木枝干上,这血红少女当下作揖高声喝道:“天巫婆婆座下弟子凡人萧虹仙求见郁垒、神茶两位冥神。”

    声落光起,桃木间乍起阴风,两道金光兀自出现,瞬息凝成两个高大的人形,左边一位身着银盔银甲、手持钢鞭、面如生漆、两眉朝天,颌下长着络腮胡须,不怒而生威。右边一位则是身着顶盔贯甲、手持铁锏、白脸玉面,凤眼英目,长须剑眉,英气十足,这左右二位正是冥界神将神茶和郁垒。

    且听冥将神茶冷冷地说:“小丫头怎么又是你,不管你有何目的,本神还是如三年前一样,冥界鬼门非鬼神不可入内。”

    萧虹仙闻言想到了三年前自己为了寻回葛胤之父葛贤德的魂魄,擅闯鬼门被阻拦的情景,不由唉声叹气方觉当时的自己太过莽撞冲动。

    忽而她心念一动,讪笑道:“两位神将误会了,小女子只是奉天巫婆婆之命,捉拿一个要犯厉鬼,此鬼在世为人时在南疆残害无辜,杀害数十条人命,且灭绝人性,杀害生父奸#淫庶母,简直是....”

    还未等萧虹仙说完,她腰间的铃铛倏然泛起血黑光晕,并发出“啷啷”略显哀鸣的声响,许是听不下去萧虹仙的杜撰之语,发出无声抗议。

    神茶和郁垒被腰铃吸引,两位神将蹙起眉头,不约而同地互相对视了一眼,且听萧虹仙续道:“简直是罪恶滔天,他临死前还夺走我天巫番外门的一样宝物,此事事关人间安危,所以家师三年前派我前来寻找,三年前才无知擅闯鬼门,可这三年来未发现这恶鬼踪迹,故而来此造次求见。”

    说话间,她从怀里拿出一张画像,准备递给神茶和郁垒二将,道:“还请两位神将看看是否见过此鬼?”

    两位神将摊开画像详细查看,这画像里画着一位面容清俊的中年男子,他们瞧了须臾,郁垒摇首否然道:“这三年来未见此等厉鬼,看来此鬼尚在人间,尔等还需速速告知天巫,令她尽快详禀罗酆山鬼帝圣裁。”

    萧虹仙莫名得意起来,她美瞳流转,尽显机敏,却装出一副恭顺乖巧的模样,敛容作揖道:“弟子遵命。”

    神茶见萧虹仙半晌未离开,疑惑道:“怎么,小丫头还有何事?”

    萧虹仙故作为难道:“是的,家师在弟子临走前曾交代一件小事,便是让弟子到鬼门要上两根冥柴,以图后用。”

    郁垒漠然拒绝道:“尔等只是区区凡人怎可潜入鬼门取冥柴,此乃凶险万分之事,你要知道这鬼门内的幽冥之境里有多少恶鬼,你这**凡胎一旦入内只怕是尸骨无存、形神俱灭,有去无回。况且这冥柴是冥界之物,事关燃起冥火之责,若是当真必须讨要,你且让天巫自己亲身前来,本神自当取出两三块奉上。”

    萧虹仙尽管又被吃了一个闭门羹,但是古灵精怪的她一计不成,又生二计,她淡然作揖道:“神将所言甚是,那弟子告退。”说罢,迅速以鬼魅的身影隐匿于度朔山的黑夜之中。

    桃花岙。

    心思沉重的萧虹仙兀自行走在山间小径内,淡眉紧锁,似是在绞尽脑汁地思索些什么。

    小径山脚处隐约可见火把开路,若是静心倾听可以感觉到三五人的脚步声正在向着自己靠近。

    越是靠近,交谈之声越发明显。

    萧虹仙何等警惕,她身法轻如飞燕旋身躲进草丛暗处,想一探这帮人的身份。

    “多谢唐兄、丁兄相助,不然敖沣就终身软禁在龙宫之中,再无为弟弟、母亲报仇之日。”说话之人竟是昔日逃出龙宫的龙族敖沣,他掩去龙身龙角,扮成凡人贵公子的模样,他对着走在自己前面的两位青年说道。

    其中一位长相偏西域模样的异族青年哂道:“敖兄客气了,唐师弟的事情便是我丁司杰的事情,以后咱们也算兄弟,日后要肝胆相照。”

    他身旁站着那位脸如冠玉、唇若涂丹的英俊青年附和道:“哈哈哈,丁司杰丁师兄所言甚是,我唐柯因大宋瘟疫之事连累敖沣太子痛失爱弟,更累其罪名,心中愧疚不已,所以从今往后敖沣兄的事情便是我唐柯之事。”

    敖沣心中分外感激,谢道:“唐兄丁兄经此一役,我敖沣交定你们二人为兄弟了,真的是难得呀,两位兄弟不但助我脱困,还陪我去崂山天一观找那章通恶道报仇,虽然那恶道不在天一观,烧他老巢,杀他徒子徒孙也是何其畅快呀。”说罢三人相视而笑,前面两个手持火把的唐门弟子一脸干笑,不知所云,唯有附和。

    隐藏在暗处的萧虹仙见此情景反觉恶心,这时又见敖洲横眉立目,咬牙切齿地说:“这血海深仇不仅要章通恶道付出代价,还有那两个叫葛胤和狄印的凡人,我敖沣要将他们挫骨扬灰。”说着双掌化成拳,拳头关节砰砰作响。

    唐柯深邃眸光流转,邪魅一笑,道:“家父唐义林乃邪灵之首,此次将敖兄带到这度朔山也是家父的意思,敖浅太子虽为神界,但是死后鬼魂仍要走鬼门幽冥一关,方可投胎转世,那我们此次何不携手闯一闯这鬼门。”说着见敖沣眼眸燃起希望之焰,唐柯嘴角更是润开得意之色,眨眼间他却故作为难之色,踟躇道:“可是鬼门有神茶郁垒两名神将看守,这神将神威莫测,恐怕不能硬拼,只可智取。”

    敖沣心思简单,没有察觉唐柯话中有话,一笑置之道:“哈哈,那有何难,圣灵坛的镇守之责神茶郁垒亦是责无旁贷,只要我潜入海底,闯它一闯乾坤八荒飞仙阵,这三百焱灵的安生,神茶郁垒可是要顾及顾及的。”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水晶龙珠,龙珠呈透明色,珠子内躺着一只毫无生机的小白龙,敖沣望着龙珠的眸光柔和许多,他痴痴地说:“浅弟,哥一定会找会回你的魂魄,再去南疆找天巫番外门天巫婆婆助你起死回生。”

    “柯儿,为父是怎么教你的,凡事不可逞莽夫之勇,既然有力可借,不如借力打力,我等尽收渔翁之利。”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这一团血黑之衣犹如血色蝙蝠从天而降,趁着黑夜,这血黑之衣脱掉连衣的帽子,露出半张血筋满布的脸庞来。

第三百二十七章 偷听

    除了唐柯淡然自若以外,敖沣、丁司杰等人皆被吓得一跳,整个身子不由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而暗处的萧虹仙胆子格外大,不畏惧反而粉拳紧握,眸光闪过一丝杀意,耳畔响起一段话:“婆婆知道你生不由已,若非被这罔心蛊所控,也决计不会将葛父杀害。”

    话音方落,脑海又回想起与这血黑之人相处的那一段时日的记忆。

    “小丫头,这蛊虫你只要服下,你体内的余毒尽可全消,从今以后你可以和你的情郎双宿双飞。”

    萧虹仙回想过去种种,才知道自己原是这唐义林报复父亲的棋子,一步一步地让自己与爱人决裂、痛苦,无非全是因为自己是他仇人的女儿。

    丁司杰敛起惧怕之色,作揖道:“丁司杰见过炎易师叔。”

    唐义林冷眸一转,侃侃而谈道:“丁师侄与柯儿此方下山历练,必然收获颇丰,年轻人确实不该困在昆仑山上参禅悟道,道在人间,不入红尘焉能入道。”

    丁司杰附和道:“师叔所言甚是,师侄定要与唐师弟一起入道历练。”

    “哇哇....呜呜.....”

    一只大金雕从黑夜深处飞来,乖巧地停驻足于唐义林身侧,鹰嘴不知在叫着些什么,饶是与唐义林在说些什么不言而喻的秘密。

    唐义林将望着金雕的目光移向唐柯等人瞬间变得冰冷无情,冷冷地说:“东海太子敖洲、大宋文臣葛胤、梵音宫萧音音一行人也到此处,看来是敖洲发现了你们的行踪,所以才同他们一起来此,幸好唐某让雕儿前去吸引敖洲注意,才让你们安然入山,否则行踪败露,日后行事恐怕有所掣肘。”

    谁知唐柯闻言一声冷笑,大有不屑之意,唐义林眸光如剑,寒目一扫,咄道:“柯儿你别自视甚高,葛胤此人绝不可小觑,况且不是与你说了吗?要借力打力,眼下葛胤等人是为了圣灵坛的海鬣蜥而来,那么我们可以按兵不动.....”

    暗处草丛树枝“咯吱”声忽起,萧虹仙惊觉行踪暴露,立即准备逃离时,一抹黑影如闪电般落到自己跟前,此黑影正是唐义林。

    萧虹仙敛起慌张神色,不嗔反笑道:“嘻嘻,唐叔叔三年不见别来无恙呀。”

    唐柯与丁司杰将火把凑近一照,唐柯开口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萧虹仙你这小魔女,又来会情郎啦。”

    萧虹仙顾盼左右,讥讽道:“是啊我就是来此擒狼的,请问你是白狼还是黑狼,是公狼还是母狼。”

    唐柯着实听出她的嘲讽之意,哼了一声,骂道:“臭丫头,死到临头还牙尖嘴利。”

    “萧丫头,罔心蚀骨的滋味如何?”唐义林面透淡然,不温不火地问道。

    萧虹仙倏然从袖间抽出一条濛着血色光晕的长鞭,转笑为嗔,愠然道:“全拜你所赐,一步步地下圈套,无非是想报复我父亲,你以为你这样做我母亲会和你破镜重圆吗?妄想,罔心蛊之仇我萧虹仙就算穷尽一生都要和你算清楚。”说罢,手中九曲回魂鞭狠狠重甩,大有视死如归的气势。

    唐义林半张血筋因嗤笑蠕动,眼神充溢着阴狠之色,道:“萧丫头你若非是若仙

    所生,早就没命可活,连当棋子的机会都没有,还在唐某面前叫嚣,好若要报仇,唐某来者不拒。”

    他瞥了一眼九曲回魂鞭,瞳孔顿缩,道:“天巫果真疼你,连九曲回魂鞭都传你,好,那作为前辈的我,就好好教你如何使鞭。”

    “咻!”

    九曲回魂鞭横扫而出,鞭梢如蛇信子吞吐自如,暗紫色的血光从鞭子内激射而出,余光威力横削周遭草木,唐义林轻松自如地以鬼魅身法躲过鞭力。

    鞭光余威势不可挡,唐柯与丁司杰朝左右闪开躲过一遭,但是他们身旁的两名唐门弟子没有那么幸运,脖颈皆多了一条血淋淋的鞭痕,入肉三寸,直接仰面倒地,气绝身亡,火把掉落山坡之下,一晃眼周遭漆黑一片。

    萧虹仙蓄势而动,她凌空浮起,再次挥动鞭子,霎时间,鞭声作响,风云变色,四周幽冥之魂如蒙诏令,群起而动,纷纷响应。

    黑暗里,草木精石的青光猎猎闪烁,血色鞭影重叠,上下翻飞,无数鞭劲如狂风,如骤雨,如巨浪,呼啸席卷而来。

    由于涉及范围广,唐柯和丁司杰各自拔出刀剑运劲挡格,敖洲龙族之身,周身罩起金色清辉,邪灵难侵。

    “雕虫小技。”

    唐义林嘴角逸出不屑之色,他左掌拂袖一荡牢牢地将重重鞭劲纳入袖口漩涡内,右手成爪,爪间紫色濛辉律动将鞭梢稳稳地控制在手心里。

    萧虹仙自是吃力不少,方才早已打好偷溜的如意算盘,结果被这么一钳制住,恐怕是凶多吉少,她也不能坐以待毙,袖口三根银针借着掌力一挥。

    谁料唐义林已然洞悉出招手段,他冷眸一笑,右爪一挥,紫色濛辉若光华风劲扬起,三枚银针失去劲力反而弹了回去。

    萧虹仙长鞭受困,无法挪身离开,心中暗叫不好。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英俊的蓝衣青年如鬼魅般挡在了萧虹仙身前,手持一把剑柄刻有离卦图案的长剑。

    他单手持剑,竟然一气呵成快速地将长剑在自己前面舞动,剑影重叠难分,倏忽间水蓝流光伴着离卦图案点缀剑影,这招舞得漂亮,舞得流畅,简直与舞蹈异同。

    “孟秦飞....”

    “大师兄....”

    唐柯与丁司杰不约而同唤道。

    孟秦飞淡淡一笑,讥讽道:“以四打一,何况还是一介女晚辈,唐师叔这是不是太过份了?”

    唐义林撤回掌势,负手于背,温然道:“打,若是打了,我只要一招之内你的小师妹就毙命当场,就是因为我是长辈,我才耐心教导她的鞭法,孟师侄你觉得是我过分了,还是你过虑了。”

    孟秦飞是个见好就收的主,见萧虹仙杏目圆睁甚是愤怒的模样,他单手按住她握的手,摇首示意她轻举妄动。

    然后他才抬首注视着唐义林作揖道:“那肯定是师侄过虑了,时候不早,那师侄带着这小师妹告辞了。”说罢,当即扯着萧虹仙的手臂没入这黑暗桃林之中。

    唐柯本想上前追去,却被唐义林横臂挡住,唐柯急道:“

    这丫头偷听了我们的计划.....”

    “我是故意而为之,她既是棋子,那整盘棋局,她非走不可。”唐义林瞳孔顿缩,仿佛纳入了深邃星海一般。

    黑夜里,那一红一蓝在桃林中穿梭须臾,方才停了下来。

    “仙儿你也是胆子够大的,唐义林和你父亲有血海深仇,你与他这般不死不休,受伤的只有你自己。”

    孟秦飞转身松开萧虹仙的手臂,略带责备的语气说着,但是萧虹仙没有回应,他续道:“还有我知道你孤身来此为何,你想一个人去鬼门取冥柴,寻葛胤父亲,你是**凡胎,区区凡人,怎总是做些超乎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情,你难道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安慰吗?”

    萧虹仙背对着孟秦飞,冷冷地说:“我就是自不量力,自从三年前的中秋夜,我就已经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我的事情不需要管。”说着迈开步子准备离开。

    孟秦飞莫名感到心酸,大感怜惜,动容道:“萧虹仙你这又是何苦呢,一辈子活在愧疚里,一辈子为了这个愧疚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吗?”孟秦飞最后一句话说得极其小声,生怕戳痛少女的心事,而此刻那血红少女早已走远。

    夜深沉。

    度朔山山坳,湖海谷崖之上。

    葛胤、萧音音等人站在谷崖上,望着崖下那圆形湖口,这俨然是一个口径庞大壮观的湖口,仿佛是一座高山随着沧海桑田的变迁沉入海中。

    “曦儿,霜儿你们就和敖洲太子留在此处,若遇强敌,不可力拼,躲起来即可。”萧音音一边整了整手腕上的腕带,一边说道。

    只见萧音音为了方便入海形势,一袭水红劲装衬托玲珑有致的身材,这倒是把一旁的敖洲看得神情痴迷呆滞,连萧音音所言都没反应过来。

    冷筱霜察觉异样,捂嘴偷笑道:“表哥,我知道音音姐姐倾城倾国,你作为龙族神将,你怎么可以这么不矜持呢?”说罢拉了拉敖洲的袖口。

    这话说得让整个气氛变得异常暧昧和尴尬,萧戊曦也是闻言偷笑,萧音音清冷的玉颊上多了两抹红晕,但眸光仍时不时地注视着葛胤脸上的变化。

    葛胤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原来葛胤回想起前面自己闲来无聊,走到桃花林处,看到几个手持火把的神秘人,还无意间偷听到萧虹仙与唐义林的对话,耳边仿佛回荡着那两句对话。

    “萧丫头,罔心蚀骨的滋味如何?”

    “全拜你所赐,一步步地下圈套,无非是想报复我父亲,你以为你这样做我母亲会和你破镜重圆吗?妄想,罔心蛊之仇我萧虹仙就算穷尽一生都要和你算清楚。”

    葛胤心中更是疑窦重重,心道:“罔心蛊?圈套?难道都是那唐义林设得局吗?”

    萧音音发觉葛胤神情不对,手持清凝仙剑慢慢走到葛胤身旁,温然道:“贯亭,你怎么了?”

    葛胤这才晃过神来,他温然一笑摇首示意她不需要担心。

第三百二十八章 冥柴

    敖洲从怀里拿出两颗晶莹剔透、泛着金黄光晕的避水珠递到葛胤与萧音音面前,道:“这两颗避水珠可以保你们凡人在水中行动自如若陆地一般。”

    谁知道葛胤拒绝道:“太子客气了,我体内有乾坤石护体,你还是把这个给音音师姐吧。”

    萧音音闻言接过敖洲手中的避水珠,放在怀里,微点螓首以表谢意。

    葛胤与萧音音互看对方一眼,颇为默契地纵身跃入海中。

    桃树林,鬼门关口。

    “果然神茶郁垒都吸引到了葛胤那头去了。”

    丁司杰与唐柯同时双手抱胸,分外得意,丁司杰环顾四周,得意道。

    “愚蠢凡人,这等把戏,我等怎会不防。”电光一闪,在鬼门前凭空凝成一个高大人形,此人正是冥神郁垒。

    郁垒手持铁锏,未等丁唐二人晃过神来,便挥动铁锏击向他们二人。

    霎时间,桃树林光亮无比,五彩绚丽,金光、紫光、红光四射,炫彩夺目,照亮了半个山坳。

    一抹血红身影趁着以二敌一的战局打得难解难分时,径自跑到鬼门前。

    “天地冥魂,为我天巫。”

    萧虹仙纤手起决,虚空画了一道符咒后,鬼门立即幻化出金光大绽的漩涡光洞,萧虹仙毫不犹豫地飞身入洞。

    郁垒察觉异样,大喊:“不好,有凡人入鬼门。”

    可是由于与丁司杰和唐柯掣肘,迟迟不能抽身,怕是内心一直在催促神茶早点回来相助。

    鬼门幽冥道上。

    无头鬼、长舌魂、七窍流血鬼,各种奇形怪状的厉鬼从萧虹仙身边擦肩而过,萧虹仙定睛仔细瞧了瞧周身的鬼魂半晌,神情失望,唉声叹气道:“哎,为什么就是没有发现葛老头的鬼魂呢。”

    此话一落,腰间铃铛再此发出“唧唧”响声,且所焕发的血黑色光辉与手中的九曲回魂鞭紫绿色光晕交相辉映,令周边厉鬼有所忌惮,纷纷不敢越雷池半步。

    “嘿嘿,竟然有凡人,还是这般容颜姣好,国色天香。”

    鬼魂们对萧虹仙这个肉身不禁趋之若鹜,垂涎三尺,有甚者更是不惧九曲回魂鞭与腰铃的威力,而伸爪抓去,萧虹仙遇到一些特别厉害凶恶的鬼魂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狠厉的她毫不留情地挥动九曲回魂鞭,打得欺身而来的恶鬼近乎灰飞烟灭。

    就这样僵持了半晌,本就是**凡胎的萧虹仙不宜久留这阴气过重的幽冥之地,她心中打定主意:“不行,这贪婪嚣张的恶鬼还是太多,打不完除不尽,况且这是他们的地盘,哎,到底是贪多嚼不烂,哪有一次就可以找到葛老头儿和冥柴的,还是

    两者舍其一,尽早找到冥柴方为上策。”

    她娇容上尽显疲态,酥胸发闷,身体微有不适,但是又想到葛胤去找海鬣蜥,莫名担心起来,想着自己要速战速决才能去帮葛胤。

    九曲回魂鞭回荡横扫,鞭影变化万千,唯有鞭劲锐减,看来是因为在幽冥界让这鞭力施展不开而大打折扣。

    萧虹仙静心一处,两块用朱砂笔写了符咒的铜币置于眼前,粉掌一拂,一双瞳孔亮起金色瞳华,双目视野更是看得越发清晰。

    瞳华所视之处的幽冥之道原来是金色木栈道铺成,木栈道上有两块特别奇特,木栈道的木板上显现出骷髅图案,这不禁让萧虹仙想到曾经在天巫婆婆那的古籍中所记载“冥柴”的描写类似:冥柴之于幽冥之道,坎位之处,冥鬼印记。

    萧虹仙大喜过望,正要挥鞭取木时,恶鬼厉魂聚集得越来越多,像一群饿狼遇到鲜美的食物一般,向着萧虹仙这块鲜肉扑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九曲回魂鞭与腰铃的震慑能力正在减弱,让萧虹仙大感不妙,但她很快调整好心态,灵机一动的她,嘴角漾起自信笑意,握紧鞭头,凌空跃起,魅影如燕,飞进众鬼群之中。

    萧虹仙本就姿容绝佳,无论凡人还是厉鬼,都离不开为美色而驱使而相争,即便萧虹仙从小就厌恶以色诱人,可是为了节约去相助葛胤,她已经顾不得许多。

    此刻的血红少女立于恶鬼厉魂之间,眸含魅意,万般风情萦绕眉梢,红唇贝齿微泛起勾魂笑意,时颦时嗔,媚态百出。

    幽冥之道的时间仿佛被凝固,四周缓缓靠近是那些因神情呆滞而行动迟缓的恶鬼厉魂,且不分男女,想必男鬼贪恋妖娆美色,女鬼贪图美好皮相,各取所需。

    九曲回魂鞭宛如绝色舞姬身上加持的舞裙丝带,失去劲力的翩翩舞动,阴柔入骨,少女莲步轻盈,巧笑盼兮,忽远忽近,欲拒还迎地穿梭在男鬼女魂之间,勾起他们的占有之欲与嗔恨妒心。

    一时间幽冥大道竟乱成一锅粥,魑魅魍魉、恶鬼厉魂缠斗扭打,不分敌我,喊杀怒骂声交织熏天。

    血红少女轻功了得,身影灵动,她见计谋可成,便趁机拿出朱砂血笔向着木栈道上一一勾画,直到发现了有骷髅图案的木板时,才挥鞭一探,用鞭梢将木板一卷,往回一提,那块木板在空中裂成三根,正是冥柴无疑。

    萧虹仙稳稳将冥柴收入包囊之中后,志得意满的她正准备转身离开时,竟然将后背空挡毫无设防的留给了那些早已知晓被她戏弄的恶鬼厉魂。

    凌厉两掌空灵击中她的后背,**凡胎哪里能受得了邪鬼恶掌袭击,萧虹仙只觉胸肋之处传来透骨刺痛,“哇”的一声,樱口中吐出一朵正在绽放出漫天血瓣的莲花。

    装在包囊的冥柴被鲜血沾染,竟然不经意间开始泛着妖冶的紫色流光。

    魂魄很轻很轻,轻到自己的娇躯在坠入,坠入时余光可以望见一层一层黑压压的丑陋而贪婪的恶鬼

    向着自己扑来。

    仿佛那个时候血红少女也隐约看到了不远处有一位青衿少年对着自己憨然一笑。

    仇恨,愧疚,都会因为这一刻结束了吗?

    三年间的自己如行尸走肉般活着,还不如这一刻来得畅快而释然。

    即便如此,慢慢闭上双眼的她,仍然不忘对着心里的他说着:“对不起,葛胤.....”

    两滴泪顺着眼角流溢而出。

    “仙儿....仙儿....”

    风起时,周遭的气流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个强而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眼,溢蔓而来的缕缕男儿体香钻入鼻翼,迷糊的声音不清晰,又有那么点儿的熟悉,她张了张略微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已经在一个英俊不凡的蓝衣青年怀里。

    蓝衣青年双手抱着她,还能用手指尖的剑气气流将一个个前来挑衅的恶鬼粉碎消弭。

    等她再觉得有气力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鬼门幽冥道内。

    桃林后崖边上,那轮明月高高挂着,显得清冷与孤傲。

    此刻血红少女却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位绝色女子怀里,这女子芳菲妩媚、美艳动人,但凝视着萧虹仙的美目却含着脉脉疼惜之意。

    她启唇责备道:“仙儿,就知道你不会乖乖的去大夏国,背着我偷偷跟着葛胤那负心汉去度朔山,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和你一起去取冥柴,你可是凡人啊,这幽冥之境不是闹着玩的......”

    “蓂灵前辈不要说了,仙儿她还小,什么事情都由着她吧。”

    原来蓂灵身旁还蹲着一位蓝衣青年,此人正是一直悄悄跟随和保护萧虹仙的孟秦飞,他竟一反常态,口吻极其宠溺地截口说着。

    蓂灵似是听着很是刺耳,加之心中愤懑不平的情绪无处释放,又听孟秦飞这样附和之语,更是怒火中烧,秀掌外翻,一巴掌冷不防地打在孟秦飞左颊之上,咄道:“你由着她的方式就是让她差点送命吗?你由着她的方式就是让她以色诱鬼取冥柴,而置之不理,不帮不助吗?英雄救美就是要让你的美人儿遍体鳞伤后你可以温香满怀吗?可笑,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孟秦飞从小到大都是所有人心目中的天之骄子,未曾被人轻慢、辱骂过,更遑论责打。但是他却不怒不气,目光柔和地注视着萧虹仙。

    萧虹仙被蓂灵渡了几口灵力,又吃了孟秦飞从逍遥门拿来的保命丹药算是生命无虞,只是身体太过虚弱,但是她浑然没有把蓂灵与孟秦飞的对话听到耳朵里。

    将放有冥柴的包囊塞到蓂灵怀里后,自己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急切而带着央求的口吻道:“快,蓂灵带我去圣灵坛那边,我我......”

    “你都这样了,还去那干嘛呀?”蓂灵本想拒绝萧虹仙的请求,但是被她那倔强的让人心疼的神情给触动了,蓂灵喟叹道:“哎,都是痴男怨女,罢了,走吧。”

第三百二十九章 圣灵

    度朔山山坳,湖海谷崖边早已成了人神龙大战的战场。

    神茶神将与龙族敖洲、敖沣持续过招数十个回合,加之敖沣又和敖洲不是同一个正营,导致三方争斗不休,你来我往未曾停歇。

    萧戊曦一开始有加入助攻的争斗之中,却因为功法低微受了些许轻伤,与冷筱霜站在一旁等待战局结束。

    正当此时,唐柯贸然出现,大喝一声:“敖沣,快去鬼门,今天我们算是给萧虹仙做了嫁衣了,先别管这边,赶紧去,我帮你拖着他们。”

    在场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神茶神将恍然大悟,暗叫不好,方才发现自己中了两帮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也顾不得其他,便草草退出战局,化为一缕流光消失的无疑无踪了。

    敖沣却没有依言前往鬼门之地,只见唐柯附耳对敖沣说道:“不必去了,那只是将神茶引到鬼门罢了,如今鬼门幽冥被萧虹仙与孟秦飞弄得乱七八糟,怕是幽冥众鬼皆难逃劫数,令弟恐怕再无还魂之机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被这些凡人愚弄....”敖沣如闻噩耗,颓然瘫软在地上,又气又愤道。

    唐柯佯装难过道:“哎,本想这萧虹仙志在葛胤,却没有想到她竟然志在冥柴,看来她是和葛胤等人商量了兵分两路,引我等上当。”

    敖沣对唐柯所言深信不疑,痛骂敖洲道:“敖洲你东海何苦苦苦相逼,敖浅与你又有多大仇怨,至于你如此穷追不舍吗?”

    唐柯见敖洲与萧戊曦一知半解时,欺身挟持冷筱霜,他将朴刀架在冷筱霜脖颈之处,得意道:“敖洲,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即便黄雀是萧虹仙,我唐门至少可以做一次螳螂。”

    敖洲见状,心中生疑,漠然问道:“唐柯,你区区凡人怎敢与龙族作对,说挟持霜儿是不是想让我龙族为你所用?”

    唐柯冷哼道:“哼,凡人又怎样,要挟又如何?既然到了这个地步....”说着目光移到身旁的敖沣,道:“敖兄,他们把我们害的如斯田地,那我们干脆破罐子破摔,也不让他们好过,用龙族神力刻意破坏乾坤八荒飞仙阵阵法,让阵法困住葛胤萧音音,让他们葬身海底。”

    敖洲这才明白唐柯为何要挟持冷筱霜,原来是想触怒乾坤八荒飞仙阵,让已经入海的两个人有去无回,此等狠毒手段真让人胆寒。

    他反口劝道:“敖沣不要听他胡说,如果乾坤八荒飞仙阵被破坏,那圣灵坛有可能会重回陆洲,那后果不堪设想....你好好想想唐柯他们为何会这么费尽心机讨好于你,他们极有可能是净火教余孽,妄图复辟魔教,危害人间,此等用心实在狠毒。”

    萧戊曦闻言一震,倒是敖沣早已活在仇恨之中,无可自拔,他冷笑道:“哈哈哈,圣灵坛被符锁困住,怎么可能轻易拔起,况且这圣灵坛只是一座空城,又如何作妖,敖洲你别危言耸听,敖霜是你的亲表妹,你难道真的忍心不顾她的性命吗?再则我敖沣已经叛出龙族,被削神籍,那苍生人间又与我这孽龙何干?”

    正在这两拨人僵持之际,萧虹仙坐在青鸾之上飞到崖边降下。

    “仙儿.....仙儿.....你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

    青鸾蓂灵扶着娇躯虚弱的萧虹仙走到萧戊曦面前,萧戊曦错愕万分,又见萧虹仙玉容惨白,毫无血色,连忙关切道。

    还未等萧虹仙开口,萧戊曦搭手把脉,担忧道:“怎么受了这么重的内伤,胸骨透入邪气,这不是寻常的内伤,像是冥魂侵体.....”

    蓂灵颔首道:“没错,仙儿她孤身擅闯鬼门幽冥界,差一点魂飞魄散......她还执意要来找葛胤,她担心葛胤这家伙的安危....”

    萧戊曦边听边将药囊里的一颗泛着金晕的灵丹给萧虹仙喂下去,安慰道:“霜儿,你怎么如此逞强,这是还魂驱邪丹,吃下会一点。”

    “你们一定不能让葛胤接近海鬣蜥,虽然鬣蜥的尾液有断尾重生的功效,但是乾坤石可以激发鬣蜥的兽性,让它变得贪婪而强大。”

    萧虹仙根本无法顾及自己的伤势,满心担忧葛胤,她本想自己拿到冥柴后,当下入海相助葛胤取得尾液,可是如今自己却深受重伤,让她越发担心起葛胤。

    蓂灵否然道:“你就是瞎担心,葛胤与萧音音都是功法了得之人,肯定能自保无虞,你说是吧,曦儿.....”说着看向萧戊曦。

    萧虹仙见众人皆对自己所言无动于衷,心中莫名开始担心起来,她趁着蓂灵与萧戊曦不注意,正准备纵身跃入海之际,却觉脖颈一麻,当即昏厥过去。

    原来在身后出掌弄晕萧虹仙的是紧随其后的孟秦飞,孟秦飞将萧虹仙横抱于胸前,他凝视着怀里这个终于有片刻宁静的血红少女,方才轻舒了一口气。

    “啊.....”

    众人惊闻一声嘶声裂肺的娇吼,纷纷侧目循声发现被唐柯要挟的冷筱霜竟然发现了奇特异动。

    她通体燃起汹汹金色烈焰,肌肤竟现出金色龙鳞片甲,瞳孔倏然变金色,泫然间冷筱霜挣脱唐柯控制,于凌空幻化成小金龙,如一把箭矢般直插入海。

    想必是因为冷筱霜担忧葛胤安危,而激发体内的龙鳞之血,现出半龙真身。

    圣灵坛海底。

    一方灵坛层梯形状,共有四棱四面,四面皆有九千九百多台玉阶,可见圣灵坛在海底有多深。

    坛面上斜插着一面烧毁半截痕迹的火红旗帜,旗帜上写着“净火”二字。

    圣灵坛后有一座比圣灵坛还要高上丈许的庞大宫殿,这宫殿总体呈暗红色,建筑结构颇为天竺西域风格。

    宫殿正门写着:“御凰”二字,还是用梵文所书写的,这一点被一位悬浮于海中却吐纳均匀的清俊青年念出口来。

    “奇怪,音音师姐,难道这净火教也是以梵文为主吗?”青年人疑惑问道。

    旁冷艳绝色女子思忖道:“净火教传自西域,想必是通晓梵文的,贯亭你真的是博学多才,梵文也是晦涩难懂的。”说罢,看了一眼叫葛胤的青年。

    葛胤知晓她是在夸奖自己,但是却一笑置之,不作回答,他四肢浮游摆动,半晌工夫才将这圣灵坛四周详察了一遭,发现这圣灵坛四处被八把挂有符旗的石剑用铁锁拴住。

    那八把石剑深插入珊瑚石内巍然不动,石剑的符旗旗面上都是用朱砂笔画的八卦图案,从乾卦-兑卦。

    葛胤不禁疑惑道:“这逍遥门的乾坤八荒飞仙阵阵法竟然与剑尊门八卦有点相似,八剑八席殊途同归,无非乾坤。”

    萧音音微微颔首道:“没错,剑尊门本就师承逍遥门,阵法相似再寻常不过,贯亭你是天赋异禀,拜在萧雁裘门下着实有些浪费了,因为萧雁裘这人血脉偏见颇深,不会真心倾囊你功法的。”

    葛胤深知萧雁裘与萧音音之父萧尚全不睦,虽然自己对萧雁裘心存芥蒂,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夫子。

    他也不敢有怨言,只得微笑答之:“萧夫子他因为腿伤之后性情可能有所大变,但是对我也算是尽心尽力吧,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也不能有任何怨言,至于修行深浅也全非在于师傅是否倾囊相授,我自问自己所学功法颇杂,有剑尊门的剑气,逍遥门的上善九道,有乾坤石的加持,还有.....大智.......也罢修为除了悟性也是要看机缘吧。”葛胤说到一半,方觉自己说得太多了,马上草草截口。

    萧音音似乎猜出这青年对自己有所隐瞒,但是她浑然不在乎,眼下恐怕只有他的安康更来得重要。

    海底物种丰富、海草丰美、珊瑚绚丽、峭壁崎岖,两人穿梭在万象丛生的一片蔚蓝海底世界。

    葛胤沿着峭壁游走,只觉胸口中的乾坤石闷闷溢动,时不时闪烁着黄蓝光晕。

    “怎么了,贯亭。”萧音音察觉到葛胤的异样,关切道。

    葛胤按了按胸口,百思不得其解道:“不知道,感觉乾坤石特别的躁动,难道此处还有乾坤石吗?”

    萧音音灵眸流转,思忖道:“那未必,或许乾坤石与妖兽之间也有感应,毕竟乾坤石也是聚天地灵气的至宝。”

    “嘶咻.....”

    万籁寂静的海底却响起奇异的叫声,这叫声很是温柔,像撒娇似的,这叫声从宫殿石阶旁的岩洞传来。

    葛胤与萧音音对视一眼后,颇为默契地游了过去,等游到岩洞口时,身后的左下方和右上方不约而同地响起了诡异的声响,像鼓乐声、又像琴音。

    “为什么会有乐器的声音,难道有人在奏乐器?”葛胤神情茫然,被这杂乱无章的乐器声搅得有点躁动不安起来。

    萧音音静心聆听之余,又守心一处默念起大梵咒,让自己心澈神宁,不受其干扰。

    奏乐声如四面楚歌般,四周各处无不响起笛声、鼓声、琴音、埙声等多种乐器,由远及近,八方韵动,本杂乱无章、不成曲调的奏乐声,却渐渐联成曼妙奇特的旋律。

第三百三十章 鬣蜥

    这旋律又与中土韵律有所不同,像念咒诵经一般,古朴沉郁,久而久之令听者困倦疲乏,精神松弛而昏沉入眠。

    相比萧音音的清醒静心,葛胤倒觉得困虫上脑,眼皮疲乏如沉,他软绵无力地说:“这奏乐声好像一首西域古曲,听着听着就好...想.....”

    一直精神紧绷的葛胤被这奏乐声所影响,仿佛回到了儿时与父亲相处的快乐时光,听父亲哼唱西域曲调,静静入睡。

    萧音音上前扶着神识迷乱的葛胤,重重摇晃他的手臂,道:“贯亭,不要听,这乐曲有问题,它会迷人心智,像是一个阵法。”

    情急之下,萧音音将暗运内劲的玉指掐点葛胤头天灵盖上的百会穴,葛胤明显感受到一股气流涌入神识,瞬间清醒万分。

    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不对劲,当即暗运上道九道,令自己守心一处,不受奇异乐声影响,他盘膝而坐,疑惑道:“难道这乐声就是乾坤八荒飞仙阵吗?”

    精通乐理的萧音音否然道:“道家仙阵以灵力乾坤八卦为主,恐怕这是阵中阵。”不知怎得她心中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阵中阵.....”葛胤怔然一惊,张了张嘴,目光四处逡巡,陷入回想与沉思,他揣测道:“三年前,在昆仑山就见过一种叫暮雨琴音魔阵,难道这也是.....”

    萧音音听后又笃定了几分,截口道:“不错,这与暮雨琴音魔阵别无二致,净火教四大护法之一的金发老魔舒一覃是乐理大师,又是设阵谋士,看来他是故意设下阵法,用来保护圣灵坛,估计是担心有人误闯暮雨琴音魔阵而毁坏他们魔教圣地,另一方面也是为护卫东海妖兽海鬣蜥。”

    葛胤又陷入疑惑困境,问道:“那破阵之要在于奏乐之人,这奏乐之人又在何处?”

    “只怕不是人在奏乐,是海中生灵,这有阵靶子的估计是乐器,还是西域的乐器,我们在四周一探究竟可能有所发现。”萧音音聪慧过人,又深谙乐理,她不由大胆假设起来。

    乾坤锦绫灵动出袖,循声之处的遮挡物峭壁和珊瑚悉数被锦绫搬开,萧音音还拔出青凝仙剑,虚空挥舞,四周传来乐声之处皆被剑威震荡开去,峭壁碎裂,珊瑚石破。

    在青凝仙剑的开道下,乾坤锦绫可谓是畅通无阻,“嗖”的一声从红色海星手中夺走了一把木制长颈的琉特琴,此琴迷你小巧,饶是适合红海星奏响。

    那把木制琉特琴稳稳地落到萧音音手中,此时周遭的奏乐声有点形单影只的感觉,只剩下寂寥的鼓声在律动。

    “这是天竺的锡塔琴,看来这琴音来自于此,那么只剩下这鼓声了。”说着循着鼓声挥动乾坤锦绫,锦绫动如脱兔,如电钻火凿般入珊瑚石内,抽丝剥茧从中“抱”出一个用山羊皮包

    成鼓面的手鼓。

    萧音音反复摩搓着这手鼓,思忖道:“又是西域的乐器-塔不拉鼓。”说着看了一遍四周,道:“除了这琴音和鼓声发出来的乐器以外,其他的乐器声恐怕是那白鳝和江鱼拟声而来。”说着指了指游弋海中的鳗鱼与头部棋石的黄色小鱼。

    果不其然,除却鼓声琴音之外,只剩下那鳗鱼与江鱼口中发出的声音,许是方才被雷鸣般巨响所吓到了才一时哑声。

    “我还发现了这个会说话的海螺。”葛胤不知何时走到岩洞处,伸手去摘取洞内的雪白色海螺,这海螺奇特的很,附耳倾听可传来晦涩难懂的歌声与诵经之音。

    正当萧音音要走向葛胤时,葛胤身后的岩洞竟然钻出一条滑腻粗长的圆状形异物,如长鞭,又仿佛是蛇尾,狠狠朝着葛胤背后空挡重甩,葛胤整个身体冷不防受重力甩出。

    萧音音玉容失色,顾不上男女大防,上前抱住葛胤,两个人就这么拥抱对方在海底平行漂浮着。

    葛胤面露疼痛之色,痛得龇牙咧嘴,口角涎出一丝血水,可是凝视着近乎贴面在自己眼前的萧音音,他仿佛忘记了疼痛,心中生出异样的暧昧之感。

    萧音音自是难掩羞赧之色,可抱着葛胤后背的秀掌传来一丝湿哒哒的凉意时,她心中莫名生出忧虑。

    那一抽力果真是皮开肉绽,打得葛胤肋骨错位,幸而葛胤有乾坤石卸去了不少力道,葛胤从萧音音绝美玉容上读出了她对自己的担忧,他微微一笑,摇首示意自己无恙。

    “嘶咻.....”

    一声有别于方才温柔的叫声,这一声吼叫如惊雷巨响,震得眼前这个蔚蓝世界,峭壁断裂倾覆而下,岩洞岩石滚坠击来。

    葛胤与萧音音察觉周遭翻天变化,两人携手躲过倾覆而来的滚石,极其默契。

    等到两人站稳之后,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一只庞然巨兽,这巨兽的兽身深青色,头部突起一块瘤体,全身布满红色斑点。

    它尾部竟然有三条青色尾巴,两只状如钩的臂爪,锋利尖长,牢牢地攀附在岩洞碎石上,吐着细长如蛇信子似的舌头,一双瘆人的青幽色瞳目直勾勾地盯着葛胤与萧音音二人,像是等待千年后终于等来自己的猎物而垂涎唾沫的模样。

    葛胤大怔,张口唤道:“海鬣蜥.....”

    东海妖兽海鬣蜥尾部横扫而去,葛胤与萧音音以不变而应万变,凌空跃起巧妙躲过。

    但是海鬣蜥仍然紧追不舍,扭动它庞大的瘦身,向着葛萧二人逼近,葛胤与萧音音互看一眼,颇有默契地分别向着海鬣蜥左右两边跑去。

    海鬣蜥对葛胤颇为感兴趣,完全不在乎萧音音的存在与威胁,一直追着葛胤,扑爪甩尾都未能碰到葛胤一根毫毛,全是因为葛胤与之比起小而轻盈。

    “嘶咻.....”

    不乐意的海鬣蜥开始躁动起来,青幽色的瞳孔突然缩成一条线,两条线猛然一张,从中喷出浓浓血水。

    葛胤错愕万分,但隐约觉得血水危险莫测,便旋即躲过,果不其然,这血水扑空喷洒到了一汪汪绿油油的海草上。

    霎时间,海草化为一堆死气沉沉的乌黑枯草,可见这海鬣蜥可以用兽目喷射出具有剧毒的血水。

    葛胤与萧音音皆怔然对视双方,对海鬣蜥这一招甚是出乎意料。

    喷吐出的血水在海中流动扩散漫延,正因为海水是流动的,那毒性如若没有在海水稀释殆尽时,那么最近的葛胤与萧音音接触到的海水就是有着剧毒的。

    须臾工夫,就近的海草渐渐枯萎、海星死亡、珊瑚失去勃勃生机。

    葛胤大叫不好,眼看着有毒的海水向着自己与萧音音逼近,他自然不担心此剧毒血水,反而对萧音音的安危起了忧虑,他左掌双指并拢凝成黄蓝光华气流,朝前虚空一抹,光华气流向着自己周身散发着气流,气流形成圆形光盾,成了葛胤的保护光伞。

    在光伞护卫下,毒血流动接触葛胤时却因为光伞而形成冲击波,向着四周分散,毒血与葛胤周身的水流没有互相融合,成了泾渭分明的红蓝两界色泽。

    他左臂暗运上善灵力,让光伞加速到达萧音音面前后,葛胤将萧音音护在身后,左手双指提劲运灵,戳中光伞中心轴,轴处冒出一股强劲水流,速度之快,如飞剑矢出。

    在葛胤手指驱使下,水流飞剑环绕毒血,竟然将毒血聚集成团,毒血凝团后被水流飞剑牵引推移,向着海面推散开来。

    谁知道这海鬣蜥甚是愤怒,它见自己喷出的血水被葛胤带走,又准备朝着葛胤两人喷剧毒血水。

    幸而萧音音早已防范,她只身冲出葛胤的光伞保护圈,将乾坤锦绫回旋转动后,锦绫顺势抛出,于凌空铺展开去。

    萧音音纤指灵动,虚作缠绕指令,锦绫何等神兵,它得到指令后迅速将海鬣蜥青幽兽目缠绕数圈包裹严实,令其无法喷射毒血。

    海鬣蜥兽目被遮蔽后,兽识一滞,愤怒之状顿消,像极了茫然不知的孩童,站在原地发呆一般。

    因锦绫轻薄,海鬣蜥依然可目视前方,只是不易破损,所以等到海鬣蜥后知后觉,想用利爪撕开锦绫时,却起不了任何作用。

    就趁现在,萧音音果决地举起青凝仙剑,朝虚空抛出,秀掌外翻,掐起一记天一利贞决,青凝仙剑荡开海波,剑尖隐约绕着如禾稻的流光,且茁壮蓬勃,枝繁叶茂。

    倏忽间,青凝仙剑在强大的海波流光下斩落海鬣蜥的一只尾巴,但斩落之时,仙剑剑影向左右溢散,剑光重影层叠,另外三只尾巴竟然被剑影削断。

第三百三十一章 断尾

    “嘶咻.....”

    撕不开锦绫本就焦躁不安,这下三条尾巴齐齐被削掉的海鬣蜥兽怒南平,如火山爆发般,兽口大开,怒吼一声。

    海波随着怒吼振幅影响而涟漪重重,这涟漪的张力令离它最近的萧音音娇躯被反弹摔向岩壁。

    葛胤迅速游来,伸手抓住萧音音的手腕,萧音音娇躯被葛胤一拉找回了平衡,眼看着自己要撞向岩壁时,她单脚朝着岩壁一点,反而找到了一个平衡支撑点,不会受到涟漪张力的影响。

    海鬣蜥的利爪向着萧音音迎面抓去,葛胤火速拦在萧音音身前,口中默诵着佛经,单手凝起佛家法决,多重由“卐”组成的金圈流波环身扩散,一一套住海鬣蜥的利爪。

    受钳制的海鬣蜥又将左爪挣扎扑来,“卐”字金圈吐出无数个金光梵文字样,凝成一柄梵文金剑将左爪爪锋砍断。

    萧音音对葛胤所修行的功法甚为诧异,心中沉思:“短短三年,贯亭修为已臻神盈之境,竟与我不分上下,如今不是我护他,而是他处处护着我。”

    想到此处心中莫名一暖,容色越发焕发神采,但心中仍有疑惑:“而这法决,怎么看着像是禅学密宗,与我梵音宫的修为别无二致,这三年来他难道有怎样的奇遇,让他修为突飞猛进。”

    眼下虽然是葛萧二人技胜一筹,但不可给妖兽喘息机会,更何况它的三条尾巴已经被斩断,现在是夺起尾液的最佳时期。

    萧音音想到这一点,对葛胤正色道:“贯亭,它对你乾坤石有兴趣,那你吸引他的注意力,我趁机收集尾液,然后离开此地,不宜久战。”

    葛胤早有此想,被萧音音说穿,心中欢喜,敛容颔首道:“音音师姐,你要万分小心。”

    萧音音闻言,对这“万分小心”四个字甚感欢喜,心口一甜,一对眸子流波清逸,她纤臂左右划开,游到海鬣蜥尾部。

    只见尾部断尾创口处汩汩流出青色浓稠尾液,萧音音灿然一笑,笑意若春风拂面,雨后初霁。

    时不我待,她拿出一个木制葫芦准备上前收集青色尾液。

    此时的海鬣蜥连失尾巴与爪锋,竟兽性大发起来,狰狞的妖兽右爪青光大涨,将所套金圈粉碎幻灭。

    海鬣蜥竟然断尾重生了!

    它的尾部突然刺溜地长出三条新尾,新尾灵动,在萧音音全神贯注收集尾液时,突然甩开萧音音紧握的木制葫芦,葫芦坠落到一旁的珊瑚堆中,刚刚收集来的尾液徐徐流淌而出。

    心急如焚的萧音音不想辛苦所得的尾液浪费,她浑然不顾自己的安危,凌空一跃,终身扑到珊瑚堆中,正当伸手想将葫芦立起时,一个庞大的身影欺身而来。

    饶是海鬣蜥匍匐前行,靠着双爪滑行珊瑚石面,倏忽间便到了萧音音面前,它贪婪地张开兽口想要吞掉萧音音。

    葛胤见势不妙,为了赶超海鬣蜥,竟然在海鬣蜥掉转方向之时,飞身一跳,左手抓住了遮蔽缠绕在海鬣蜥兽目的乾坤锦绫。

    乾坤锦绫被葛胤一拔而越拉越长,他也借着海鬣蜥滑行速度

    和锦绫回旋荡开之力,似猿人攀树姿态绕过海鬣蜥抢先抵达萧音音身边。

    可是葛胤来不及防范海鬣蜥的血盆兽口,他就像老鹰护住瘦小的雏鹰一般,用自己的身躯将蜷缩在地上的萧音音护在怀里,无力的右臂被他当做肉盾搭在萧音音的香肩上左臂死死地抓着乾坤锦绫。

    他在等待乾坤锦绫绕开荡出最后一圈,以用引力将自己与萧音音带离即将来临的兽口。

    乾坤锦绫感应到主人的危险,是用锦绫之灵力,将葛胤与萧音音凌空荡起,谁知道这海鬣蜥不死心,凌空扑起,咬住了一个“救命稻草”后,便用兽口重重一扯。

    “啊。”

    这兽口一扯锦绫一拉间,传来裂帛的“嘶啦”声,但却被随后而来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给掩盖。

    在锦绫的护卫下,两具年轻的身体相拥相护于凌空划出一道妖冶血色的弯弯弧线后坠地。

    那弯弧线的殷红色血水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更有甚者是来自两个身体坠地方向还源源不断的冒着一条血色水线,水线在海波的推散下开出一朵妖冶的红莲。

    萧音音笃定刚才那个撕心裂肺的叫声是紧紧抱着自己护着的葛胤发出来的,她开始后怕,瑟瑟发抖的秀掌本想摸向葛胤脸庞时,却触及了一淌血。

    等她蹲身抬首之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嗜血妖兽的兽口里紧紧咬着一只断臂,它舌头翻卷,竟然将那断臂吞进肚子里。

    这只断臂是葛胤的。

    葛胤为了自己真的断了一臂。

    萧音音娇躯一震,芳心大乱,心中悲痛,她望着如今失去右臂的葛胤,他依然将自己仅剩的左臂护着自己,生怕自己受到一点儿的伤害。

    失血过多的葛胤清俊的脸庞上早已惨白,胸口的黄蓝光芒大绽,似乎在给他输入源源不断的灵力,延续他正在流失的心血。

    萧音音深知在海中浮力大,只会加速右臂创口处血液流失,她封住葛胤右臂创口血脉,用锦绫包住一直在淌血的创口,可是那来自手掌心的汩汩凉意从未间断,让她后怕起来。

    “贯亭,贯亭,不要睡......”

    许是怕失去挚爱,她反身将葛胤抱在怀里,见葛胤眼皮深沉,半开半阖,她开始呼唤着虚弱而无力的葛胤,让他坚持下去。

    海鬣蜥以胜利者的姿态,它放缓了靠近葛萧二人的步伐。

    一只小金龙拨弄海波,直垂坠下,眨眼间来到海底。

    金龙来者非恶,它竟然将龙尾把葛萧二人护在其中,这个举动倒是让本想殊死搏斗的萧音音舒了一口气。

    小金龙扭头注视着半昏半醒的葛胤,一双龙目汩汩流出泪珠,它吐出龙舌,舔了舔葛胤脸颊,隐约可以听到虚浮之声传来:“亭哥哥你要振作,我是霜儿啊。”

    “霜儿,你怎么会现出龙身?”

    知晓小金龙身份的萧音音错愕万分,不禁问道。

    金龙冷筱霜以虚浮之声说道:“仙儿姐姐说

    ,亭哥哥身怀乾坤石不可与海鬣蜥正面较量,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许是听到关键词汇,半昏迷的葛胤手指微微颤动。

    海鬣蜥骄傲姿态顿消,略显警惕地向着走了几步之后,便生猛地扑爪而来。

    忽然一束金光落下,凝成一位英俊青年,他将手中长剑一抛,长剑幻成巨剑,抵住海鬣蜥凶猛来爪,此人正是敖洲,他以命令的口吻说:“你们快走,我殿后。”

    说时迟那时快,萧音音搀扶着葛胤坐上小金龙的龙背上,乘龙而上。

    ※※※

    密州,海峪村。

    某日深夜,葛胤缓缓醒来,他一按右臂袖口空荡,方觉心沉大海,一股绝望占据心疼。

    他在梦里梦见自己断了右臂,可是他仍然笃信梦与现实是相反的,可醒来之后才发现都是自欺欺人。

    清俊青年不禁发出刺骨冷笑,生无可恋的他开始回想自己这二十年来的境遇,从年少时与严苛父亲相依相伴,到少年丧父、与挚爱永绝情爱,再到青年入仕,空有报国之心,却无奈在朝堂上树立众敌,遭奸人诬陷而入狱贬谪,直到如今恢复右臂不成,反而成了如今永失右臂的结局。

    “贯亭,我的好兄弟,劳资可想你啦。”

    石屋内,忙不迭地冲进一位壮实青年,二话不说便抱住葛胤。

    葛胤心神微微荡漾,但却很快被断臂的阴霾所掩盖,他嗓子一哽,憋着嘴说:“阿印.....我真的成了废人....”话中悲沧凄凉之意显而易见。

    “亭哥哥,不会的,你即便没有了右臂,你在霜儿心中永远是最好最厉害的人。”原来冷筱霜与萧音音、萧戊曦等人听到屋内狄印的声音,马上来到葛胤所住的屋子一探究竟。

    狄印见葛胤颓废失魂的模样,他心中直泛酸,佯装笑道:“哈哈,是啊贯亭你这三年不是一直都断了右臂嘛,这右臂本来就是形同虚设,你不是照样考上状元、消除瘟疫吗,你可是大宋除瘟英雄.....”

    冷筱霜坐到葛胤床边,硬是把狄印给推开,附和道:“虽然这个没有文化的大猪头说话难听,但是话糙理不糙,亭哥哥你一定要振作,不要难过颓废。”冷筱霜说话露骨,但是心肠是好的。

    葛胤看在眼里,他嘴角缓缓咧开笑意,不愿意让他们自己担心,道:“你们说得对,右臂废了已经三年,我也不难过,只是觉得天意弄人罢了,一时间接受不了而已,你们不需要为我担心。”

    他强忍住沮丧的情绪,控制住语调,生怕让他们听出有一丝一毫的难过。

    敖洲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只见敖洲冷冷地说:“葛大人,你这次脱难,第一个要感谢的是霜儿,她惊闻你有难,强行突破龙族禁制,摆脱唐柯的挟持,现出龙身入海救你,第二个感谢的是萧音音姑娘这几日来衣不解带地照顾你,第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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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337/ 第一时间欣赏乾坤清胤最新章节! 作者:古月庸歌所写的《乾坤清胤》为转载作品,乾坤清胤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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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清胤介绍:
坤作,厚德载万物之灵,乾元,自强修仙道之始。官场,是清?是浊?江湖,是侠?是匪?仙途,是长生逍遥?还是大道无情?不明不白间,青衫读书人已然踏上仙途,历人心之险恶,结兄弟之盟义,怀行侠之疏志,然,异变,背叛、欺骗、罔心,一连串的阴谋接踵而至乾坤清胤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乾坤清胤,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乾坤清胤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