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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古月庸歌     乾坤清胤txt下载     乾坤清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五十三章 惜别

    “这个客栈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曦儿与阿印客栈,这个客栈主营食宿,准备打造成流水镇最大最好的客栈。”狄印犹豫了一会,捏了捏下巴,咋咋呼呼道。

    葛胤噗嗤一声,赔笑道:“这名字太过朴实,不够有韵味,不如叫曦曦相印吧,曦儿的曦,你的印,取自心心相印的谐音,预示你与曦儿以后鹣鲽情深、永结同心。”

    狄印反复喃喃自语念着这个名字,拍案叫好道:“这名字真不错,就叫曦曦相印客栈,如果你们以后准备不打算当大侠掌门宫主了,我们就可以一起经营这家客栈,有钱大家一起赚,我负责养猪宰猪,你和筱霜做掌厨,曦儿和我自然是老板娘和老板,如果萧诸葛还活着的话,那她和扈狸头肯定是做掌柜的料,由他们管理客栈,顺便收收钱,萧大美人和舒大美人就负责拉客,小蔓和小缺负责做店小二,我到时候再和曦儿生两个孩儿一起负责洗碗卫生的活计,这样子我们客栈肯定赚得到钱,你们一辈子求佛问道最后也没得到什么,还不如我们这样多快活。”

    葛胤虽然知道这是美丽的遐想,可如今他对这种简单而单纯的生活很是向往,因为曾经就拥有过,自从心中那位清丽少女离世之后,这一切都成了奢望。

    半晌,葛胤便将狄印脑海里的想法画在纸上,狄印小心翼翼地朝着画纸未干的墨迹吹了吹气,高兴地说:“图纸大功告成,接下来就是付诸行动,给曦儿一个大大的惊喜,这事儿你得给我保密啊。”说着偷偷将图纸藏在葛胤书房的某个角落,然后朝着葛胤眉锋一挑,一溜烟地离开屋子。

    神清气爽的狄印口中负手于背,哼着小曲,饶是惬意。

    一根簪子突然向他抛来,狄印伸手一探,极其敏捷地接住了那根簪子,他仔细打量了那根簪子,簪花面上雕刻着一朵精美的绛红色朱槿。

    “别瞧了,没有暗器,这簪子送你了。”拱门处不知何时娉婷玉立着一位白衣女子,她清眸灵动,媚态尽显。

    狄印百无聊赖地看了那白衣女子一眼,将簪子在指缝间翻转,道:“你那个簪子给我干嘛?我又不是娘们。”说着准备将簪子插向白衣女子时。

    那白衣女子被这么一问,倒是玉颊绯红,越显明艳照人,她呐呐道:“自然不是给你戴的,这是我最心爱的簪子,你一定要给你喜欢的人。”

    狄印闻言虎目灵机一转,不禁放下准备抛出簪子的动作,细细打量着簪子,乍然露出狡黠的笑容:“那如果我心爱的人是你,这送来送去,岂不无趣。”只是一句百无聊赖的玩笑话,但在这白衣女子心里却是打翻一坛蜜般甜蜜。

    狄印见白衣女子流露出娇羞之态,不禁将簪子收入怀里,淡然道:“既然如此,我就收下小缺姑娘的簪子,来日定会送给我心爱女子,也会将小缺姑娘的祝福送到她的心坎里。”说着浑不在意地转身离开。

    小缺望着眼前这个壮实青年的背影,脑海里依稀浮现与他初次相逢的画面,

    “姑娘,多谢昨夜姑娘....救命之恩,在下狄印,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壮实青年语气格外内敛地说。

    雪衣女子蹙着柳眉,虚软无力地应了一句:“你不必谢我...我...我...小...小缺....”还未说完,这略显倔强的美丽女子晕倒在狄印怀中。

    “小缺...小缺姑娘.....”

    自太乙宫初逢以后,两人又在幽都府檀州街偶遇,当时狄印又一次搭救小缺,两人为了避过大辽士兵的盘问假扮夫妻,后来为了躲避章通道人的追捕,他不顾一切地牵起她的手,从窗户跃下。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人族的血是热的。

    由于自己妖气重,他带着自己躲进气味重的菜篮子里躲过了追捕。

    “今日算我欠了你的人情....”

    “我说过你是我的朋友,我帮你是应该的,不需要报恩还人情的。”

    “看来你是豁出命了也要和我做朋友,也罢既然你是用生命与我交友,那我小缺也不能不近人情,就交了你这个朋友。”

    自那以后他们成了患难之交,许是患难见真情,哪怕她知道这个壮实青年心有所属,她还是忍不住想多看他一眼。

    人妖殊途,她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一根簪子是个期盼也是一份祝福,她在纠结送与不送时,她的心或许早已替她做出了决定,而这个决定有可能对狄印而言是一种试探,对小缺来说或者是潜藏的伤害罢了。

    当狄印走到水坎小院门口时,突然停下步子,他兀自将怀里的簪子拿了出来,若有所思地端详了许久。

    “阿印...我爹打算见你,刚好你来了,我们现在进去吧。”从院子里盈盈走来的一位秀美女子,她身着天青色衣裙,一颦一笑间尽显温婉恬静的气质。

    她见到狄印时欣然一喜,可当见到狄印呆呆站在那对着一根簪子发愣,心中疑窦丛生。

    狄印闻言迟疑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抬首一瞥立即神色慌张地将簪子藏到怀里,大有做贼心虚之感,呐呐道:“好,曦儿我们现在马上就去。”说着加快脚步,为了不让萧戊曦察觉他神色有异,故意走到最前头。

    萧戊曦见他有事相瞒,也不愿戳穿他,兀自跟在身后,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到水坎小院的正堂大厅。

    大厅内,一位中年男子独坐中央,举着茶盏润喉品茗,他原本闲适的目光撞见狄印时,骤然变得阴冷傲慢起来。

    惴惴不安的狄印抱拳行礼道:“狄印见过雁枳叔叔......”

    萧雁枳冷哼道:“谁是你叔叔,休要乱攀亲戚,叫我萧席主。”

    一向胆大的狄印却变得唯唯诺诺,双手掌心捏了一把冷汗,当即改口道:“是,萧席主。”

    萧戊曦心知狄印是为了自己才变得如此乖巧听话,若是换了别人,哪有机会让他如此相待,想到此处她心中甚是感动,连忙开口缓和尴尬氛围道:“爹,你别吓唬人家,阿印是老实人,阿印你坐下来喝杯茶。”

    说着上前领着狄印坐到一边,还特意为他斟上一杯茶水,递到他面前。

    “哎,果真是女生外向,也罢,狄印你这几年来确实有长进,能够成为北苍派嫡传弟子,郗天肃无子,你如今尽得北苍派真传,掌握了玉山功,等郗程南百年之后副掌门之位你大有指望。”萧雁枳思忖道:“你这几年还攒了不少私产,分别在北苍派苍林城与汴梁购置了一套房产,也不至于让我女儿嫁过去就露宿街头,这样吧,三媒六聘这是娶亲的规矩,你若在会盟那日准备好聘礼到我府内,这门亲事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这意外之喜来得太快,不禁让狄印欣然一喜,频频颔首道:“会的,狄印一定如期准备好聘礼。”

    傍晚时分。

    在地坤小院门口焦急等待的狄印终于等来了一群北苍派弟子。

    为首之人正是一位年近五旬的中年男子,他身着锈红色衣袍,上下唇长着修整过的短须,左臂戴着一个银臂钏,相貌白净,但是此刻他看上去很是严肃,瞪了狄印一眼,便侧目径自走到院子里,仿佛焦急进去寻一位故友。

    茫然不知的狄印望了一眼那中年男子的背影,道:“师傅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那么严肃的表情?”

    “阿印,你想多了,师傅他是想进去找那个剑尊门的什么萧雁裘席主替你说亲呢,你是知道的,师傅与萧雁裘可是交好,这次亲事准保能成,这不?我还让人把你要的聘礼悉数带来了。”一个宽厚的手臂搭过狄印肩头,这个略显肥胖的青年心有成竹地说,还回头指了指身后扛着九大箱子的北苍派弟子。

    狄印忐忑的心这才放下,激动道:“太好了,连师兄你这聘礼来得正是时候,不对呀,我那时候只让你准备两箱,怎么有九大箱,是不是搞错了?”说着顿了顿,狐疑的他不禁再三确认道:“连师兄你真的跟师傅禀告我要让他替我求亲之事吗?”

    连胜犹豫了一下,嘻然道:“可不嘛,所以师傅才让我们替你准备了九大箱子的聘礼,你原来那两箱哪里够呢,他说要提亲也不能丢了北苍派的面子,你知道吗?师傅连你迎亲的日子都订好了,就是下月初三,宜嫁娶,好日子呀。”

    “恭喜狄师弟了,沛风作为大师兄如今都不如你,狄师弟如今深得师傅师尊青睐,升为嫡传弟子,此次又能迎娶美娇娘,还有师傅专程替你说亲,真的是天大的面子。”连胜身后那灰巾束发、上唇蓄着短须的铁锈红衫男子难掩虚伪赔笑之色,作揖道。

    狄印本就与之不睦,尴尬一笑,便也不想搭理高沛风,对连胜感激道:“这事回头阿印一定要好好感谢连师兄,晚上请你吃酒,我先去把这个好事告诉人家曦儿啊。”说着兴致勃勃的狄印着急忙慌地跑开。

    高沛风见状骤然敛容,嘴角溢出嘲讽与不屑之色,连胜朝高沛风作揖道:“阿印这说亲之事还是要感谢大师兄,若非大师兄在师傅面前美言,我这笨嘴怎么能说服师傅。大师兄以后有什么要麻烦连胜的事情,但说无妨。”

    连胜在高沛风面前拍了拍胸脯,难掩感激之情。

    高沛风强颜欢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好说好说。”

第四百五十四章 联姻

    翌日清晨,乾坤阁热闹非凡,不仅聚齐了八席席主,还迎来了北苍派少掌门郗天肃,郗天肃携高沛风、连胜、狄印三名弟子入席看座。

    狄印独自走到萧戊曦身侧,小声说道:“九大箱子的聘礼今天早晨已经放在水坎小院院口,跟你爹说一声,让他不能反悔哦。”

    萧戊曦轻抿唇瓣,双颊晕起羞红之态,她微微颔首,羞于启齿。

    “哈哈哈,今日除了是我剑尊门八席会盟之日,也是老夫孙女萧戊曦订亲佳期,大喜大喜。”手拄金色拐杖的白发老者笑逐颜开,道。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向那白发老者投向好奇目光,萧尚全问道:“门主是打算将戊曦许配何人?”

    狄印闻言期许不已,挺起胸膛,满心欢喜,仿佛在等待宣布喜讯那激动人心的那一刻。

    萧遗阳准备开门见山,直插主题,坦然笑道:“大家都知道,北苍一直与剑尊门交好,老夫早有联姻之意,刚好昨夜雁裘、雁枳、尚奇三人前来替北苍派说亲做媒,郗天肃师侄早年丧子,年岁虽大,但成熟稳重,又是北苍派未来的继承者,戊曦是老夫的嫡亲孙女,剑尊门的掌上明珠,恰好她的父亲也属意天肃。那不如让两人联姻,结剑尊门与北苍派两派的秦晋之好。趁热打铁,今日北苍派天肃师侄光临本门八席会盟,他这次专程准备了提亲的聘礼,打算在下月初三迎娶戊曦。”

    话音一落,众人哗然一片,狄印更是如遭受晴天霹雳,双腿颓然一软,幸而连胜搀扶着他。

    狄印经过多年的磨炼,脾气越发沉稳,若换了以往,他定会当场大闹一场,可他心中充满无数疑惑,若是这样一闹,万一给自己的师傅郗天肃丢了面子如何是好,所以他压制住内心的愤怒之气。

    他虎目瞪圆,斜睨了连胜一眼,压低声音质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是师傅替我提亲吗?为什么变成了师傅自己提亲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连胜能够感受到狄印的狂怒,他肥腻的脸庞冷汗涔涔而下,用手臂蹭了一下额头汗珠,连忙安抚道:“阿印不要生气,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一定有回旋的余地。”最后一句话说得极其小声,甚是没有底气。

    他说话之余还不忘瞥向身旁的高沛风,高沛风竟然朝着他露出不怀好意的奸笑,悔恨交加的连胜瞬间明白了一切。

    萧戊曦何尝不是一脸茫然地望向狄印,见狄印的表情是又惊又怒,她瞬间知道一切都像一场闹剧发生了,此刻的她芳心大乱。

    郗天肃浑然没有察觉到狄印等人的异样,上前作揖

    道:“萧师伯,天肃心仪戊曦已久,早想在六年前就上门提亲,可是因为当时剑尊门刚刚遇到一件不幸之事,所以推迟至今,如今天肃年岁不小,家父时常催促天肃赶紧完婚,天肃此生只愿迎娶戊曦为正妻,今日提亲能得到萧师伯应允,天肃高兴之至,明日天肃就赶回北苍派向家父禀告两派联姻的喜讯,届时天肃定八抬大轿来八卦城迎娶戊曦回北苍。”

    在这个一锤定音之时,有一位灰白青年突然站了出来,凛然道:“师祖,葛胤以为不可,戊曦师妹与我等同辈,而郗天肃师叔与麟仙、萧夫子同辈,焉能违背伦理纲常,叔父娶侄女呢,若是传出去有损剑尊门名誉,对于戊曦师妹而言也老少夫妻也非良配。”

    大家都惊讶于一言不发的葛胤会仗义直言,要知道六七年前,他即便与萧虹仙情深似海,当面对萧戊光与萧虹仙的婚约时,竟然选择了沉默不语。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这个青年人的初衷,是因为过往懦弱无能的自己,还是因为曾经幸福就在眼前时,他的犹豫不决,让幸福的机会彻底丧失。

    不管什么原因,如今葛胤的举动,让萧雁麟、萧音音、萧尚全等人刮目相看,让狄印感激万分。

    萧音音迈出步子,与葛胤齐肩并立,附和道:“爷爷,贯亭所言有理,我们不能以牺牲戊曦的幸福去换取所谓的联姻,况且这几年北苍派早已声名狼藉,何以为良配。”

    这话中大有讥讽北苍之意,气得郗天肃站了起来,啐道:“萧师侄如此出口伤人,难道是没有把我们北苍放在眼里吗?”

    萧雁裘大有看戏之意,他漠然不语,只听萧雁枳起身安抚郗天肃情绪道:“天肃师弟莫要动怒,不要与晚辈计较。”说着分别指责起萧音音与葛胤,道:“音音,我作为父亲会为了牺牲自己亲生女儿幸福来换取联姻利益吗?看来是你爹没有好好教你说话做人。还有葛师侄你觉得辈分问题是吗?北苍派是大夏党项一族,而我剑尊门萧氏是大理白族一脉,我们都不是汉人,为何要遵循孔儒伦常那酸腐一套?”

    “可父亲,女儿心仪北苍派狄印,早已与他私定终身。”萧雁枳身侧的萧戊曦清眸闪过坚定之色,坦然道。

    这一句话如惊天雷鸣,让在场众人惊骇万分。

    萧雁枳闻言又惊又怒,抡掌朝着萧戊曦脸颊就是一记耳光,打得她嘴角出血,幸而冷筱霜上前扶住萧戊曦,她心疼道:“曦儿姐姐.....”

    狄印见状甚是心疼,要不是连胜抱住他的虎腰,他恨不得冲上前去,郗天肃朝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让他甚是为难不已,陷入了当年葛胤一样的师恩与情爱的两难之境。

    他急得虎目通红,双额青筋凸起,双手紧握成拳,发出咯咯作响声,重重敲打自己的胸口,那是一种无助与愤懑的发泄方式,因为他在责怪自己作为一个男人连自己心爱之人受委屈了,都不能出面相护,一切都是为了维护师傅与北苍派的名誉。

    萧遗阳瞳孔微微一缩,打量着狄印与萧戊曦两人,他恍然明白了一切,不动声色的他,思忖了许久,终于开口道:“曦儿,你是待字闺中的姑娘,休得胡言。”

    一句责备之语,让萧戊曦明白了自己的爷爷在怪她不顾女儿家的声誉、不在乎剑尊门的名誉。

    是啊,对于拥有显赫家世的郗天肃来说,狄印只是个寂寂无名的屠夫之子,论仙风道骨,狄印平庸无奇,这样的抉择题对于年近百寿的萧遗阳来说很好作选择。

    从小到大,乖巧懂事的萧戊曦都明白,出身在剑尊门这样的名门世家,身为女子的职责就是通过联姻为家族争取荣誉、实现价值,要么就是如萧音音那般修为格外出众,在乾坤新一辈青年里独占鳌头,可萧戊曦从记事起就喜欢救人多于杀人,拜入普什宗渴望学得道医之术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但最终因为有个毫无主见、死守门户之见的父亲萧雁枳,让她的婚姻再次被铐上枷锁,可自己不比萧虹仙那般在爷爷面前得宠,加之自己乖顺仁孝的性格,被爷爷这一责备之下,萧戊曦潜藏于内心深深的家族荣誉感与负罪感油然而生,她竟然颓然瘫软跪地,两行清泪无助横流。

    “爹,曦儿婚事岂能如此草率,雁麟觉得炎树师兄年岁过大并非良配,何苦又要促成一对联姻怨侣徒增悲哀呢,难道仙儿的的悲剧还要重蹈覆辙吗?”萧雁麟平生格外憎恨因门第、政治、家族等各类联姻,因为自己此生挚爱高乔便是政治联姻的牺牲者,他感同身受不愿让萧戊曦受其磨难,凛然劝道。

    众人饶是为萧雁麟捏了一把汗,若论言语犀利胆大剑尊门除了萧虹仙敢认第一,萧雁麟就敢认第二,因为这两人备受萧遗阳的宠爱。

    萧遗阳闻言刷得面色阴沉下来,老目瞪如铜铃,使劲用金色拐杖重击地砖,森然道:“混账,婚姻大事自古乃父母做主,什么叫重蹈覆辙,难道仙儿的悲剧是老夫一手造成的吗?什么叫联姻怨侣徒增悲哀,你萧雁麟的无媒苟合难道就幸福了是吗?”

    葛胤见局面尴尬,连忙在萧雁麟身侧拉扯他的手臂,小声提醒道:“麟仙前辈不要再说了。”

    萧雁麟的软肋就是高乔,若不是葛胤在一侧相劝,他定会上前与自己父亲理论一二,可今日还有北苍派外人在场,如果当面驳斥父亲,那绝对是成了他人的笑话,他唯有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第四百五十五章 禅定

    “曦儿的婚事就这么定了,谁也不要多说一个字,曦儿的出嫁事宜便交由尚奇一手操办,天肃师侄下月初三静候佳音。”萧遗阳见众人一言不发,他打了一个哈欠,大感疲倦,草草做下安排后,蓦然离场。

    萧尚奇全场未表态只言片语,但萧遗阳让他着手安排事宜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是萧雁裘一派,与萧雁枳交好,绝对会尽心竭力地将此事办好,他作揖应了一声:“是。”

    志得意满的郗天肃抱拳感谢道:“多谢萧师叔成全,天肃不日就启程回北苍筹备婚事。”

    晌午时分,水坎小院。

    狄印憋着一早上的委屈与愤怒,径自闯进萧雁枳所在的小院里,兴高采烈的萧雁枳正在清点院子里的聘礼,一改以往客气之态,用质问的语气说:“萧席主你身为一席之主怎么能出尔反尔,整整十年了,你让晚辈努力奋斗、积攒家产,就是为了让晚辈配得上曦儿才能答应这桩婚事,而且昨日你明明答应晚辈与曦儿的婚事,怎么一下子你就将曦儿许配给我师傅,你如此行径真是太不厚道了。”

    萧雁枳脸上无不展现出对狄印的鄙夷与不屑之态,他甚至连正眼都不愿瞧狄印,他自顾自地与高沛风核对聘礼账目,漫不经心地应道:“小子猖狂,本席主昨日说得是:你若在会盟那日准备好聘礼到我府内,这门亲事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可今日确实没有等到你的聘礼,你连聘礼都准备不出来,凭什么说能给小女幸福呢?狄印啊你等下辈子吧,好好投胎,或许能投个富贵人家。”

    狄印大感自尊受挫,愤怒地握掌成拳,若不是因为萧雁枳是萧戊曦的父亲,恨不得一拳打爆他的脑袋,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破口大骂道:“萧席主你说话能不能留点口德,他娘的真欠刷?难道我一个屠夫之子就可以被你这他妈的当猴耍吗?十年了,你让老子出人头地,好,老子拼命练功,努力奋斗成为北苍派嫡传弟子,结果你他奶奶的连屁都不放,就把曦儿许给了我师傅,你这个卖女求荣的狗东西,狗屁席主......”

    “沛风、阿胜,快把这只疯狗给为师拖回去关起来,别让他在这丢人现眼。”原来郗天肃突然出现,听到狄印在辱骂自己未来老丈人,心中便没来由地窝火,怒斥道。

    高沛风与连胜一左一右准备上前架住狄印,谁知道狄印力大过人挣开二人的束缚,连忙解释道:“师傅,你别被这个狗#娘养的萧席主骗了,他原来是答应我与曦儿的婚事,后来改变了主意,定是图我北苍派什么,师傅我们不能上当。”

    狄印言语中尽透对郗天肃的尊敬与信任,他以为郗天肃定是因为什么误会被萧雁枳瞒骗,可郗天肃充耳不闻,见狄印如此反抗,面透怒色的他呵斥道:“师门不幸,真是混账的狗东西。”说罢,一拳没来由地便朝狄印右颊凿去。

    “哇.....”地一声,狄印整个虎躯翻身倒地,牙齿硬生生被打落两颗,混着血水吐了出来,右颊瞬间臃肿起来。

    连胜与高沛风左右架起身心重创的狄印匆匆离开。

    直到两人架着狄印进入地坤小院门口时,心疼狄印的葛胤焦急跑来,他躬身查看狄印脸上的伤势,心

    疼道:“阿印,你怎么了?是找雁枳师叔理论被打了吗?”

    连胜与狄印感情要好,见到葛胤连忙诉苦道:“阿印是被我师傅打的,这小子真的太执着了,好端端地去跟人家理论,怎么可能.....”

    精疲力尽的狄印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甩开高沛风,发疯似的掐住连胜脖颈,把他死死地按在墙角,由于牙齿被打掉两颗,口齿不清地质问道:“连胜,你他娘的到底有没有和师傅说?”

    连胜被这一股子突如其来的大力钳住喉咙,险些要窒息,他肥脸通红,难以言喻,瞪大眼睛不停地盯着高沛风打转。

    狄印见一旁的高沛风隐隐偷乐,他立即松开连胜,连胜倚靠墙角,大口大口呼吸空气,呛咳了几声,道:“咳咳....咳咳.....我当时....拜托大师兄去找师傅说,大师兄昨天还拍着胸脯说保证已经跟师傅说了...还说师傅答应了,专程从北苍派赶来替你提亲.......”

    “狗#娘养的高沛风.....”

    狄印从高沛风的讥笑中明白了一切,上前冷不防地便是一拳击向高沛风的面门,高沛风何等狡猾,当下侧身躲过,可是来不及躲避狄印抬脚一踹,被踹中小腹的高沛风,踉跄仰面倒地,因为受重力挤压,胃里的食物翻江倒海地呕了出来。

    谁知道高沛风被挨揍却毫无怒色,反而甚是开心,他用手背抹去哈喇子,捧腹大笑道:“哈哈哈,没错,有种你打死我啊,狄印老子就是看不惯你当嫡传弟子,凭什么你可以爬到我头顶作威作福,我才是师傅的大弟子,你个屠夫之子也配呀,你喜欢萧戊曦,我非不让你得逞,凭什么你又得师傅宠爱又能迎娶名门千金。”高沛风对狄印积怨已深,他畅快淋漓地发泄出对狄印的鄙夷与不满:“连胜让我传话,我一个字都没有说,我一直都知道师傅对萧戊曦有意思,所以我只跟师傅说你举双手支持师傅迎娶萧戊曦,我还说你觉得师傅与萧戊曦很般配,你与萧戊曦是好友,定会尽力撮合她成为我们的师娘,哈哈哈。”

    高沛风好像是故意激怒狄印,狄印看到高沛风躺在地上大笑连连,还不时就地打滚,狄印愤怒几乎要达到燃点,他整个人都快被胸臆中这难以负荷的愤怒爆炸开来,双目尽赤的他怒吼道:“啊.....高沛风.....老子要将你大卸八块.......”

    狄印腰间的死灵屠龙斧感受到狄印浓浓的恨意,死灵屠龙斧贪婪地吸纳着他体内的暴戾之气,斧身阵阵颤鸣,骤然亮起血绿之芒。

    血绿之芒的反射弧迅速蔓延狄印天灵盖,直抵中枢,魔化灵识,狄印通红的双眼登时燃起两淬血绿火焰。

    狄印耳边隐约传来模糊的声音:“杀了他.....杀了他.....”

    暴怒的狄印抽出死灵屠龙斧毫无顾忌地朝着高沛风劈砍而去,高沛风脸色陡然大变,吓得惊慌失措,忙不迭地紧闭双眼。

    灰白之影突然挡在了狄印面前,是葛胤,他双指当胸一凝,瞬息凝起双道黄蓝剑气,剑气浮光出乍现金光梵文,梵文缠绕剑气迂回转动。

    “砰”地一声,双指凝出的剑气梵文光华与死灵屠龙斧正面相抗,葛胤受两股力量相击形成的反射弧而踉跄后退。

    葛胤极力调整脚步,站稳身子,劝道:“阿印,莫要中了此等小人的挑拨动怒之计。”

    狄印因死灵屠龙斧的魔性而丧失理性,他充耳不闻,大喝一声,挥动死灵屠龙斧朝葛胤砍去。

    死灵屠龙斧在天际划出一道血绿光弧,呼啸而来的是一只暗绿巨龙,巨龙长嘶吟叫,以神龙摆尾之势向着葛胤吞噬。

    葛胤虽不知这是何招式,但他知道这并非狄印所愿,料定狄印是被他手中斧头魔气所控制失去了理性,结果无意间召唤出死灵屠龙斧中的巨龙死灵。

    “禅定,清愚三昧,三摩地,三摩提。”

    葛胤沉着冷静,合十双掌迅速展开,从掌心倾泻#出如泉涌的金色流光,那一个个卐字金铭层出不穷,绕着葛胤周身堆叠成魔邪难侵且兀自旋转的金色转经筒。

    直冲贯入的暗绿色巨龙死灵竟然在触碰到旋转的转经筒华光时,被徐徐消弭殆尽。

    华光重影,葛胤犹如一道金光以光之速贴近狄印,他双指指尖朝狄印左右太阳穴分别一凝,左右指尖分别散射出脉脉金色流波钻入狄印灵台之中。

    “大乘道之根基菩提心;

    唯此圣念诸佛所行道。

    菩提心之善道永不离,

    大悲为利众生诵嘛呢。”

    葛胤在狄印耳边诵念大智菩提璎珞藏菩提卷的真言口诀,每念一字,便从他口中蹦出相应的金色铭字,一串串金色铭字没入狄印脑中。

    狄印原本天灵盖萦绕着一团暗绿色的魔气,瞬间被金色铭字驱赶出脑,他灵台瞬间恢复了清明,原本嗜血愤怒的虎目缓缓闭了起来。

    只听葛胤念道:“魔气入脑,当以禅定克魔,尔以身心凝然,舒展遍身毛孔,气息徐入,入无积聚,出无分散,可为初禅天定。”

    狄印果真听从葛胤所言,当下坐禅入定,调息静心,让自己体内的魔气渐渐散去。

    禅定之术果然奏效,狄印去焦戒燥,慢慢睁开虎目,顿觉心情畅快无比,欣然问道:“贯亭我方才是怎么了?你那一招好舒服?是什么内功?”

    葛胤见狄印如大梦初醒,对方才之事茫然不知,解释道:“阿印你刚才好像被死灵屠龙斧的魔气占据了心神,好像入魔了,还好你听我言,以禅定祛魔,日后你若要动怒,还是要将死灵屠龙斧离身为好,以免成了它的器奴。”

    此时的死灵屠龙斧丧失了所有魔性,极为安祥地躺在角落,仿佛在冷眼旁观尘世一切的爱恨忧愁。

第四百五十六章 若宜

    ※※※

    梵音宫,有一处格外僻静的居所,唤曰:梵姝水筑。

    它地处高山湖泊中央,四面环绕碧绿湖水,与水筑紧挨着一片高山竹海,云雾萦绕间翠绿幽深、碧波沃野万里,与梵姝水筑遥遥相望的琅琊竹筑便藏在竹海之中,犹如绿野丛中镶嵌着一颗璀璨的金色宝石。

    梵姝水筑地势较高,从湖泊崖壁向竹海方向眺望,竹海中央以淡绿与深绿为两种不同颜色形成的竹林半弧,勾勒成浑然天成的八卦太极,而太极中央的正方形神似金色宝石的位置便是琅琊竹筑。

    作为千年禅学佛派的梵音宫竟然有一片形似道家太极标志的处女地,其原因令人匪夷所思。

    更为奇特的是梵姝水筑所处的高山湖泊背靠一座连绵起伏的险峻山峰,山峰形状宛如如来佛手,故而得名“如来佛手峰。”

    如来佛手峰是梵音山最高峰,若登上峰巅可俯瞰梵音宫的每一次角落,而万顷碧波的莫淡海便卧躺在如来佛手峰的峰脚之下。

    若有所思的青年隔湖而立,在梵姝水筑对岸静静远望,他身负乌黑如炭的长刀,一袭炭灰衣衫随风飘扬,猎猎而动。

    炭灰青年轩昂伟岸、傲然挺立,一张棱角分明的俊俏脸庞上隐隐含着耐人寻味的怅惘,一双目光如炬的眼眸深处暗藏冷傲孤清之色。

    他流发简束,长巾飘逸,翘密长睫柔化刚棱脸廓,薄唇轻抿间尽透凉薄冰冷气息。

    “扈大哥,明日晴儿师姐便修满整整六年的苦禅,可以出关.....相见.....”

    炭灰青年身后突然出现一位殊璃清丽的白衣女子,只见那女子纤腰环系着浅蓝色宫绦,宫绦如缕在风中轻轻飘舞。

    她明媚动人的姿容上却不知为何晕染着黯然愁绪,她轻启朱唇,幽幽道:“届时你就可以看到她了,你可欢喜?”

    扈力钦被这么直白一问,嘴角溢起苦笑尴尬之色,他深吸一口气,敛容道:“小蔓师妹你说笑了,力钦来此只是登高望远罢了,想想过几日就将到为期一年半在梵音宫惩戒反思之时,这六年来分别在剑尊门、北冥宫、太乙宫、梵音宫无偿服务一年半载的惩戒之期终于结束,想到自己要回归自由之身,回到六年未归的六空谷,总觉得好像做了一场梦似的。”

    杜蔓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扈力钦,好像是想捕捉到眼前这个习惯伪装与隐藏情绪的青年脸上任何表情,可她失望而归,心下一咯噔,向他抛去直击心灵地问题:“你是不是不舍得师姐,一年半载在梵音宫,却没有看到师姐一分一秒,是不是很失望?”

    这个固执的姑娘明明心中早有了答案,却仍然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仿佛将眼前这个炭灰青年的内心**裸地展现在自己眼前,她才甘心。

    扈力钦微微一怔,望着眼前这位抿唇期待的女子,他竟鬼使神差地吐露真心,应了一句:“是.....”

    “原来扈掌门在梵音水筑,害我们到琅琊竹筑一顿好找。”突然走来一位妩媚生姿的持剑女子,她极为厌恶地白了一眼杜蔓,口吻透着暧昧与讥讽地说道。

    扈力钦脸上挂起不失礼貌的赔笑道:“宋诗师姐寻力钦有何要事?”

    宋诗敛容应道:“师尊请扈掌门移步至小梵殿,说是有扈掌门的故友有到访,望请一叙。”

    扈力钦略一沉吟,眸中好奇之色稍纵即逝,应道:“劳烦宋师姐带路。”

    小梵殿,仅次于大梵殿的主殿,可谓是缩小版的大梵殿,奇特的是小梵殿除了供奉着大日如来佛与观音、文殊、普贤、地藏四尊菩萨像以外,后殿竟然还挂有一幅元始天尊画像。

    大殿佛龛前供养台旁摆放着九十九盏依旧点燃火焰的长明灯。

    蒲团上盘膝而坐着位老尼姑,那尼姑衣着广袖圆领海清尼姑长袍,头戴藏蓝色布帽,手中搓转着黑玛瑙佛珠。

    “晚辈葛胤见过亦真师太。”

    亦真师太身后竟不知何时走进两人,分别是灰白衣衫青年与紫红衣裙女子。

    “音音你终于把你葛师弟请到梵音宫了。”亦真师太转身望向葛胤与萧音音,最终将关注目光集中落在葛胤身上。

    聪慧的萧音音自然听从亦真师太所指意思,因为萧音音的母亲柳若音与葛胤母亲李若宜是同门师姐妹,那延续到后代葛胤与萧音音自然又多了一层师姐弟的关系。

    亦真师太见葛胤不言语,一改肃容,和颜悦色道:“十年前,第一次见你时,就觉得你与若芙和若宜师妹都有点相像,原来是老花眼了,这样一回想,说到样貌轮廓性格秉性你更像若宜师妹,没有想到今生今世还能见到若宜的孩子,胤儿啊,你母亲当年就是在这座佛殿内修行,她脾气温顺、性子沉稳,所以当年师尊把宫内大大小小的琐事交由她处理,她总是能有条不紊的弄明白,可是你母亲的慧根不够、悟性差,在修为上总是差强人意,但是在师姐妹里她的人缘是最好的,几乎每个师妹都愿意与她谈心,比我这个脾气怪、严肃的大师姐来说,她更讨大家喜欢。”

    葛胤静静听着亦真师太讲述与母亲生前的往事,这彻底满足了葛胤脑海里对早逝母亲的念想。

    亦真师太依旧寒暄道:“真的想不到,悟性差的若宜却生出了你这么天赋异禀的孩子,许是遗传你父亲一德,虽然说你父母曾经盗取过大智菩

    提璎珞藏第三卷璎珞,但是你爹把你教养的很好,尊师重道、仁爱谦逊,若不是你爹行差踏错,或许还能成为知书识礼、博望甚高的儒师。”

    一句话将亦真师太脑中多年的回忆牵扯出来。

    还记得二十多年前,她无意间路过梵事堂,梵事堂收藏了囊括佛道儒各派经典藏书。

    “一德师兄,没想到你还读过这么多书籍。”

    从梵事堂的窗棂里传来沉稳的女声,紧接着又响起了男子的声音:“若宜师妹,实不相瞒,一德并非完全是西域人,我父亲是汉人,祖籍在颍昌府葛天村,母亲是西域孤女,偶然与到西域经商的父亲相遇,两人情投意合下才有了我。”

    说话的男子是二十四五岁的青年和尚,他额宽鼻挺、肤色偏白,一身素衣禅袍显得身子清瘦单薄,但一双如漆的瞳孔闪烁着奕奕神采。

    被勾起浓浓好奇心的李若宜欣然追问道:“那后来怎么会辗转成了悉地大师的徒儿?”

    一德和尚被这么一问,勾起心中难过痛苦的往事,他坦然道:“五六岁那年,父亲带着我和母亲回到老家,却被父亲族亲长辈所不容,他们嫌弃母亲是西域异族,身份不明,配不上葛天氏书香世家。母亲不愿让父亲为难,带着年幼的我回到西域,那一路艰辛困苦,吃不饱睡不好,母亲结果累病了。母亲把我养到十岁那年,心念父亲,怕父亲找不到我们,就特意搬到与父亲居住的西域小房子里,一直等到母亲病逝,都没有等到父亲。后来我长大后专程到中原打听过父亲,原来父亲早已背叛了母亲,结婚生子,我一气之下不再姓葛天。”一提到这段往事,他双拳握紧,清眸中燃起仇恨焰火,样子极为吓人。

    半晌,一德调整心态,继续叙述道:“后来孤苦无依的我乞讨了大半年,幸而偶遇师傅,师傅怜我身世凄惨,故而收我为徒,传我佛法禅学,所以才有如今的我。”

    他顿了顿,低吟道:“乾以易知,坤以简能。天地之道,不为而善始,不劳而善成,故曰易简。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易知则有亲,易从则有功。有亲则可久,有功则可大。有易简之德,则能成可久可大之功。可久则贤人之德,可大则贤人之业。天地易简,万物久载其形,圣人不为,群方各遂其业。德业既成,则入于形器,故以贤人目其德业也。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说罢,停顿了一会,突然望向李若宜,目光荡漾着期许的柔波,问道:“我俗家名字便取自《周易》这一段话中,你猜猜叫什么?”

    李若宜甜甜一笑,清眸转动下,缓缓摇晃螓首,表示猜不出。

    一德和尚也不愿意故作哑谜,对李若宜心生好感的他早已忘记男女大防,唇齿贴近李若宜耳畔,声如蚊蝻:“我只告诉你一人,请师妹替我保密,贤人之德,取为葛天贤德,但父亲背叛母亲后,我改名为葛贤德。”

第四百五十七章 璎珞

    李若宜只感觉耳朵吹入羽毛一般轻软的声音,是那么的酥麻温柔,令人莫名感到一阵眩晕,她双颊霎时滚烫火红。

    一德和尚未察觉到李若宜的异样,沉浸于幼时悲惨回忆中,让他思绪久久难以平复,幽幽道:“我很喜欢中土儒学文化,所以我从出家以后便将所有的积蓄用于购置书籍,几乎可以说是熟读了许多诗经子集。可能好学习文这一点与我那凉薄的父亲有所相似,如果我当时没有出家,我真的很想开一间私塾,一方面以教书育人为乐,另一方面还可以博览群书。”

    李若宜双眸瞪如铜铃,向他投向充满钦慕的目光,道:“我没有读过除经书以外的其他书籍,虽然梵事堂内藏书众多,但是我不明其意,不知如何涉猎,可是我真的很喜欢读书,若有机会一德师兄你可以指点迷津吗?”

    一德和尚畅然一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又何乐而不为呢?一德在梵音宫的日子里,都会呆在梵事堂读书,你竟可在此寻我就是了,以书为伴其乐无穷,以友为伴其乐无穷,与知音为伴更是其乐无穷。”

    葛胤聆听着亦真师太讲述父母之间的甜蜜往事,不禁对这一段禁忌爱恋感慨万千,可一想起葛贤德当时对萧虹仙打出的一招大智菩提璎珞藏时,心生疑惑道:“我父亲当时对仙儿打出的并非第三卷璎珞,好像是第二卷空相,葛胤只从崇圣寺波耶神僧那学得大智菩提璎珞藏的第一卷, 后续虽有在经书总纲中简单介绍过,但从只言片语里与我父亲所施展的有所类似,所以晚辈猜测是空相卷。”

    亦真师太面透匪夷之色,敛容道:“胤儿,你说你父亲还会第二卷空相,看来当年他除了与若宜一起在梵音宫誊抄第三卷璎珞以外,还曾从悉地神僧那盗走过第二卷,你父亲如今的修为也不可小觑。这么多年来,难道他未曾传授你一招半式吗?”

    葛胤茫然摇首,他难掩苦笑无奈之色,说来也可笑,作为父亲的儿子,他竟然被他亲生父亲瞒骗了整整二十年,就算当年他临死前都未曾吐露出任何真相。

    一直以来葛胤都以为父亲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儒生罢了,但是六年前的一掌,彻底暴露他的身份与身负旷世绝学的秘密,葛胤一直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父亲要苦苦瞒骗自己,甚至于在当年那么危险关头,都不显山漏水,隐瞒真相的初衷又是什么?

    “在我眼中,我父亲就是个教书匠,他不喜欢习武,也不想我沾染任何武艺,我不明白为什么,直到我清楚母亲死因后,才明白父亲是恨透了萧雁裘,是他残忍杀害了我母亲。”葛胤表露心中疑惑,坦诚道。

    亦真师太不禁开始心疼起眼前这个仁爱青年起来,动容道:“真是冤孽,天意弄人,我虽早已知道虹仙是我的侄女,却不知道她竟对你如此情根深种,与她父母简直一模一样,她父亲为了当年失去所爱之痛,报复所有正派人士,她母亲为了救她父亲当年委身萧尚奇,后来知道真相,伤心欲绝的若仙师妹选择在洞中清修,六年前好不容易出宫一次,却亲眼见到爱女惨死在自己眼前,心死身痛,让人唏嘘动容。”

    葛胤可以从亦真师太言语中听出她对萧虹仙的关怀,不禁心生感激,可一想到萧虹仙,嘴唇止不住地颤动,欲言又止,无语凝噎。

    这一细微的情绪转变被萧音音看在眼里,她开口打破这蔓延着低落的氛围,话锋一转:“师傅,葛师弟在大理国亲眼目睹波耶神僧被独龙尊者所害,幸好葛师弟将改过的第一卷给他,暂且骗住了他,得以换取崇圣寺免遭涂炭,独龙尊者明明身怀大智菩提璎珞藏第一到三卷,为何又想夺取崇圣寺中的第一卷?”

    惊闻波耶神僧噩耗的亦真师太面露悲悯之色,双掌合十默诵佛号道:“阿弥陀佛,波耶神僧佛法高深,哎,可惜可惜。”顿了顿,隐隐透着担忧道:“想必独龙尊者打算收集整套大智菩提璎珞藏,传授他们净火教教众,为净火教复辟多添胜算,不知他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我梵音宫?”

    亦真师太思忖片刻后,对葛胤正色道:“既然波耶神僧愿意将第一卷托付于你,定是因为胤儿你人品贵重,那天下绝学尽贵仁善者手中,方能天下大安。既然如此,老尼愿意将大智菩提璎珞藏第三卷璎珞授予你,你学成之后便将此卷毁掉,以免落入魔教手中。”

    葛胤只觉保护经书的千斤重担顷刻间落到自己肩上,倍感压力,但见亦真师太如此信任自己,便不忍推辞,应诺道:“葛胤必当以性命相护,不让它落入奸恶之人手中。”

    亦真师太多多少少从萧音音那听到葛胤守护剑谱的的轻生重诺义举,对眼前这青年更加钦佩与喜爱。

    “师傅,扈掌门来了。”

    随着殿门外传来一句女声,吸引了葛胤的注意力,六年未见的兄弟扈力钦突然站在自己面前,英姿俊秀的他越发的沉稳与内敛,星眸里仿佛卷起一幅浩瀚无边的星辰大海图。

    惊喜万分的葛胤唤了一声:“力钦....”他不顾旁人的目光,跑上前去,与他的兄弟抵肩相拥,此温馨举动令人侧目。

    “贯亭.....”

    沉闷孤寂六年的的扈力钦始终活在慕容秋水之死的悔恨中,六年来他第一次如此开怀一笑,笑如春风,俨然回到了少年时光里最温柔的岁月当中。

    亦真师太眸光敛起多余的情感,依旧绽放着寒冰如泉的眼波,肃然道:“扈掌门,请你来此,一方面是让你与故友相聚,还有就是你在梵音宫的一年半载之期已满,可以重获自由返回你六空谷去了。”

    她言语中透着冰冷的凉薄气息,让扈力钦听着很刺耳,扈力钦何等聪颖,早已听从亦真师太的言下之意,他的一颗期盼之心莫名跌入了冰谷里,

    扈力钦眉头一锁,否然道:“师太是不是记错了,力钦在梵音宫只待了五百四十五天,按理说应该是五百四十八天才算完成对力钦的惩戒。当年力钦被道阳真人惩罚,要求在六空谷有弟子伤亡的门派中无偿服务一年半载,若是在梵音宫未满五百四十八天,岂不让人说扈力钦半途而废,也有可能会引人非议,而这非议的对象会说梵音宫舒宫主对力钦有包庇之嫌,力钦自然不能毁损贵派清誉。既然要罚就不能鱼目混珠,待满期数,才算功德圆满。”

    这话说得亦真师太顿时玉容大变,脸色铁青,亦真师太又是何等冷傲之人,被扈力钦一句又一句话说得倒是像自己的错似的。

    亦真师太骤然停止搓转手中佛珠的举动,让整个气氛推向了特别尴尬的冰点。

    “扈掌门真是好口才,果然能花言巧语哄得慕容秋水为了护住六空谷不惜勾结魔教余孽,甚至为了保住六空派不受众人怀疑而甘愿自缢。”亦真师太言语犀利,冷嘲热讽间瞥了一眼扈力钦身后的杜蔓,续道:“还让贫尼精心教导的两名徒儿对扈掌门动了情爱之念,阿弥陀佛,这到底是罪是孽啊。”

    仿佛扎在心中的一根刺被人无情地拨动,痛得扈力钦星眸泛起血丝,他深吸一口气,冷笑道:“师太说笑了,力钦何德何能,也是承蒙这些女子抬爱罢了.....”

    葛胤见此情况不妙,生怕扈力钦在冲动之下与亦真师太逞一时口舌之快,以激怒前辈,连忙截口道:“师太海涵,能否让扈掌门在梵音宫陪我三日,我与这位义弟多年未见,甚是想念。”

    久久不语的萧音音突然附和道:“师傅,扈掌门所言在理,若不是不让他在我梵音宫待满一年半载,恐怕有人会说我梵音宫刻意包庇他,况且葛师弟与扈掌门六年未见,兄弟肝胆之情甚是让人动容,不如让他们叙叙旧情,这样葛师弟方能在梵音宫内安心修行。”

    亦真师太沉吟片刻,摆手道:“罢了罢了,那扈掌门就劳烦你多在梵音宫待三日。”

    半晌,等众人退出大殿,小梵殿内只剩下亦真师太一人时,顿感孤寂的亦真师太莫名喟叹,空旷无人的大殿瞬间回荡着她的叹息声。

    突然从后殿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原来是一位容貌秀丽、肤色白皙的中年尼姑,她启唇道:“大师姐,你一味刁难这孩子,是不是因为想保护你自己的徒儿不被情爱之事扰乱心神。可人之情爱又岂是你我能左右的,若是晴儿她心如止水,自然不会动摇向佛之心,你这般刻意怕是会达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她一语道破了亦真师太的心事,之所以亦真师太为何要让扈力钦早早离开梵音宫,都是因为明日舒晴要出关,她很害怕舒晴与扈力钦再有情感瓜葛。

    亦真师太竟然没有动怒,反而露出忧愁的神色,喟叹道:“若仙,你不懂师姐的心情,一直以来你都是师傅最小的徒弟,无忧无虑,你来梵音宫是为了历练,而我年纪轻轻就要承担延续梵音宫千年传承的重担,师傅对我有多器重,如今我对舒晴就有多看重。晴儿是我梵音宫未来的希望,如果她被情爱所迷失,那梵音宫的千年传承将会断开,此等罪过师姐是担待不起。”

    杜若仙难得听到何等刚强的师姐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不由动容道:“晴儿外柔内刚的性子是受你磨炼的,可师姐你有想过这些是她所愿的吗?她或许只是想过平凡人的生活。”

    “有的人做着一些惊天动地的举动,不是为了名扬乾坤,可能只是为了实现挚爱一生、归隐田园的绮梦。我那可怜的孩儿仙儿就是这么傻,若宜师姐的孩儿葛胤也是如此,若是知道这两个孩子会走到一起,我当年就不该与若芙师姐定什么儿女亲事,结果误了这两个孩子的一生。”杜若仙两鬓不知何时藏了几根白发,她言语中尽透悔恨,道。

第四百五十八章 出关

    葛胤与扈力钦齐肩行走,两人一直走到大梵殿前的广场边缘才停下步子。

    只听扈力钦侃侃而谈:“我听杜师妹说,你的母亲曾是梵音宫弟子,父亲还是悉地神僧的徒弟一德和尚,看来贯亭你与梵音宫渊源颇深。”

    他见葛胤不言不语,清俊脸庞露出一丝苦笑,不禁喟叹道:“世事难料,谁想这上辈子的恩怨纠葛会祸及下一代人,萧诸葛为人敢爱敢恨、以魂换命,此等奇女子令人敬佩。但是人生哪有事事如意,老天爷总是喜欢拆散那些鹣鲽情深的男女。”

    葛胤极力掩饰心中的愁绪,话锋一转问道:“力钦,斯人已逝,你应当珍惜眼前有情之人,莫要辜负大好年华。你与舒宫主难道不能放下彼此的负累吗?”

    扈力钦心头为之一震,恻然道:“有些事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特别当有个爱慕你的女子在你面前拿刀自缢时,这一切已经不是放不放下的问题。”他怀着悔恨的眸光动情地凝视着手中琅琊仙刀的刀鞘,皮质刀鞘上依旧绣着经年不褪、格外鲜活的紫藤花。

    突然响起“咚咚咚”三声梵音清鸣。

    钟鸣声振聋发聩,却让望着眼前七色彩虹铺成‘虹道’的葛胤想起十年前,与清丽少女第一次来到梵音宫携手闯过七七生相梵音之阶道中的七宝阶道、七重罗网、七道宝墙等场景。

    “胤哥哥!如果我去当了尼姑,那仙儿就必须斩断情丝,你可舍得?”曾经那个清俊少年听着心爱之人的笑声,说着动听的情话:“那肯定不舍得,我们还是不要成仙成佛了,只要做这乾坤两儿女,阴阳一魂侣,也自是乐哉。”

    那清丽少女嫣然一笑,绽放着彷佛梨花暴雨的美丽,一言为谶道:“好啊!我们就是执迷不悟的这乾坤两儿女,阴阳一魂侣。”

    脑海里又换成了另一个画面。

    只见那清俊少年难掩羞涩之态,巧然握住心爱少女的纤手,与之十指紧紧扣紧。

    心爱少女灵眸闪过诧异与娇羞,她不禁开口问道:“你忘记了你的‘男女授受不亲’的金玉良言吗?”

    清俊少年动情道:“止乎于情、发乎于礼,它是不会因任何的戒条警言所约束,若是十指相扣,必然今生不放。”

    心爱少女迎上他柔和且决然的目光,扑哧一笑,灿若昙花,望着这盈盈星辰,目光幽然道:“未来谁知道,我只想此刻与你在一起,一刻便消一刻,这样的一刻亦抵得过一辈子了。”

    清俊少年紧了紧自己与之相握的手,伊人依旧在自己身旁,心中更加踏实无惧,心中暗暗叫道:“仙儿!你说得对,未来之事,我们无法预知,只要此刻,我们十指相扣,管它黑夜或白昼。”

    甜蜜与苦涩总是交织缠绵,还记得自己在虹道中的虚幻迷惑,见到自己心爱的清丽少女残忍杀害自己父亲,让自己陷入癫狂:“啊!仙儿!你为何杀我爹爹,为何为何?”

    “葛木头,胤哥哥!你别吓我,你怎么了?我怎么可能会杀害你的父亲呢。”身旁忧虑不安的少女担心询问着。

    那一帧帧一幕幕是那么地鲜活,恍如昨日,可等一切一切回到原点时,眼前的虹道依旧孤寂,再也不见青春的踪迹。

    回忆是最痛的伤口,一针一针扎入肉里。

    灰白青年的一颗心瞬间空荡荡的,心中失望地念着:“她真的不在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翌日,清晨,这是一个充满希望与期待的早晨,

    暂居清心阁里的葛胤一夜难眠,彻夜熟读亦真师太所授的大智菩提璎珞藏,他不禁打了一个哈欠,强行睁大疲惫的双眸,念道:“璎珞五藴,为色蕴、受蕴、想蕴、行蕴、识蕴。”

    他细细咀嚼其中意思,喃喃自语:“其一:色蕴分别内色与外色,内色所指的是眼、耳、鼻、舌、身这五根,外色意为五境:色、声、香、味、触,第三卷要求第一层便是做到五根与五境合一,让自己禅力驱动身体的五根,以开启五根的感觉,达到化色为器,以色驱灵,此乃大化境界。”

    葛胤眉头紧锁,为难道:“这第三卷璎珞比之第一卷菩提而言,真是难上加难,禅学与武学、道学应该相一致,许是跳过第二卷空相的原因吧。”

    “贯亭,切莫操之过急,修行也是要循序渐进。”葛胤循声望向门外,只见美艳冷傲的萧音音推门而入,安慰道:“我师傅也将第三卷璎珞拿给我们梵音宫舒晴宫主修习,为了让她摒弃一切杂念,要求她孤身一人在梵音水筑苦修六年,此外她还同时兼修只有我派掌门可练的梵览摩无上心经,她今日出关绝对是脱胎换骨,远胜于我。”

    她眸中闪烁着黯然与不甘,而后被一丝从容之色所取代,续道:“到时候你若有在修习经书有不懂之处,大可询问她,毕竟你从未修习过禅学功法,同时间修习禅道两种功法本就前所未有,困难重重也是在所难免,你如今能把第一卷菩提卷打下如此坚实的基础已属难得。”

    葛胤心知萧音音心中苦闷原因,因为她一向心高

    气傲,又是梵音宫杜梵音的嫡传后人,与梵音宫宫主之位无缘也就罢了,还要处处低她四师妹舒晴一头,舒晴把师傅的宠爱与器重揽于一身,这一直是萧音音与舒晴不和的原因所在。

    “音音师姐,相比舒宫主而言,你更让贯亭佩服,她是宫主所有绝学心法自然是可以先睹为快,但是你能将自己与萧夫子所授的功法招式学精学透,还与舒宫主不分上下,真的很难得了。”葛胤说出心中对萧音音的钦佩之言,续道:“禅道功法本就是殊途同归,师姐你或许可以兼修禅道双法,取得更大造诣。”说着双指一凝指向萧音音太阳穴位置。

    葛胤竟然使用 幻心禅将上善九道的口诀心法悉数刻录到萧音音脑海里,只听他正色道:“这是上善九道所有的心法与口诀,音音师姐日后若有时间可以参详修习一二,道法有修身养性、固本培元之效,不求如何克敌制胜,就当做一种与天

    地交融的方式吧,我不知道为什么各门各派要固守成见,不让天下功法互融互通,但是每个功法存在的必要性是毋庸置疑的,希望师姐可以学有所获。”

    如此磊落的灰白青年,让萧音音心中一暖,更加倾慕于他,她稍加辞色,感激道:“谢谢你,贯亭。”

    梵音水筑。

    当水筑之门缓缓开启,这扇门的背后徐徐迈出一位拥有盛颜仙姿的绝美女子,她一袭胜雪白衣迎风飘动,肤若凝脂、气似幽兰、蛾眉若柳、乌珠顾盼扫视众人却散发着寒似玄冰的辉光。

    “晴儿师姐......”

    杜蔓见到闭关苦修四年的舒晴不禁欢呼雀跃,娇声唤道。

    扈力钦站在葛胤身侧,俊俏的脸庞聚拢着警惕之色,在看到那一抹白衣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时,最初给自己打得多少根沉着冷静的预防针,在刹那间失去了任何效用,一颗心不停地跳动。

    仿佛他目光所及处只有那一朵盛开碧湖中央的美丽芙蕖。

    六年已逝,舒晴容颜未变,清冷的气质在岁月的沉淀里更多了一份别致的娴静与成熟。

    她葱白玉指包裹间的一把泛着淡紫光晕的梵妹神剑仿佛感应到它交织千年的宿命冤家琅琊仙刀的召唤,无端颤鸣。

    扈力钦紧了紧手中早已躁动不安的琅琊仙刀。

    这千年交缠的神剑与仙刀从来不会像自己的主人那般隐藏内心的狂喜,它们习惯用最纯粹的方式去表达快意情仇。

第四百五十九章 苦禅

    舒晴白衣蹁跹,如一抹惊鸿轻轻划过碧湖,平稳落入对岸,纤尘不染、衣袂未湿,宛如下凡的九天仙女,将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一起。

    杜蔓像一枝娇艳的白色鸢尾在阳光普照下绽放,她不顾一切地钻进自己心爱的舒晴师姐怀里,撒娇的模样像个孩子,道:“师姐,你终于出来了,小蔓好想你啊。”

    萧音音淡然一笑,讥讽道:“师妹真是禅心一执,六年的苦禅竟然轻易坐了下来,辟谷不食,容光依旧神采奕奕,真是了不得。”

    杜蔓闻言笑容刹那消失,冷哼道:“哼,羡慕吧,大师姐,我看你的贪念那么大,若是换你在水筑坐禅,不用六年,六个时辰就受不了了吧。”

    萧音音不想与之趁口舌之快,特别是葛胤也在面前,她拦住与自己要好的宋诗,眼神示意她不要与杜蔓吵架,她漠然道:“舒师妹,师傅让你出关后速速到大梵殿见她。”

    舒晴微微颔首,清冷的眸光不经意间瞥见扈力钦在若无其事地望着自己,她的眸光微微泛起波澜,但很快恢复平静。

    这两两对望的男女,总是在对方的眼底里发现了令人心动的刹那芳华,诉不尽的是情愁,言不明的是情愫。

    大梵殿内,铜炉上插满香火,焚起袅袅烟雾。

    亦真师太双目阖起,盘膝而坐,淡淡地问:“晴儿,大智菩提璎珞藏第三卷璎珞修习的如何?在这六年的苦禅里可有迷惑之处?”

    舒晴沉吟片刻,应道:“大智菩提璎珞藏第三卷璎珞晴儿已经练至娴熟,至于梵览魔无上心经进度缓慢,只是到了第五层左右。 ”

    亦真师太蓦然睁眼,眼里亮起满意的辉光,频频颔首道:“很好很好,师傅当年如你这般岁数之时,也不过在第二和第三层徘徊。你有如此进度已是了不得了,晴儿你要知道梵览魔无上心经是祖师婆婆杜梵音独创心法,与逍遥门上善九道相呼应,所以晦涩难懂,当年祖师婆婆她老人家才练到了第十三层,一共十六层,练到第八层恐怕也难遇敌手。所以师傅在你刚入门时就要求你将小月尘心梵音功练到根基稳固,才让你接触这一心经。”

    她顿了顿,蛾眉微蹙,幽幽道:“为师已经将大智菩提璎珞藏第三卷璎珞授予葛胤,他被为师邀请我们宫中清心阁暂居半月,胤儿是你李若宜师伯的独子,他年龄与你相仿,你日后见到胤儿也要称他一声师兄。他为人善良宽厚,但他同时间修习大智菩提璎珞藏和上善九道两种截然不同的功法,禅道功法相融本就困难,幸好这孩子悟性极高,能将第一卷菩提练得炉火纯青真是不易。只是在最近的第三卷上进展缓慢,你若得空去清心阁交流指导一二。”

    舒晴对葛胤甚是有好感,所以她对亦真师太如此器重葛胤的行为不感到意外,她颔首应道:“是,晴儿谨记于心,必当时常与葛师兄交流。”

    亦真师太虽然有了珠玉在前,却浑然不担心葛胤与舒晴的私下交流过于频繁会出现情感问题,因为她明白这两个孩子心中各有所爱,而这爱又藏得极深,深入骨髓,深到无法丈量。

    “胤儿这孩子真是不错,他还打算等晴儿你出关后将大智菩提璎珞藏

    第一卷倾囊相授。”亦真师太突然止住话头,打量着心思重重的舒晴,不禁关切道:“怎么,晴儿你有心事。”

    提及苦禅的难处,舒晴慢慢回想着这六年在水筑内坐苦禅的场景,一语成谶道:“师傅,晴儿有一事不明,佛经有云: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求不得,爱别离。而这八苦真的能用禅中化苦为甜吗?这六年来,晴儿觉得自己没有对食物之欲、受得了寂寞之苦,却唯独觉得心中有一种苦最难度过,那就是爱别离之苦,闭关中总是会想到外面的一些人与事,父母离开近二十五年,晴儿总是在想他们过得好吗?人一旦有了爱人之心,是不是就有牵挂,有了牵挂就难以做到心如止水,晴儿在想这样子的话,苦中坐禅,苦可受,却难释怀,算不算白坐了苦禅?”

    亦真师太一眼便瞧出了舒晴的心事,舒晴所指的“爱别离之苦,不仅指的是父母别离,还有爱而不得和对心中那个人的牵挂,让她无法做到心如止水。

    她看破却不道破,语重心长地说:“苦禅闭关这是坐禅,还有一种禅叫行禅,它又为生活之禅,更胜于坐禅,行禅要做的很难,处处行事步步为法,不可懈怠。晴儿,你看葛胤这六年好想是在行禅,但其实从他出生开始就在行苦禅。哎,这孩子出生后命运多舛,母亲惨死,父亲严苛,后来遇到萧虹仙,结果被我那弟弟唐义林弄得罔心断肠,父死情恨,好不容易父亲被仙儿救活了,父亲为了报母仇,结果机缘巧合下让仙儿以魂换命。好在胤儿这孩子心胸宽广,不藏私不算计,不管他经历多少背叛与困苦,他依然能够守得住初心,这初心与禅佛之心别无二致,也难怪只有他这般心澄志坚的人才能将禅佛两种功法兼容其深,在这阿谀狡诈的乾坤之地里已属少见,难怪世人称他为乾坤之子,晴儿你要向他多多学习与交流,你坐得六年苦禅,他却将爱别离坐到禅道之中,六年里一刻不得闲,小至克己复礼,到处行侠仗义、惩恶锄奸,大到家国天下,以一瘦弱之躯为大宋靖边乱,为百姓谋福祉,以禅佛的仁爱与道家的无为展现地淋漓尽致。”

    舒晴认真侧耳倾听,不禁动容道:“都说先苦后甜能得禅意,其实不然,情到深处方是苦禅。”

    “情到深处是苦禅。”

    原来在大梵殿的前后某个两处角落,有两个人在倾听舒晴与亦真师太的对话,他们不禁异口同声地念道。

    舒晴独自一人从大梵殿走了出来,迎面正巧遇到葛胤与扈力钦两人,她清眸不经意间瞥了眼扈力钦,而后望向葛胤,正色道:“葛师兄,家师让舒晴与你多多交流大智菩提璎珞藏第一卷与第三卷,日后恐怕要叨唠了。”

    葛胤的性子本就是彬彬有礼,他谦然颔首,哂道:“舒宫主客气了,交流是互相进步的,何来叨唠?”说着他察觉到舒晴与扈力钦之间的那一丝暧昧情绪,识趣的他寻了个借口道:“若无其他事情,那葛胤先离开,午后时分,葛胤会准时在清心阁等候。”

    扈力钦见葛胤拱手作别后离开的背影,犹豫了许久,直到舒晴抬起玉足准备离开时,他略带焦急的语气道:“舒....宫主你这六年闭关可还好?”

    舒晴冰冷的玉容没有多余的神色,她礼貌地点了点螓首,还没走出几步,扈力钦突然急道:“情到深处是苦禅,这样的苦禅我也坐了六年,再过两日我也要出关了,恢复自由之身,可心里依旧空荡荡的...可是今日见到你.....还是没有变,....真好.....”

    一句话断断续续,却听着让人拎不清重点,但字字句句透着一股缠绵悱恻的气息,扈力钦不是说话不沉稳的人,而是他心中的负担压得他难以正常的呼吸。

    舒晴闻言娇躯微微一颤,她没有回头只是停下步子,半晌以后,莲步轻盈如飞,很快消失在扈力钦的面前。

    惬意的午后,暖阳笼罩偌大的清心阁。

    清心阁外孑然立着一位衣着紫红长裙的美艳女子,她如绚烂夺目的芍药在阳光的倾泻下,显得格外妖娆美丽。

    但不知为何她的神情呆呆地望着清心阁,清心阁里的窗棂处浮现两个人打坐禅定的身影,虽然这一男一女在独处屋中,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大师姐,小诗知道你喜欢葛公子,虽然师尊让他与舒晴多多交流,也未必会出现什么事情?你何必如此忧虑重重呢?”宋诗突然出现在萧音音的身侧,连忙安慰道。

    萧音音并未给宋诗任何回应,只是对她微微一笑,她依旧目不转睛地望着清心阁,耳畔一直回荡着那一句话:“情到深处是苦禅。”

    原来萧音音清晨在大梵殿的后殿偷偷听着舒晴与亦真师太的对话,不禁让她感触极深,久久难以忘怀。

    清心阁里,倒是和谐共处的一派景象。

    “舒宫主天赋极高,只是稍微点拨,就可以将菩提卷大致掌握下来,葛胤佩服。”葛胤见盘膝坐在自己对面的舒晴瞬息间将浑身毛孔打开,一抹狭长的金色流光在舒晴周身盘旋,让葛胤惊叹道。

    舒晴玉掌缓缓合十,周身金色流光徐徐散去,她睁开清眸,谦虚道:“师兄夸奖了,天下禅学经书殊途同源,许是因为舒晴常年修习本门心经的缘故,再则舒晴本就是喜静,菩提卷要求修习者禅定到物化之境,自然是我性子上占了便宜。”

    葛胤紧蹙眉头,疑惑道:“葛胤觉得第三卷璎珞与第二卷空相和第一卷菩提有着紧密关联,大概是从一到三层层递进的关系。我虽然没有看过空相卷心法,但是当日我在大理崇圣寺曾亲眼见到独龙尊者施展过,他可以控制自己的眼、耳、鼻等五官,让五官之有形驱动无形的灵力,这种禅力倒是与璎珞卷所提的色蕴别无二致。”

    舒晴清眸亮起一丝诧异,微微颔首道:“葛师兄所言有在理之处,也有可辩驳之处,二者确实是互为关联与层层递进的关系,在你所言,空相卷是对六识的运用,但璎珞卷却更胜一筹,它分为五个层次,第一层的色蕴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不仅说得是眼耳鼻舌身五根的积聚,还说到对意的扩展,意为外色之五境。第二层便是说如何做到意的领取纳受,再分解为苦、乐、忧、喜、舍五种意受,这意思是将内心这样的五种情绪接受聚集起来。 第三层的想蕴,以心驱使五种情绪,幻化空相为法能。第四层的行蕴是想蕴的升华。至于第五层的识蕴便是有辨识的将所有情绪化为灵识,在虚无中创造心念。”

    清冷的舒晴解释地非常详细,让葛胤豁然开窍,他默然闭上双目,静心凝神,感受这五种层次的递进之感。

    时间在修习的长河里是弹指一挥间,一晃眼已到扈力钦要离开的那一天清晨。

第四百六十章 鬼徒

    连续两天两夜不寝不食的葛胤倒是显露出疲惫与饥饿之态。

    “砰砰.....”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各自盘膝凝神的葛胤与舒晴二人蓦然睁开双眸,这时杜蔓径自开门而入,急道:“师姐你都与葛大哥修炼了两天两夜了,你不歇息,人家葛大哥可会饿坏了,我们先暂停一下好吗?今天扈大哥要走了,你难道不该与他道别吗?”

    舒晴闻言玉容闪现出惊诧之色,她柳眉凝起一丝黯然,而后眸光被决绝之色所取代,道:“他终究要离开,也在未来的某一日又会相见,小蔓何必要执着于道别?”

    杜蔓被不紧不慢、怡然自得的舒晴气得玉足直跺脚,火急火燎的她直接对惊讶不已的葛胤道:“葛大哥你肯定不会那么铁石心肠对吗?那你赶紧跟我去送送扈大哥,他看到你肯定也会开心的。”

    本来尽显疲态的葛胤不知哪里来得精神,他连忙站起来,应道:“那我们走吧。”

    在大梵殿前的广场上,扈力钦站在那一道穿透云层的深蓝色光柱旁边,他身旁那位温婉清秀的白衣女子作揖道:“阮敏奉师尊之命,恭送扈掌门下山。”

    扈力钦望了一眼通往清心阁方向的小径,那个方向依旧空无一人,没有出现让他期待的身影,失望的他口吻沮丧道:“劳烦阮师姐了......”

    阮敏竖剑于胸,喝道:“众弟子听命,开启我派传输法阵,送扈掌门离开。”

    其余六名梵音宫女弟子纷纷响应,齐声应道:“诺。”

    阮敏与另外六名女弟子挥剑朝天一指,七道剑光聚集天际处那道顶天立地的深蓝色光柱,光柱在七道剑光一引下,深蓝色的光柱瞬间又圆柱变成一道长方门形,深蓝幽邃的传输门里如漩涡一般不停旋转。

    扈力钦深深发出叹息之声,失望的他扭头走向深蓝幽邃的传输门,步履极为缓慢,仿佛恋恋不舍。

    等到扈力钦扭头准备走进那深蓝色光柱状的传输法阵时,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声:“力钦......”

    原来是葛胤与杜蔓火速赶来,葛胤难掩不舍之情,道:“你我兄弟好不容易相聚,又要分开,尽管我有很多不舍,但是我知道你还有你的使命要去完成。”说着拍打扈力钦的肩头。

    扈力钦被葛胤一句话想起了自己未尽的责任与使命,决然之色很快取代了仅剩的犹豫,他抿嘴颔首道:“贯亭保重。”说罢朝杜蔓微微一笑,蓦然转身离开。

    杜蔓望着那坚定决然的背影,忍不住唤了一声:“扈大哥.....”言语中尽透不舍与无奈。

    原来还有一道目光隐藏在某个角落,是舒晴,她不愿露面,站在隐蔽的角落,深深凝望炭灰青年的背影,一切尽在不言中。

    “轰隆”一声巨响。

    突然天空风云变色,那道深蓝幽邃的传输门骤然变得一片幽暗,从传输门里灌入如泉红波。

    红波猝不及防的杀气形成一道道胡乱飚射的弧光,六名女弟子皆中飚倒地,阮敏虽然勉强用手中长剑抵了一重,但仍然被弧光二次伤害,长剑被折断之后,剑尖受力反弹直接没入左肩,鲜血止不住地喷涌而出。

    “阮师姐......”

    杜蔓因葛胤挺身以黄蓝剑气化为剑罩护在其中而安然无恙,她见阮敏受伤,与躲在暗处的舒晴异口同声惊呼道。

    舒晴一袭白衣翩翩跃起,乘风落到葛胤与杜蔓身侧,纤指温柔凭空虚画,竟是卸去了乱飚的弧光,她清眸难掩担忧之色,目不转睛地望着刚刚进入传输门的炭灰青年。

    红波魔幻诡异,变成圆形漩涡,从漩涡中弹飞出一人,正是扈力钦,扈力钦受了内伤,摔卧在白玉石砖上,还未等他起身,一股由红波射来的火红光束直接砸向扈力钦。

    扈力钦强制按下胸口的内伤,咬牙用力就地翻滚,以为躲过了火红光束的余威,没有想到那火红光束竟然顺着石砖如涓涓长流的水劲向着他抓来。

    “哐”地一声,大绽冰蓝之芒的琅琊仙刀华丽出鞘为单膝跪地的扈力钦拦下了这诡异的水劲。

    红波汇成的圆形漩涡涌出一道光澜,光澜迅速在半空凝成一个个人形,皆是统一服装----猩红长袍。

    这些人形皆是身穿猩红长袍,内穿红软甲,头披戴兜帽火红披风,披风上赫然可见图腾标志,图腾标志如燃烧火焰,定睛一瞧那标志所写的是两个字:“净火。”

    最为诡异的还是他们每个人的脸,都是长得一模一样,眼神空洞被两淬火焰代替了眼珠子,脸色呈血红色,都是光头,没有头发,两鬓处印现着时闪时没的金色梵

    文云岚,细数之下,这样打扮的人共有三十三人,他们手持纯银制造的月牙铲,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

    杜蔓见到这一群擅闯梵音宫的不速之客心中莫名开始惴惴不安,咽了一口唾沫,娇喝道:“你们都是什么人?胆敢擅闯梵音佛境。”

    “他们不是人,是厉鬼,两百多年前,净火教以渡化为名,将入鬼门的厉鬼炼化成焱灵,对外以渡化为名,其实是借机利用厉鬼怨念,建立焱灵军团,称霸乾坤大地。所以才有了七十年前的正魔大战。”

    说话之人正是从大梵殿内缓缓走出的亦真师太,她身后还有一群以萧音音与宋诗为首的梵音宫女子,她们神情凝重,早已做好持剑对敌的恶战准备。

    突然从那漩涡里传来诡异的笑声,声音尖锐刺耳,好像是来自女子的笑声,一束波光奕奕着地,凝成三个人形,发出笑声的正是一位拥有窈窕身姿、戴着骷髅形状面具的丰腴女子:“哈哈哈,亦真还是你有见识,但是我九幽辛苦造出的焱灵军团,早在七十年前就被你们这些正道人士毁掉了。这些是我花了整整十年的工夫建造的鬼徒军团,今日只来了三十三名,他们虽然不及焱灵军团,但它们有鬼的特质,凡人难侵。”

    亦真师太心中不禁惊骇,匪夷道:“九幽冥王看来你对你净火教真是忠心耿耿,这么多年了还不死心,仍然妄想复派。”

    “阿弥陀佛,亦真,我净火教早已复派,如今的实力只是未有显露罢了。”九幽冥王身侧的独眼和尚厉声道。

    在场众人皆认出了这独眼和尚的身份,葛胤凛然问道:“独龙尊者,你上次惊扰崇圣寺,害得波耶神僧与世长辞,如今你带着这一群净火教....鬼徒破了梵音宫结界,来梵音宫作甚?”

    独龙尊者定睛瞧了一眼葛胤,讥笑道:“葛胤,老衲倒是要问你为何出现在此,你反而质问我了,不过你上次献上菩提卷,这次你能献上什么保住你的小命?”

    葛胤否然道:“上次那菩提卷并非换葛胤一人偷生,而是崇圣寺的清幽,尊者是世外高人,何必执着于处处造下杀孽?”

    独龙尊者冷哼道:“匹夫之言,杀孽造不造不是由老衲决定,而是这芸芸众生的私欲决定。”说话之余,扭头看向亦真师太,眼神犀利,大有兴师问罪之感,他厉声道:“亦真,七年老衲看在舒老魔的面上放过你梵音宫一回,可没有想到你却把我等骗得团团装,说什么第四卷不在你梵音宫,害得老衲一顿好找,崇圣寺没有,你说在一德那,可为什么又说他亲眼所见,当年家师将大智菩提璎珞藏的第三卷与第四卷亲手交到你师傅五若手中。”

第四百六十一章 色蕴

    当葛胤听到自己父亲的另一个名字“一德”,一颗心莫名揪成一团,毕竟是血浓于水的父子,即便有仇怨,葛胤还是会担心父亲,从独龙尊者的言下之意可判断,一德被独龙尊者抓到,搜寻未果,从一德口中逼出经书仍在梵音宫之言,那眼下一德和尚是不是生死未卜?

    葛胤激动地问道:“那我爹呢?你把我爹如何了?”

    独龙尊者耷拉着眼皮,语透不屑道:“一德这个叛徒,老衲怎么可能让他那么轻易地死去呢,自然要折磨一番。况且家师的尸骨下落不明,至少要让这个叛徒跪在家师骸骨前忏悔,才能算是大仇得报。”他唇角泛起噙笑:“呵呵,不过他如今被老衲托付给唐门好生看管,这叛徒与唐义林之间有杀女之仇,亲家做不成作仇家,不知我这个好师弟如今在唐家堡是喝茶还是喂毒?”

    葛胤双手紧握成拳,幸而萧音音走到身旁附耳安抚道:“别动怒,他与九幽冥王修为深不可测,若是我们率先出手,他反而抓了话头,好对付我们。况且你父亲如今知道第二卷经书所在,他断然不会轻易伤害他。”

    听着萧音音仔细分析这其中利害的葛胤情绪慢慢恢复了平静,他长舒一口气,压制住心中的怒火。

    亦真师太走到舒晴身侧,小声道:“晴儿,他们来者不善,师傅已经向逍遥门发出求助信号,你杜师叔早早下山求援,等下必有大战,师傅会拼死护你们周全,你务必带着这些孩子以及我们梵音宫的弟子全部躲进梵音宫禁地--梵心崖洞府,独龙尊者是出家之人,谅他不敢损坏佛寺。”

    舒晴玉容上晕染为难之色,呢喃道:“可是师傅您.....”

    亦真师太目光坚决,仿佛早有了难以动摇的主意,舒晴见状便不再多言,她紧了紧秀掌握住的梵音神剑,打算随后伺机而动。

    “那么尊者与冥王如此兴师动众光临我梵音宫,是为了第三卷和第四卷经书吗?”冷静沉着的舒晴洞悉独龙尊者的来意,不禁开口道。

    葛胤听到此言,心怀侥幸的他暗暗叫到:“还好昨夜亦真师太将第四卷的梵文经书让我记下,估计她早已料到净火教会来,所以早早将经书毁掉。”

    九幽冥王抢在独龙尊者的话头,截口道:“舒宫主年纪轻轻,倒是沉着冷静,不愧是一覃的孙女。不错,独龙是为了经书,而我九幽来此是为了让梵音宫归顺我净火圣教。”

    冷傲决然的舒晴毫不犹豫地说:“如果我梵音宫不愿呢?”

    九幽冥王倒是个狠角色,闻言之后的她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眼神讥诮锐利,语透狠戾道:“从此乾坤不再有梵音......”

    “大言不惭,亦真领受阁下高招。”亦真师太一声厉啸,玉掌内蕴小月尘心梵音功踏风袭来。

    同时一场梵音宫女弟子与鬼徒的群战也拉开了序幕。

    “小蔓,你与宋师姐赶紧带着阮师姐与我宫中二十岁以下的弟子先行躲进梵心崖洞府去。”舒晴说话间,望向宋诗,格外强调道:“这也是师傅的法旨。”

    宋诗与舒晴多有嫌隙,但听到舒晴将生路留给自己,她选择断后的决定,不禁带着赌气的口吻动容道:“不可,就算是师傅的命令.....我们也不想你们....总之,梵音宫的师姐妹要同进同退,不然以后多么无趣,都没有人与我和大师姐斗嘴...”

    萧音音截口道:“小诗够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意气用事,既然这样安排了,那就按照宫主所言去做。”

    宋诗噤若寒蝉,频频颔首,与杜蔓一同扶着阮敏,带着一众比较稚嫩年轻的女弟子推到大后方。

    萧音音抬首望向舒晴,浑然没有了平时的争锋相对,凛然道:“舒师妹,既然决定让小诗她们带着受伤的阮师妹离开,我们便无法施展 五相梵音剑阵,那么眼下这两大强敌,无论有无取胜的把握,你我作为师尊的嫡传弟子,自然要

    同心协力,共御外敌。”

    此言正中舒晴下怀,舒晴欣然颔首,感激道:“多谢萧师姐鼎力支持。”说着手持梵姝神剑与萧音音以左右攻向九幽冥王。

    那三十三名鬼徒们毫无人性、残忍无情,他们对迎面而来的梵音宫女弟子出手狠辣,越是凶猛,击败敌人的速度越是迅速,况且他们本就是男儿身躯,与女子对战自然可以以蛮力取胜。

    葛胤见到眼前一名鬼徒被三名梵音宫女弟子围攻,只听“哐嚓”两声脆响,其中两名梵音宫女弟子的长剑被蛮力无穷的鬼徒硬生生地徒手折断,鬼徒两只手臂破空掐住那两名女弟子细脖,轻轻一扭,那二人当即倒地毙命。

    另外一名梵音宫女弟子见状浑然没有惧怕,一声娇喝下,提剑准备刺向那鬼徒后背,结果长剑半截没入鬼徒胸膛,却鬼畜般地愈合且未流一滴血,对他没有产生丝毫伤害。

    眼看着那鬼徒抡起扎在地缝上的月牙铲,朝那女弟子螓首凿去,愤怒难当的葛胤身形如电,抬起神力加持的青臂猛得砸向鬼徒脑门,葛胤出手如此快准狠的原因也许是因为鬼徒是作恶多端的厉鬼所化。

    鬼徒怪叫一声后轰然倒地,从被砸得创面上汩汩流出腥臭的暗绿色血浆。

    正当葛胤准备上前询问那女弟子是否有受伤时,他身后扑来两名如恶犬一般的鬼徒,纷纷向葛胤挥来月牙铲。

    葛胤耳垂颤动,早已察觉身后有鬼徒的偷袭,他下腰后仰,这个动作倒是给站在自己正前方的扈力钦提供了空间,扈力钦提刀一挥,琅琊仙刀冰蓝刀弧横扫而出,直接将葛胤身后的两名鬼徒拦腰斩断。

    兄弟两人一攻一守配合默契,扈力钦与起身的葛胤双掌对击,背靠背地紧挨在一起,共同对付剩下的鬼徒。

    九幽冥王与舒晴、萧音音二人对阵,浑然没有吃力的感觉,反而是略胜一筹。

    一道暗紫色电流随着九幽冥纤手玉指交错,从指孔陆续散射出六道强劲的电流,数道电流分别如铁链似得捆绑着舒晴与萧音音手中的神兵利器,饶是梵姝神剑都失去了控制之能。

    “九幽,没想到你竟然可以轻易地钳制住五若当年不可一世的梵姝神剑,看来此时的乾坤仙派已经不是七十年前那威风凛凛的乾坤仙派了,不过这场游戏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一直以来不动声色地站在鬼徒身后的那个神秘的面具人突然发出一句讥讽之语。

    那面具人一袭猩红衣袍裹身,肩胛扣有连帽披风,身后背着用一块黑布包裹着狭长的利器,他用一双戴着暗红铜套的手不停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仿佛对梵音宫的对战志在必得似得。

    谁知一句讥讽之语饶是让冷傲的舒晴勃然大怒,只听她一声娇喝后,纤手掐成一记法印,瞬息间吃从她周身迸射出夺目光束。

    无数道光束悉数钻入那法印缺口,再从缺口吐出,那光束已成了祥和的金色莲花形状,金莲里吞吐出九十九颗金色珠子,依次环绕着被电光束缚而不停颤鸣的梵姝神剑。

    梵姝神剑犹如被那九十九颗所连接成的佛珠注入了浩瀚无穷的灵力,焕发耀眼华光,它兀自旋转撕破束缚。

    重获自由的梵姝神剑许是受到主人的牵引,“咻”地一声,斩断束缚青凝仙剑电流,电流与华光摩擦出四射火光。

    “ 梵览摩无上心经....”

    一直在一旁默默旁观的神秘面具人认出了舒晴的路数,犀利眼眸不禁闪过一丝惊诧。

    舒晴也未将梵姝神剑召唤到自己手中,反而改变手中纤指法印,她将中指与拇指相抵,竖起食指,形成降魔法印。

    这圣洁冷傲的白衣女子突然默念神圣口诀:“愿度母护持十方苦难终生,降服一切魔障。”

    随着法印的变化,九十九颗金色佛珠竟然幻成一面

    二臂、寂静尊的绿度母,绿度母坐于莲花月轮上,双脚屈左展右,左腿单坐,右腿向下舒展,她左右手各持乌巴拉花以作不同姿态的法印。

    突然,她将左手握着地正盛开着的乌巴拉花置于胸前以作三宝法印,三宝法印重影幻出,与乌巴拉花的幻影形成普照华光吞没九幽冥王。

    萧音音见状,眼眸亮起希冀光泽,她灵动玉指开始驱使浮空青凝仙剑,剑身噌得钻出无数个莲花瓣,这如莲花水流的莲花瓣在空中盘旋,在半空中翩翩起舞,花香四溢。

    青凝仙剑在花瓣簇拥下形成一条狭长飘逸的花带,一起没入舒晴所施展的普照华光幻影。

    九幽冥王本就高傲,但她见到舒晴与萧音音拼劲全力的举动,不由心下一凛,掌心焕发出汩汩电流当胸汇成一道闪烁四射电火之光的漩涡。

    但电流汇聚的漩涡与三宝法印等幻影撞击下,虽然稍胜一筹,但在青凝仙剑所施展的 妙法莲华剑法,竟然互相消弭,形成平局之势。

    这让九幽冥王感到特别意外,没有想到眼前的两个晚辈经过六年的修炼,修为大有长进。

    但是心机深沉的九幽冥王嘴角微微扬起邪魅讥笑之色,她佯装落于下风之态,娇躯后仰凌空飘扬,电流漩涡极速缩小,像是被人突然间抽去灵力一般。

    舒晴本就心善,见自己占了上风,就没有乘胜追击的打算,她正准备摊掌收回梵姝神剑时。

    她身侧的萧音音如白驹过隙之速向着九幽冥王迎面而去,她兀自凭空驱动远处的青凝仙剑,喝道:“乾夕若厉决。”

    声随人动,萧音音掐出一记剑诀,凭空画出“乾”卦火字,一淬火焰宛如星星之火燎原之势环着剑身噌得燃起熊熊烈火,火舌长卷,乍起燃烧熏天。

    赤炎之火眼看着要向九幽冥王袭来,九幽冥王立即娇躯弹起,撕开佯装弱小羊羔的伪装转变成一只凶猛反扑的母虎。

    烁烁电流,嗤嗤闪耀,在九幽冥王细长手掌掌心间仿佛摩挲,电流漩涡像滚雪球似得越滚越大,与赤炎火焰迎面相撞。

    “轰”地一声巨响,嗤嗤电流顷刻间穿透刺破火焰包围圈,如一把破天雷剑飞飚向萧音音。

    舒晴情急之下,挺身凌空而立,玉指轻凝,藕臂舒展,清眸如月,倾泻#出金色流光宛如月之光华。

    这月之光华乍然将舒展开来的藕臂淹没,不,应该是她玉体的每一个毛孔、五官都被打开,释放出祥和的藴光,这藴光强大而不耀眼,柔和且温柔,足以普照人世。

    那嗤嗤的电流与祥和的藴光后,俨然成了刚与柔的较量,慢慢地被这柔软如棉花的力量稀释,这也叫色蕴之力。

    “什么?这是璎珞卷.....”

    独龙尊者虽与亦真师太过招,但是他依然可以游刃有余地将注意力分散到舒晴这边,他见舒晴施展出璎珞卷,又惊又怒道:“亦真,你果真是骗我,原来这第三卷和第四卷都在你们梵音宫,你还监守自盗传授给你徒弟,你如此行为对得起你师傅五若和我师傅悉地神僧吗?”

    亦真师太没有打算解释,漠然道:“对你们这些邪魔歪道讲诚信是对诚信的侮辱。”

    “既然如此,老衲就大开杀戒,让你看看什么叫做邪魔歪道......”

    一声夹杂着愤怒与灵力的长啸从独龙尊者喉中传出,极富穿透力,直透众人耳膜,令人不禁捂住耳朵,以减少耳朵的不适感。

    更为诡异的是这锐啸声竟然成了一种沛然莫御的色蕴之力,如山洪爆发的金波夹杂着“卐”字佛印从四面八方向着亦真师太涌来,瞬间将亦真师太淹没,占据了她所处的气场,也营造出了属于独龙尊者的紧迫到令人窒息的气场,它也叫色蕴之力。

第四百六十二章 舍身

    亦真师太内蕴梵览摩无上心经护住周身灵力,同时双掌外翻,法印徐徐柔和而出。

    这样的感觉就像一只微不足道的小鱼儿被汪洋大海包围,只是用屏住呼吸的方式来守住自己仅存的方寸之地,若是放弃呼吸,那将面临两种可能,第一窒息而亡,第二便是在一呼一吸间被色蕴之力瞬间打破所有灵力防线。

    亦真紧咬牙关口诵心经口诀:“嗡达咧都达咧 都咧玛玛 阿优布涅 嘉那不真 咕噜梭#哈。”

    她手中法印瞬间弹出金色佛丸,佛丸当胸爆裂打开,从那佛丸中形成一尊头戴金冠、身白如月,左手掌胸,捏作无畏印,双足踏在莲花月轮之上,何其庄严祥和。

    随着亦真师太开口道一句“破”字后,那白度母突然双眼张开、在双脚心、双掌心、前额心亮起金色天眼,从这七只眼睛里爆射出金色华光,迅速与色蕴之力争锋相撞。

    两大不同派系的禅佛灵力竟然在须臾间争锋较劲,让周围众人不禁侧目相望,简直令人大开眼界。

    独龙尊者不甘示弱,嗔怒之心熊熊燃烧的他早已忘记了我佛慈悲,他再次加持璎珞卷中的色蕴之力。

    他口中不停默念什么咒语,何其快速,两耳耳垂颤动,像是在认真倾听些什么,且他的鼻孔在喷张,他用劲力气调动身上的所有器官,让器官感召着身边无形寻常的力量迅速转变成他所需要的灵力,让他的色蕴之力越来越强大。

    “禅定,清愚三昧,三摩地,三摩提。”

    杀念一起的独龙尊者几乎癫狂,他再次乘胜追击,张开狠戾双目,大声念出第一卷菩提卷的真决。

    在那一瞬间,无数道金圈流光从他周身陆续窜出,形成排山倒海的金色光粒,而这一颗颗光粒带着“卐”字紧随色蕴之力粉碎亦真师太的法印防线。

    九幽冥王花容变色,当下疾呼阻止道:“独龙你要留她一命,否则本王如何与唐义林交代.....”

    这微妙的情绪

    变化让舒晴与萧音音意识到了什么,但是九幽冥王并未撤手,还与她二人苦苦周旋,让两人无法抽身驰援自己的师傅,不禁异口同声担忧道:“师傅.....”

    高丈许的色蕴之力如洪水一般喧天涌来,眼看这一刻生死存亡之际,一抹灰白身影如一道闪电突然闪现在了亦真师太身前。

    那灰白青年何其淡定,仿佛无视眼前的危机,镇定阖目,默念禅学口诀:““禅定,清愚三昧,三摩地,三摩提。”

    何其熟悉的口诀,被这个叫葛胤的青年念了出来,只见他双手合十,虚空盘腿,那金色流光瞬间从他周身爆射而出,一排排一列列的“卐”字堆砌成了防御光墙,在一个回旋的光速转变中变成了护住葛胤与亦真师太一前一后的金钟光罩。

    “咚咚.....”

    势不可挡的色蕴之力在猛烈撞击金钟光罩,那清脆的声响听得令人揪心。

    一秒,两秒,三秒,蚍蜉戴盆的金钟光罩彻底投降了。

    那么,那个舍身护人的灰白青年葛胤是该如何?

    是彻底淹没在这强大的色蕴洪流中呢,还是粉身碎骨地去面对这眼看要逼近的狂风骤雨。

    舍身.....舍己.....舍利子......

    “阿弥陀佛.....”

    多么庄严而悲悯的佛号响起,一颗颗黑玛瑙佛珠因断链而叮咚落地,与白玉石砖摩擦,发出一段可歌可泣的弦乐。

    那个俗名叫唐义真的身着海蓝衣袍尼姑竟然选择倾其所有,祭出了封存在体内舍利子里的真元与禅力,这是苦修七十载的宝贵财富。

    如果选择舍弃,那么意味着她将打回原形,从半佛之躯变成了**凡胎,她的修为将要重头再来。

    那颗耀眼夺目的舍利子绽放着无穷的力量,这力量祥和而美好,瞬间将气势汹汹的色蕴洪流温柔化解。

    “师太.....”

    葛胤不敢相信自己要保护的亦真师太竟然在生死存亡之际贡献出自己的禅力真元来护住自己。

    看着那半佛之躯轰然倒地,他的心一下子跌入谷底。

    激动的葛胤还没来得及去接住亦真师太的**凡胎,危机又一次向着他们逼近。

    独龙尊者还没看清楚情况,便又拂袖抡掌击来,葛胤没有回过神反应,那一掌生猛地打在了他的后背上,一口血喷洒一地。

    扈力钦手持琅琊仙刀冲出鬼徒的包围圈,持剑护在葛胤身侧,扭头担忧道:“贯亭你没事吧.....”

    葛胤有乾坤石相护,若非常人哪里能承受这突如其来的一掌,他后背传来钻心一般地疼痛,令他难以起身,他蹲在地上,暗自调动乾坤灵力、大智禅力、上善灵力,减轻身体的痛楚。

    这时舒晴与萧音音终于得以抽身回到了亦真师太的身边,仅剩下的梵音宫女弟子拖着伤痛,持剑护在亦真师太的身侧,仿佛做好了视死忽如归的准备。

    “好个亦真,你竟然舍得你七十年的修为,就为了护住与你毫不相干的小子,难道他是你的私生子。”独龙尊者终于停住了脚步,独目打量着众人,微微一缩,讥讽道。

    亦真师太真元散去早已虚弱不堪,她瘫软倒地,即便是周身动弹不得,但她的一双嫉恶如仇的眼眸狠狠地瞪着独龙尊者,恨不得用眼神将他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刮下来,有气无劲地啐道:“无耻恶僧,枉为空门弟子。”

    一旁看戏已久的神秘面具人敛容道:“独龙,如今你已废了亦真的功法,那梵音宫从此以后再也无法威胁我派复辟,你何必要与这废人逞口舌之快。”

    独龙尊者极为尊敬那面具人,扭头微微颔首,但一转头露出一副好狠凶残的模样,厉声道:“老衲再重申一次,此次到此,只为家师遗物,只要交出那两卷经书,并保证你梵音宫从此以后不与我净火教作对,那我们将保证不再与你派为难,否则千年古刹毁于一旦.....谁能担得起....”

第四百六十三章 铜锏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停顿了下来,他一直盯着舒晴看了许久,方才一气呵成说完此话。

    舒晴悲愤交加,清冷的眸光含着担忧之色,在娇躯蹲下抱住自己师傅的身躯时,眼中不禁染上湿哒哒的雾气。

    异常冷静的萧音音突然拉扯着自己衣袂,呢喃道:“舒晴,给我听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下梵音宫所有的希望都系于你一人,你务必带着师傅躲到宫中梵心崖洞府内,留下我与剩下的弟子足够周旋。”

    她的口吻带着一丝丝命令的语气,仿佛不容任何人与之商量。

    萧音音又望向扈力钦,作揖道:“扈掌门有劳你背着我师傅与葛师弟、舒师妹一起离开,务必不要回头。”

    扈力钦听罢甚是犹豫,皱眉瞧了一眼葛胤,只见葛胤忍着疼痛艰难站起身来,装出一副浑然无事的模样。

    葛胤向着他摇了摇头,而后又别有深意地缓缓点头,这样的肢体语言估计也只有葛胤与扈力钦自己能看得明白。

    扈力钦蹲下身子将无比虚弱的亦真师太背在身后,舒晴在一旁帮衬着扈力钦,她清眸闪烁着一丝犹豫,但望见萧音音的眼神如此坚定,不由硬下心肠,心怀感激道:“多谢了,你要小心。”说着与扈力钦一起匆匆往后殿撤离。

    奇怪的是净火教的鬼徒没有一人追去,就连九幽冥王、独龙尊者都异常镇定,仿佛一切算计都逃不脱他们的手掌。

    离开的身影里,并没有深受内伤的葛胤,他强撑着身体,站在萧音音身后,萧音音察觉到这个闷声不语的青年葛胤准备与自己共进退的决心,她微微一愣,蹙眉道:“贯亭,你受了伤.....”

    葛胤向前迈了一步,与萧音音齐肩并立,面色惨白的他突然嘴角向上牵扯起温暖的弧度,截口道:“没事,我不能让你一人面对....音音师姐请别再让我离开.......”

    萧音音绽放出宛如芍药的倾城笑颜,她紧了紧手中的青凝仙剑,仿佛赴死的决心更坚定了一些,道:“独龙尊者你此次前来不就是想要第三卷和第四卷吗?这些都在我脑子里,如果你有本事可以来取,为难我师尊与师姐妹都毫无意义?”说话之余,戳点自己的螓首。

    独龙尊者镇定地打量着萧音音许久,一笑置之道:“空口无凭,老衲为何信你?”

    “十八界十二处,于心境开合,各有不同。若详言心而略言境者,五蕴是也。观于凡夫一切心行,不出五蕴。蕴者旧译作阴,又作众。阴者积集之义,众者众多和聚之义,皆云数多积集,显有为法之自性也。”

    萧音音极为流利地说出璎珞卷经书的要领,这让葛胤甚是匪夷所思,他左思右想下,方才明白,原来在自己与舒晴交流璎珞卷时,萧音音在某个角落偷听二人交流,并且将第一卷与第二卷的内容一字不差地记了下来。

    葛胤虽知其原因,但是却不愿意深究,因为萧音音是个心思缜密、很有运筹之人。

    萧音音解释道:“音音虽非梵音宫宫主,但家师对音音委以重任,让音音记下两卷经书,并且加以保管,所以独龙尊者你要经书就找音音讨要,不要为难梵音宫....”说着她深情望了一眼身侧的葛胤,动容道:“和.....我葛胤师弟......”

    一句饱含情义的话语葛胤何尝不知其中深意,他心头莫名一震,焦急的心开始慌了,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独龙尊者频频颔首道:“很好,既然你会背经书,就不怕你不开口,跟老衲走一遭吧。”

    眼看着独龙尊者一步一步向那倾城女子靠近时,葛胤早已按耐不住,情急之下他辩驳道:“不,独龙尊者,音音师姐在说谎这经书是我教她的,不然我背出后面的经文以证事实。”紧接着他将烂熟于心的经文娴熟背出:“阿赖耶识者,谓能摄藏一切种子,又能摄藏我慢相故。又复缘身为境界故,又此亦名阿陀那识,执持身故。最胜

    意者,谓缘藏识为境之识,恒与我痴我见我慢我爱相应,前后一类相续随转。除阿罗汉圣道灭定现在前位,如是六转识,及染污意。阿赖耶识,此八名识蕴。”

    独龙尊者突然停住步伐,转身指了指葛胤,那望向葛胤的目光极为欣赏,道:“不错,果真是患难见真情,真是好一对互相舍己为人的青年男女,既然有情何必又以师姐弟相称,道道僧僧弄个不清不楚也够头疼,那就把你师姐弟俩一并带走。”

    萧音音虽然感到一丝沮丧,但是对于葛胤方才关心自己的举动,莫名感到一丝温暖。

    可葛胤一直纠结于独龙尊者的话语,不由急道:“独龙尊者既然我已道出实情,你怎么还要抓我师姐....”说着不禁伸手一探,抓住独龙尊者的肩头。

    独龙尊者挺胸抖肩,沛然莫御的内劲兀自外泄,直接荡起劲风打中葛胤胸脯,葛胤踉跄一退,只感觉胸口一阵钻心剧痛,许是新伤加旧伤,导致重上加重,浓血冲上嗓子眼呕了出来,眼前莫名一黑,他竟然兀自昏厥过去。

    “贯亭........”

    一声呼唤响彻梵音宫。

    听到这个声音的扈力钦不禁停下步子,剑眉蹙起,俊俏脸庞难掩深深担忧之色。

    舒晴察觉到了扈力钦的异样,安慰道:“不必担心......他身怀绝学.....”

    身后突然传来时有时无的脚步声,这耐人寻味的声音打断了舒晴的话语,舒晴与背着亦真师太的扈力钦突然蹲下身子躲在了一颗磐石身后。

    何等机敏的舒晴沉吟片刻,敛容道:“看来净火教派人跟着我们,是想与我们一同进入梵心崖洞府,梵心崖洞府是我梵音宫禁地,净火教动机不善,断断不能让他们得逞....”她突然伸出玉掌握紧扈力钦的手腕,大有托付之意道:“劳烦扈掌门送我师傅安然到梵心崖洞府,舒晴引那些人往梵音水筑.....”

    话音方落,这个清冷的女子立即提剑凌空飞出,那一抹身影如清风明月为伴的花絮,是那么地飘逸洒脱,是那么地让人恋恋不舍。

    扈力钦还来不及开口说拒绝,就已经是孤身一人,身侧那一缕沁人心鼻的幽香依旧踟躇不散。

    梵姝水筑。

    在碧绿湖水中央,她白衣倏忽如风,足踏一片绿竹,遗世而独立,那一点圣洁之白宛如一湾碧湖里的珍珠,天然而成,毫不违和。

    九幽冥王负手立于对岸,身侧站着一位头戴面具的青年人,他与在大梵殿前的神秘面具人相比显得更瘦一些,但他一头流苏头发散落,眸中似笑非笑,饶有兴致地望着不远处湖中央的白衣女子,纹着骷髅头的手突然握紧成拳。

    “独龙拿走了他梦寐以求的经书,那么我们就要彻底翻一翻杜梵音的老巢到底有什么宝贝?这丫头是你的了,唐柯,你可别辜负你身体里那尊贵的灵魂。”九幽冥王森然道。

    原来她身侧头戴面具的青年人是唐柯,唐柯身后突然多了一把被黑布包裹的武器,而这个武器原来一直是那神秘面具人背着的,如今不知为何落入到唐柯手中。

    唐柯解开黑布包裹的利器,露出利器真面目,那利器是一把通体火红、闪烁金黄光晕的铜锏,锏体截面呈方棱状,锏身顶端尖锐,形似火焰。

    他双手紧握铜锏,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应道:“诺。”话音一落,迎风一荡,轻踩湖面,马上欺近那踏竹过湖的白衣女子。

    舒晴有意停留在湖面,目的就是为了引出紧跟其后的净火教中人,这样才能确保扈力钦那边的安全与位置不被泄露。

    梵姝神剑“呛”地一声凌然出鞘,清冷的白衣女子立即回身猛刺,足下那一片绿竹由于旋转过快,与湖面摩擦,荡起四射水花。

    唐柯不紧不慢地将铜锏当胸竖起,“铿”

    地一声闷响,梵姝的剑尖在使劲之余,竟然被铜锏锏身拦住了,金属利器之间摩擦出电光火花。

    但是这从铜锏散射出的火花闪烁仿若白昼流星,熠熠火星在凌空堆砌成两抹火光彩带,两段带头如中魔怔向着舒晴左右两端包抄围拱而来。

    舒晴微微一怔,她惊讶的是这铜锏竟然可以拦住梵姝神剑的剑威,还未等她细细思索时,她察觉到左右两边炎炎高温向着自己包围过来,令自己的处境处于被动局面。

    她灵活地翻转梵姝神剑,玉足轻点湖面,作势往后飘移,身姿翩若惊鸿,随着她剑势扬起,淡紫光辉透剑横扫方丈。

    刹那间,一池平静的湖水躁动不安起来,“哗啦啦”地一排水波在湖面皱起,许是因梵姝鼓荡之下,水波竟然在舒晴与唐柯之间拉起一堵水帘雾墙。

    扑面而来的水珠带着湿哒哒的凉意弄湿了舒晴的发丝与衣袂,她毫不在意,以梵姝神剑徐徐#向前一推,那一堵水帘雾墙直接将那两条火花彩带给掩埋浇灭。

    唐柯虽然面不改色,但此时的他与以往完全判若两人,两眸噌得骤然亮起两淬绿光,天灵盖处瞬间覆盖着一层暗绿幽光,仿佛英俊脸庞上的面肌内爬着一只肉##虫,让他原本英俊的脸庞越发的抽搐扭曲。

    就好像有一种灵识在那一瞬间侵占了他的**,关键是唐柯没有丝毫地挣扎与反抗,还很享受这一股子的侵占。

    暴涨的暗紫色灵力瞬间充盈唐柯手持铜锏的右臂,他原地当胸反复抡转铜锏,竟然搅乱了那一堵浩浩荡荡的水帘雾墙,且让水帘雾墙变了形状,反而成了一圈圈圆柱状水流漩涡。

    水流漩涡在唐柯的驱动下,变成了螺旋状的水锥势如破竹地向着舒晴翻卷而来。

    “一方般若,三世诸佛。

    仙姝彼岸,呗梵音灭虚相。”

    那清冷绝代的白衣女子阖眸凝神,口诵真言,她终于还是施展起属于梵姝神剑引以为傲的御剑法决。

    水浪一浪翻过一浪,她挺身立在浪头,发丝凌乱,衣袂猎猎。

    蓝天白云的天空骤然风云变色,紫色光芒顺着不可一世的神剑指引芒聚成柱,柱面如电。

    山峦为之一撼,湖水任其搅动。

    这一剑怀着山怒、湖涛、竹灵之气以铺天席地的水浪之势,在紫色光芒的开路下,顷刻间劈散凌冽的螺旋状水锥。

    碧波湖水的中央竟然被那一煌煌剑威劈出一条水道,水道两侧皆是十丈水浪,蔚为壮观,令人惊叹。

    “啊.....啊......”

    唐柯突如其来的锐啸响彻整个山巅,暗紫色灵力从他周身激射而出,他原本是想用铜锏自不量力地挡上一挡,若不是这铜锏有千年奇兵之威挡了一层,唐柯此刻就被劈得形神俱灭。

    可是他脸上的面具被强大的冲击波劈成两半,一道狭长的剑伤深深烙在他的脸上,伤口直径狭长,自右眉眉尖直接穿过鼻子,直接到他的最左边下巴位置。

    两淬绿光明亮有神,眉心处竟然印现出净火教的血红图腾,他面容狰狞,声音古怪道:“小女娃,唐柯手下留情,不代表本教主就要怜香惜玉。”

    话音一落,仰天嘶嚎一声后,他双臂一挺,左手化拳成掌,一撮妖冶的烈火噗嗤地被他直接抛向右手横握的铜锏。

    铜锏仿佛被这一撮妖冶烈火点燃起无穷力量,狂澜横扫一荡,竟然那水道的两侧水浪变成滚滚波浪涌向那白衣女子。

    还未等白衣女子持剑相对时,那滚滚波浪背后竟然伸出两只并指来,暗紫色光波从指尖幻出一记金色指头,指头身后有一抹火红披风的鬼影,它是从唐柯身体抽离分身出来的死灵。

第四百六十四章 芍药

    金色指头准确地戳中舒晴的右肩,那血色的蛊虫冷不防从那指缝盖处钻出,顺着指头戳点的位置,直接渗进舒晴肩头肉里。

    白衣女子深受重创,但她仍然不明白自己是败在谁的手中,明明是与自己难以匹敌的唐柯,怎么一下子换了一个人?

    还来不及细想,钻心疼痛从右肩弥散开来,这种痛还带着一丝丝酸麻感,仿佛被一只虫子咬了一口,可明明那是一个强劲的指力直接震碎自己的肩胛骨,血闷声不响地从唇瓣淌出。

    这个时候,只觉得身体很轻很轻,无助地在空中飘荡,时间又过得很慢很慢,不知何时才能落到碧湖里。

    “晴儿.......”

    迷迷糊糊的她听到了一声极为遥远的呼唤声,仿佛在梦里。

    是他,是那个叫扈力钦的俊朗青年,他握着琅琊仙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拦腰搂住自己的娇躯,让下坠之势得到了一个可靠的支撑点。

    舒晴粲然一笑,徘徊在喉间的疑惑却失去了重量,悄然地被抛到脑后,或许此刻只要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就够了,任由着他抱着自己飞到对岸的梵姝水筑。

    唐柯恍然失神,呆呆地浮立在半空,恢复神智的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那双手掌,仿佛在自责自己为何对她下手那么重。

    九幽冥王从他身边掠过,如老鹰伸出鹰爪擒住一只小鹰雏一样,她抓住唐柯肩头一起落到水筑屋子门口,厉声道:“唐柯,你如今是炎天火锏的主人,也是我净火教的希望,如此儿女情长,只怕会得不偿失。”

    唐柯闻言一扫恍然阴霾,精神为之一振,他直接踹门而入,一阵胜利的喜悦感莫名涌上心头。

    可是奇怪的是偌大的屋舍里却空无一人,不见舒晴与扈力钦的踪迹。

    ※※※

    某夜,荒野外,一座破旧且荒废许久的土地庙。

    这是一个雷电交加,大雨倾盆的深夜,破旧的土地庙里因为屋檐破洞而引起一部分雨水流进屋子里。

    狭窄的土地庙内,最干净、唯一不漏雨的位置已经被一位独眼和尚所占据,他盘膝打坐,早已进入了禅定凝神之境。

    独眼和尚所处的斜对面,雨水倾泻而下,地面早已汇成一片水池,水池边上用杂草堆成的榻上躺着一个蜷缩一团的灰白青年。

    “仙儿......对不起.....我不该责怪你,如果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父亲而勾结净火教,我就不会怪你......你别离开我好吗?”

    昏昏沉沉的葛胤身躯瑟瑟发抖,反复做着一个熟悉的噩梦,紧皱的剑眉,一张脸写满了不安,口中梦呓道。

    柔媚的紫红衣裙女子美艳的脸庞染上了疲倦之态,她不顾地上的脏乱,徒手在地上挖了一个深坑,让破庙中漏雨的各处水流统一汇聚在这深坑里。

    她刚刚忙完深坑的活计,转身拾起一堆杂草刚走到葛胤身侧时,听到因受伤过重而昏迷不醒的葛胤在说梦话,心疼葛胤的她急忙坐到葛胤榻前,伸出手背摸了摸葛胤额头,额头传来强烈热感,如刚出炉的热炭滚烫无比。

    葛胤浑身在寒颤发抖,嘴唇发白打颤,这种冷应该是从他心里传来的寒气,又恰逢“屋漏偏逢连夜雨”,咻咻咻地冷风顺着漏洞的屋顶倒灌而入。

    那柔媚女子情急之下,竟然将葛胤紧紧搂在身上,希望用自己的体温为他驱散一些寒意,带来一丝丝温暖。

    “贯亭.....听音音说,仙儿她没有离开你,她一直在......在你心里,永远都在,谁都赶不走。”

    萧音音用细腻声线、温柔的话语,动情地安慰着他,让他渐渐情绪平静了下来。

    可这些话语对她而言却一直是一根刺,是拦在他与她之间永远跨越不了的鸿沟。

    她反复用手摩搓着葛胤的手臂与胸口,这个微妙却温

    柔的举动让葛胤感到一丝平静,渐渐地,他没有瑟瑟发抖,僵硬的身体柔软下来,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缓缓进入了梦乡。

    这朵娇艳美好的芍药花在今夜即便孤芳自赏,却开得那么的灿烂,灿烂中带着酸涩与无悔,融入这无尽的雨夜里。

    ※※※

    梵音宫,自从净火教的闯入,陷入了一场几乎灭顶之灾的死寂中,空荡荡的梵音山里,再也没有想起梵音之鸣与诵经佛音。

    “副教主,此次算是重创梵音宫,只是九幽不懂的是为何任由着独龙将葛胤等人带走,他可是乾坤之子,极可能威胁我教复派大业。”九幽冥王以恭敬的态度询问道。

    被九幽冥王称呼为副教主的是那位猩红衣袍裹身的面具男子,他颇为有耐心地解释道:“不急,总有一日,他会为我们所用,如今他身兼禅道两大不同的绝学,若是杀了岂不可惜?”

    “冥王.....副教主.....”

    背负炎天火锏的唐柯扯下面具,他脸上赫然可见一道狭长的剑伤,只见他恭敬地朝九幽冥王与猩红衣袍男子作揖道,许是对那猩红衣袍男子很陌生,他愣了一会,随口唤了一句,不禁仔细打量着那猩红衣袍男子起来。

    九幽冥王瞬间从恭敬的态度切换成了严肃的威仪感,问道:“唐柯,怎么样?有找到琅琊仙刀的刀谱与大智菩提璎珞藏第三四卷吗?”

    唐柯禀告道:“属下带着鬼徒将整个梵音宫的殿宇翻遍,并未找到。”他犹豫了一下,顿了顿,道:“除了那梵心崖洞府被结界封死,无法入内搜查,梵音宫一干人等都躲进那洞府内,或许经书藏在里面。”

    猩红衣袍男子细细思量着唐柯的话语,忖道:“这梵音宫处处透着诡异,舒晴与扈力钦好端端地在梵音水筑消失,这其中必有蹊跷。唐柯你除了要想法子破解洞府结界以外,还要严守梵音水筑,若是有可能还要潜入那碧波底下瞧瞧。”

    此言不知是不是戳中了唐柯心事,他听后面色陡然大变,神色异常紧张,让他的思绪回到了昨日傍晚。

第四百六十五章 心动

    搜索一日一无所获的唐柯心中不知为何多了一个想法,他噗通一声跳进碧湖里,一直憋气潜入湖底,竟然发现湖底有一尊完好挺立的白玉雕像。那雕像与人齐高,雕像真容雕刻的是一位英俊倜傥的风流男子,那男子身着飘逸的道袍,这让他不禁百思不得其解,毕竟此地是佛门清净之地,为何有一尊男子雕塑藏于湖底。

    此外,令他最为诧异的是那湖底的磐石上竟然沾着血迹,血迹混有蛊虫残肢所以变重了,由于深陷在狭窄的石缝间而无法漂浮而出。这血迹暗红之色,明显有中毒迹象,让他更为坚信地是舒晴与扈力钦定是曾经躲在这湖底里过。

    “阴阳离合蛊......”

    唐柯从石缝里抠出那个蛊虫残肢,不禁担忧道。

    许是因为对那清冷女子的一丝眷恋,让他对此事隐瞒不报,毕竟净火教的所有人是冷血无情的,加之他当时施展的致命一击是藏在他体内的欧阳御阗死灵作祟,所以他有一点愧疚,更不想让那清冷女子落入到他们的手中。

    怀着复杂情绪再一次孤身来到梵音水筑旁的唐柯,他望着波澜不惊的湖水,不由深深叹息。

    此时他体内灵魂深处的死灵突然从他头顶钻出,那是一层诡异的暗绿幽光,突然在头顶凝成一缕骷髅状的气体,发出咯咯笑声:“呵呵呵,怎么心疼了......小子,若不是本教主帮你在她体内种下阴阳离合蛊,就凭你的本事如何是她的敌手,你该感激本教主才是。”

    唐柯英俊的脸庞突然狰狞起来,眼神充满怫郁,狠狠瞪着那缕死灵,责备道:“闭嘴,若不是你,她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如今她肯定恨死我,你这是弄巧成拙.....”

    “都说唐门出情种,唐义林、唐苋如此,你唐柯也如此,好,你只要乖乖照料你的身体,本教主自然不会多管闲事,不管如何,如今咱们是一体的,本教主要靠你成就霸业,你要依仗本教主的力量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欧阳御阗的死灵早已看穿了唐柯的心事,有恃无恐地一语道破。

    碧湖湖面上的变化不及湖底深处来得令人刻骨铭心。

    在某一处的地宫里,藏着一对男女,那炭灰青年身体受了一些内伤、一宿未睡的面色上稍显疲倦,可他怀里依靠着一位昏迷不醒的白衣女子,她玉容惨白如纸、容色异常憔悴,右肩肩胛之处赫然可见深深的血孔,那血孔跟指头一样大小,血孔仍然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

    他静静地凝视着怀里的白衣女子,侃侃而谈道:“六年了,晴儿,你还是没有变,明明知道我不可能放你一人面对危险,你还是选择那么做,所以我只能把你师傅亲手交到杜蔓师妹她们手里,才赶来此支援你。这次梵音宫遭逢大难,你依旧面不改色,依然保持着一颗善心,而当年秋水惨死在我面前,我的心里就埋下了一颗种子,那是一颗不可回头、

    出卖灵魂的仇恨种子,这或许就是你我之间最大的不同吧。”

    说话之间,他轻轻将手捋了捋那白衣女子的两鬓发丝,动作极其轻柔,却还是让那白衣女子苏醒了。

    一声闷哼后,舒晴颤动阖目下的长长睫毛,缓缓睁开清眸。

    即便她肩胛骨粉碎性的骨折都无法让她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舒晴最先意识到自己靠在扈力钦的怀里,那天生的羞赧之态瞬间跃然脸上,反而为她惨白的脸色平添了绯红的色泽。

    许是她心中固守的执念令自己大举动地挪动身子想要与扈力钦保持一定距离,而导致肩胛骨向她全身发出警报且传来强烈的疼痛感。

    倔强的清冷女子即便疼痛也会闷声不吭地强忍下来,她咬紧唇瓣,哪怕痛得香汗淋漓,却没有发出一声痛喝。

    “别动,你肩上是被净火教欧阳御阗的虚空藏金刚指所伤,导致肩胛骨粉碎,指尖戳中你肩部时,还有蛊毒,我已经用....帮你吸出了......”扈力钦拿出早已撕好的裂帛与平薄的石块准备为舒晴的伤处包扎,一提到蛊毒之事,他微微一顿,呐呐地将话糊弄了过去,续道:“你睡得很沉,我不敢给你包扎伤口,怕吵醒你,所以这个时候你忍着疼,一会便包扎好。”

    扈力钦先是在舒晴肩部涂上他随身携带的普什宗的疗伤圣药,然后替她小心翼翼地接骨包扎,这短暂的过程却显得格外漫长。

    即便这个过程很痛,心志坚定的舒晴仍然能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疼痛,这不由地让扈力钦感到敬佩。

    等到扈力钦接骨包扎完好了之后,他正准备将舒晴的白衣衣口拉好时,才意识到了自己一开始就冒犯了她。

    扈力钦流露出做贼心虚神情的扈力钦慌张地转过身去,呐呐道:“对不起,情急之下,不得已解衣冒犯了。”

    一句道歉之语这才让舒晴翻然醒悟,彻底明白了自己的白色衣裳原本在昏迷时被他曾解开过,如今的自己除了身上衣着亵衣裹胸以外,雪颈、右手藕臂无不裸露在外,还好扈力钦解下自己的外衫罩在自己身上,才让自己昏睡时不会感到寒冷。许是扈力钦为了替自己吸毒与检查肩胛骨伤口时不得已冒犯了自己。

    但这仍然令严守男女大防的她大吃一惊,她急忙穿好身上的衣裳,玉容乍然绯红,下意识地检查玉腕的守宫砂是否完好,可当看到守宫砂赫然还在时,才发觉自己是不是多虑了,毕竟身后的炭灰青年还是一名正人君子,她轻抿双唇,玉容难掩羞涩与尴尬。

    “指尖戳中你肩部时,还有蛊毒,我已经用....帮你吸出了......”

    她不禁莫名想到了扈力钦方才话语,隐约回想到在湖底时,那炭灰青年突然俯身解开她的衣口,用嘴替自己吸毒的画面,她登时感受到那来自脸颊上的滚烫与心口内猛烈的跃动。

    相互背对的男女沉默了许久,没有一人言语,他们都在思索如何开口化解这尴尬的场面。

    为了缓解尴尬气氛,扈力钦在脑子里飞快地组织语言,解释道:“在水里,我发现你肩上有一只蛊虫快钻出,后来我用手扯断了它两条腿还是没将它扯出来,反而让她钻入你体内,情急之下用口想吸出来,这蛊虫出自唐门,它极为嗜血,或许......我可以用舌尖上鲜血诱它出来......”

    一句简单却令人无比温暖震撼的话语,深深打动舒晴,她才发现原来这个腼腆内敛的炭灰青年有难言的苦衷。舒晴蓦然转头,凝视眼前的炭灰青年,发现他的下唇有被牙齿咬破留下的痕迹,虽然伤口已经快要愈合了,那一条牙齿留下深深的痕迹却是多么痛的决定。

    扈力钦从她清眸里望到脉脉的情意,心口莫名感到一暖,温然一笑道:“不必担心,我是唐义林的义子,即便蛊虫在我体内,我也不怕,总比你受到它折磨要好吧......”

    他笑容微微一敛,许是因为担忧蛊虫在她体内作怪而感到惴惴不安。

    舒晴读懂他微妙变化的表情,她在扈力钦情不自禁地搀扶下缓缓起身,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当她仰头才发现他们被困在一间四方形的地宫里,但这个地宫极为奇特,最上面的石板竟然是透明的,清晰可见湖底斑斓多彩的浮游生物与海草鱼群。

    这样的深蓝多彩景象不禁让两人豁然开朗,早已忘记了之前所受的困难与尴尬。

    “这真的好美.......我们是在哪里?”

    舒晴仰望这湖底景象不禁粲然一笑,笑颜宛如芙蕖绽放美丽芳华,这笑容深深吸引扈力钦,在那一刹那令扈力钦心驰神往。

    相视一笑的男女四目相望,情深难掩,一眼万年。

    时间的车轮不知碾压了多少个枝桠,才让深情凝望的一对男女意识到它的流逝。

    时光静好,多么希望这一刻的心动永远凝固。

    “我也不知道,那日我安顿好亦真师太后,赶到梵姝水筑发现你被着魔的唐柯所伤,我救下你后,躲进梵姝水筑的小屋子里,我无意间发现你那屋子里的床榻边有个卍 字凸起标记,用琅琊仙刀试探之后,才发现是一口通往碧湖的深井。也没有想那么多,与其你我二人落到净火教的手里,不如在井里憋气躲一躲。”

第四百六十六章 上邪

    扈力钦与舒晴依靠在墙面上,扈力钦静静地讲述着当时的惊险奇遇。

    舒晴也使劲地回想着那意识模糊的记忆,仿佛还记得当时扈力钦横抱着自己,用双腿猛蹬,艰难地游到了井口与碧湖相连的湖底。

    扈力钦怀里昏昏沉沉的舒晴柳眉紧锁,许是因为自己昏迷而无法换气呼吸,竟然出现了呼气急促的情况。

    情急之下的扈力钦用口覆在舒晴的樱口上,为她渡了长长的气息,才让舒晴恢复了正常的吐纳。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肩上血孔处竟然露出一只蛊虫的两只脚,扈力钦用手劲扯断了蛊虫的残肢,却也没有将蛊虫攥出,结果只能咬破嘴唇以血诱虫,还是以失败而告终。

    无奈之下,扈力钦发现湖底深处竟然斜躺着一尊英俊男子的白玉雕像,雕像底座与之分离,这让扈力钦极为不解。

    灵机一动的扈力钦一手搂着昏迷的舒晴,一手借着琅琊仙刀的威力与体内上善灵力合力将白玉雕像扶正到底座。

    “哗啦....”一声,扈力钦所处的位置的海草珊瑚石竟然挪位,出现一个幽深莫测的金色漩涡,直接将两人吸附进去。

    一个短暂的甬道滑行后,两人来到了如今的地宫密室内。

    地宫里的陈设很简单,如死人的墓寝,除了方寸之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种瓷器贡品供奉在高台上,还不乏长明灯盏、石桌石椅,仿佛这里是地宫的前室。

    在舒晴自己的回想与扈力钦的讲述结合下,她意识到了自己与扈力钦还因为渡气吐纳而发生了进一步的肌肤之亲,她轻轻抚着双唇,若有所思的样子令扈力钦恍然大悟。

    “我....佛说救人自然要舍得,想必如果佛祖为了救人也会出卖色相吧,可那时......我...只想你好好的.....”情急之下令一直很有逻辑的扈力钦说话开始语无伦次,但一句动情的话语,直接表明心中情意。

    舒晴对扈力钦所言何尝不会为之所动,但细细思量之下,不由感慨道:“是啊,师傅为了葛胤师兄可以舍弃自己的七十年修为,若当时有难的是你,我也会舍弃所有的一切,色相为空,却总是执念守护,这也许是我不够坦然。”

    此言让扈力钦感同身受,想到了为自己牺牲的慕容秋水,原本拉近两人距离的情愫又被什么揪住似得,不敢释怀也不能释怀。

    舒晴望着这个所处的地宫想到了以往与扈力钦一起走过的地灵窟与华严塔,都是密闭的空间和未知的机关,可即便如此,只要有身边这个炭灰青年,总是有意想不到的怦然心动在等着自己。

    “我想这里是梵姝水筑下面的乾坤水墓地宫,曾经听师傅提起,我派创派祖师婆婆杜梵音.....深爱逍遥门乾坤真人,后来因为乾坤真人一心求道,自己才建立这梵音宫,但始终难以忘怀旧爱,等到自己百岁大限之时,为了让乾坤真人葬于自己身侧,她举全宫之力配合凡间能工巧匠结合水火五行相融之理,在碧湖湖底修建水墓,水墓墓口是一尊乾坤真人年轻时的塑像,你定是对真人的崇敬之心,

    才有意将真人塑像归位,机缘巧合进入这墓口,此事乃宫中绝密,仅以世代宫主口口相传。”舒晴侃侃而谈,清眸流转间无不体现着对扈力钦的信任。

    扈力钦见她如此信任自己,心中暗暗感动,不禁动容道:“舒....晴儿你放心,此事扈力钦决计不会告知第三个人。”顿了顿,续道:“杜梵音真乃用情至深的奇女子,为乾坤子建立梵音,也因为不舍在这里修了乾坤子的陵墓,许是想与他长眠于此。”

    舒晴听到扈力钦唤自己“晴儿”,莫名感到心中蜜#汁横流,可一提到他的后话,黯然道:“是啊,可惜事与愿违,乾坤真人向道之心何其坚定,不愿意将身后之事留给梵音宫,这也彻底断了祖师婆婆的念想,祖师婆婆一气之下把所有关于乾坤真人的物件放到水墓里,水墓就成了乾坤真人的衣冠冢,祖师婆婆还特意给自己修了一个火墓,一直希望水火相融的祖师婆婆最终还是让两个坟墓建得水火难容,祖师婆婆的火墓葬于梵心崖洞府里面,那是别有洞天,也是梵音宫的禁地,由于祖师婆婆生前所设的结界复杂,净火教的高手即便有通天本领也破解不了。”

    扈力钦忧虑道:“如今唐柯被净火教教主欧阳御阗的死灵所附身,他可以同时施展欧阳御阗当年不可一世的绝学虚空藏金刚指和悉地摩诃九乘真经,且修为深不可测,就算你我合力都难以与之匹敌,即便出去也是九死一生,不如等待逍遥门的除魔灭火盟支援,希望贯亭与萧倾城可以安然无恙。”

    舒晴微微颔首,不再言语,仔细观察四周环境,发现正中央有一道墙体挂着一幅发黄的画像,那画像上画着一座没有山峰的山,山下有一条河,可这河水竟然是干的,三两只河虾因为河水枯竭而躺在岸边,天空中画着雷电与一朵朵簌簌而下的雪花,这画中景象参照物何其古怪复杂,让舒晴与扈力钦纷纷陷入了沉思。

    扈力钦将那幅画举起,发现后面的一堵白墙上竟然刻着一个大大的“邪”字。

    “邪......”

    舒晴不明其意地喃喃念着这个邪字,她兀自紧了紧手中的梵姝神剑,隐约觉得这墙体后面藏有什么古怪的邪祟。

    扈力钦心下一咯噔,彻底恍然大悟,道:“不,这不是邪魔之邪,而是上邪之邪。”他指了指那幅奇怪的工笔画,耐心地解释道:“这画里的山是没有棱角没有山峰的,河水枯竭,天气极端,有雷雨雪花......”

    一幅画中藏着一往情深的乾坤,被这两人同时看穿。

    两人不经意间想到了一首名为《上邪》的千古情诗,纷纷四目相视,会心一笑,颇为默契地异口同声诵出: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随着诗诵话音落下,“轰隆”一声,墙体发生地动山摇式的震荡,顶部尘灰倾泻而下。

    扈力钦虽不知为何会发生如此强烈的震感,也没有多想,下意识地将舒

    晴揽在怀里,用身体护住舒晴,生怕舒晴有任何闪失,这一举动宛如老鹰护小鸡似的,令人难以意料。

    舒晴惊诧不已,等震感结束后恢复了风平浪静,她缓缓将螓首从他怀里探出,这股子风波已平、尴尬又起的局势,让后知后觉的两人刻意保持一定的距离,因为发酵的情愫如醇香美酒一样只会越酿越甘甜。

    “原来上邪这首诗是从地宫前室进入后室的机关开启之法。”

    扈力钦哗然一惊,指了指挂着那幅风景画像的墙体石门突然打开,而出现在两人面前是三面呈现着透明可见湖底斑斓多彩的深蓝画面,这通往地宫甬道简直就是一个深长却美丽的湖底隧道。

    两人缓缓置身于美轮美奂的海底隧道当中,不禁心驰神往,忘记了深藏多年的家仇派恨与宫主责任。

    “如果一辈子能留在这地宫里,不与世俗作抗争,不用卷入门派纷争,那也是极乐世界。”舒晴陶醉于眼前这美景之中,早已忘却所有烦恼,深深地凝望一眼身旁的炭灰青年,感慨道。

    扈力钦欣然一笑,附和道:“是啊,不问纷争、不与争斗,隔绝世外,真乃桃源,如果有心爱之人相伴,哪怕三生三世留在此间,也是一大美事。”

    此刻的扈力钦也迎上了舒晴的柔光,目光何其坚定,似乎早已将六空派的复派使命抛诸脑后。

    他缓缓将手伸上去,当手心触碰到那一只冰冷的柔荑时,那朵深埋在心中开至绚烂而后凋零的紫藤花突然涌现脑海。

    自难忘,不相忘,曾几何时,还记得那披着雪白狐裘的温柔女子对着扈力钦凄然一笑,她用扈力钦送给她的宿铁刀抹向自己的玉颈。

    在那一瞬间,血染紫藤,从此这世间不再有那个叫秋水姑娘的音容笑貌。

    突然那只想握住心中所爱的手在半空中迟疑了,手好像被沉重的负担灌入铅水一样,难以控制。

    聪慧过人的舒晴将扈力钦所有的情绪举动变化深深看在眼底,她抛下所有矜持与执念在扈力钦选择缩回手掌时,盈盈一握。

    冰凉的秀掌,它的掌心却是温热的,仿佛一股热流在那一瞬间顺着扈力钦的掌心直抵脑门。

    那一瞬间的执手相握,让扈力钦乍然脑门发蒙。

    迟疑了一会儿,他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凝固了,一颗装满负累的心不允许他如此潇洒的活着,满怀惆怅的他缓缓问道:“你真的愿意....放弃师门的一切....与我.....相守吗......”

    是啊,眼下的梵音宫面临灭顶之灾,师傅修为尽丧,如今她就是梵音宫真正的主心骨,她不可以在此时此刻当师门的叛徒,唯有作#爱情的逃兵。

    那失落感悄然爬上心头,冲垮瞬间建立起一往无前的堡垒。

    无处安放的柔荑蓦然缩了回去,兀自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袂。

    恨不得执手相握的冲动原来在现实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

第四百六十七章 地宫

    此刻的两人各怀心事,早已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一前一后的男女迈着沉甸甸地脚步走着走着。

    直到走到湖底隧道的尽头,一面刻有阴阳无极八卦的石门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扈力钦与舒晴在沮丧之际,才发现这阴阳无极八卦石门上标有两头凹进去的机关槽口,槽口形状类似于他们各自手中的琅琊仙刀与梵姝神剑的手柄端头。

    这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即逝感令两人不约而同地绽放笑容,这一对男女颇有默契地各自举起手中的琅琊仙刀与梵姝神剑,分别将刀与剑的手柄端头准确无误地插入石门的机关槽口。

    石门上的阴阳无极八卦发出一声沉寂千年的机关闷响后,竟然整个凸起来兀自极速旋转,从阴阳无极八卦里流泻#出炎炎火焰与湛湛水流。

    阴为火,阳为水,水墓地宫主室石门轰然打开。

    映入二人眼帘的地宫主室是一座空旷的石殿,里面没有棺椁,主室中央石板上依然是一块庞大的阴阳无极八卦。

    四周八盏长明灯在石门开启时骤然燃起,一瞬间照亮了偌大的地宫主室。

    主室放着一共八箱精致的石柜,分散在主室八个方位角落。

    等两人进入主室之后,石门兀自关起,这不禁让两人心存忌惮。

    “想必这就是千年前梵音祖师婆婆为乾坤真人修建的陵寝。”舒晴仔细察看四周环境,思忖道:“陵寝的布局是按照仙道派的八卦所设计,每个石柜的方位不可轻易挪动,因为都包含着五行八卦的原理,石柜所存放之物可能是乾坤真人生前的遗物吧。”

    扈力钦不敢欺身打开石柜,而是用掌心挥出上善灵力凭空开启石柜,石柜在开启一刹那并没有出现任何机关暗算,这倒是让扈力钦可以安心上前察看。

    果不其然随手打开的箱子存放的是两件陈旧的道袍和一件叠得整齐的白衣长衫,扈力钦见没有设置机关便开始徒手一一开启石柜,第二个石柜放着几十本的经书,这让扈力钦匪夷所思,问道:“那独龙尊者所要的经书是不是也藏在这里?”

    舒晴摇首坦然道:“实不相瞒,大智菩提璎珞藏第三卷与第四卷都交给了葛胤师兄与我二人,我们这些日子将经书内容强行背下后,已经将两卷经书焚毁,目的就是怕独龙尊者前来讨要,而这一石柜里的经书估计是乾坤真人平时最爱细读的道家经典吧。”

    扈力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纷纷开启第三、第四、第五个石柜发现里面分别存放着瓷碗、木筷、被褥、玉枕甚至于孩童所穿戴的襁褓和长命锁,还有孩童的玩具陶响球

    、拨浪鼓等老物件,他思忖道:“看来杜梵音对乾坤子用情至深,她还保留着乾坤子这么多所用的物件,还有两人孩子的衣物。”

    不知为何扈力钦开始生出一个期盼念头,那就是这里面或许藏有乾坤子一手自创的琅琊刀法与太阴阳明双指、阴阳离合神功两大双修绝学。

    但是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第六个和第七个柜子相继是空的,好像原来存放之物凭空消失似得。

    舒晴解释道:“这两个空柜子可能存放着是千年前梵音祖师婆婆与乾坤真人的定情之物:凤磐朱佩与凰涅璎珞。相传两个乾坤至宝是上古鸟王凤与雌鸟凰相爱,得到神帝允许,赐下凤磐朱佩、凰涅璎珞,让双鸟有灵动,并相互感应,两个结合一起便会产生巨大的威力。如今这两个乾坤至宝应该传到了仙儿与我那未蒙面的表兄萧戊光手中吧,可惜两人无情无缘也无份。”

    扈力钦大胆假设道:“想必这第七个箱子原本是打算放琅琊仙刀与梵姝神剑,没有想到后来这两件宝物会被后世子孙世代相传。”说罢,他静静地打量着手中的琅琊仙刀,此时梵姝神剑与琅琊仙刀同时间泛着淡淡冰蓝与紫色的微光,仿佛感应到了千年前主人的召唤。

    两人互看对方一眼,一起打开最后一个石柜,石柜在开启的那一瞬间从中亮起熠熠华光,里面放着竟然是珍贵无比的男女成亲喜服,这不用细想便知道喜服的来历定是杜梵音与乾坤子在决定厮守终生时所穿着的凤冠霞帔与男子喜袍。

    还未等两人回过神来,周边发生了异常变化,四周八个打开的石柜内绽放出赤橙黄绿青蓝紫白八道不同颜色的华光光柱,同一时间齐齐汇聚在主室中央顶部。

    顶部聚焦点将这八道华光聚集一起后刷得垂拱直下,直抵中央底部的阴阳无极八卦圈,原本黯淡无光的阴阳无极八卦圈骤然亮起圆柱光华,与中央顶部八大光华汇聚点联结在一起。

    令人措手不及的是扈力钦与舒晴手中的琅琊仙刀与梵姝神剑仿佛受到什么召唤似得,兀自睁开两人双手的束缚,飞到那圆柱光华内。

    眼前这个如顶天立地的石柱一般的圆柱光华竟然传来了成熟动听的女声:“梵姝、琅琊的继任者,欢迎你们来到柳郎的水墓。”

    圆柱光华上逐渐凝成一位倾城绝美女子,舒晴一眼便认出这女子正是梵音宫的创派祖师婆婆杜梵音,她不禁作揖行礼道:“梵音宫第九代宫主舒晴见过祖师婆婆。”

    那梵姝神剑、琅琊仙刀在圆柱光华内盘旋交融,但却毫不影响光华里的杜梵音成像,只听她置若罔闻道:“梵姝与琅琊是一对阴阳情侣刀剑,它们之间拥有千年的情怨,你们两人能够分别手持梵姝与琅琊而来,想必你们之间早已情深似海。”

    此言一出,倒是让舒晴惭愧不已,不禁玉容乍起绯红,扈力钦瞧出端倪,匪

    夷道:“这许是千年前杜梵音早早以灵识幻化留下来的只言片语,她并不能听到我们的话语,与我们正常交流。”

    正当舒晴微微颔首陷入沉思之际,漂浮在圆柱光华里的梵姝与琅琊突然垂直落入,直接嵌入中央凸起的阴阳无极八卦圈内。

    那阴阳无极八卦圈上投射出的圆柱光华内竟然浮着一块兀自翻转的锦盒。

    扈力钦第一时间发现到这个变化,当即凌空跃起,他伸手一探摘下那锦盒时,整个身躯没入了圆柱光华内,竟然奇迹般地消失不见。

    舒晴察觉异常,惊诧之余不忘纵身飞扑而去,早已忘记了自身安危,她也紧随扈力钦一同没入这诡异的圆柱光华之中。

    在异形空间里,身不由己的两人高速旋转着,从头到脚都触碰不到空间里的光壁,周围的环境就像一个漩涡黑洞充满了极大的吸附力。

    也在这危急关头,他毅然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柔荑,许是因为这双掌相握的力量足以驱使心中的恐慌。

    两人昏昏沉沉睡了一夜,舒晴率先苏醒,张开双眸时才发现眼前的空间又换了一片全新的天地,唯一不变的是那个炭灰青年依旧在自己的身侧。

    原来她将螓首一直枕在他的胸口上,两双紧握的手舍不得分开。

    扈力钦也相继醒来,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打量着四周环境。

    原来两人进入了一个岩体为火红色的地宫,而这地宫里的温度较之前面那个水墓地宫要高了许多,四周以圆拱状为主,有别于其他的四方形地宫。

    “这又是何处?”

    扈力钦见舒晴安然无恙,又看到另一只手中紧握的那个锦盒仍然还在,心中方才踏实下来,不由好奇问道。

    舒晴缓缓缩回自己的柔荑,快速调整羞赧的神色,恢复清冷的玉容,道:“这里应该是葬有祖师婆婆圣体的火墓,听闻祖师婆婆杜梵音性格如火,当遇到乾坤子后才得以修养心性,她生平素爱红色,所以将自己的地宫陵寝建成火墓。说来其怪,火墓其实是建于琅琊竹筑正中央位置,深埋竹海地底下,而梵音宫世代宫主及其弟子死后都会火化焚身,然后她们修行百年的真元都封存于体内的舍利子当中,舍利子当然安放在我梵音宫禁地梵音火墓内的的一层舍利地宫内,但进入地宫的自古以来只有梵音宫宫主一人而已,所以这安放舍利子的责任自然落到世代宫主肩上。”

    扈力钦流露出匪夷之色,盯着手中的锦盒看了许久,自责道:“想必水墓与火墓设置了传输结界带,所以我们触动了机关,才会来到这里,那昨日是我擅自去拿这锦盒.....”他心生疑惑,不禁发问道:“只是这火墓到底有多大,我们该如何才能出去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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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清胤介绍:
坤作,厚德载万物之灵,乾元,自强修仙道之始。官场,是清?是浊?江湖,是侠?是匪?仙途,是长生逍遥?还是大道无情?不明不白间,青衫读书人已然踏上仙途,历人心之险恶,结兄弟之盟义,怀行侠之疏志,然,异变,背叛、欺骗、罔心,一连串的阴谋接踵而至乾坤清胤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乾坤清胤,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乾坤清胤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