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乾坤清胤TXT下载乾坤清胤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乾坤清胤全文阅读

作者:古月庸歌     乾坤清胤txt下载     乾坤清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八十三章 曼珠

    葛胤眼里还浮现着当年那个倔强的水绿衣裳少女孤身跪地的画面,不禁动容道:“这十年来,都是你在默默地为我付出,为我牺牲,哪怕你被我误解,你也甘之如饴。我现在才明白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东西比你更重要,仙儿,我会用乾坤石护你离开的。”

    话语一落,葛胤手心竟然幻出一把洊雷剑向着自己的胸口刺去,剑尖切入胸口的那一刻,鲜红的血液顺着剑尖轮廓汩汩涌出。

    正当葛胤准备将剑尖再向胸口捅进一分一毫时却被一股力量给牵制住了,一只白皙纤细的玉掌死死地握住了剑尖上一截位置,原来是姗姗来迟、不顾自身安危的萧音音。

    “不,贯亭不要,那是假的,你怎么那么傻。”

    锋利的剑锋划破她的玉掌肌肤,鲜血止不住地从她手心里渗出,滴滴红血就地滑落,沾染在由彼岸花铺成的火照之路,瞬间彼岸花如藤蔓向着岩壁蔓延,长满整个岩壁与岩顶,这如梦如幻的花海景象却总给人一种莫名的忧伤。

    鼻尖钻入浓呛的血腥味让葛胤大梦初醒,他见状惊讶道:“音音.....你没事吧....”说着怔然拔出沾着他与萧音音鲜血的洊雷剑。

    幻化成萧虹仙的那一缕魂灵突然咻得一声换了一张面孔,她身披赤红斗篷,斗篷连帽处像极了彼岸花的火红花瓣,这女子杏脸桃腮、盛臀修腿且拥有着一头火红长发,两鬓赤红云岚为她秀美的容颜平添了一抹妩媚。

    她杏目微嗔,娇喝道:“哪来的狐媚娘们搅坏了老娘的好事。”

    被这个妖媚女子说成狐媚的萧音音不由怒道:“何方妖孽在此迷人心智,还敢出言不逊。”说着她不顾手掌一直渗血的疼痛,从腰间抽出乾坤锦绫。

    锦绫荡出,瞬间由小变大,如一抹红毯在掀起时荡起阵阵劲风,锦绫前端准备拍向眼前的妩媚女子。

    那妖媚女子柳眉横竖叱道:“老娘乃守护彼岸花千年的花妖曼珠,区区凡人胆敢如此狂妄,好,那老娘便让你吃吃苦头。”她娇躯浮空纵起,捻指凭空运起红色波光,波光缥缈间幻成三条狭长的红色光束,这三条红色光束兀自呈螺旋转成一股强劲的绳墨环着乾坤锦绫不断地缠绕,结果锦绫被花妖曼珠凭空控制在手里。

    萧音音与曼珠之间隔着被死死缠绕地乾坤锦绫在互相较量、力拼灵力,僵持不到一会后,一旁的葛胤终于整理好思绪加入了战局。

    葛胤左指抵在右臂手腕之处,调动起全身的乾坤灵力与上善灵力,瞬息间黄蓝两股劲流贯穿全身奇经八脉后,统统流聚于玉堂穴位,随着他一声发力大喝:“气聚玉堂。”

    全身的气流乍然从右手的中指与无名指射出,且葛胤

    的方向还很特别,是循着那被缠绕的乾坤锦绫截面斜斜地通抵向花妖曼珠的手肘位置。

    花妖只觉手肘被一股电流打中,怔然松手,“噗嗤”一声,缠绕的锦绫如蒸锅爆开,莫名的雾气弥散整个甬道,令人无法看清前方的道路。

    葛胤心忧萧音音,扶着她问道:“音音师姐,你的手还在流血。”虽然葛胤胸口的剑伤已经被他用气血凝滞的方法止住了,但还隐隐作痛,不过眼下他更加担心萧音音玉掌上的伤口,他以为此刻暂时安全,撕开自己衣袂一角,替她玉掌伤口缠绕了几圈。

    正在这时,藏于暗处的曼珠突然发力,一掌暗藏灵力向着葛胤后背拍去。

    “小心.....”连忙提醒葛胤的萧音音下意识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这强劲的一掌。

    哇地一声,一口血雾从她樱口中猝不及防地喷出,斑斑血迹洒落葛胤的衣袂,他怔然抱住萧音音,激动道:“音音.....”

    愤怒之下的葛胤在混杂着血雾与迷雾之间发现了花妖曼珠的踪迹,她正对着自己露出邪魅而得意的笑容,可这个笑容却彻底点燃了葛胤的斗志。

    葛胤一只手臂紧紧将受伤的萧音音搂着怀里,另一只手凝指虚空画出一记佛家法决,他的手指、星眸、一呼一吸间、甚至于愤怒的情绪都向外散发出强劲的色蕴之力。

    金色流光矫揉着所见所闻所触所感,向着曼珠势如破竹地涌来。

    曼珠见状不急不躲,灵动晃荡着左右藕臂,甬道间的所有彼岸花花瓣仿佛感应到她的召唤齐齐飘荡浮空,裹夹着柔中带刚的韧力与强劲的色蕴之力迎面较量,却在花残败落下失去了所有抵抗之力。

    轰隆一声巨响,雾气渐渐散去,甬道里的所有彼岸花瞬间凋零,而花妖曼珠仰倒于地,嘴角淌出一抹妖冶鲜血,最终是以惨败而落幕。

    葛胤没有一丝犹豫,挺剑向前,直抵曼珠喉眼处,只听曼珠告饶道:“葛公子饶命......曼珠也是迫不得已,被人利用.....才会自不量力地去与公子较量.....”

    “被何人利用?快快道来.....”葛胤心忧怀中萧音音,想尽快离开这个诡异的溶洞内,厉声道。

    曼珠解释道:“是一位叫唐苋的凡人,她诡计多端、修为奇高,但是她可以让曼珠看到沙华.....还承诺我,如果我能取得你体内的乾坤石,她就让我与沙华通过这溶洞两端结界永世相见。”

    玉容惨白的萧音音虽然身中内伤,娇躯软绵无力,但听到曼珠的话语,不禁问道:“我曾在佛经里看过彼岸花的来历,彼岸花还有一个名字便叫曼珠沙华,这是一个守护的故事。曼珠你口中的沙华是不是彼岸花的另一部分叶妖沙华.....”

    曼珠微微颔首,侃然道:“

    没错,我与沙华,分别是守护彼岸花千年的花妖与叶妖,我们只能长在通往冥界的两端尽头,可是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面,因为你们都知道彼岸花一旦花开就看不到叶子,当长出叶子时花便凋零了,花叶永远交错无法相见,所以我们在千年前的某一天,偷偷违背了天帝的规定见了一次面,记得那时,彼岸花不再是赤红如血,还被沙华青碧的绿叶所衬托,那时候的曼珠沙华美丽极了,让死气沉沉的冥界多了一些勃勃生机,绿叶红花在人间本属常见,可天帝觉得冥界就不该有这般景象,所以他一气之下怪罪下来,给我与沙华下了一个生生世世不得相见的诅咒,在诅咒的轮回里,我们只能在黄泉路的两端为那些死去的凡人记起他们前世的自己,我们希望这些记起前世的凡人们可以在下一世不要再忘记上一世的美好。”

    葛胤听着这个前尘往事的无奈,不禁动容道:“彼岸花开,花开彼岸,只留一簇赤红,花开无叶,叶生无花,想念相惜却不得相见。”

    “那个叫唐苋的凡人有打通冥界两端的冥力,她特意在此处设置通往鬼城的传输结界,所以我为了让沙华记得我,所以特意在洞口开满引路的彼岸花。我等了一千年,终于在唐门主的帮助下,看到了沙华,就那么一眼,我也满足了。所以我要报答她的恩德,只能对公子下手了。”曼珠缓缓叙述着,许是想到了什么,犹豫道:“可是公子你心里所思所想的那个姑娘,叫仙儿的姑娘,我曾经在黄泉路上看到.....”

    葛胤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要炸开似得,他惊喜交加,目光遽然一亮,急道:“你见过她....她是不是投胎了......”

    曼珠否然道:“不,她被鬼灵之首天巫婆婆与她的师妹九幽一起带走了......”

    “天机不可泄露,曼珠你是不是永远不想见到沙华了?”

    突然整个甬道传来一声缥缈深邃的娇喝,这声音极其耳熟,好像是唐苋的声音,但是这个娇喝极具震撼力与穿透力,甬道发生了地动山摇般地颤动,曼珠因为心生畏惧化作一朵格外妖艳的彼岸花飞抵甬道的尽头。

    葛胤揽着怀里的萧音音,踏剑运气,剑身如滚滚火轮一般极速向着曼珠消失的方向飞去。

    半晌,葛胤二人来到了溶洞的尽头,尽头处有一抹时闪时没的漩涡状洞口,洞口正下方斜斜插着一朵妖艳的彼岸花,依旧是赤红如血。

    葛胤低首瞥了一眼倚靠在怀里的萧音音,萧音音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因为此刻的他更希望早点出去,他巴不得此刻飞到天巫番外门质问天巫婆婆与九幽冥王,她们把萧虹仙的魂魄藏于何处?

    萧音音恻然道:“走吧,无论前路多么凶险难测,我萧音音愿与你共担风雨,直到你找到她为止。”

    葛胤心下很是感动,他向萧音音温然一笑后,敛容凛然走进那凶险莫测的漩涡状洞口。

第四百八十四章 无极

    可从洞口出去之后,竟然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那是一片被绿油油藤蔓填满的树洞口,树洞口的左下方竟然开着一点无红花点缀、只有被绿叶包围的花茎,花茎旁边莫名蹲着一个五六岁的孩童。

    那孩童正发出银铃般咯咯的笑声,肥嘟嘟的小手一直拨弄着树洞口的绿叶花茎。

    “小屁孩给老娘滚蛋,要不是老娘现在被唐苋那个臭丫头设了符术,不然老娘肯定一口吃了你。”

    孩童浑然不怕,还冲那花茎做鬼脸,调皮道:“来呀来呀,无极才不怕呢。”

    葛胤见到那个孩童安然无恙,不禁喜道:“小弟弟......”

    萧音音察觉到异样,敛容道:“那无红花的绿叶花茎可能就是曼珠要寻的姐妹沙华....”说着睨了一眼那看似天真无邪的孩童,不由心下一凛,担忧道:“这个孩子来历不明,万万不可轻视。”

    “嘻嘻,小哥哥,小姐姐,你们终于找到无极啦,这个地方跟迷宫似的,好好玩呀。”无极拍了拍肥嘟嘟的手掌,乐呵呵道。

    葛胤对萧音音摇首否然道:“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没事的。”说着伸手摸了摸无极的冲天髻,微笑道:“无极小弟弟这边容易迷路,你一定要紧跟着我们。”

    无极脑袋重重一点,伸手紧抓着葛胤衣袂不放,这倒是让葛胤哭笑不得。

    萧音音深知葛胤即便这些年遭遇很多尔虞我诈的事情,但仍然保持着赤子之心,依然愿意用善心去对待每个人,所以她就不多劝解。

    “请问前辈是不是彼岸花的守护者叶妖沙华....”葛胤温然开口问道。

    那绿叶花茎无法现出真身,疑惑道:“没错,老娘真是花样,你是何人?从何处而来?”

    自从葛胤听了曼珠沙华千年交错的故事,不由地对叶妖产生怜惜之色,解释道:“我们方才从结界另一端来此,曾遇到过花妖曼珠,听花妖前辈讲述过你二人姐妹生生世世不得相见的诅咒,葛胤深表同情....”

    当叶妖听到葛胤提起花妖曼珠的名字,激动截口道:“你真的见过曼珠,她还好吧,哎....都是那个唐苋臭丫头,故意捉弄我二人....”

    萧音音靠着自己的气力独自站在原地,问道:“那你说得唐苋不是唐门门主吗?她为何要让你与曼珠去迷惑我身边这位葛胤公子,以便得到他体内的乾坤石呢?”

    叶妖虽然性子火爆,但知道葛胤二人毫无恶意,便摊开心扉道:“哎,这个唐苋性子古怪,我们也不知她为何如此,我与曼珠姐妹情深,已经千年未见了,想想这个唐苋能让我们见一面,就与她交易,可这个唐苋此刻说变就变,还把两端连接的通道全部关闭,结果我现在变成了在唐门里,她却依然在那个冥洞内,哎想必她是冲着你们来的。”

    刚刚服食了梵音宫特制疗伤药丸的萧音音脸色

    明显好转了许多,葛胤心忧于她,仍然伸手护在她后背,生怕她伤势又起难以站立。

    只听萧音音担忧道:“看来我们现在是被困在了距离辰州数百里之外的渝州唐门,这个唐苋比我想象的更精通冥界符阵道法,她将两个不同地域的地方分别设置了传输法阵,让叶妖与花妖避开天帝的耳目,在人界与冥界神界三界之外的一个虚拟空间相见,既成全了两人的千年难以相见的姐妹情谊,也让叶花二妖甘愿为她卖命,她的目标一直都是你体内的乾坤石.....”

    叶妖听得一清二白,附和道:“小美人说得没有错,她的本事通天,我们虽然恨她关闭了相见的法阵,但是依然要感激她让我与花妖能够见上一面。”

    葛胤对唐苋感到莫名的胆寒,可一想到唐苋可能与萧虹仙还阳的魂灵有关,他浑身充满了力量,敛容道:“如果这里是唐门,那就太好了,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唐苋,问问她,她到底与九幽冥王有何干系,是不是她将我父亲与仙儿的魂魄藏起来了?”

    “道阻且长,年轻人你们现在虽然在唐门内,但这里却是唐门最为奥秘的树洞迷宫里,凶险万分,祝愿你们能够达成所愿,若是见到她,请替我与花妖跟她说一声,希望能够将我二人依然放在冥界内,即便不能相见,依然可以一起追溯凡人的前世今生。”叶妖深知自己无法脱离花茎真身,所以请求道。

    葛胤微微颔首,应道:“前辈请放心,葛胤定当转告。”

    叶妖指了指前方三个岔口,岔口处漆黑一片,但岔口上下皆被绿荫包围,煞是绿意盎然,她正色道:“若我没猜错,中间的岔口是正确的,一直往前面走吧。”

    在叶妖的指引下,葛胤二人与男童无极走进了中间岔路口内,他们行走在这个绿荫密布的圆形甬道里,一直走了两个时辰。

    “咕咕.....”男童无极紧紧牵着葛胤的衣袂,小肚子发出了饥饿的信号,他腼腆地摸了摸小脑袋,笑嘻嘻道:“小哥哥....我又饿了.....”

    葛胤掐指一算,此时外界的世界已经是清晨,也就是说他们一夜未眠,体力难免耗尽,小孩子的性子最为直接,即便大人能忍得了饥饿感,肚子饿的孩子不哭哭啼啼地就已经很不错了。

    思忖半晌的葛胤找了找身上的干粮,才发现原来怀里还藏着昨日清晨在某个小镇厨房自己亲手烙过得葱油饼,但是葱油饼只剩下两块了。

    那两块葱油饼被粗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当打开的一刹那,香味扑鼻而来,令男童无极不禁馋涎欲滴。

    葛胤将其中一块葱油饼递到男童无极的面前,无极早已压制不住心里的馋虫,急忙接过来,塞在嘴里狼吞虎咽。

    见状微微一笑的葛胤不以为然,将仅剩的一块葱油饼递到萧音音面前,温然道:“音音,你吃吧,我不饿.....”

    萧音音知道葛胤的

    秉性,便没有推辞,但她却将葱油饼掰成两半,把另一半给葛胤,道:“这么大块我吃不下,我们一人一半吧。”

    葛胤没有拒绝,微微颔首,接过半块葱油饼,细细咀嚼,许是两人相处太久,已经熟知对方性格,多余的礼让反而适得其反,不如坦然接受。

    半晌,无极三两下便将葱油饼吃得一点不剩,他坐靠在地上打了一个饱嗝,笑道:“小哥哥做得饼真的好好吃,厨艺比我娘亲还厉害。”说着他灰溜溜的眼珠子机灵一转,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书册,道:“这是我娘亲捡的一本如何煮好吃的书本,可我娘亲不识字,小哥哥送给你了,你以后可以做更多好吃的。”

    葛胤本想回绝无极的好意,但望见他朝自己投向期待的目光时,他竟不忍心拒绝,微笑接受道:“那就谢谢无极啦。”他接过书册后,理了理书册封面皱起的书角,瞥了一眼书册封面上写着两个大字:“食谱”时,不禁粲然一笑,缓缓将书册收入怀中,关切道:“无极,你娘和你在辰州走丢了,那你还记得你老家在哪吗?哥哥想法子送你回家。”

    无极失落地摇了摇首,指手画脚地描绘道:“我家很漂亮,有大公鸡有大黄狗,还有一座山.....”

    葛胤听他毫无逻辑的描述才知道是自己太天真了,人家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罢了,他转头对萧音音关切问道:“音音,你背上的内伤可好些了?”

    萧音音盘膝入定,调动体内灵力运转来缓解内伤,葛胤见状不再打扰,举掌将自己体内乾坤灵力汩汩输入到她背部,希望能令其伤势有所好转。

    须臾之后,萧音音缓缓睁开眼睛,原本苍白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她温然道:“贯亭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我现在好得差不多了。”

    葛胤知道萧音音不愿让自己担忧,所以把伤势好转的情况理想化,他也不想当面拆穿,微微颔首。

    三人极为顺利地穿行在这绿荫甬道内,只是甬道顺着高低地形不断变化,有呈环形向上绕圈的趋势,也有一直曲折转弯的路段,更为奇特的还有地是地面呈现六十度斜坡。

    此刻他们便在这六十度斜坡中艰难匍匐爬行犹如壁虎游墙一般,葛胤背着男童无极,用乾坤锦绫作为绳墨系在自己与萧音音玉腕两边,怕万一出现危险时还可以互相照应。

    嘎吱一声,不知从何处突然发出铁链齿轮的旋转闷响声,六十度斜坡突然发生了一百二十度倾斜,猝不及防的三人还来不及寻找支点,他们几乎难以匍匐,整个身子弹飞起来。

    圆弧形的空间也因此受到挤压,他们三人前面的六十度斜坡支撑点一下子变成了一百二十度的斜坡,让整块地面几乎翘起,葛胤在弹飞的第一时间又借着脚力打了一个回旋又贴回斜坡,他一手抓着斜坡翘起的平板顶部,无极知道眼下危险,紧紧地抱着葛胤,那姿态像极了抱着树干不放的树袋熊。

第四百八十五章 树洞

    而葛胤的另一只手死死扯着乾坤锦绫的另一端,因为那一端紧攥着萧音音,但是三个人加起来的重量无形中加重了一百二十度斜坡绿荫地面的重量,整个空间就像跷跷板一样,哪一边轻哪一边就会越翘越高,同理,这里的斜坡只会向着一百八十度趋势不断靠近。

    翘起的另一个空间是漆黑一片的正方形深渊,让人心生忌惮。

    “贯亭....快放开,我们这样都会掉下去。”萧音音本就伤势未愈,这样死死地攥着乾坤锦绫,体力渐渐透支,她更心疼葛胤,因为葛胤要支撑三方之力。

    葛胤早已汗流浃背,却仍然咬紧牙关坚持不放,凛然不惧道:“不,这下面不知道是什么机关?我怎么可以放手,音音,即便要死,我也要与你一起。”

    这一句话多么地打动萧音音,她不禁灿然一笑,那笑容很甜、仿佛被阳光塞满,她动情地说:“可是,我不舍得.....”

    仿佛葛胤的这一句话给她无畏赴死的力量,她选择放手,选择成全,即便葛胤不爱她,她也只希望葛胤好好的。

    萧音音松开了乾坤锦绫,娇躯顺着正方形的深渊不断坠落,但她面向葛胤时,依然展开甘之如饴的笑颜,仿佛在告诉葛胤:你也要好好的。

    “不,不.....音音.......”

    葛胤紧紧抓着乾坤锦绫,无助地朝着萧音音坠落的方向呐喊,眼睁睁地看到她的笑容被黑暗瞬间吞没。

    他的心仿佛被人撕开一般痛彻心扉,因为对于葛胤而言,萧音音就是他这十年来,痛苦挣扎时,最温暖的那一束阳光,总是默默无言地温暖着自己。

    如果没有背着无极,葛胤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同她一起坠入那未知的深渊里去。

    命运喜欢说笑,就连这一块斜坡地面也会捉弄人,它突然恢复了六十度斜坡,并且缓缓地向着零度平地靠近。

    平地彻底把那个莫名出现的正方形黑洞深渊彻底掩埋,它把葛胤仅存的最后一丝希望无情地掐灭了。

    无极从葛胤后背跳下,可此刻的葛胤失魂落魄地匍匐在地上,不停地敲打绿荫铺成的地砖,仿佛在寻找打开方才机关的方法。

    刚坐靠在地上的无极微微一叹,一块透明的隔板轰然降下,将葛胤与自己隔绝开来,无极仍然淡定地坐在原地,似乎在等待谁的来临。

    轰隆一声,葛胤最左边的绿荫岩壁突然打开一个椭圆形的树门,树门此刻正悄然立着一位身着墨绿衣裳的清丽女子,那女子面容被一块蓝紫色椭形面具给遮盖,无法看清真面目,但她透着面具露出一双邪魅入骨的灵眸,一直盯着匍匐于地、无助的葛胤。

    “看来你是喜欢上了你师姐萧音音了,这么快就将萧

    虹仙给忘了吗?”那清丽女子灵眸闪过一丝厌恶之色,藕臂环胸,啐道。

    她见葛胤闷声不吭,放松警惕,缓缓挪步靠近葛胤,突然葛胤如一只暴怒的猛虎突然起身扑向她,口中怒喝道:“唐苋我要杀了你。”

    猝不及防的唐苋被葛胤用手死死地掐着脖颈,并且用劲十足,直接将唐苋连连逼退到她方才进入椭圆形树门上。

    树门在葛胤与唐苋进入之后轰然关起,两人竟然来到了另一个密闭空间-圆形树室内,葛胤浑然不在意周遭的变化,他一手紧紧勒住唐苋的咽喉,把唐苋死死地按到角落树壁上,掐得唐苋灵眸血丝泛起,呼吸急促,几乎要窒息,毫无招架之力。

    眼看着葛胤要掐死唐苋时,唐苋向葛胤投向一个无助且绝望的眼神,她泪水充溢滴落到葛胤的手背,湿润湿润的感觉。

    这个眼神何其熟悉,让葛胤不禁动容,想起了那个曾经以魂换命的秀美少女,那一年她只有二十芳华,却毅然选择无悔地为爱凋零。

    “咳咳咳....”葛胤怔然松开唐苋的咽喉,让唐苋得以喘息之余,也令她咽喉在极度紧缩下产生了剧烈地咳嗽,等唐苋缓过这个劲来时,她灵眸锐利,威胁道:“葛胤你若掐死我,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萧音音和你父亲葛贤德.....他们的命统统攥在我唐苋的手里。”

    暴怒之后的葛胤瞬间精神松弛下来,神情恍惚的他一直在回想着方才那眼神的错觉,当听到唐苋毫不客气地威胁之语,他对这个狠毒女孩的恨意又开始爆发,只是他仍然有所顾虑地选择克制,恨恨地说:“妖女,若你敢伤他们分毫,我葛胤绝对要同你玉石俱焚。”说罢,右手握成拳头准备重击向唐苋时,忽然犹豫了一下,转而奋力敲击唐苋身侧的树壁。

    谁知葛胤这无意间的敲打竟然触动了当前空间的机关,葛胤与唐苋所站立的位置竟然踏空,许是机关将底部隔板弹开,两人身躯瞬间失重,猝不及防直直坠落。

    一向给人天不怕地不怕的阴狠女子唐苋竟然畏惧这种密闭坠落的失重感,在那一刻她抛下对葛胤的敌我身份,突然藕臂紧紧环抱住葛胤腰部,惊讶万分的葛胤浑身一颤,只觉她娇躯传来一抹淡淡的清冽芳香,他蓦然对唐苋的怒气与成见全消,僵硬的身体渐渐柔软下来,许是因为她身上的那缕芳香极似昙花香气,是多么熟悉的气味。

    此刻葛胤的心也变得柔软下来,仿佛沉浸于故人依旧在的错觉当中。

    这种坠落的感觉持续了一会儿后,两人才结束了短暂的失重坠落,正当两人准备先后落到了铺满鹅卵石的平地时,葛胤知道这重重地摔在鹅卵石的痛楚,背部肯定会被鹅卵石弄痛,他竟然极为绅士地护住怀里的姑娘且转了一个下落的方向,令自己的背后最先着地。

    结果葛胤后背磕在鹅卵石上,后背传来犹如电击石凿的钝痛之感,而唐苋因为有

    葛胤以身相护且做人肉垫子自然安然无恙。

    唐苋被葛胤这一暖心的举动惊诧不已,而后发现自己紧紧抱着他,她怔然松开葛胤,被面具所罩的双颊滚烫闷热,莫名的情感蓦地从心田油然而生,

    前一秒他那么恨自己,后一秒他选择以身相护,还是因为自己神似他的心爱之人萧虹仙吗?

    她心中不禁被疑惑所占据,正当准备启齿时,才发现葛胤按着后背,紧皱眉头,疼得龇牙咧嘴。

    唐苋见状竟然生出忍不住想要去关心他的冲动,这个令她觉得不可思议的冲动感很快被她压制下去,她容色阴沉下来,冷冷地问道:“你不是恨不得掐死我吗?为什么还要护着我?”

    葛胤莫名噗嗤一笑,许是对这个质问他自己也懵懂不知,他缓缓起身,耸了耸肩背,自行调动乾坤石的灵力来缓解肩背上的疼痛感,冷笑道:“呵呵....我也不知道.....”

    他的这一声冷笑不是在嘲笑唐苋,而是讥笑自己如此反常的心理与举动,明明眼前这个狠毒女子不值得让人去保护和心疼,可为什么刚刚的那一瞬间,他竟然生了怜悯之心,越发觉得他自己不可理喻。

    唐苋见葛胤茫然无措的模样,她越是刻意装出一副满不在意的神情,却越是流露出些许关切之色,这细微的情感变化许是连她自己都大感意外。

    葛胤敛容振作起精神,打量着四周的密布环境,仔细瞧了许久仍然毫无头绪,他屈指一弹,一股黄蓝剑气从指间射出,直接射向墙体一角,结果没有射穿,反而又一次触动了机关。

    紧靠葛胤后背的那一堵绿荫墙面竟然凹了进去,轱辘间又从中换了一面爬满吸血臭虫的墙体匀速像葛胤靠近,葛胤当即举起洊雷剑,准备打出一记 剑尊剑气 时,唐苋连忙急道:“葛胤你要想清楚,这树洞里的所有机关毒阵都是环环相扣,你若是擅自用蛮力想要破解阵法,那只会影响被关在其他区域的另外两个人。”

    葛胤听此言并非危言耸听,他无奈收起剑势,气得跺脚,啐道:“这到底什么鬼地方,处处是机关....”

    眼看着那一堵爬满吸血臭虫的墙体即将靠近,退无可退的葛胤,突然紧握唐苋的藕臂,坦然道:“好,如果要被这些吸血虫咬死的话,那唐苋我们一起。”

    唐苋本想转身抽离却被葛胤逮个正着,她发现葛胤大力紧握令自己藕臂无法挣脱,愤恨难当的她唯有用芊芊手指在墙体的另一面虚画奇怪的符号,这个动作像极了当年萧虹仙佯装的鲜弘虚画符咒的模样。

    符号印现出金色光印,那堵虫墙轰然沉入底部,而在二人面前出现一段下坡石板台阶,石板台阶上布满青苔与毒蛇虫蚁,但等到唐苋靠近时,这些毒蛇虫蚁瞬间钻进缝隙里,不敢探头,好像很是害怕唐苋似得。

第四百八十六章 唐门

    葛胤发现这个异样后,紧随唐苋身后,两人一起来到一间四面墙体长满青苔与绿色藤蔓的宫殿,整座宫殿阴冷刺骨。

    突然正前方的殿门开启,从殿门里陆续走来十名身着唐门服饰的弟子,迅速将葛胤一人包围在其中,此时的唐苋自然不会再受到葛胤的挟持了。

    “你想干嘛?唐苋.....”葛胤明显感觉气氛不对,警惕极高的他紧握手中剑柄,厉声道。

    唐苋揉了揉被葛胤方才抓疼的藕臂,漠然道:“入我唐门者,非敌即友,葛胤,你今天只能跟我们做一笔交易,才能救萧音音与葛贤德其中一人,否则他们都得死......”

    葛胤立即问道:“什么交易?”

    唐苋樱唇染起一丝自信之色,清脆的掌声因她拍响,左右两侧的青苔石墙受到掌声的指令分别亮起一层金色光幕,光幕里分别出现不同受困者面临危机的不同场景。

    “爹.....音音......”

    葛胤从两面光幕中分别认出了葛贤德与萧音音,葛贤德被关在一处密闭的圆形深井里,他在井底盘膝打坐,泰然若定,而从井口不断注入的哗啦啦水流几乎没过葛贤德的胸部,但是他依然可以以自己修行的禅力抗拒水中的浮力,不让自己身体漂浮起来。

    这不禁让唐苋开口夸张道:“一德和尚不愧是悉地神僧的高徒,如此危机竟然还能如此镇定。”

    另一面的萧音音被关在绿荫的狭窄空间里,里面布满千只青色毒蛇,可惜此时的萧音音全身瘫软倒地,难以利用自己的灵力去消灭围拢着自己的毒蛇,只能手持青凝仙剑,以仙剑之威暂时震慑住千只毒蛇不敢轻易侵犯。

    更加岌岌可危的是从四面墙角缝隙钻入有毒的雾气,一瞬间叙述弥漫整个狭窄空间。

    神情风轻云淡的唐苋浑然不在乎这二人的死活,只当作一场交易和游戏,她用慢悠悠的口吻说:“我的交易是要你体内的乾坤石去换葛贤德或者萧音音其中一人的性命,如果你愿意交换,这两个人就有一人会幸免于难。”

    一个即将被水淹死,另一个马上要被毒气窒息而亡,这看得葛胤很是揪心,顾盼左右,却不知该如何搭救,此刻的葛胤对唐苋的狠毒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唐苋挫骨扬灰,他怒斥道:“唐苋你好狠毒的心,人命在你眼中就是草芥吗?你快放了他们,有事冲我来。”说着准备冲向唐苋时,四周包围他的唐门弟子迅速变换脚步。

    这十名唐门弟子箭步如飞,袖口皆是按着装有暴雨梨花针的针筒,万针齐发的梨花针如针雨一般向着葛胤袭来,葛胤早已方寸大乱,不敢贸然使用功法,因为此地太过狭窄,万一一个不小心触及某地机关,反而会让葛贤德与萧音音危险加倍,所以他只能巧用轻功身法躲避。

    唐苋置若罔闻,唇角轻咧浓浓笑意,加重一层语气,道:“葛胤你这样只是浪费时间,快选吧,不然他们全部都得死。”最后一句话语气阴冷森然,尽透狠戾之态,令人听之脊梁骨发麻。

    眼看着大水淹到葛贤德的喉部,心急如焚的葛胤反复思量之下,终于做好了决断,道:“好,两颗乾坤石换一人,但是能不能在这个交易上跟我定个赌约?”

    唐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葛胤,对此刻急中生智的葛胤颇为欣赏,问道:“什么赌约?”

    葛胤深吸一口气,坦然道:“这个赌约就是我与你唐门门主唐苋比试,你现在无非是仗着这个地宫由你所设,这对我很不公平。要不我们公平起见,如果我用两颗乾坤石换了一人以后,而我们一起在你地宫的中枢位置算出我要救的那个人的区域,那就算是我胜了,因为你的地宫整体布局无非是八门五毒迷宫阵而已,我们现在站的位置就是中枢阵眼。”

    唐苋怔然一惊,她万万没有想到葛胤竟然能猜出阵眼,而且还有胆识与自己比拼阵法#功力,一向自负的唐苋浑然不觉得自己会输,应道:“好,这个游戏好玩,那等你选完人之后,我开启中枢布阵图,我不停地搅乱阵法,看你如何能找到另一人的位置,若真能找到,那送你一人又何妨?”说着指了指葛胤问道:“说吧,两颗乾坤石换谁的命?”

    葛胤毫不犹豫地说出那个名字:“我爹葛贤德。”

    当唐苋听到葛胤说出的是他父亲名字时,心头莫名一松。可葛胤又补了一句话:“我的生命是我父亲给我的,所以我死他都不能死,否则视为不孝。而萧音音是我师姐,我师傅唯一的女儿,如果我救不了她,我宁愿和她一起死。”

    这一句话让唐苋欣喜的一颗心直接落空,她笑容骤敛,杏目圆瞪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救她,更不会让你和她同生共死,这样拆散一对有情人,是不是更有趣?”她似乎更加笃定葛胤对萧音音有情,所以连她自己都不知自己为何要和葛胤赌气,是不是女儿家小肚鸡肠的醋劲让她故意刁难葛胤与萧音音,连她自己都茫然不清。

    葛胤抚了抚胸口,坦然道:“我胸口的两颗乾坤石,一个是我萧夫子给我的,另一个是仙儿无意中给我的,唐苋你要拿便来取,我葛胤决不反抗。”说着他准备解开衣服坦胸露背。

    唐苋定了定慌张的神色,明明不忍心的她,硬是装出一副无情狠辣的样子,道:“等下,开胸取石就玩不了余下的游戏,那两颗乾坤石暂存在你体内,谅你不敢反悔。”说罢,她秀掌轻轻一拂,在葛胤与自己之间亮起一道金色光墙。

    金色光墙里出现一个巨大的圆形罗盘,罗盘里标志着整个树洞迷宫的所有区域位置,统统以生、伤、杜、景、死、惊、开、休八个区域字符,而最中间亮起的红点正是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这个金色

    罗盘除了八门字符以外,还巧妙融合了三奇八宫、九遁、六甲,几乎将奇门遁甲四大要素融汇在其中,可谓是复杂玄妙至极。

    唐苋纤指轻轻拨动罗盘,所有的位置随着时辰徐徐发生改变,她灵眸望向对面的葛胤,提醒道:“给你三刻钟的时间,让你猜三次,最后一次若是错了,就算萧音音有青凝仙剑也难以活命。”

    葛胤闻言心下一凛,立即聚精会神地注视着罗盘内的八门字符转动方向,紧张到额头直冒冷汗,他紧闭双眸,转动大脑飞速思考,现在恨不得将脑袋里自己毕生所学的有关奇门遁甲之术统统倒出来。

    此时整个宫殿同时间在四周开启八座石门,这些石门是通往八个区域字符的路口,葛胤双目遽然一睁:“庚午时,休门东北方位....”

    葛胤毫不犹疑地跑进休门字符区域的石门内,结果是失望而归,里面是空荡荡的绿荫树洞。

    唐苋噗嗤一笑,摇首否然道:“你想得也太简单了吧,若是以时辰算出所在位置,那这个赌约是不是太过儿戏?”

    葛胤听到唐苋讥笑大觉刺耳,没来由地怒气从心头涌来,他也不知自己何时变得如此易怒,许是唐苋这样坏到骨子里的女孩本就与他八字相冲,他目光亮如锋刃瞪着唐苋。

    唐苋却没有丝毫地不自在,反而觉得葛胤越急越气,她心中越是舒坦开怀,骤然敛容道:“还有两次机会,你剩下两刻钟时间.....”

    葛胤不敢贸然选择,一直盯着金色罗盘思索,直到时间悄然过了一刻半钟,他依然犹豫不决。

    “正北方定为坎宫,而九遁之中有天、地、人、风、云、龙、虎、神、鬼,此刻依然是庚午时辰,所指的虽是休门,也在天冲之内,但天冲为震以外,还有杜门算在天冲之域内,可伤门居东方震宫,伤门亦有可能。”葛胤随着金色罗盘的转动,他的眼眸也随之而转,他犹豫道:“不对,这或许还与六甲有关,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杜门与休门皆在甲午之内,那伤门排除,休门方才已经进去过,那就只剩下杜门了。”

    这下葛胤心中有了决断,他坚信心中的答案,不顾一切地冲进杜门,唐苋见状玉容大变,许是从她的容色就可以断定这个答案是否正确。

    杜门里果真是萧音音,萧音音被千条青色毒蛇围攻,葛胤手持洊雷剑凛然大喝道:“冥灭高悬。”

    他极速调动体内乾坤灵力与上善灵力聚于神庭穴,一刹那的工夫,黄蓝色的气流瞬间分成两股气流在左手中指和右手无名指射出,两股不同方向的气流在洊雷剑掷到半空时,齐齐调转了射出的方向,它们纷纷划出了一个巨大的弧线,在洊雷剑剑尖汇聚,随着葛胤手势一荡,黄蓝剑气凌冽扫荡而去,它如一圈光弧罩在萧音音身上,以她为中心轴,顺着四面八荒的青色毒蛇一扫而去,直接将它们消弭殆尽。

第四百八十七章 落魄

    匍匐于地的萧音音长时间以体内灵力驱动青凝仙剑已经让她筋疲力尽,因为之前得到葛胤疗伤之后的她故意装作全然恢复的模样,只是为了不想让葛胤担心罢了。

    “贯亭.....”

    原本她以为自己在劫难逃,可当最危险的时刻,葛胤的出现宛如黑暗里失去希望与方向的迷途羔羊又看到了最亮的启明星似得,让她露出灿烂的笑容,含着感触的泪光,唤道。

    还来不及扑到葛胤怀里的萧音音,虚弱感占据整个身体,令她突然娇躯失去了平衡,即将摔倒时,葛胤见状笑容骤敛,不禁心头一惊,加快步伐将萧音音紧紧抱住。

    两人也不知道这十年来一起走过多少患难,从萧音音对自己的保护,逐渐转变为葛胤开始足够保护她,也见证了怀中的柔媚女子一步步卸下倔强自傲的外壳,在自己心爱的男子面前慢慢露出女子最脆弱而无助的一面,这种从不信与深信的变化,是需要花多少磨难才能达到的巨大蜕变。

    “没事了,音音,有贯亭在....”他温柔地抚了抚萧音音的发髻,柔声抚慰道。

    这一切的温馨场景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了,会误以为这两人是一对遭逢大难依旧不离不弃的恋人。

    目睹这温馨瞬间的唐苋便深深误会了,一股憋屈直抵胸臆,令她整个灵魂在娇躯内难以平静,仿佛被莫名而来的怒火点燃似得。

    “本门主后悔了,葛胤你和这个女人都去死吧。”唐苋眼神狠戾,闪过一丝暴虐的杀意,两只秀掌骤然晕起暗紫色的毒气,掌风卷如漩涡向着葛胤与萧音音二人击去。

    葛胤闻言一怔,单掌一翻,翻转重影之间竟然还夹杂着指尖剑气,如泉涌的金色流光从掌心鼓荡而出。

    金色流光顷刻间吞没滔滔而来的暗紫色毒气,隐藏在其中的剑气似金色光弧穿过毒气的阻隔,直接劈开唐苋脸上的面具。

    唐苋大怔,她并未察觉到葛胤竟然可以把禅学功法与剑尊剑气融合在一起,出奇制胜地来袭,让自己措手不及,惊恐之下的她仓皇后退,遮脸的面具已经被劈成两半摔了一地。

    葛胤不经意间的回眸,亲眼瞥见唐苋的真面容,不禁瞠目结舌,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露出秀美绝俗容颜的唐苋令人不禁眼前一亮,她修眉联娟、绛唇如樱、清亮灵眸中闪过一丝慌张,这眉眼、这五官、这一颦一笑不是神似萧虹仙,而是与萧虹仙一模一样。

    “你是仙儿.......”

    葛胤神情上的错愕已经被款款的深情所取代,他浅浅一笑,神情痴痴地望着眼前何其熟悉的女孩,动情地唤道。

    “她不是萧虹仙,只是我唐义林失散多年的掌上明珠唐苋......”

    他们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说话之人是一头暗黑色的头发、血黑之衣将

    自己紧紧包裹着,一张丑陋森然的脸庞布满血筋,让人第一眼看得不禁心惊肉跳,这不是毒鹰邪王唐义林又是何人?

    唐苋转头望向唐义林,灵眸流转着欣喜之色,唤道:“爹......”

    一向冷峻狠辣的唐义林难得眼眸溢出一丝宠溺,柔声道:“苋儿.....你又调皮了,杀了葛胤对我们而言毫无好处......不如....”

    唐苋余光瞥向葛胤,灵眸凌厉,皱着琼鼻哼了一声道:“我就是憎恨这种朝三暮四的男人。”

    葛胤整个状态是沉浸在唐苋是萧虹仙的迷惑中,神情呆滞,喃喃自语:“仙儿.....苋儿.....”

    是夜。

    唐苋独自坐在屋内,她仔细打量着手掌心里的那根用红藤绑成的红绳子,喃喃道:“姥姥,你说我真的是萧虹仙吗?”

    屋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位年约八旬、满头银发的玄衣老妪,她动容道:“以前的萧虹仙对老身我没有那么客气,可这五年来,我奉天巫婆婆之命照顾你,苋儿你待我如长辈,唐门上下皆对解忧礼遇三分,在老身眼里过去的萧虹仙已经死了,你是唐苋。”

    唐苋将手掌心的红绳子举了起来,问道:“那这个东西是萧虹仙遗物吗?为什么会戴在我的腿上。爹告诉我,萧虹仙是过去的我,我如今已经没有过去,重新开始,过去的一切我都想不起来了。”

    茫然无状的唐苋望着那红绳子怔怔出神,解忧冥使走上前去,将唐苋揽入怀里,关切道:“就听你爹的吧,不管过去种种,重新开始。”

    唐苋蹙眉道:“可是那个叫葛胤的男子现在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一开始他的眼神是充满敌意的,如今是愧疚与柔情交织,我知道他深爱萧虹仙.....可他这种男人如今有了萧音音这样的大美人在身边,早已把旧爱忘得一干二净,我就是气不过,恨不得.....”一股子狠劲却又怎么提不起来,犹豫了一下,又把话给咽下去了。

    解忧冥使一眼便看穿了唐苋的心思,恻然道:“苋儿,你是不是喜欢上他....”

    唐苋砰然心跳加速,她眼神闪烁,否然道:“我怎么会喜欢这样的男子......”

    解忧冥使微微一叹,幽深的老目仿佛在意看穿了一切,幽幽道:“是孽逃不过,是债躲不了.....”

    唐门府邸内的密室铁牢中关着葛胤、萧音音、葛贤德三人。

    萧音音因为伤势反复,竟然陷入了昏迷,葛胤解下衣袍盖在萧音音身上,只听一旁的葛贤德开口道:“亭儿,这位姑娘是你剑尊门夫子萧尚全的女儿吗?”

    葛胤微微颔首,葛贤德不由叹息道:“哎,没有想到亭儿你与你娘的几个姐妹的女儿牵扯不清,先是与杜若仙之女萧虹仙爱得死去活来,如今又与柳若音的女儿同生共死,如今萧虹仙已经死了,你应该放下....”

    一提及这个名字,葛胤便没来由的怒气,他愤然道:“不,她没死,她化名为唐苋,成了唐门的门主.....”他对父亲多有怨言,特别是对葛贤德总是带着命令的口吻要求自己,可能是受到萧虹仙的缘故,如今的葛胤极度反感。

    “葛胤,我父亲要见你一面....”

    牢门外突然站着一位头戴面具的黑衣青年,他手背上纹着骷髅头的图案暴露了他的身份,葛胤认出此人,不禁开口问道:“唐柯.....唐苋是萧虹仙吗?”

    唐柯没有回应,嘴角逸出邪魅之色。

    葛胤被唐柯带到一间清净舒适的书房内,唐义林坐在椅子上正在品茗茶香,见到葛胤进来,眼神示意唐柯离开后,他为葛胤斟上一杯清茶,徐徐道:“葛胤,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杀你.....”

    “因为我有利用价值.....”葛胤异常镇定,举杯轻轻抿了一口,一针见血地说道。

    唐义林对如今镇定自若的葛胤刮目相看,哂道:“不仅如此,我们还都深爱同个人,只想她好。”

    葛胤细细咀嚼唐义林话中所指之意,莫名一惊,急道:“她.....真的是....仙儿.....仙儿没死吗?”

    唐义林微微颔首,慢慢地说:“六年前,她为了救你以魂换命,本来是阴阳永隔,可万幸的是她与你爹当年一样的幸运,冥魂血铃锁住了她三魂七魄中的灵魂与生魂,而地魂与另外五魄散得太快,飘到冥界中,还好被我和天巫婆婆、九幽冥王三人花了不少的工夫才从冥界寻回她的一魂五魄,使她肉身得以还魂。”

    葛胤认真倾听,不敢打断,但见唐义林突然长时间的停顿,他急不可耐地询问道:“可人有三魂七魄,那如今的唐苋没有另外两魄吗?”

    唐义林之不置可否,叙述道:“不错,至今未寻找到余下两魄,可能一辈子也找不到,老夫也不打算找到,因为现在的苋儿很好,忘记前尘往事与负心旧爱,永远不会哀伤与忧愁,不会受到情爱的折磨,这算是因祸得福。”

    瞠目结舌的葛胤张了张口,露出匪夷所思之色,唐义林不以为然,解释道:“你应该知道人的三魂七魄,是指哪七魄吧,喜、怒、哀、惧、爱、恶、欲,她如今丢的是爱魄与哀魄,也就是说过去的哀愁与情爱,都与她无关。她生生世世都想不起她曾经的养父萧尚奇、永远记不得你这个给她刻骨铭心的挚爱,她如今的三魂五魄只封存着这五年来与我这个生父的记忆。”

    不知为何听闻这个真相的葛胤心乱如麻,一想到萧虹仙再也不复存在,现在的唐苋只是拥有她的躯壳,失去原来与他相爱的灵魂,这般晴天霹雳他如何能承受,双眸濛着水汽的他,否然道:“不,这样的她不完整,唐义林你这样是自欺欺人,少了爱魄与哀魄,她就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包括爱你这个生父,她也不能感悟人世界的喜怒哀乐,不会有悲悯之心,难怪唐苋如此的狠毒.......”

第四百八十八章 爱魄

    唐义林闻言勃然大怒,他重重敲茶桌,伸手勒住葛胤的衣领,训斥道:“混蛋,现在的她难道不是拜你所赐吗?她当初那么深爱着你,你却因为她误杀你父亲,你怨了她整整三年,她只能乔装鲜弘默默地帮着你护着你,最后为了救活你父亲,她还不惜一切地收集神荼冥柴、后卿玄炭等物,你却还埋怨她勾结魔教,伤了她的心,这也就罢了。傻丫头竟然到最后为了救你以魂换命,她爱你入骨,你又是如何待她,这六年来你又做了些什么?你让她记起过去与哀愁,难道这就是你爱她的方式,这样的她只会痛苦地活着,葛胤你是不是太自私了?”

    每一字每一句都像鞭子狠狠地敲打他的心口,他何尝不是这般怪罪自己整整六年,只是此时的他无法接受心爱之人将自己忘记,但这般细想下,忘记未曾对萧虹仙而言不是一种解脱,至少他再也记不得那个曾经将她伤得遍体鳞伤的葛胤。

    葛胤仔细想来,这些教训的话谁都可以说,唯独眼前的唐义林说不得,因为造成这十年来两人分分合合的罪魁祸首便是唐义林。

    他狠狠地甩开唐义林抓住自己衣口的手背,驳斥道:“我承认我对仙儿的伤害,这都是我咎由自取,但是唐义林你没有资格说我,你对我与仙儿的伤害早已罄竹难书。首先,你为了报复她养父萧尚奇,便算计她,想让她爱而不得,给她种下罔心蛊,才有我父亲被她错手杀害的这一幕。其次,你为了勾结净火教,复活欧阳御阗,你故意让人诱导她复活我父亲,偷取九幽伏灵鼎。最后,六年了,你让她做了你将近六年的杀人工具-唐门门主唐苋,所有的骂名与最肮脏的手段都让她实行,不让她与养父生母相认,不让她......”

    葛胤竟然说到动情一刻,无语哽噎了,最后一句其实他是想表达自己与萧虹仙的情缘被唐义林亲手断送的恨意,可他说不出口,因为造成这个原因最大的责任是他自己,毕竟确实萧虹仙是为了救他而被自己父亲与曾经的恩师联手杀害。

    这个活在愧疚里的灰白青年背过身子,眸眼通红如血,泪水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急促的呼吸暴露出了他心中的不安与痛楚,他兀自向着房门走去,许是想逃离这里,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葛胤的话语铿锵有力,直击唐义林内心,唐义林脸色大变,似是葛胤道出了自己内心不敢去面对的事实真相罢了,殊不知唐义林想要报复萧尚奇才造成了葛胤与萧虹仙的不幸。不管罪与罚,作为萧虹仙的生父他都难辞其咎。

    唐义林任由着葛胤的离开,颓废心累的他兀自走到书案旁,转动书案上的笔筒后,他身后的一堵墙竟然轰然打开,里面是一间整洁、五脏俱全的密室,密室里坐着一位身着海清衣衫、极其素雅的中年妇人。

    安详的她双膝盘坐似是在打坐,见唐义林进来,开口道:“义林,那孩子说得没有错,

    你如今有我与苋儿在你身侧,难道你还放不下对剑尊门、对萧尚奇的怨恨吗?”

    唐义林很是失魂落魄,他突然缩到那妇人的怀里,卸下所有伪装,哭得像个孩子似的,声泪俱下道:“若仙,是我害了咱们的女儿,你为什么以前不愿意告诉我?你没有背叛我们的感情,你只是为了救我才嫁给萧尚奇,这样我就不会伤害到苋儿......”说着他突然探出脑袋,以央求的口气说道:“若仙你以后不要再离开我们父女俩了,苋儿需要母亲的照顾,如今梵音宫彻底完了,你就算回去也没有用了。”

    原来杜若仙当日下山准备去请援兵救援梵音宫,结果被唐义林撞见,但是唐义林深爱杜若仙,自然不会刁难她,只是如今的唐义林已经与三十年前儒雅的翩翩君子截然不同,他早已被仇恨折磨地几近疯魔。

    杜若仙格外心疼地抚了抚唐义林的脸颊,像安慰孩子一般,柔声道:“好,以后我们一家三口永远不分离。”

    她心中暗暗决定道:“义林,都是若仙的错,若不是当年我被尚奇欺骗,给你带来如此巨大的身心伤害,也不至于连累我们的女儿,希望我们一家三口能够永远在一起,你可以慢慢地放下仇恨。”

    被两名唐门弟子押到去往密牢路上的葛胤竟然在路上碰到了熟悉的炭灰青年,那青年相貌英俊,身负一把冰蓝光晕的琅琊仙刀,他见唐柯没有前往,命令道:“你们两个一旁候着,我有要事询问此人。”

    那两名唐门弟子互看对方一眼后,犹豫了一会,最终作揖道:“是,还请扈公子要快一些,此等要犯若有闪失,门主与老门主绝不会轻饶了我二人。”

    扈力钦是唐门唐义林的义子,所以在唐门的地位位列第四,仅次于唐苋与唐柯兄妹两人,自然他的话语在唐门弟子心中有一定份量。

    他见两名唐门弟子走远了之后,才放心开口问道:“贯亭,你怎么会被抓进来?”

    葛胤一直沉浸在方才唐苋是萧虹仙的真相里,久久未走出来,他看到扈力钦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似得,急于向他倾诉道:“力钦,你知道吗?原来仙儿还活着.....她就是唐苋.....”

    扈力钦好像早已知道真相,神情淡然,见葛胤如此激动,坦然道:“是,此事我在半月前便已知晓,我当时也很惊讶,萧诸葛能够还魂复生,也是好事,只是她如今是我的义妹,以后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她的,如今她失去爱魄,已经记不得你了.....”顿了顿,续道:“对了,你和你父亲还有萧音音姑娘如今是不是被囚在后院的密牢里?”

    葛胤微微颔首,只听扈力钦附耳小声道:“三日之后,唐义林会带着唐苋去南疆,届时是你们逃

    离唐门的绝佳时候,我会对唐柯下药,令他昏昏沉沉地睡一夜,第三日后那一晚,我会破解机关放你们离开,否则等到独龙尊者来此,就来不及了。”

    一门心思如今都在唐苋身上的葛胤浑然没有逃离此地的心思,但是他担忧萧音音与葛贤德,唯有颔首,他突然记起什么,担忧道:“那你怎么办?不会被发现吗?还有一个叫无极的孩子还在那树洞迷宫内?”

    扈力钦急道:“你别担心什么孩子了,唐门不至于滥杀无辜,你也别担心我,我到时候就假装被人下药,到时候把这个下药的事情推给你们剑尊门萧尚全不就好了吗?”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卷帛布递给葛胤道:“这是当日我与舒晴在梵音宫禁地找到当年乾坤子与杜梵音留下的阴阳离合内功心法口诀,我已经记下,拿给你,希望你若有机会可以与萧音音一起修炼,日后若是遇到强敌也可以一拼。”

    “你们两个人竟然不守着那个要犯.....”原来唐苋突然出现,发现了扈力钦与葛胤在秘密交谈什么,不禁起疑,道:“扈力钦......你与葛胤到底什么关系....你们是在叙旧还是......”

    扈力钦有意提高嗓音,顾左右而言它道:“贯亭你知道吗?我终于知道十年前我们三人初到汴梁至坤客栈时,有人故意暗中相助阿印来挑拨我们与地坤席弟子的矛盾,你还记得吗?”

    葛胤后知后觉,急忙将那帛布收入怀中,真心发问道:“那人是谁?”

    扈力钦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是令尊葛贤德,原来他是深藏不露的内家高手,我们当时三个人联手未必是令尊的对手,令尊之所以要挑拨我们与地坤席的矛盾,许是因为他憎恨萧雁裘,想要报杀妻之仇。”

    葛胤竟然把这话深深记在心里,敛容道:“积怨甚深,无法改变。”他不经意间瞥见唐苋。

    此刻的唐苋在一边听得不明不白,她不以为然,只是瞧着葛胤的目光与之前不一样,而葛胤自从知道唐苋的身份后,他对唐苋整个态度发生了巨大转变,不再怒目而视,总是用带着一丝愧疚但又温柔的目光望着唐苋,让唐苋大感不自在,有意闪躲他的眸光。

    “苋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葛胤在心中想了好久,终究还是不愿意重提旧事,但更多地是想对眼前的唐苋加倍的好,引她向善。

    唐苋灵眸莫名一怔,对葛胤突如其来的改变,不知所措,挠了挠发髻,冷冷地说:“别,你来我这是坐牢不是作客,你还是叫我全名就好,否则本门主会心慈手软.....”

    扈力钦温然道:“义妹.....我与葛胤是结拜兄弟...许久不见便.....”

第四百八十九章 木鱼

    还未等扈力钦说完,唐苋竟然主动伸手挽住扈力钦的臂弯,这个亲密的动作让扈力钦惊叹截然停住话头,更令葛胤错愕万分。

    “好啦,力钦哥哥....我们今夜来喝两杯,这多久没喝酒了,妹妹可想你啦.....”唐苋故作温柔,语调中格外强调“哥哥”、“想”这些字眼,好像故意气葛胤。

    葛胤目送扈力钦与唐苋举止亲密的离开时,他的心不禁黯然神伤,无奈暗暗苦笑。

    ※※※

    剑尊门八卦城,天乾小院。

    “贯亭,你是说这次除了扈力钦暗中搭救你们以外,还有天巫番外门的解忧姥姥......”相貌儒雅的赤袍男子侃然道。

    葛胤颔首道:“嗯,这位解忧姥姥说她曾是夫子你的故友,不忍看见音音....师姐囚于唐门,加之当时师姐身体状况极其不好,多亏了她赠衣施药。”

    萧尚全仔细思索着解忧冥使的来历,毫无头绪道:“为师并未有如此年纪的故友,不管如何,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当面感谢。”顿了顿,欣然道:“贯亭,此次你算是与音音共患难,你也知道为师曾经想将她许配于秦飞,可惜秦飞喜欢虹仙,而音音又心仪于你。你们本是为师最亲之人,为师真心希望你二人可以结成伉俪,也算是给我义父萧遗阳一百寿诞最好的贺礼,毕竟这六年前后的两门亲事皆以悲剧落幕,戊曦与阿印私奔,北苍派几乎被扈力钦全灭,郗天肃下落不明....”

    “爹,你不要为难贯亭,心仪是我萧音音一人之事,何必强求他呢。”身体痊愈的萧音音容光焕发,仍旧美艳动人,她注视着葛胤恻然道:“况且萧虹仙并未死,她被唐义林救活了,现在已经改名换姓,她就是唐门近年来的门主唐苋,只是她已经忘记了我们所有人,有关萧虹仙的所有记忆都丢了。”

    此事葛胤本想慢慢向萧尚全提起,可被萧音音抢先说起,他唯有点头示意。

    “什么?仙儿还活着......”身着一袭墨绿衣袍的中年男子无意间听到三人对话,激动地开门入内,问道。

    葛胤见是萧尚奇,便将唐义林所说得一切从头到尾一一讲述给众人听。

    萧尚奇听罢,不禁嘘唏道:“这都是父辈的冤孽呀,全部都报在孩子们身上,难怪唐苋浑然记不得我这个养父了......”难得在自己亲哥哥萧尚全面前流露出真性情的萧尚奇不停自责道。

    感慨万千的萧尚全抚了抚萧尚奇肩头,安慰道:“尚奇,不打紧,父女缘分是前世修来的,不管她记不记得,她还是我们剑尊门的后辈。”

    萧尚奇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甩开萧尚全的手,敛容道:“大哥.....雁裘大哥要我们几个兄弟商量一下,翌日的义父百岁寿诞......”

    当听到“大哥”二字时,萧尚全喜不自胜,他极力掩饰心中的喜悦,重重地点头。

    萧尚全兄弟二人离开后,屋里只剩下葛胤与萧音音,却是相对无言,各自沉默。

    “唐苋是仙儿......那你今后打算如何?”萧音音思量了许久,终究将心中的疑惑道了出来。

    葛胤犹豫一会,嗫嚅嘴唇,眸中怔然亮起坚定的辉光,道:“六年前,是她守护我,往后余生,换我守护她。”

    翌日清晨,剑尊门上上下下忙于布置明日萧遗阳百岁寿诞宴席,只是这次的宴席有别于萧虹仙那次的婚宴,寿宴一切从简,只请萧遗阳一辈的亲朋好友。

    早早便起床的葛胤正在八卦城城门口陪同赤乾席的弟子们清扫与布置。

    “贯亭.....”

    葛胤循声望去,远远走来一名身着暗紫色衣袍的壮实青年,他见到葛胤转头,便极速跑上前来,抱住葛胤,高兴道:“贯亭,阿印想死你啦,咱哥俩多久没见了,走,去小酒馆喝几盅....”

    心有顾虑的葛胤犹豫道:“一会儿就有参加寿宴的宾客入府,我不能走远,不如就在府里面陪你喝口茶吧。”

    狄印无奈一笑,只得点头答应,与葛胤并肩走到一处小院后堂内。

    葛胤为他斟上茶水,细瞧之下才发现狄印脸上多了两撇假胡子与一颗黑痣,恍然大悟道:“你如今身份尴尬,与戊曦师妹私奔,怕撞见剑尊门萧雁枳师叔一脉弟子是吗?”

    “是啊,所以不想进来,万一见到那固执老头儿,多尴尬,我们还是长话短说得好。”狄印干脆利落地饮下茶水,直言不讳道:“我特意从流水镇赶来剑尊门,就是想告诉你,你一定要提防扈力钦,我如今被他害得师门尽灭。”

    葛胤深知狄印与扈力钦如今仇深似海,他夹在中间本就为难,见狄印让自己小心扈力钦,不由劝道:“阿印,我知道你们现在有矛盾,但是你换一个角度想力钦或许是想你早日看清郗天肃真面目,他绝非良师,虽然力钦确实是利用你了,可是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方法让你彻底从北苍派出来.....”

    狄印对葛胤处处维护扈力钦感到不满,怨气打一处来,截口道:“我滴祖宗,我狄印和你葛贯亭从小一起长大,你现在怎么帮那锤子说话了,不就认识才十年的兄弟吗?反正我和他现在你只能选一个做你兄弟.....有我没他.....”

    这决绝的语气让葛胤不禁陷入两难的境地,狄印见葛胤一脸为难的模样,心软道:“罢了罢了,不为难你这个大木头。贯亭我告诉你,我当时听到我师傅郗天肃说起一件事,扈力钦他爷爷扈相农其实是被你爹葛夫子,也就是一德和尚用乾坤八部神诀震碎了筋脉,才被我师祖郗程南轻而易举杀死。”

    葛胤犹如遭逢晴天霹雳般目瞪口呆,狄印见状深叹一口气,道:“换一句话说你爹与扈力钦有着很大的仇恨,可扈力钦听到这个事情竟然无动于衷,好像一开始便知道一样,反正你把这个事情藏心里,对扈力钦这个人留个心眼,不要对他掏心掏肺,否则被他卖了都找不着北。”说着他搓了搓葛胤心口。

    葛胤思绪复杂,他重新调整心态,微微

    颔首道:“我记下了,阿印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找力钦报仇吗?”

    狄印眸光闪过一丝犹豫与无奈,摇首道:“报仇谈不上,我也杀了他长植叔,算扯平了,只是我和他这辈子做不成兄弟了,下次见面只能是死敌,因为他杀了我连胜师兄,这个仇我得记着。”

    快意恩仇的狄印说到最后有些语无伦次,前后矛盾,因为此刻他的内心也很矛盾,每每想到连胜惨死在自己面前的画面,他就越发坚定报复扈力钦的决心。

    “我把这事情告诉你之后,心里就舒畅了,接下来准备和戊曦成亲,在流水镇开属于我们的客栈,把小日子过好,也不想其他的,走一步算一步吧。”狄印虎目难掩憧憬之色,欣然道。

    葛胤拍了拍狄印肩头,恻然道:“以前我们总想过快意江湖的痛快日子,可如今只想过一生、两人、三餐、四季的平凡生活,因为那样我们不会有生死别离、没有尔虞我诈。阿印,祝福你与曦儿白头偕老,共结连理。”

    狄印闻言不禁动容,因为他望见葛胤眼底深处那一抹无处诉说的怅惘,只能化作无声的泪光在眸中盈盈闪烁。

    是夜,葛胤自从今日见到狄印与送他离开的那段时间,心中不知为何莫名感到一股压抑感袭来,似是对自己父亲越发看不清楚。

    直到他走到自己的小屋门口时,才发现屋内灯火通明,原来葛贤德并未睡下,还在挑灯看书。

    他轻轻推开房门,眸光凝视着书案上那儒雅的中年男子,他依旧还是记忆里那认真严厉的父亲,只是他的两鬓多了两抹斑白的发丝。

    葛贤德自从错杀萧虹仙以后,与葛胤的父子感情已经生疏到陌生的地步,只是因为这次独龙尊者的缘故,葛胤才会将葛贤德亲自接到身边照料,不管如何始终是父子亲情血浓于水,更何况萧虹仙并未死,这算是给这对父子的冰点关系得到了些许缓和。

    “亭儿....爹想通了,以前爹对你太严厉,从来没有顾忌你的感受,后来害得你和萧姑娘阴阳两隔,你也恨了爹整整六年,是爹活该,怨不得他人.......这次爹落到自己大师兄独龙尊者手中,本来想这次肯定是在劫难逃,心里觉得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你说明白.....”葛贤德眯着略显眼花的老目,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块土褐色木鱼,放到桌案上。

    葛贤德抚了抚那块木鱼,动容道:“这是你亲生母亲留给你的遗物,她说你未来定然不凡,一定要在你长大成人后交给你。爹本来打算在十年前的中秋之夜时交给你,那时候萧姑娘刚好也在,这算是你娘给你们的祝福吧.....可没想到因为我过去造下的孽债,连累你与萧姑娘劳燕分飞.....萧姑娘是个好女孩,至情至性,原来我不喜欢她是因为她是剑尊门人,我和萧雁裘的仇怨你懂得,永远都化解不清,可没想到她会为了你连性命都不顾....不过还好,她还活着......亭儿....爹知道以你的性子,你下半辈子肯定会守着她,守着现在的唐苋是吗?”

    果真是知子莫若父,葛胤在这一刻,侧耳倾听葛贤德话痨似得真心话,此刻内心一片澄澈,他接过木鱼,轻轻抚摸着,隐隐可以感受到来自于木鱼里的那一点点温度。

第四百九十章 前嫌

    “六空派扈相农是不是被你用乾坤八部神诀震碎了筋脉.....”葛胤突然想起今晨与狄印的对话,不禁质问道。

    葛贤德眉宇间闪过一丝惊诧,而后容色平缓下来,他微微颔首,坦然道:“是,当年我一德在崇圣寺偷学得乾坤八部神诀,把恩师悉地的经书偷走之后,辗转逃到大辽,郗程南收留了我,我就助他暗算扈相农.....没想到十几年后,他儿子郗天肃还特意来到流水镇,专程找我,说你根骨奇佳,想收你为北苍派弟子,我推辞了。”

    从葛贤德的缓缓叙述中,葛胤想起十多年前郗天肃专程来家中拜访父亲,两人交谈了许久,最终郗天肃闷闷不乐地走出来,葛胤还请求郗天肃收狄印为徒,没有想到当时好心好意的决定,导致狄印与扈力钦之间留下了这么深的隔阂。

    此刻的葛胤真的很后悔,只听葛贤德继续讲述道:“我之所以拒绝,我是怕你卷入了这尔虞我诈的江湖里,要遭受很多很多的阴谋算计,你本性善良,但上天恩赐了你非凡的天赋与绝佳的根骨,不说修道法你是最好的人选,就说是禅学佛法,你性子坚韧纯澈、悟性绝佳,也是修行佛陀舍利的绝佳人选。爹一直引导你去读书习文、走科举仕途,最终你还是机缘巧合下学得大智菩提璎珞藏和上善九道、剑尊剑气这两大道法绝学,真正做到了禅道双修融合,若我恩师还活着定深感欣慰。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顿了顿,道:“爹当年送你的那把毛笔,你还放在身上吗?”

    葛胤应道:“有.....”他转移话题道:“爹,你当年对悉地神僧造成巨大伤害,你是不是应该前往大理崇圣寺对悉地高僧忏悔.....”

    有悔恨之意的葛贤德深深叹息道:“罪孽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要偿还的,爹从未忘记师恩,等明日寿宴结束,爹随你去大理吧。”

    他思索片刻,敛容道:“亭儿,身为人子,你母亲的仇不得不报,况且萧雁裘与你已无师徒之谊,他还诓骗你多年.....你还有什么需要犹豫的.....”

    葛胤沉吟片刻,痛定思痛之下终于决然道:“爹,萧雁裘人品不端,为非作歹,母亲之仇,葛胤一定在去大理之前报之,绝不食言。”

    欣然不已的葛贤德拍打葛胤肩头,悦然道:“好孩子,以后我们父子俩冰释前嫌好好过日子。”

    “对了,爹你方才不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与我说吗?”葛胤心下一咯噔,连忙问道。

    葛贤德眼神闪烁,似有难言之隐,晦涩一笑,道:“没事,以后再与你说。”

    终于到了萧遗阳百岁

    寿宴之日,拜寿的亲朋好友络绎不绝,剑尊门内最大的宴会大厅分别摆上了十八桌宴席,但宴席宾客并无各门各派的掌门,绝大部分是剑尊门的嫡亲亲属与萧遗阳年轻时的至交好友。

    大厅正中央挂着一幅写着行云流水、挥洒错落“寿”字,供桌上放着桃红鲜艳的寿桃。

    手摇金丝天蚕折扇的纨绔青年一脸闷闷不乐,他碎碎念道:“这老头儿过寿光本少爷屁事,若不是他喜欢孟秦飞这个私生子,萧虹仙也不会跟葛贯亭私奔,也就不会出现那股子事情....”

    “戊光少爷你说得是,但老门主不是还没把门主之位传给我们席主吗,等传了之后也没他老头什么事了。但现在我们还得看老门主脸色,若我们长房一脉缺席寿宴,不来祝寿,说出去必有人非议......”萧戊光身侧的白袍侍从阿白躬身附和道。

    萧戊光听得神色舒缓了不少,折扇微微一合,敲了敲阿白脑门,道:“阿白你跟了本少爷多年,脑子倒是越来越灵光了。”说着睨了睨葛胤与葛贤德父子俩,皱眉道:“你说葛胤父子俩与我橙坤席有深仇大恨,他们来此干嘛?”

    “少爷,他们有了赤乾席撑腰,故意和咱们橙坤席作对,这种跳梁小丑也蹦跶不了几天....”阿白赔笑道,说话之余,极为殷勤地为萧戊光捶背揉肩,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一名黑衣武服男子端着盏茶递到萧戊光面前,敛容道:“师傅有令,让你把这杯参茶呈给老门主.....”

    萧戊光一脸不情愿地睨了睨桌上的那杯温热的参茶,道:“冷御臣你自己干嘛不送,凭什么让我去,再说送什么送,吃力不讨好,那老头儿反正也不喜欢我这个孙子,哼,从小到大正眼也未瞧过我.....”说着正准备把那杯参茶自己喝下时,被冷御臣抢先按住了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

    冷御臣漠然道:“师傅有令,你若有违抗,家法从事....”

    萧戊光一个激灵,抽出手腕揉了揉,道:“送送.....”说着小心翼翼地端着那杯参茶走到萧遗阳面前,萧遗阳坐在高堂上甚是欢喜,可一见到萧戊光时,他满脸褶子上的笑容瞬间荡然无存。

    “例行检查,孟秦飞得罪了。”

    这时半路杀出一名紫色飘逸长衫的英俊青年,他手法极快地躲过萧戊光手中参茶,打开茶盖,一股子浓郁的参味扑鼻而来,他动作利索地拿出一枚银针没入茶水里。

    “喂喂,你他奶奶的孟秦飞,敢怀疑老子,老子怎么可能害自己爷爷.....”这个举动令萧戊光火冒三丈,骂咧咧道。

    但是此等仔细的动作让萧遗阳心中莫名一暖,瞪了一眼萧戊光,啐道:“戊光言语无状也就罢了,还敢辱骂你早逝的祖母简直不孝.....跟你爹一副德行.....看得让人厌恶....”

    萧戊光敢怒不敢言,心中却已经骂了千万句:“孟秦飞不也是我老爹生的吗?为啥就骂我不骂他,这老头真他妈的眼斜心歪、偏心偏到家了。”

    孟秦飞仔细察看从茶水中抽出的银针,没有发生任何异样,他这才安心将那杯参茶递到萧遗阳面前。

    萧遗阳呷了一口参茶,哂道:“戊锋昨日之事你可考虑清楚了,真的就下定决心了吗?”

    孟秦飞微微一怔,他未料到萧遗阳仍然惦记着昨日之事,恍惚间让他想到了昨日的话语。

    “戊锋,你当时说若是可以迎娶仙儿就愿意认祖归宗,可爷爷知道仙儿死了,你对认祖归宗之事已毫无兴趣,但不管怎么样?你血液里流得是我萧家的骨血,这是不争的事情,爷爷明日就一百岁了,难道就不能当做爷爷的寿礼为爷爷祝寿吗?”萧遗阳一改肃然之色,怀着殷切希望之态,以恳求的口吻说。

    孟秦飞毫不犹豫地迎上萧遗阳炙热的目光,决然道:“仙儿死了,戊锋也死了,萧家的门第太高,我孟秦飞攀不上.....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萧雁裘对我娘做得那些禽兽的行为。”说着作揖道:“秦飞告辞.....”

    萧遗阳望着他转身决然离开的背影,激动道:“如果老夫让你继承下一任门主之位呢......”

    孟秦飞停住步子,但没有转身,冷冷笑道:“门主之位,一个没有门主夫人的门主,没有子嗣的萧氏后人,剑尊门永远不需要.....门主.....您放心,就算不认祖归宗,秦飞也会孝顺您老人家,对剑尊门尽心竭力。”

    “秦飞心意已绝,门主请收回成命。”孟秦飞恭敬作揖彻底回绝了萧遗阳的好意。

    此时的萧遗阳坐在大厅中央,望着这宾客满坐的热闹场景,却格外的寂寥与孤独,一种无奈涌上心头,望着孟秦飞离开的身影,他一口饮尽那杯参茶,毕竟他活了一百高龄,最大的遗憾还是第三代无以为继。

    随着寿宴的开始,萧遗阳徐徐调整好心态,起身拱手致谢道:“今天是老夫的百岁寿辰,各位亲朋好友,多谢你们在百忙之中抽身而来,为老夫祝寿,各位一定要在剑尊门不醉不归。”

    全场宾客举杯齐声祝寿道:“祝老寿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第四百九十一章 祝寿

    第一杯饮罢后,萧雁枳充当司仪高声喝道:“接着,请八席席主祝寿献礼。”话一说完,他率先奉上祝寿之礼,道:“这是戊曦在出嫁前专门为您老人家缝制的寿幛,名为麻姑献寿。”说罢,让席下弟子展开寿幛,绣工精美的红幛上绣有麻姑献寿的并茂图文。

    不禁黯然的萧遗阳许是想到了萧戊曦,不禁感叹道:“哎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回家......”

    萧尚奇拱手道:“爹,孩儿与雁裘大哥一起完成了八仙庆寿的寿屏,里面的提字是孩儿写的,制作是雁裘大哥专门请来能工巧匠制作完成。”

    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子一直闷不做声,萧戊光替他作揖道:“是啊,爷爷,这是我们二席合力完成。”说着连连鼓掌三下,橙坤席弟子从门口抬来一幅九个屏面的屏风,做工精巧,不禁令人大开眼界。

    萧遗阳睨了一眼萧尚奇与萧雁裘,淡然道:“你兄弟二人有心了。”他顿了顿,似乎早已下定决心,道:“今日不仅仅是寿宴,老夫还要公布一件本门大事,未来我剑尊门的第九代掌门人选......”

    “爷爷......仙儿来给您祝寿了.....”

    突然大厅传来一句清脆女声打断了萧遗阳的话语,大家循声望去,从外面走来一位风姿绰约的秀美女子,她一袭墨绿衣裳衬着玲珑有致的娇躯煞是别有韵味。

    萧尚奇、萧尚全皆流露出匪夷所思之色,齐声唤道:“仙儿.....”

    震惊不已的萧遗阳瞳孔微缩,问道:“你真是仙儿吗?我的好孙女.....”

    唐苋身后紧随八旬老妪,她应道:“不错,老婆子解忧可以为证,天巫婆婆花了一年的工夫,让她得以还魂,但是美中不足的是仙儿失去了一部分记忆,还请剑尊门的各位见谅....”

    萧戊光头一个冲到唐苋面前,跟个苍蝇似地问道:“仙儿,还认得我吗?我是萧戊光,与你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们还定了娃娃亲....”

    唐苋直接推开萧戊光,浑然对他毫无兴趣一般,穿过一群人的包围圈里,接受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审阅,他们皆是错愕万分,可唐苋仿佛带着一个目的而来,她冰冷的眸光在宾客面前寻找什么,直到葛胤映入她眼帘时,那眸中的些许眸光才亮起一抹柔光。

    萧遗阳欣然大喜道:“好事,好事,没有想到我失而复得的乖孙女又回来了,真是感谢天巫婆婆的厚恩,快快....仙儿你做爷爷身旁来....”

    葛胤知道萧遗阳对萧虹仙的喜欢,可如今的唐苋不再是以前爱戴老门主的萧虹仙,不禁作揖道:“葛胤以为不妥,即便老门主喜欢....仙儿师妹....她岂能逾越众人,坐在老门主身侧....”

    许是葛胤担忧唐苋为了替唐义林复仇而来,不想让唐苋接近萧遗阳,所以才开口阻止,岂料唐苋反而没有发怒,哂道:“不打紧,葛胤师兄说得对,那我就坐在爷爷与葛胤师兄的中间吧,这样说明仙儿较之葛胤师兄而言,与爷爷更为亲近,又没有逾越尊卑有序的规矩。”

    所有认识萧虹仙的人都知道她一向是不守规矩、刁蛮任性的,此次回来却换了一个人似的,越发的通情达理,不禁让人大吃一惊。

    正当唐苋准备坐在指定位置时,葛胤突然靠近她并紧攥她的玉腕,呢喃道:“唐苋不管你因何来此,你也不可以闹事,因为这是你爷爷百岁寿诞.....你不能听信你爹唐义林一面之词而对剑尊门造成伤害,剑尊门曾经是你的家....”

    唐苋面色一冷,甩开葛胤的手,漠然道:“葛胤,叫你一声师兄是给你面子,我唐苋做任何事自有主张,不要你多管闲事。”说着戳点他的胸脯,道:“对了你还欠我两颗乾坤石.....”

    谁知道葛胤竟然和她掰扯起来,应道:“放心,我现在整个人甚至整条命都可以给你了,不就两颗破石头嘛,我葛胤绝不赖账。”

    这一句听得暧昧之语,倒是让唐苋心跳加速,流露出羞涩之态,她抿了抿唇,还未来得及缓过神来时,萧尚奇欣然道:“仙儿,你没有死实在太好了,你娘知道吗?”

    唐苋思索道:“我最近是多了一个亲娘,她叫杜若仙,对我极好,请问大叔你是.....”

    萧尚奇闻言神情难掩失望之色,道:“我是你的....养父萧尚奇....”

    当听到这个名字时,唐苋神色乍然阴沉下来,灵眸闪过令人胆寒的杀意,但是她很快敛容,赔笑道:“哦,养父...萧虹仙的养父.....”

    萧尚奇身旁的青衣青年欣喜道:“大师姐,我是令狐晓,是你的小师弟啊.....”

    唐苋微微颔首道:“现在知道了,小师弟令狐晓。”此话让令狐晓大感失望。

    纵观所有人眼神,唯独萧雁裘神色不变,仿佛他早已料到唐苋的不请自来,这一点被一位自有仙风道骨的黄袍男子看在眼底,他突然起身道:“爹,雁麟最近忙于逍遥门诸事,所以没有准备寿礼,而筱筱自从梵音宫被净火教袭击之后,也回到梵音宫,这段时间无法抽身回来....”

    “雁麟,不孝就是不孝,别说那么多,让人听到会笑话的,你看尚全家的闺女萧音音也是梵音宫的弟子,为何她就可以回来呢.....”萧雁枳素来与萧雁麟不和,并落井下石道。

    谁知道一直沉默不语的萧音音此时开口道:“叔叔所言是也不是,音音与葛胤师弟在梵音宫被独龙尊者所擒,万幸在回到益州的路上得以逃脱,临近寿宴自然先参加寿宴为重。自古忠孝难两全,筱筱本就孝顺,相信她有她的苦衷。”

    一句解围之语说得滴水不漏,让萧雁枳无以反驳,萧音音说完之后,将灼灼目光落在唐苋身上,唐苋似乎察觉到了这目光,与萧音音四目相对,大有争锋相对之意。

    萧雁枳为缓解尴尬,开口道:“葛胤师侄你这次可有准备寿礼?”

    葛胤似乎早有准备,望向萧音音道:“我与音音师姐连夜做了寿糕,此寿糕加了一些草药有提气安神、化解百毒的功效,所以名为万寿糕,希望老门主却病延年、万寿无疆。”说着将那一盘精致小巧的雪白色糕点递到萧遗阳面前。

    这份礼让萧雁裘、萧雁枳二人大感意外,萧遗阳尝了几块万

    寿糕,频频颔首道:“好好,这份礼真是有心了。”

    孟秦飞一直注视着唐苋,看得唐苋有些不自在,只听孟秦飞温然道:“仙儿,你还记得孟秦飞吗?”

    唐苋觉得这个孟秦飞长相英俊、言语之间透着真诚情意,让她毫无讨厌之感,她微微一笑道:“记不得....”说着她突然起身开口道:“爷爷,仙儿此次从天巫番外门回来,特意准备了寿礼给您老人家贺寿的......”说罢鼓掌示意。

    掌声一落,从大厅走来两名身着唐门服饰、头戴面具的唐门弟子将一幅绘有一千个用不同文字、不同字体书写而成寿字的千寿图。

    这份寿礼让众人眼前一亮,特别是萧遗阳亲自挪步上前将这一幅画拿在手上,爱不释手的他命人摊开挂在身后,满意道:“仙儿你还是一日既往的让爷爷欣喜满意。”

    萧遗阳起身敛容道:“今日,老夫很是高兴,孙女回来了,儿孙满堂,方才所提的剑尊门第九代掌门人选,本想定萧雁麟,可他如今在逍遥门无暇抽身,所以老夫委任萧尚全为....”

    “爹,你真是老糊涂了....”一言不发的萧雁裘终于截口道。

    正当萧遗阳准备叱责他时,眼前突然一黑,他竟然瘫坐在八仙椅子上,他知道自己定是中了眸中无色无味的毒,不经意间瞥见桌上放着的参茶与万寿糕。

    “爷爷,你怎么了.....”

    萧戊光突然冲上前去,假意关切实则眸中闪过阴狠之色,趁着萧遗阳对他毫无防备之际,掏出一把匕首直接捅进萧遗阳的小腹之内。

    大吃一惊的萧雁麟与萧尚全连忙上前将萧戊光狠狠拉开,护在萧遗阳左右,萧遗阳始终都不相信自己的亲孙儿萧戊光会刺杀自己。

    孟秦飞猛踹萧戊光一脚,踹得他四脚朝天,他拔出火离剑架在萧戊光脖子上,怒道:“萧戊光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他是你亲爷爷,你怎么可以暗算他.....”

    萧戊光几近癫狂,仰天讥笑道:“哈哈,什么亲爷爷,他待我不如猪狗,从未把我当做剑尊门的长孙,他眼里只有你,就连我娘给我的婚约,都要硬生生地送给你这个私生子,呸....自从六年前你与仙儿成亲那一日,萧遗阳就不再是我爷爷,我恨不得这个老不死的早点死,不要总是想着把我剑尊门的祖宗基业让给外人。”

    “啪....啪.....”

    突然径自上前一名温婉秀气的中年妇人,她毫不留情地连掴萧戊光几巴掌,训斥道:“萧戊光,你娘舒若芙是多么好的女子,怎么生出你这般心肠歹毒、睚眦必报的孩子,连欺师灭祖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你还有脸骂我儿秦飞,秦飞不管怎么说也是个正直善良的孩子,他更是我剑尊门第三代嫡长孙.....”

    “苑真,这孩子千错万错,也不能由你教训,毕竟你不是他母亲....”萧雁裘开口否然道。

    萧戊光冷笑道:“哈哈,对,我爹萧雁裘都让我送上一杯可以致那老头全身瘫痪的参茶,为何我不能捅他一刀,泄一泄我压抑多年的怨恨呢。”

第四百九十二章 符毒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统统将目光望向萧雁裘,萧雁裘浑然不在意,漠然道:“今日,是我爹的寿宴,也是我萧雁裘登上剑尊门第九代掌门人大喜日子,你们在场所有人都将忘记今天,因为你们明天会失去今天这个记忆,你们不要反抗,所有酒水里都换了一种迷药,这个叫忘忧草,在酒水的催发下,可以让你们昏昏沉沉地睡过去,第二天又是崭新的一日。”

    随着萧雁裘这一句话说罢,从大厅传来一种诡异的曲调声,声如百灵,起起伏伏,听之让人迷迷沉沉,特别是喝过今日寿酒的宾客皆不自禁地昏厥过去,留下来的是那些滴酒未沾的人,他们分别是葛胤、萧音音、孟秦飞、萧雁裘、萧雁麟、萧尚奇,就连萧雁枳都被萧雁裘蒙在鼓里,中招昏厥过去。

    这个声音如同催化剂一般,催化了所有人体内的酒精,曲调的熟悉也让葛胤心中为之一凛,他正打算起身察看吹奏曲子之人时,萧遗阳竟然“哇”得一声喷出一大口血来,萧雁麟唤道:“爹....你怎么了?”

    此时挂在后面的千寿图发生了异样变化,竟然从千寿图里钻出一串串来自冥界的金色符字,金色符字受着曲调的变化,在萧遗阳周身迂回盘旋。

    饮了一点酒的萧尚全由于自己体内强劲功力支撑下只是全身乏力,并没有昏迷,他以虚弱的口气说:“雁麟、秦飞你二人要以上善灵力为爹护体,否则让这诡异的符字钻入爹的体内,爹恐怕就危在旦夕。”

    萧雁麟与孟秦飞依言,纷纷坐在萧遗阳身旁,双掌抵在他的身上,金色阴阳无极圈幻出来,形成了保护罩,将所有的金色冥界符字隔绝在外面。

    “贯亭,你且赶紧给师祖把脉,瞧瞧为何如此,我们明明把解百毒的万寿糕给他吃了,按理说那参茶里的毒性早已解了。”萧尚全疑惑道。

    葛胤先后检查了参茶与万寿糕,神情凝固失色,怔然道:“这万寿糕里也有参茶特有的毒性。”

    萧音音恍然大悟,敛容道:“除了你我以外,昨晚你爹葛贤德也有碰过.....”

    葛胤闻言宛如被晴天霹雳击中一般,失望与惊愕交织。

    “精彩精彩,这场剑尊门的换主大戏,我唐义林岂能错过.....”

    此刻大厅所有的门被唐门弟子悉数撞毁,大厅之外的广场空地上竟然分别站着橙坤席弟子与唐门弟子,人数旗鼓相当,唐义林与唐柯站在最前方,他们身后还有一个头戴面具的神秘男子,他口中含着一块黑色叶子,不停地吹奏控制金色符字与他们体内毒性的曲子。

    唐苋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我这种毒是结合了冥界的符术与唐门的毒功炼制而成,我唐苋花了五年时间,就是为了给父亲报仇雪恨的,这个叫符毒,无色无味、但是最受不得起符曲与酒精的催化。”她望向萧尚奇冷冷一笑道:“怎么样,我的养父萧尚奇,当年你对我父亲唐义林的伤害是不是该算上一算?”

    葛胤恍然大悟,他神情极度失望地瞥了一眼那以叶吹曲的神秘男子,又望向唐苋,劝道:“苋儿....不管你现在是唐苋还是萧虹仙,他始终是你的养父,你若助你生父杀他,实在天理难容。”

    唐苋白了一眼葛胤,漠然道:“葛胤你如今是自身难保,别瞎管本门主的闲事,一德大师你也恨透了剑尊门,幸亏你在万寿糕里放了我的符毒,才能避过葛胤与萧尚全的检查,现在是你雪恨的时刻来了,为何迟迟不出来?难道你不想亲手杀了萧雁裘吗?”

    葛贤德闻声从后堂缓缓走出,他的出现让萧雁裘悚然一惊,他惊慌失措地睨了睨唐义林,质问道:“炎易师弟,你怎么还帮葛贤德对付我....”

    唐义林淡然道:“局中局,戏中戏,你当年为了逍遥门掌门之位,不满我受师尊器重,又故意道貌岸然地与我交好,却暗中与萧雁枳一起怂恿你的义弟萧尚奇对付我,萧尚奇心仪若仙师妹,这事情被你看在眼里,所以你也一起和萧尚奇引我走进了深渊,若不是你萧雁裘的私欲,我唐义林早就是逍遥门门主,还能与我妻女共享天伦,就不会沦落到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境地.....”最后一声嘶吼刺耳难听,令人振聋发聩。

    随着他的眼神示意,唐柯立刻带着唐门弟子将一旁的所有橙坤席弟子陷入了械斗之中,橙坤席弟子由于毫无防备,受到突袭,所以损失惨重。

    “萧雁裘呀萧雁裘,你何等聪明,怎么就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现在剑尊门若是毁灭,就要全然算在你头上。”萧尚全整个形势看得一清二楚,他不禁痛骂道。

    葛胤跑到葛贤德面前,劝道:“爹,我们现在不是报母仇的时候,现在是剑尊门生死存亡之时,我们能不能....”

    唐苋坐在桌上,兀自斟酒自饮道:“一德大师,我们之所以这么轻易地放你父子二人,也是希望你能报仇雪恨,毕竟你与我父亲一样,都是被萧雁裘伤害过。葛胤你说生死存亡,难道酿成今天生死存亡的缘故不是因为萧雁裘为了这剑尊门门主之位吗?即便没有我们唐门介入此事,萧雁裘还是可以将你们一网打尽,届时剑尊门就该洗牌,不再是八席,而是仅剩橙坤席一席.....”

    如此漫不经心地挑拨离间,让众人都惊骇于唐苋的言辞犀利

    ,萧雁裘心下一凛,他悔不当初,并痛恨自己是给唐义林做了嫁衣,就算得了门主之位,剑尊门也难以在唐门与净火教的夹击下存活。

    唐义林哂道:“葛胤,你放心,我唐义林向来恩怨分明,你们家与萧雁裘的仇恨,我们唐门绝不插手,此次唐门倾巢出动,只为了找萧尚奇算账。”

    萧尚奇凛然一笑道:“哈哈哈,我萧尚奇是对不起你唐义林,你若要报仇就来吧。”

    “音音,快助你叔父.....”萧尚全虽与萧尚奇不和,但是始终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他见唐苋与唐义林准备出手对付萧尚奇,急喝道。

    萧尚奇闻言暗暗感动,对自己的亲大哥更是羞愧难当,兄弟二人多年的隔阂仿佛在此刻瞬间消散了。

    唐义林与唐苋对战萧尚奇、萧音音,一场精彩的决斗在大厅广场上拉开序幕。

    葛胤此刻分身乏术,他想阻止唐苋不要伤害萧尚奇,又不得不听从父亲的使命对萧雁裘下手,只听葛贤德厉声道:“亭儿,今日是我父子二人为你娘报仇的绝佳时刻,你答应过爹的,一定要替你娘报仇,此事一了,爹一定遵守诺言,从此洗心革面,与你隐居起来,不问世事。”

    他何尝不知这是葛贤德的心病,葛胤只能遵父命从之,他准备上前协助父亲时,被冷御臣拦住,冷御臣眸光闪过一丝无奈道:“贯亭,不管怎么样,冷御臣始终当做你是我的小师弟,可我们始终要一战,你痛快地杀了我,你就可以找我师父报母仇了。”

    冷御臣见葛胤犹豫不决而迟迟不动手,他手指轻凝两股剑气齐刷刷地从指尖亮出,这凌冽的剑光幻出数十道重影复叠、变化万千,横在葛胤与冷御臣之间的桌席杯盏噼啪碎裂,这些剑影凌空映射出坤字图案,竟然推动这些碎裂的杯盏浮空扫荡袭来。

    心下迟疑的葛胤瞥见自己父亲葛贤德竟然追着萧雁裘展开猛烈攻势,萧雁裘以灵力驱动轮椅不断踉跄后退,当遇到门槛时,轮椅竟然随着他手势浮空一荡,飘了起来,直接飞落到外面的广场空地,而此刻外面的广场已经血流成河,地上躺着多数是橙坤席弟子,而后守卫八卦城的赤乾席弟子闻声赶来,与唐柯率领的唐门弟子展开激烈争斗,场面异常血腥暴虐。

    “葛贯亭,你父亲这二十七年的痛苦、你与萧夫子阴差阳错迟迟才相认、你与仙儿相爱不得相守、仙儿父母的悲剧、唐义林这个魔头的悲哀,这一切的一切都要归因于萧雁裘的贪婪与自私,所以你不能手软,除掉他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葛胤心中反复思忖,他蓦然想通一切,星眸遽然一亮,手指捏起法决。

第四百九十三章 朱佩

    顷刻间,他目光所及之处的所有杯盏器皿,无论是碎裂的还是完整的,都在这一刻被眸中绵绵而出的色蕴之力所柔化,且以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之态,所有扫荡袭来的东西粉碎成颗粒大小的金色光雾。

    随着葛胤手势的变化,祥和的色蕴之力竟然变成了气势如虹的黄蓝剑气,他大喝一声:“气聚玉堂。”

    他全身的气流悉数聚于玉堂穴上,右臂的中指与无名指齐齐射出两道强劲的黄蓝剑气以极速凶猛之势横扫而去,所及之处的桌席菜肴受到摧毁式的影响,几乎一片狼藉。

    被前面色蕴之力所产生的金色光雾蒙蔽的冷御臣并未察觉葛胤连续出招,可听到他一声大喝法决时,冷御臣心中大骇,惊觉为时已晚,他准备运起全身灵力拼劲全力一挡时,一抹灰白之影浑身裹挟着剑气光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拍在自己的胸口上。

    冷御臣受掌力飞身弹起,仰面倒地,他依稀看清出掌人的模样,是葛胤,他以招中招的姿态击败自己的同时,又将方才那一招剑气外化左右,左右两边的圆柱被剑气切进狭长幽深的口子。

    “哥哥,你别在与亭哥哥作对了,他不想与你为敌,更不想伤你,所以才故意在方才那一刻将你击倒,因为他知道你不会这么快屈服的。”淡黄花裙的俏丽姑娘不知从哪里跑到冷御臣身旁,急忙劝道。

    冷御臣本就一身傲骨,他惊愕于自己怎么在几招之内便败下阵来,也佩服进步神速的葛胤,如今的葛胤又比几个月前更胜一筹,也超过了自己,但眼睁睁地看着葛胤向着大厅广场走去时,他痛喝一声:“霜儿扶我起来,我要困住他.....”

    刚用劲全力拼命想起身的冷御臣才发现自己胸前肋骨被葛胤打断了,只要稍微一动,胸口便是牵连全身筋骨一般的疼痛。

    冷御臣冷汗涔涔,他思索冷筱霜的话语,才明白葛胤不愿伤他,更不想让自己卷入他们父子与萧雁裘之间的仇恨中。

    “呵呵.....一德...你当我萧雁裘断了两腿就不敌你了吗?太小瞧我了,我多年勤学苦练,终于将剑尊剑气十二式练成,你只能去阴间和李若宜团聚了。”坐在轮椅上的萧雁裘连行施展与葛胤截然不同的剑尊剑气第九式剑气扬空和第十一式剑运天横,他的十根手指爆射出强劲的剑气,结合所内蕴的上善灵力,那剑气像狂轰滥炸式地几千道金色气流源源不断射出。

    葛贤德拼劲全力施展大智菩提璎珞藏第三卷空相,宛若悲悯的佛陀浮空盘腿而坐,口中默诵着庄严的佛号: “辨此空状,故云空相,或真空体相也。”

    金色气流从他的喉间、眼眸里、耳孔内汩汩钻出,以绵柔祥和之力对抗着萧雁裘嚣张的强攻。

    “怎么会这样,萧雁裘所修习的剑尊剑气第九式与第十一式与我不尽相同,他的反而更像剑谱内所施展的那般,难道我练错了,难道后面的四式不应该结合乾坤八部神诀吗?化灵力为指力?”葛胤看出了不同之处,怔然呆立在眼前。

    萧雁

    裘越发疯狂暴戾,他几乎是施以全力,整个人脱离了轮椅,飘浮在半空之中,他不停地打出排山倒海的剑势时,还在半空中画出一道阴阳无极金圈猛烈外推,无数剑气穿圈而过。

    这凶猛攻势让葛贤德难以招架,还未来得及运气抵挡,所有的绵柔祥和之力全部被萧雁裘的阴阳无极金圈吃透,剑气滔滔降下。

    葛胤见情况不妙,凌空跃起,挡在葛贤德的面前,他将全身乾坤之力与滔滔翻涌的内力形成灵力流聚于双掌之上,随着他一声大喝,双掌虚空一抹,一道光弧剑罩罩在自己的面前,这是圆壁上观。

    哪晓得所有的剑气被光弧剑罩抵挡住了,阴阳无极金圈反射而来的劲力狠狠地击中了葛胤胸脯,葛胤整个身体飞弹而起,怀里的木鱼悄然滑落,滚落在仓促跑出来的解忧冥使旁边,她眸光闪过一丝担忧,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葛胤。

    葛胤竟然在身躯受劲力飞弹而出时,内蕴色蕴之力透体而出,直接卸去了击中胸口的劲力,虽然迟了一步,只是让葛胤唇间溢出一沁血线,他很快调整状态,轮空倒转身躯,令自己的身躯得以平衡。

    “萧雁裘,你所修习的剑尊剑气后面可能都是错的,你不能再继续施展下去,否则你会经脉逆行、爆体而亡。”葛胤终于明白了缘由,他朗声大喝。

    这时,萧雁麟一边运起灵力守护萧遗阳,一边时刻留意外面的战局,他听到了葛胤的声音,不禁附和道道:“大哥,贯亭所言非虚,这个事情恐怕只有我知道,当年父亲怕你抢夺剑谱,就把半真半假的剑谱交给了尚全大哥,其实那本剑谱越到后面越是错漏百出,自然是假的。而真的剑谱一直在我这,葛胤后面所修行的剑谱,大致都是我把真的传授于他,你不能再一直用假的剑谱拼命地对付葛胤,否则真会走火入魔的。”

    谁知道萧雁裘浑然不领情两人的好心相劝,只当他们嫉妒自己,他狰狞狂笑道:“都住嘴,你们一个个是看不惯我练成了剑尊门至高无上的剑尊剑气,所以诋毁剑谱。萧雁麟、萧尚全你们都觉得自己培养出的徒弟葛胤只要练成十二式就可以与我抗衡是吧,好,今日我一定要将他杀了,让你们知道剑尊剑气十二式唯我独尊。”

    杀念涌上心头的萧雁裘早已几近癫狂,他一声锐啸,束发尽散,状如疯魔一般,此刻悉数气流在他身体奇经八脉乱窜燃烧,他又不停地施展着上善灵力道法,阴阳无极金圈形成无数小圈环着大圈重叠之态呈现在苍穹之上。

    萧雁裘早已抛下碍事的轮椅,整个身体浮空而立,他厉声道:“葛胤,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剑尊剑气剑运天横和气震九州。”

    苍穹之上,阴阳无极金圈之下,金光漫天的剑气仿佛天庭的千军万马奔涌而下。

    葛胤也同时施展了剑运天横和气震九州,因为他想让萧雁裘看清楚何为真何为假,可他并不知道萧雁裘的剑尊剑气号称声势巨大,带着他五十多年的道法修为去灭杀自己。

    不知危机将要来临的葛胤通体大绽黄蓝之光,黄蓝光路灌入十二条经脉中,通体乍现,那煌煌十二道剑气从他十指指缝鱼贯射出,那排山倒海般地扫荡激射直接与金光漫天的

    剑气正面相抗。

    当然,葛胤再施展气震九州,先以金色光罩罩住自身,再从第一式到第十式虚影施展,所有的气流在他体内反复循环了十余次,最后以小流汇成江河之势,剑芒灼灼,鹰击长空。

    象征着一柔一刚的两种截然不同的剑尊剑气正面杠上,是谁能够取胜,结局在剑雨气雾中成形。

    “贯亭.....”

    与唐苋对招的萧音音一直心绪不宁,她始终关注着葛胤与萧雁裘的激烈对战,眼睁睁地看着萧雁裘浩浩荡荡的剑气将葛胤整个身体包裹住,再一步一步地碾压甚至于吞噬着葛胤周围的剑罩,剑罩很快被瓦解。

    萧音音的呼声,也让唐苋精神恍惚,有那么一瞬间,她潜意识想和萧音音一样飞扑上前,蓄以灵力替葛胤卸去一些伤害。

    娇躯里住的魂魄好像空荡荡的,一种回声在心底深处不停地呐喊着一个人的名字:“贯亭......”

    神情恍惚的唐苋愣住了,她呆立当场,目睹着那个灰白青年被逐渐削弱的剑气所吞没。

    解忧冥使突然将脚下木鱼捡起狠狠抛了过去,“哐啷”一声,木鱼粉碎成灰烬,扬空飘散,一缕缕金色光芒透着灰烬耀眼射出,那是凤磐朱佩重现人间的力量。

    细看,浮空之物,是刻有以小篆为字体的“凤”字的圆状玉佩,它正放射出一缕缕的金色光芒,将所有人的脸庞照亮,让他们为之惊骇。

    这个有着美丽传说与无穷魔力的玉佩唤作:凤磐朱佩。

    凤磐朱佩爆射出的金芒消弭了所有对葛胤不利的剑气,而此时,唐苋怀里突然凭空飞出一个泛着金色祥光的圆圈子,它许是受到凤磐朱佩的召唤,飞了出来。

    当凤磐朱佩与凰涅璎珞在凌空相遇时,有多少个美丽动人的传说又一次回荡在众人的脑海里。

    “这不是若芙给戊光的凤磐朱佩吗?”萧雁裘错愕万分,目瞪口呆的他一直望着那两件乾坤至宝。

    解忧冥使突然走到葛胤身旁,缓缓扶起他,她朝葛胤露出慈母似得笑颜,令葛胤心中莫名一暖,仿佛所有的恨意都在此刻消散了。

    “萧雁裘,你本就是禽兽不如的东西,如今你还想杀死自己的亲生骨肉吗?”

    解忧冥使用动听成熟的妇女之声叱责萧雁裘,她忽然用双掌掩面,一只露出人皮的蛊虫蓦地从她身体里飞出,原本满脸皱纹、些微驼背的老妪竟然蜕去伪装的壳变成了容貌绝美的年轻美妇。

    清秀娟丽、倾城绝俗的容色下漾起淡淡愁意,如兰凝脂的肤色、精美玲珑的五官与舒晴三分神似,又与葛胤六分相似。

    萧雁裘大骇,竟然身体一瘫,坐在地上,情绪激动的他眼眸漾起晶莹泪光,怔然道:“若芙......你还活着.....”

第四百九十四章 换子

    所有打斗在此刻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葛胤与萧雁裘、还有这个露出真面目的舒若芙吸引,就连方才吹起叶子的面具男子也惊诧万分,缓缓停止演奏。

    身形飘逸的萧雁麟凌空落到舒若芙面前,他难掩惊讶之色,唤道:“嫂子,你是说......葛胤葛贯亭是我大哥萧雁裘的亲生儿子是吗?”

    舒若芙螓首一颔,缓缓道:“就在二十七年前,我与若宜师姐同时生下男孩,还未足月,我便带着孩子离开剑尊门,千里迢迢跑到若宜师姐与一德隐居之所,没想到若宜师姐的孩子一出生就病弱、有夭折之相,寻访当地名医皆束手无策。我不忍心若宜师姐爱子惨遭夭折就想到了一个救命办法。那就是我与她交换孩子,因为我的孩子一出生,萧雁裘并未抱过,他的一颗心都扑在若音师姐身上,碰巧若音师姐生死未卜,他以找弟妹的理由到处寻她。所以孩子他并未看过,如果换子可以让萧雁裘以为自己的孩子天生孱弱,那他一定会舍得拿出他手中的乾坤石为那孩子续命。萧雁裘最终苦苦寻来,把若宜师姐的孩子错认成自己的孩子带走,并且不惜一切代价让孩子得以续命,有了乾坤石的滋养,孩子日益康健。我准备再回若宜师姐那想找回我的孩子时,惊闻若宜师姐被萧雁裘一掌击毙的噩耗,而一德和尚带着我的孩子为了躲避萧雁裘的追杀,竟然跳入河水里,生死未卜。”她声情并茂地讲述那尘封多年的往事,让人闻之动容。

    “河水那么冰冷,孩子决计活不了,但是我不甘心,我一定找到孩子的尸首,寻了整整半年,毫无头绪,萧雁裘一直在找我。我心灰意冷,也不想被他寻到,这一生爱而不得,原以为萧雁裘值得托付终身,可谁想他生性风流、寡情薄意,他一直想得到的女子是我若音师姐,只是因为我与她要好,并且萧雁裘嫉恨尚全师兄,所以他不满我对尚全师兄动了儿女私情,便有意诓骗我的感情,令我嫁他为妻。婚后一个月便原形毕露,当我后悔时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十月怀胎的唯一寄托都已幻灭,我当时只想跳崖了此残生,可冥冥之中却有天意,被天巫婆婆所救,她知道我命运凄苦,让我掩饰年轻美貌的容色,用易形蛊扮成老妪,改名解忧。”

    舒若芙将她半生凄苦遭遇倾诉而出,她的清眸闪烁着近三十年的期盼凝望着面前这个与她血肉相连、十指连心的孩子---葛胤。

    葛胤仿佛做了一场春秋大梦似得,昏昏沉沉、迷迷糊糊,满脑子的迷茫与惊愕,他不敢直视舒若芙的目光,选择转头望向身后蹲坐在地上的葛贤德,期待他给自己一个满意的解释。

    “呵呵,别听这个来历不明的老太婆胡说八道,葛贯亭是我爹的儿子,那我是谁?我还是萧戊光吗?”哭笑不得的萧戊光跌跌撞撞地从大厅走出来,啐骂道。

    葛贤德根本就不敢对视葛胤,可萧戊光的出现彻底牵动他的心,他温润含笑道:“孩子,你不是萧戊光,你是我葛贤德与李若宜的孩子.....”

    是什么让原本严肃无情的人此生第一次流露出父亲的担忧与牵绊之色,这是葛胤近三十年与之相处从未得到过这般温润如玉的父爱。

    都说父爱深沉而含蓄,可能对葛胤而言,只有感受到无限深沉而遥远的父爱,含蓄与温润是缺失的,是遥不可及的。

    葛贤德一句话已经默认了所有一切,给出了最坚定的答案,毋庸置疑,葛胤不是葛贤德的孩子,这对于葛胤来说就是晴天霹雳。

    童年记忆中的严厉。

    那七岁的孩子跪在灵位前,接受来自于所谓父亲的责备:“亭儿!你看看你娘,你对得起她么?你对得起葛家列祖列宗们,葛氏一门代代君子,怎出了你这么一个小人,你小小年纪淘气骗人,不好好念书,长大决计不是个好人.你娘生你难产而死,你娘若见你如此,定伤心而死.爹爹是如何教你?爹爹可没教过你做错事还找借口骗人,你说说爹爹平常是如何教你的?”

    “爹爹!亭儿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亭儿知错了!亭儿不敢了。”说罢下意识摊出双掌,抿嘴道:“请爹爹责打。”

    “记住,你不是葛胤,等你什么时候考个功名给爹看一下,你才能做葛胤,以后不许你跟任何人说起你这名字,这个名字,你现在不配,不配。”

    高瘦的青年男子,一把木条使劲地抽打在这小男孩的脊背上,恨铁不成钢地说:“胤者,继也,嗣也。你死去的娘亲当年给你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你成为我夫妇二人骨血之延续,为父更是对你寄之厚望,将为父未完成的功名之梦寄托在你身上,可你贪玩。”

    少年记忆中的厚望。

    “可是爹....我...孩儿不想走...仕途这条路....人人都说官场险恶...亭儿只想终生在父亲身旁尽孝....”

    “好你个逆子,从你牙牙学语之时,爹就把仕途的希望放在你身上,精心栽培着你,你寒窗苦读十八年,仕途之路就在你眼前,你竟然和我说你要放弃,自从你认识了那个萧丫头后,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可以飞了,什么尽孝?你若是孝顺,就该考个状元回来,那我葛贤德现在就算一命归天也是笑着死的。”

    “亭儿知错了,我愿意去走仕途之路,无论多难,儿子也会走下去,只要不让父亲失望,亭

    儿做什么都愿意!”

    灰白青年此刻彻底恍然大悟,为什么别人的父亲是温润如玉,而自己的父亲永远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冰山,童年的严厉与责打被他误以为自己不够努力,少年的束缚与仕途被他误认为这是父亲望子成龙的期盼.....

    葛胤眼眸血红,两额青筋暴起,他嘴角却扬起淡淡苦笑:“胤者,继也,嗣也。我一直努力地做你心中的葛胤,可原来你只是把我当成复仇的工具,而我要复仇的人竟然是我的亲生父亲,好可笑.....呵呵呵.....”

    后知后觉的葛贤德才意识到对葛胤的伤害,但是他眸中闪过一丝不忍与愧疚,很快被狂躁的暴虐所取代,五官与面肌几乎都在抽搐与扭曲,嘴里发出嗬嗬的颤音:“父债子偿,若宜是我此生挚爱,萧雁裘毁了我葛贤德的希望,难道我葛贤德不该用他儿子摧毁他萧雁裘最器重的一切的吗?”

    他顿了顿,极力调整自己的癫狂情绪道:“当年,若宜惨死在我眼前,我把所有的佛心全部都丢到那口井里了,也包括你,后来我回来找若宜时,她已经被人安葬了,井口里的你挂在那个木桶里,一夜一宿你竟然没有哭,更没有死,是你自己不想让你爹找到你吧。好,既然你也觉得你爹混蛋,那我就把你养大,让你在痛苦中长大,报仇......我等报仇的今天,等了整整二十七年。”

    葛贤德骤然转变暴虐的面容,痛哭流涕,无奈道:“可亭儿......你为何就心软.....明明你方才有机会杀死他,你为什么要保存实力,为什么.....”狰狞的他突然身躯弹起,生猛地扑掐葛胤。

    萧音音生怕葛胤有危险,一掌击在葛贤德后背,葛贤德匍匐倒地,苦笑连连,可怜至极,令人动容。

    “没想到,弄来弄去,我唐义林和你萧雁裘还是冥冥之中的儿女亲家,当年若仙与若芙师妹的娃娃亲,看来怎么逃也逃不脱....萧雁裘你很幸运,毕生活得像道貌岸然的人渣,却有个正直善良的好儿子,老天爷真是厚待了你这个恶人。”唐义林容色与言语之中尽透对萧雁裘的鄙夷与讥讽,大有故意激怒萧雁裘的意思。

    悔恨交加的萧雁裘恍惚间,想到了许多伤害自己亲生儿子的回忆。

    记得在流水镇的小河边,那孩子只有七岁无意间闯入了自己与萧尚全之间的打斗之中,稚嫩的孩童右手鲜血淋淋,脸上写满恐惧,他忽然晕倒在河滩边上。

    “敢瞧我办事,找死。”本想出招杀死那孩童时,现在的他却庆幸萧尚全及时出手制止。

第四百九十五章 养父

    曾记否,在汴梁至坤客栈与长成少年的葛胤初次相见以后,他竟然与唐义林合谋去毒害葛胤。

    黑影毒人手掌托着一只血红透明的蛊虫,森然道:“这是本门的食蚁蛊,是由七十七种蛊虫炼化百年而成,你也知道唐某师祖是天巫番外门天巫婆婆的师兄,本门与天巫番外门亦属同源同宗,千年以来,一直都是天巫番外门掌管鬼界,以修炼巫蛊之术为长,芏教掌管人界,以修炼毒功之术为长,这食蚁蛊若放在他体内,即可封印乾坤石,这样他再也不能吸收乾坤灵力且不能运用乾坤石为自己所用,并且以他如今的功力亦不会运用那半甲子的精纯内力。”

    当时的他还开怀大笑,附和道:“哈哈,鹰王此蛊甚妙,正和我意,等他日,我与他铲除了萧尚全,他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即可开胸取石。”

    萧雁裘一想到自己这一生的所作所为不禁哭笑不得,从自己亲生儿子的出生开始,他就差一点杀死了亲子,紧接着制造了养大仇敌的亲子,又在那孩子七岁时,差一点就误杀了他。然后自己又不甘心又嫉妒萧尚全凭什么有这么优秀的徒弟就诓骗他,骗剑谱、让他错认自己为师傅、葛胤断手时的凉薄相待、直到后来自己嫉恨葛胤抢婚,差一点便一掌打死挺身相护自己的葛胤......种种罪过简直是罄竹难书,仿佛老天爷在与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原来斗来斗去、争来争去,他都在伤害自己的亲生儿子。

    愤懑难当的他突然仰天长啸:“老天爷,这就是你对我萧雁裘最大的惩罚吗?”

    哇得一声,激动之下,他全身经脉方才本就逆行,一口血箭喷洒而出,萧雁裘轰然倒地。

    耳畔里还忽远忽近地传来初见那个青衿少年时所说的话语:““萧夫子,哦不!师傅,徒儿葛贯亭终于找你老人家了,当年你把剑谱交给我,还让我自学成才,并且要求我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贯亭诚惶诚恐,自是不辜负所托,终于可以把剑谱物归原主了。”

    “仙儿......孩子....”

    正当所有人的注意力与目光全部集中在葛胤与萧雁裘身上时,谁都没有料到这一刻唐苋捡起地上的一把剑直接从萧尚奇身后插入他的身体,可萧尚奇虽然面露痛色,他转头睨向唐苋时,却是面带苦涩与宠溺交织的笑容,缓缓唤道。

    原以为自己父仇得报的唐苋会感到痛快与得意,却没有料到回应自己的是一双柔软入骨、泪眼婆娑的眼神,眸光里隐隐约约倒映着一个秀气的小姑娘与儒雅温润的父亲共享天伦之乐的融洽画面。

    “嘻嘻嘻.....爹....仙儿要举高高

    .....这样可以看到娘亲.....”

    儒雅温润的中年男子将秀气女娃抱过头顶,让她坐在自己宽厚结实的肩上,问道:“仙儿,你看到了什么?”

    胆大的秀气女娃竟然松开手兀自鼓掌叫好道:“仙儿看到了好多房子,娘亲是不是在里面.....”

    那中年男子应了一声:“是啊,等仙儿长大了就可以御剑而行,飞过所有的房子看到娘亲了。”

    “好呀好呀,爹爹最好啦,到时候让仙儿背着爹爹飞咯。”女娃在中年男子的额上亲了一口,这个吻足以让中年男子心中乐开了花。

    不知为何,眼里像揉进了一颗沙粒,让它发红发酸,一滴泪悄然滑落脸颊。

    唐苋怔然松开那把剑的剑柄踉跄后退,恍惚道:“为什么?你明明是我爹的仇人,为什么我会叫你一声爹......”

    她使劲敲打着两额太阳穴,脑海里莫名而来地记忆不断冲击头颅,爱魄与哀魄丢失的她,到底是什么让她心疼与哀伤。

    “仙儿,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你的养父,你为什么听你父亲的话,伤害他....”躲在暗处的容貌秀丽妇人跑了出来,蹲在萧尚奇身侧,眼见他的鲜血止不住淌出嘴角,不忍的她责备着唐苋。

    “我......他是害我父亲的仇人,你不是我母亲吗?为什么你要帮他?为什么?”仿佛一切所设想都超出了自己所承载的范围,唐苋面临着指责,茫然无措。

    唐义林缓缓走到杜若仙面前,漠然道:“若仙,这个男人害得我们一家三口无法团聚,害得我唐义林沦落成这般不人不鬼的田地,你不应该同情他......”

    杜若仙眸光充溢着一丝失望,望着唐义林,否然道:“纵使他千错万错,萧尚奇帮我们养大了仙儿.....你这是在欺骗自己的女儿,让她成为你的杀人的工具,等仙儿何时恢复了所有的记忆时,她将如何自处?”

    她失望透顶,叱责道:“难道义林仇恨比你女儿的感受更重要吗?一家三口都得以团聚,你为什么还要执迷于报仇?”

    唐义林一向固执己见,却唯独听进去杜若仙的话语,此刻他陷入了茫然与怅惘,或许是因为今日见到剑尊门受到重创、自己大仇得报,可为什么他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高兴与畅快。

    这种感受与唐苋一样,唐苋左顾右盼之际,发现唐柯流露出阴狠神

    色,一把朴刀斜斜地砍向杜若仙,下意识提醒道:“小心后面......”

    那把朴刀竟然硬生生地砍在挺身护住杜若仙的萧尚奇脖颈之处,只听唐柯还得意洋洋地劝道:“爹,不要听这女人胡言乱语,成大事者不能妇人之仁。”

    唐义林见唐柯起了伤害杜若仙的心思,猛然出掌重击唐柯腹部,唐柯整个身躯受力飞出三丈远,当即吐血倒地。

    “尚奇.....”

    萧尚全与杜若仙异口同声唤着萧尚奇的名字,杜若仙推开唐义林的关切之手,对唐义林的关怀之语置之不理:“若仙,你没事吧?”

    “尚奇,你没有必要这么做,你已经被仙儿....”杜若仙感怀萧尚奇的挺身相护,又对唐苋的所作所为深表歉意,早已泪流玉面的她啜泣道。

    一只手竭尽全力地高举起来,掩住了杜若仙的樱口,是生命垂危的萧尚奇,他依旧保持着倔强的笑容,深情道:“若仙,从我见到你时,我就不知道什么是该做....什么是不该....我这一生大家都说我为你而活,做了不少错事,如果我知道我对你的爱,会让你受这么多的苦,我宁愿放手.....对不起....我太笨....领悟地太迟了.....”

    中了符毒的萧尚全也不知是什么力量支撑他来到萧尚奇身侧,他紧紧握着萧尚奇的手,早已老泪纵横,道:“阿奇....你这个家伙怎么可以.....大哥还想你继续跟我斗气.....斗一辈子.....”

    虚弱无比的萧尚奇温润一笑,脑海里出现鲜活的少年画面。

    “以后你们就叫萧尚全和萧尚奇吧,天乾左,巽风右,二巳护萧,尚齐全。义父将天乾、巽风两柄剑交于你们,望你二子尽心竭力让我萧氏剑尊门永兴而不衰。”记忆里的儒雅男子将两柄分别刻有“乾”与“巽”的宝剑递给两位十一二岁的少年。

    两位纯真少年欣然接过两柄宝剑,互看一眼,朝着儒雅男子异口同声道:“是,孩子定不负义父期许,毕生护佑萧氏剑尊门,永不离叛。”

    此时的萧尚奇筋疲力尽,好像生命的长度极度缩短,他摇了摇首:“不....我累了,大哥.....以后都不与你作对......因为爹要我们:天乾左,巽风右,二巳护萧,尚齐全。”

    仓促的呼吸,戛然而止的生命,兄弟隔阂抵不过生命的长短选择了尽情释怀。

第四百九十六章 木槿

    流雨纷飞,江天茫茫,几笼烟尘不见清晰纹路,俯瞰齐鲁,山腰如拳,双拳相簇,夹裹一片灿灿金黄,袅袅数缕炊烟,已知青黄之地乃有人家聚村所在,遥望远处,大江东流,若有山隘阻隔,便溯江分流,不曾千万寒暑已然沃野村镇,清流温柔,不失仁爱,滋养于斯人也,古为之称:流水镇。

    时逢惊蛰蚕月, 雨过放晴,百花不碍水露负荷,夭夭虚态,曾难想,寒雨袭人,湿身冰莹,东风解语,正如久眠流水,破冰驱冻,几欲汇集大江,求得新年伊始:落叶归根与分流汇江之执念。

    晓看春花瓦解冰泮,当松筋骨,又逢细雨,折腰颓然,不复初时群芳争艳之姿。

    嘘唏之余,震撼后至,难以入眼疙瘩一隅,竟有暗香浮动、饶非定睛一瞧,恐难发现,砖墙深处绿枝探头,驮着一朵绛红木槿花骨朵, 南风轻浮,哪容他方戏谑,颤颤抖动,晶莹露珠不禁随波逐流,借势滑落,可怜小小骨朵哪受此般负荷,躬身一折,珠水宛如断链珍珠悄然坠下,滑落着地,“啤啵”洒落成碎裂,露水横流于泥地上几瓣如红唇般落瓣,一满其中,哪怕残花败瓣亦闪烁着不弱他人的欲滴娇艳。

    仔细瞧着这落瓣色泽,俨然是砖墙隙鎼处骨朵如出一辙,莫非前日细雨狂虐之下,花瓣零落,摇摇坠地,忽想起方才露水折腰,不知骨朵是堪折枝,抑或是勃勃生机消弭,如同百花一般,徒留奄奄一息颓势,心微微一颤,不是定睛,不是常思,所能想入非非,木槿骨朵红火生研,灼灼其姿,傲然挺立其中,轻颤微摆,这咄咄逼人之势仿佛仰首指天俾睨苍穹,不屈不饶,倔强存活,宛如滚滚红尘中一袭绛红女子在风雨中,在萧瑟中,在等待,在等候,在温柔的岁月里,等待那惜花之人的到来。

    “咯吱”

    一声脆响,茎断花折,小小的木槿骨朵,又是折何人之手。

    “好一朵木槿,可叹那个惜花之人让妳苦苦蹉跎。”

    清脆女音,言语中透着一股愤懑与嘲讽,这清丽女子,一袭雪白裘袄裹身,玲珑轻佻身子宛如这春风细雨中,百花争艳的梨花,妩媚多姿,这雪袄不显臃肿,更衬着玲珑有致的曼妙身姿,这雪肤玉#肌、凝脂欲滴,顾盼双眸间摄着凌凌冷冽,唯独望着纤纤素手捏拿的木槿花时,方能感受到这美丽女子的淡淡温柔。

    倏忽,香风乍来,吹动了静静躺在雪袄上乌黑美丽的秀发发丝,美眸微嗔,花容变色,如兽一般地灵敏与警惕,骤然可以让一个嘴角逸着温暖笑意的美丽女子变得杀气凛然、怒目而视的冷漠女子。

    “倩儿,既然她要在那等候惜花之人,妳又何苦搅了她的美梦呢?”

    风动,影落,不知何时,那一朵木槿骨朵竟落到了她人之手,未见其人,已闻其声,已见其影,花已无踪,已见其花,花衬美人入浮尘。

    绛红木槿躺在腕白肌红柔夷掌心中,笔挺的琼鼻轻嗅花香,如陶醉的绝美容颜,舒展开来的蛾眉,巧笑的唇角,长睫轻掩玲珑眼,唇红齿白亦生姿,这依旧一袭脱俗洁白的白衣,臂腰环绕着雪白绒巾,这倾世容貌,难以掩盖的妩媚惑心,正如巴山有巫女,窈窕神女颜,一颦一笑,怎让人不动心呢。

    比之方才那女子,美丽更胜几筹,俨然白裙身后浮动,雪白毛绒的九条尾巴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怡然心情,无风却轻轻摇曳,若是旁人看了非得吓昏过去

    不可,这美丽的白衣女子绝非凡人,俨然是修行千年的九尾狐妖,只是戾气已经被这年华秋波温柔地所剩无几,尽管是人见人怕的美丽妖魅妖狐,此时宛如是悲天悯人、伤春惜花、飘然绝尘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小缺,妳何必顾影自怜呢 ?”

    原来这千年狐妖名唤小缺,而身旁缓缓散发着戾气的女子,话音方落,秀美的脸庞肃然狰狞可怖,白净的美颜上幻出几条黑色纹条,自双颊两边向琼鼻左右聚拢,青光一闪,幻化成一只白虎妖,这只白虎通体雪白,毫无其他条纹,莫非这千年狐妖的同伴是千年白虎妖。

    “小倩,你别.....”

    仅是一刹间, 白虎妖如风驰电掣般速度消失不见,随着小缺的话音一起同声同消,小缺黛眉氤氲起一团焦灼与忧虑,恍惚间,消失在这砖墙小巷之中。

    细细雨丝从迷茫的天际如棉絮似的悄然飘落,石砖堆砌的街道早已寻不到一处干的地方。

    一直门庭若市的客栈,终于有短暂片刻的宁静,这家客栈名叫“曦曦相印”,字体飘逸灵动,隽永清秀,乃有大家风范,只是这客栈右下角却是摆着猪肉铺,仿佛跟这陈设素雅精致的客栈格格不入,这猪肉铺只是个铺位,挂着一条写着“狄家猪肉”四个大字,字体俨然是一笔一划临摹而成,显得粗鄙难看,与 “曦曦相印”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这铺上站着穿着暗紫色衣袍的男子,双袖平整细致折叠到胳膊眼,露着两截黝黑的胳膊,这俨然不是这大汉所能有的细心,只看这青年小伙,汗流满面,竟然豪气地用袖臂擦拭额脸上的层层汗珠,长相平实,说不上俊俏,最多算得上五官端正吧,眉宇间洋溢着浓浓幸福笑意,他反手将一把菜刀插在肉案上,转身进入客栈里,坐在椅子上,一个穿着天青色衣裙的秀美少女款款走来,紫芝眉宇、颜如渥丹、樱口樊素,笑容嫣然,亲切可人,小家碧玉气质逼人,虽与那九尾妖狐与白虎妖的魅惑之美相差逊色,却独独有着难以掩盖的大家闺秀的恬静淡雅。

    果不其然,她小巧娴熟地用柔夷上的绢帕轻轻拭去那青年额角与脖颈上的汗珠,眼波流转的脉脉浓情,便知这两人伉俪情深。

    青年猿臂环腰将她搂在怀里,举止亲昵,活活地隔绝世外独居的山野小两口。

    看在眼里的是路人,看在心里的是心疼,这般浓情蜜意的情景却独独在暗处的人儿心酸流泪。

    “小缺你说我们是妖,得不到的也可以毁去啊,何必又如此黯然神伤。”方才的名唤小倩的白虎妖消失不见,原来是来此找事,只是被紧随其后的白狐小缺拦住了。

    小缺充耳不闻,呆呆屹立在风雨之中,绵绵细雨下得更频繁,弄湿了如瀑的秀发,几缕散乱的发丝贴在两颊上,更添惊心动魄的美丽,若是其他人瞧见,必定生怜爱之心。

    此刻,这个叫小缺的白衣女子心里眼里也只容得下前方的那个长相平实的男子,她幽幽地说着,仿佛在自言自语,语气透着股责怨与委屈:阿印,为什么我怎么做,你的眼里只有你的曦儿,难道就是因为我是妖吗,如果那样,我宁愿用一千年的真元,哪怕去换取你一日的这般疼惜。”

    “我们是妖,人妖始终疏途,你就算与他成眷属,那也是弹指一挥间的数十载,而一世的孤独都留给你了,这真的值得吗?”

    小倩听罢后,甚是觉得此话嗤之以鼻,不屑地口吻质问道,但是语言中尽透着不解与怜惜。

    眼前这个白衣女子,其实早已经听在心里,却表面装着不在乎,她神色淡然,缓缓将那灼灼深情的目光移到了那朵木槿,好似在对它说: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你都可以在几年的寒暑里,挣脱暴雪与春雨的侵袭,执着的绽放在我眼里,那我一千年的枯燥就是在等一个男人哪怕一片刻的擦肩。”

    她一边说着,一边嘴角洋溢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倔强的木槿被细雨的珠泪滋润着,却轻轻地躺在她的手心里,而身旁的小倩轻叹一声,或许对于她的一千年来说,这比成仙成妖还晦涩难懂。

    寂静无声,不知谁的心在滴血在流泪,只是那个叫阿印的青年,根本不知,在哪个角落有这么一个美丽女子一日复一日的在看着自己,关心中带着苦涩,苦涩中带着满足。

    阿印笑了,笑得真实,笑得自然,笑得畅快,但是他是为他怀里秀美少女而笑,对于他来说,他的曦儿是他的天与地,以前追求扬名立万,现在只想平凡生活在山野,只要有曦儿。

    他从怀里掏出一根雕刻着绛红色朱槿的簪子,悄悄然插在了曦儿的发髻上,满意地笑着。

    某个角落,某个心田,早已泛滥成灾。

    小缺看着这画面,嘴角却露着诡异而凄凉的笑意。

    “你那个簪子给我干嘛,我又不是娘们。”

    依稀话语在耳畔回响,只听到这个壮实青年懵懵懂懂地问着,却不知道一旁美丽的白衣女子心中意思,这个白衣女子,玉颊绯红,呐呐道:“自然不是给你戴的,这是我最心爱的簪子,你一定要给你喜欢的人。”

    壮实青年露出狡黠的笑容:“那如果我心爱的人是你,这送来送去,岂不无趣。”只是一句百无聊赖的玩笑话,但在这白衣女子心里却是打翻一坛蜜般甜蜜。

    回荡,重复,回荡,重复,沉醉美好的画面,如今却成为了罪恶的源泉,宛如失去控制的鞭子一遍一遍地抽打着,在小缺心里这种疼痛远远胜过修身进阶冲破死门。

    陡然零落地木槿,失去了手掌心的温存,失去了惜花人的温柔,摇摇坠入无尽的深渊,坠着,坠着,飘飘荡荡,那一世的等待只是换来惜花之人无情的冷漠与抛弃。

    碾落泥浆,失去花泽与恩宠,那倔强的守候又有什么用呢?

    ※※※

    曦曦相印客栈,方寸之大的火房内,香气扑鼻。

    这些美味的香气全赖于一人之手,那清俊青年腰部系着沾有油脂的围裙,脖颈缠着雪白的毛巾,与肮脏的围裙形成鲜明对比。

    清俊青年专注地烹调着锅里的食材,仿佛外面的世界与自己无关。

    “葛大厨.....黄鱼豆腐羹好了吗?”

    暗紫色衣袍的青年一溜烟窜进屋子里,满头大汗的他用手背粗暴地蹭掉脸上的汗水,问道。

第四百九十七章 面对

    被唤作“葛大厨”的青年一言未发,一铲子将锅里煮熟的黄鱼装盘,又舀了几勺子的水把大铁锅清洗了一遍,动作麻利娴熟,让一旁的暗紫色衣袍青年颇为满意地频频颔首道:“好家伙,贯亭啊,我这曦曦相印客栈多亏有你这个大厨坐镇,否则真得吃西北风去呀。”他摆了摆手,道:“刘老哥那厨艺不行,只能哄哄乡下土人。”

    “嘿呦勒,阿印,你要夸贯亭便夸,犯不着埋汰俺老牛吧,等贯亭啥时候想清楚去朝廷做大官了,看你这客栈谁负责烧菜。”比狄印还大一个块头的壮实青年**着上半身,腰部也系着被弄脏的围裙,他纳闷地说。

    狄印揽着那青年的脖颈,马上赔礼道歉道:“我的刘哥,刘犇大厨啊,别那么小气嘛,阿印就是嘴欠喜欢说笑,不过你说得很有道理,真怕哪天他就被谁请去做大官。哎呀我这个客栈,贯亭是大厨,你是二厨,都离不开你们。”

    葛胤闷不作声继续做着下一盘菜,狄印知晓葛胤不善说笑的性子,连忙劝道:“好了,没有啥客人今天,老爹说你们辛苦,今天多烧几盘犒劳犒劳你们,贯亭你先出去坐着等,忙了一天了,让刘犇做好了。”说着连拉带拽终于把葛胤带离了火房。

    解下围裙的葛胤方才显露出他浑然天成的儒雅书卷气,只听狄印坦白道:“到底剑尊门发生了什么事?你自从回到流水镇以后,白天在火房里拼命干活,晚上就躲进屋子里大门不出,你连你自个儿家都不回,都整整十六个月了,你这样我很担心。”

    葛胤嘴角微微咧开,勉强一笑道:“我只是想找个地方过过普通的生活,让自己冷静冷静,我在流水镇最好的朋友是你了,只想在你这待着,难道不好吗?”

    这么一问,倒是显得狄印小气,一脸纳闷的狄印正准备说话时,从前院走来身着天青色衣裙、温婉秀气的女子,她淡淡地说:“阿印,该吃晚饭了,别让人家等着了。”

    狄印当即颔首,攥着葛胤的手臂与他齐肩走到前院,前院露天处摆着一张圆桌,满桌子放着香甜可口的菜肴,除了坐着中年大汉以外,还多了两男一女围坐圆桌边上,他们见到葛胤时,纷纷欣然起身。

    “亭哥哥......最近好吗?筱霜好担心你呀。”冷筱霜自从那一次对葛胤伤害冷御臣而产生了误解,后来知道萧雁裘的所作所为之后,便恍然大悟,又知晓葛胤的身世,格外心疼与担忧他。

    葛胤温然一笑道:“你们不需要担心,我还好,只是想过平凡人的日子罢了。”

    紧挨着冷筱霜坐着相貌俊俏的绿袍青年,他动容道:“师兄,如今剑尊门遭逢大变,已不胜往昔,我师傅萧尚奇惨死在.....唐义林与唐柯手中,老门主被符毒所害,至今昏迷不醒,萧雁裘师伯作茧自缚、走火入魔而导致神志不清、犹如痴傻的孩童.....”

    “噼啪”一声,那温婉秀气的女子惊闻剑尊门噩耗,手中瓷碗怔然坠地,碎裂一地,她大骇道:“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爷爷一向身体康健....”

    狄印连忙检查地上的瓷碗碎片是否有割伤温婉秀气的女子,关切道:“曦儿,你小心脚上硌得慌,往后退一点。”

    冷筱霜解释道:“曦儿姐姐,是萧虹仙,她如今是唐门唐义林的女儿唐苋,失去爱魄与哀魄的她认不得我们,与唐义林一起对付我们剑尊门,那符毒便是她研制的,萧尚奇师叔被她狠心杀害....”

    这一个比一个还惊天的消息让萧戊曦难以置信道:“仙儿不是死了吗?她为何会如此残忍对待剑尊门,没想到我与阿印成亲不到一年的光景,剑尊门竟然.....”

    “令狐晓、筱霜.....此事狄印与戊曦估计不知情,贯亭没有说,这我们日后慢慢解释。”

    丰神朗俊的黄衫男子慢悠悠地说道,还兀自拿起筷子津津有味地夹菜放到口中细细咀嚼,目视众人,劝道:“快快,先吃饭再说,事情都发生了,难过也于事无补,吃饱睡好才能为剑尊门出一份力是不。”

    一旁中年大汉听得云里雾里,见所有人流露出悲伤难过的神情,他识趣地选择了沉默,可一听这黄衫男子的一席话,赶忙附和道:“是是,麟仙先生说得对,吃喝拉撒睡一个都不能耽误,大家都是来我狄大仁家里做客嘛,那就别想那么多不开心的事情,若是真要想边吃边说,总之天塌下来,个高的人顶

    着。”

    狄大仁的乡土话语倒是让整个气氛缓和了不少,狄印尴尬一笑道:“对对,个高的人顶着,我也可以顶上一顶。”说着朝狄大仁眉锋一挑,大有夸赞之意。

    一桌子的人开始大口吃肉喝酒,酒过三巡,话匣子又打开了。

    萧雁麟坦然说明来意道:“这次我来流水镇有两个目的,第一,就是想叫戊曦回去给家父治病,若是有好转,曦儿自然可以回来,毕竟曦儿如今与父亲关系尴尬,况且也嫁为人妇、不宜久居娘家。第二,便是希望贯亭回到剑尊门去承担自己应当肩负的那份责任。”说着目视葛胤,语重心长地说:“贯亭,我知道你是一时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世,但不管怎么说萧雁裘是你的生父,他如今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代价,你的生母舒若芙虽然与你生父不和,但是她选择留在剑尊门照顾你生父的饮食起居,这样的胸怀,作为男子都会汗颜。我临行前,她曾跟我说一句话,让我转告你。”

    他有意地长时间停顿倒是勾起了葛胤的好奇心,葛胤迎上他真挚的目光,问道:“她说什么?”

    萧雁麟嘴角溢出得意之色,一语成谶道:“纵使上一辈行差踏错,他们已经付出了血淋淋的代价,而你与唐苋如果都选择放弃过去,遗忘痛楚,选择逃避的话,那大道乾坤焉能郎朗清平?”

    这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给了沉闷怅惘的葛胤当头一棒,他细想这十多个月的忙碌,是为了麻醉自己,遗忘伤痛,可越是选择去逃避,那股子的担忧与不安一直萦绕在心间,令他寝食难安、辗转反侧,或许他在责怪天意弄人,对生父与养父的相继失望,对爱人的遗忘与无情束手无策。

    可有些事情越是失望,越是因为自己重视而赋予期望。或许他失望的是过去的父与子、师与徒,期望的是在过去的师与徒,这里的师与徒指的是他与萧尚全的师徒关系,同时也泛指曾经与萧雁裘的假师徒关系以及如今与他的真父子关系。

    真假难辨,唯心而感。

    葛胤深深吐了一口浊气,应道:“明日启程回益州剑尊门。”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337/ 第一时间欣赏乾坤清胤最新章节! 作者:古月庸歌所写的《乾坤清胤》为转载作品,乾坤清胤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乾坤清胤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乾坤清胤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乾坤清胤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乾坤清胤介绍:
坤作,厚德载万物之灵,乾元,自强修仙道之始。官场,是清?是浊?江湖,是侠?是匪?仙途,是长生逍遥?还是大道无情?不明不白间,青衫读书人已然踏上仙途,历人心之险恶,结兄弟之盟义,怀行侠之疏志,然,异变,背叛、欺骗、罔心,一连串的阴谋接踵而至乾坤清胤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乾坤清胤,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乾坤清胤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