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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古月庸歌     乾坤清胤txt下载     乾坤清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九十八章 假死

    益州八卦城,剑尊门。

    葛胤站在浮雕式石牌坊大门前,迟迟未入内,大门口值守的赤乾席弟子见状欣然跑上前相迎道:“葛席主.....你终于回来啦。”

    “你说错了,不是葛席主,应该唤称呼叫萧少门主....”另一名赤乾席弟子否然道。

    葛胤闻言哭笑不得,他还未打算自称自己为萧戊光,这些弟子都已经默认了,还直接拍上马屁,封自己为萧少门主。

    若论世态炎凉,人便是如此,当你虎落平阳时,就会一个劲地欺凌你,可当知道你身价百倍时,便会换一副嘴脸阿谀奉承你。

    葛胤缓缓走进这座八卦城,他明显感觉里面的整体状态有所不同,守卫弟子变多了,他们的精神面貌从以往的松弛自信转变为现在的高度警惕,甚至由于精神紧绷到了有些疑神疑鬼,或许是因为剑尊门曾经被唐门与橙坤席重创导致。

    “贯亭,你这孩子终于肯回来了。”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径自走向葛胤,欣喜道。

    葛胤会心一笑,作揖道:“萧夫子........”

    萧尚全身侧的青衣男子眉眼含笑道:“这傻孩子还叫萧夫子,你是我萧雁枳的亲侄儿,那你得唤我二人叔叔才是.....”

    “雁枳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人家贯亭才刚刚回来,总要让人家适应适应,强扭的瓜不甜,只要他愿意回来,叫我们什么称呼、自己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贯亭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无论你叫葛胤还是萧戊光,你始终是我们的晚辈。”萧雁麟与萧戊曦、令狐晓冷筱霜紧随葛胤脚步,只听萧雁麟坦然道。

    当萧雁枳瞥见萧戊曦时,笑容骤敛,冷冷地说:“你怎么回来了?不是不想要这个家了吗?”

    萧戊曦低首不语,似有愧色,却低声唤了一句:“爹....”

    这极小的呼唤瞬间融化萧雁枳的冷面冰心,他神色稍缓,但仍然爱面子,不肯当面服个软,萧雁麟为缓和气氛,开口道:“雁枳哥,如今我剑尊门遭逢重创,务必要勠力同心,这可是你说过的,不再分门中派,派中帮,关起门来都姓萧。曦儿是担心爹的身体,过来瞧病,毕竟她是普什宗道医传人。”

    此言算是给萧雁枳顺理成章搭了下面子的台阶,他敛容道:“那事不宜迟,随我去看看吧。”

    乾坤阁。

    满头银发的迟暮老者躺在床榻上,仍然紧闭老目、昏迷不醒,身旁坐着一男一女正在为他擦洗手臂与换衣衫,这个场景看得令人鼻酸心寒,谁会料到曾经那名满乾坤的义阳真人会沦落到半死不活的地步。

    “阿护、苑真辛苦你们了,曦儿从齐鲁赶来专程为爹瞧病。”萧尚全诚挚致谢道。

    沈护为萧遗阳穿上外衫后,转身道:“尚全师兄客气了,沈护双亲早逝,得逢师傅从小教养,照顾师傅应属份内之事。”

    孟苑真附和道:“是啊,苑真是师傅的徒儿也是他的儿媳,只是后面这个身份迟迟不愿承认罢了,但是名分本就过眼云烟,最重要的是能尽绵薄之力。”

    这二人的话语,让葛胤不禁深有触动,如今的剑尊门有别往昔,更加精诚团结,处处体现其乐融融之态。

    他深深望向那沉沉昏睡的迟暮老者,心道:“门主,若你能醒来,剑尊门如今的一切都正合你意,他们不再为了门主而争斗,反而齐心协力地静心护卫这个叫剑尊门的家。”

    萧戊曦将纤指搭在萧遗阳的手腕上聚精会神地把脉诊断,随后察看萧遗阳的眼睑,玉容凝重地摇了摇首,百思不得姐道:“爷爷中了一种奇怪的符毒,我推测这种符毒是用五行符术与五毒毒功所练而成,可是为什么这种毒竟然在爷爷体内维持了整整一年却未让爷爷有生命之危?只是呈现假死状态。”

    葛胤骇然道:“怎么会这样?当年此事一发生,我便逼仙....唐苋交出解符毒的解药.....原以为老门主可以痊愈....难道她给的解药是假的?”

    孟苑真正色道:“对,秦飞大觉不妥,所以他前些日子便去渝州寻唐苋要真正的解药,他怀疑唐苋一年前给的解药虽无危险,却可以让师傅终身呈现假死之状。”

    萧雁枳本就暴躁脾气,他愤愤不平道:“尚全哥你如今是我剑尊门的代门主,唐门害我剑尊门如此地步,我们是不是要倾八席之力灭了唐门,为枉死的尚奇哥报仇雪恨,替爹讨回公道。”

    他的话语中体现了萧尚全如今在剑尊门众望所归的统领地位,也表现出萧雁枳绝对服从与支持萧尚全,与以往他对萧雁裘马首是瞻、故意与萧尚全作对的状态截然不同,这或许是因为萧雁裘为了争夺剑尊门门主之位,勾结唐门、对亲父下毒的行为让萧雁枳彻底失望、最后选择了拨乱反正。

    萧尚全沉着冷静地说:“别急,唐门如今有净火教为依仗,净火教这几年先后借他人之手重创梵音宫、北苍派、逍遥门,以及我派,此等行径大有称霸乾坤、唯我独尊的趋势,此刻剑尊门元气大伤不可与唐门力拼,当务之急是先将爹的符毒治好,再从长计议。”

    “这样说来,确实是解药的缘故,爷爷痊愈也并非没有办法,只是时间漫长且困难重重。首先若要痊愈务必要有解药才行,这解药一定要从唐门下手,我只能帮爷爷每天扎针与草药沐浴浸泡来缓解毒素蔓延心脉,再想想其他的法子能将毒素逼出。”萧戊曦思忖道。

    萧尚全听后微微颔首,他顿了顿,敛容道:“贯亭,唐苋对你似乎有别常人,若你能去唐门走一趟,一则拿到真正的符毒解药,二则去探探唐门虚实.....”

    谁知葛胤想都不想便毫不犹豫地答应道:“是,萧夫子,此事交给我了,也怪我,一年前得到解药也未等到老门主痊愈便不辞而别,此等行为犹如缩头乌龟,令人汗颜。”愧疚难当的葛胤言语尽透悔恨之意。

    地坤小院。

    葛胤与冷筱霜徐徐入内,只听冷筱霜叙说道:“萧雁裘自从走火入魔后,得了疯癫之症,谁都认不得了,智力与五六岁孩童无异,饮食起居都是哥哥与舒姨照料,舒姨人真好,她性子如水、善良温婉,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亭哥哥你可以那么的温厚仁义,原来儿子像母亲。”

    冷筱霜的话语正中葛胤下怀,因为在葛胤的印象里母亲的形象就如她说得那样,温婉善良,与舒若芙别无二致,可以说她无限满足了他脑海里的母亲形象。

    当葛胤走到萧雁裘的房门时,里面传来一声叫骂令葛胤停住了敲门的举动:“你是坏人,欺负裘裘,不让裘裘玩空筝。”

    “裘裘乖,不是不让你玩,是怕你受伤了,你看你早上玩了一下,结果头被磕破了,膝盖还被蹭破皮了,是不是很疼....”这声音很柔和、声线很细腻,听得让人觉得很舒服,不禁让葛胤闻声将脑袋贴上门去,透过门缝定睛一瞥。

    原来说话的是位容貌秀丽的妇人,她正在为一位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子额头磕伤处涂上药油,动作轻柔舒缓,让人舒服踏心,只听那温婉妇人缓缓劝道。

    那中年男子年逾七旬、披散着黑白相间的头发,他相貌英俊儒雅,虽然说话

    犹如孩童,但他拥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给人精神奕奕之感,他正是疯癫失常的萧雁裘。

    萧雁裘的双腿早年便坏了,毫无知觉的两条腿没在木桶里,任由着冷峻的武服男子为他洗脚,若非失去知觉动弹不得,以他如今的孩童性子定然会用双脚将木桶中的水踹踢溅出。

    冷峻男子眸光的无奈与心疼一闪而逝,随之替换的是阴沉面孔,佯装厉声道:“裘裘要是不听话,冷哥哥就不带你出去玩了。”

    闻言的萧雁裘立即噤若寒蝉,端正坐姿,一双炯眸瞪得老大,像极了知错就改的孩童,这样的场景让葛胤看得莫名辛酸,虽然他与萧雁裘误会重重,但始终他对其有付出过真心,也有过诚挚的师徒情谊,他深知萧雁裘是个自傲的人,如今的模样应该是让他觉得生不如死。

    葛胤心中反复作了一番挣扎后,他终于愿意去面对屋子里的亲生父母,缓缓推开这一扇比之以往还要厚重的门扉。

    “贯亭师弟....不....你是师傅的亲生儿子....应该唤你戊光.....”冷御臣见来者是葛胤,心中惊喜万分,欣然道。

    葛胤否然道:“冷师兄,我现在还接受不了自己叫萧戊光,因为总觉得别人再叫另一个人的名字。虽然葛胤这个名字按理说不能再叫了,但是萧夫子说得对,名字都是代号,代表不了什么,暂时还叫这个名字吧,我不是葛贤德的孩子,这个名字也与他无关。”

    冷御臣对此刻放下心中隔阂的葛胤大生好感,附和道:“好,都可以,只要你肯回来,与我们并肩而行,什么都可以,我还是叫你贯亭吧。”

    “胤儿,这个名字挺好听的,原是若宜师姐取给她的孩儿。虽然你被娘换给了你的养父,那时候娘亲还来不及给你取乳名,娘可以叫你胤儿吗?”舒若芙眸中透着一丝惭愧,她极力掩饰这种情绪,故作寒暄问道。

    葛胤微微颔首,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觉得舒若芙给他很强烈的亲切感,许是天生的母子连心所致。

    萧雁裘突然探手一抓,竟然把葛胤腰间的毛笔笔头穗子一起扯了出来,他打量着那把笔身刻着“葛胤” 二字的毛笔,痴傻地笑道:“小哥哥,你这筷子很特别,怎么还长着头发啊?”

    这把笔一直以来是他养父葛贤德送给他的宝贵之物,可自从身世真相大白之后,他对葛贤德是有一股恨意存在,他之所以留着这把毛笔也是想有机会亲手还给葛贤德。

    葛胤并未下意识地去抢回那把毛笔,而是任由着萧雁裘把玩,直到萧雁裘使用蛮劲把毛笔头部掰断时,他的心里隐隐生出怅惘之感。

    这个不经意的失落眼神被舒若芙捕捉到了,所谓知子莫若母,舒若芙向萧雁裘讨要他手中弄成长短不一的两截残笔,道:“裘裘不乖,把人家小哥哥的东西弄坏了....”

    “筷子坏了....小哥哥.....裘裘不是故意的.....”萧雁裘缩着脖子、表露出做贼心虚之态,他一边将残笔塞到舒若芙手掌心,颇不好意思地说,这让人看得既心疼又好笑,他把一个做坏事感到惭愧的孩童心理淋漓尽致地展现在脸上,简直与以往的萧雁裘完全判若两人。

    葛胤看到这一刻,反而没有责怪之意,顿觉上天对自己生父这样的惩罚是多么的残忍。

    “胤儿,娘亲知道这个东西对你很重要,但他真的是无心的,你别怪他,回头娘亲找人试着修理.....”舒若芙轻声细语,言语透着一丝谨慎,处处体现她对萧雁裘的袒护与自己的心疼。

第四百九十九章 血缘

    葛胤只觉一股暖流莫名涌上心头,他将那两截残笔拿了回来,收到袖口里,微笑道:“不必了,有些东西再怎么重要都过去了,断了就让它断了。”说着径自走出门外,准备将那两截残笔抛向草丛时,又莫名顿感犹豫,情不自禁地把手缩了回去。

    这犹豫挣扎的举动全被紧随其后的舒若芙看在眼底,只听她淡淡地说:“其实萧雁裘与葛贤德都是可怜人,特别是葛贤德,他是因为一念之差后还来不及悔恨就只能步步错下去,用上辈人的错误去惩罚下代人,他此刻应该很矛盾,不知道怎么去获取你的宽恕。而你生父萧雁裘在知道你是他的亲生儿子时,他一时悔恨交加只能选择急气攻心、走火入魔的方式去逃避,把自己封闭起来,想必他是真的知道错了。”

    葛胤静静地注视着这个宽容大度的温婉妇人,仿佛只要这么一望,他心中的所有烦恼哀愁与浮躁怒气就会烟消云散,这许是那妇人特有的魅力。

    “那前辈.....娘.....你是因为他可怜所以选择留下来照顾他吗?”葛胤这一声蹩脚且听得不自在的“娘”却让舒若芙热泪盈眶,欣喜万分,仿佛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舒若芙动容道:“胤儿,你刚才叫我什么?可以再叫一次吗?”

    那炙热期盼的眼眸,闪烁着盈盈泪光让葛胤感触万分,他情不自禁地想向舒若芙诉说心中的情感,恻然道:“我从未想过,我的娘亲还活着,从小看到别人都有娘亲疼爱,突然间见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其实我真的很高兴,至少以后我都不是一个人,是有娘疼有娘可以尽孝的人.....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有很多东西是等不起的,娘.....我想了好久好久,我想认您的.....可我怕会不会太唐突,刚刚看到您对萧....我生父那么地尽心,我明白了心里的坎是不需要去突破,因为我们一直是血脉相连的母子。”

    这一番真挚的话语把葛胤之所以矛盾与犹豫的原因表达了出来,也让二人的母子关系更加紧密相连。

    舒若芙想到了这二十八年来的境遇,仿佛苦尽甘来,她凝睇含笑道:“是啊,母子连心,是怎么割也割不断,自从七年前在天巫番外门见到你时,我其实早就知道你是大名鼎鼎的乾坤之子葛胤,一德师兄的儿子,那不正是我二十多年前失散的孩子吗?我真的很高兴,因为我的孩儿还活着.....”

    她缓缓想到了一件事情,续道:“胤儿你的名气很早就为世人所知,我常常听仙儿与天巫婆婆提起你,她说杀了你的父亲葛贤德时,我就知道你是我孩儿无疑了,后来我为了查证你的身份,想看看你有没有我当年放在你身上的朱佩,所以有一次我专门夜探杜门仙庄,结果在你包裹里没有看到朱佩,刚巧那时还被仙儿逮个正着。”

    听着舒若芙的讲述,葛胤仿佛回想起当年在杜门仙庄的记忆。

    “谁在那边?”

    当时葛胤用一声厉喝打断了萧虹仙与一位玄衣老妪的对话,萧虹仙将屋内烛光熄灭,葛胤与萧虹仙进行了你来我往的过招。

    “萧姑娘,你这次夜探葛某府邸是为了什么,还是为了后卿玄炭吗?”

    “总之,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般不堪。”

    这段回忆让葛胤感到愧疚与悔恨,为什么当时自己这般不信任萧虹仙,每次对她表现出强烈的质疑与敌视,试问,若换了自己,那该有多心痛难过啊。

    每每想到此处,也坚定了葛胤要找回萧虹仙爱魄、唤醒她记忆的决心,因为他想当面对曾经那个不顾一切深爱自己的女孩说声对不起。

    复杂的神色转变被舒若芙看在眼底,她喟叹道:“哎,冥冥之中,你与仙儿就是天注定的姻缘,在你们还没出生时,我就与杜师妹商量好定下你们的娃娃亲,想着你们这两个孩子一起长大,有着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儿时情谊,再到长大成人结为连理。这样可以延续我们姐妹情谊甚至于乾坤子与梵音祖师的禅道双修,也是一大美谈。只是没想到萧雁裘的自私与残暴害得你们分分合合.....直到现在她彻底变成一个没有情愫、冷血之人。娘何尝不是心疼你们两个,所以当天巫婆婆与九幽冥王复活了仙儿,我就主动去照顾唐苋,人心是肉长得,我与萧虹仙的关系还没有如今与唐苋的关系亲密。即便她忘记了你,虽然以前的萧虹仙回不来了,但娘觉得如今的唐苋对你并不是无半点情意。”

    葛胤闻言不禁精神奕奕,豁然开朗道:“是啊,人心是肉长的,即便少了两缕精魄,我相信日久见人心。”

    舒若芙眼角扯开笑意,语重心长地说:“对,就好比萧雁裘之前做尽坏事、阴狠毒辣、道貌岸然,

    为什么我那么恨他,却还要去照顾他呢?其实有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因为他是我孩儿的父亲,胤儿,父亲再如何不对,做子女的都不可以去指责。你外公、我的父亲舒一覃,他一直是净火教的四大长老之一,世人喊打喊杀的大魔头,可我觉得我爹他只是固执而已,他对我们兄妹二人算是尽心尽力,他当年知道自己的死对头五若师太想收我为徒时,他一口回绝,更痛骂我师傅修为不如他还敢收我为徒。可当他知道我喜欢师傅、想拜在师傅名下为徒时,他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我还记得他当时的原话是:芙儿...爹背了一身的魔头骂名,爹怕你去梵音宫会遭人白眼,爹会心疼,但是我女儿喜欢的,爹又怎么会说不呢....

    葛胤仔细聆听舒若芙讲述着那个曾经见过一次的外公时,那言语中尽透着浓浓的幸福之感,断然对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金发老魔舒一覃不禁生出强烈好感。

    只听舒若芙讲述道:“所以在娘亲眼里,你外公是最好的父亲,即便他是大魔头。而萧雁裘也是如此,你看他几乎是坏透了,所有人都被他伤害过,就连你这个亲生儿子都难遭牵连,可当我知道他将若宜师姐病弱的孩子错认成你时,他竟然把他视若珍宝的乾坤石给那孩子续命.....这可能就是父爱吧,恶人也有柔情的一面。他如今变成这副模样,真的让人觉得可怜,恨不起来。佛说宽容是一种美德,原谅是一种慈悲。我的师姐妹中,若仙师妹是真的做到了宽容了萧尚奇的欺骗,所以作为师姐的我,是不是该去学会原谅....”

    这一番话给葛胤心中深深的触动,他默默念道:“宽容是一种美德,原谅是一种慈悲。”

    舒若芙言语交谈中不禁溢散着迷人的人格魅力,令葛胤肃然起敬,她继续缓缓地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三十多年前,萧雁裘挑拨唐义林、若仙师妹、萧尚奇三人的关系,就是为了让自己成为道阳真人最器重的徒弟,他恨尚全师兄,因为尚全师兄的宽厚沉稳得到了萧老门主的器重与信任,让他这么自负的人被最敬爱恩师与父亲轻贱.....他心中的苦有谁知道?特别是当他深爱的女子若音师姐只倾慕尚全师兄时,他的恨彻底让他丧失自我。说来娘与你爹也是同命相连的苦命人儿,都是爱而不得,苦苦单恋着他人,难怪我们会到最后互相取暖,互相依靠。所以这样想来也怪不得你爹会骗得娘亲嫁给他.....”

    一句话深深勾起了舒若芙当年的回忆,不知这回忆是苦还是甜......

第五百章 空筝

    古道边,古色古香的客栈里。

    木桌上放着十几坛酒,两名年轻貌美的白衣女子放开束缚喝得酩酊大醉,只听清秀娟丽的白衣女子醉眼迷离、粉面烧霞道:“若仙,你说若音师姐那么好,在我们师姐妹里天赋最高,又是祖师婆婆的嫡传后裔,师傅最器重她,几乎要让大师姐把掌门之位让给她了,可她为什么要放弃这些所有,选择还俗出嫁,嫁给萧尚全师兄呢。”

    被她唤作若仙的明艳妩媚女子突然举起酒坛子,嬉笑道:“呵呵,管她做什么啊,若芙师姐,你我一向关系好,若音师姐从来冷傲的很,也瞧不上你我俩姐妹。她人美家世好,萧尚全自然喜欢她,但说心里话,在若仙心中,若芙师姐你平易近人,除了若宜师姐以外,我最喜欢与你交心了,这个萧尚全是瞎了眼才拒绝你的嘛,师姐你就当他是一个屁放了就算了,没有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来来喝酒喝酒,虽然这酒没有我家杜康酒好,但是酒能化愁,你愁爱而不得,我愁唐义林这个大坏蛋不理我,都是苦命人.....”

    还未把话说完杜若仙已经昏睡过去,舒若芙迷迷糊糊间摇了摇首,才发现面前出现两名男子站在眼前,其中一位儒雅的持剑男子一直注视着杜若仙,眸中满满的怜惜之色,他缓缓脱下外衫披在杜若仙身上。

    “尚奇,你扶杜师妹回房休息,她这般喝酒简直是胡闹,明日我们还要赶路回梵音宫向五若师太禀告净火教余孽下落。”另一名清俊男子面色阴沉,肃然道。

    萧尚奇微微颔首,小心翼翼地将杜若仙拦腰抱起向着客栈客房走去,舒若芙紧随其后,等安顿好杜若仙时,见萧尚奇一直守在门口不愿离开,不禁问道:“尚奇师兄你不必担心,若仙师妹睡一觉便会好了。”

    “不妨事,我是怕她半夜起来要喝水,守在门外就好,若芙师妹你快快去休息吧。”萧尚奇兀自坐靠在门外石柱上,缓缓说。

    舒若芙心知萧尚奇的一往情深,便不多加相劝,她只觉心中郁结难舒,兀自走到客栈院落天井边上,竟然发现另一名清俊男子的孑然孤独身影。

    他独自一人坐在大树底下,拿着酒坛子尽情畅饮,眸眼里闪烁着怅惘之色,仿佛在这一刹那,舒若芙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由生出关切之心,走近问道:“雁裘师兄方才你还责备杜师妹喝酒胡闹,你怎么也这般喝酒解愁呢?”

    萧雁裘转过头,朝舒若芙温润一笑,那笑容极具感染力,他恻然道:“她与炎易师弟互相爱慕,只是因为小小矛盾而酗酒,有些小题大做。这酒不是该给爱而不得的苦命人解千愁吗?”

    舒若芙感同身受,缓缓挨着他身旁坐下,附和道:“是啊,世间最苦唯独单相思.....”

    “为什么?你和若音师妹都那么地喜欢萧尚全,他有什么好?”萧雁裘借着酒劲发问。

    舒若芙动情地说:“就觉得尚全师兄待人很好,很舒服,总是事无巨细的照顾我们。”

    萧雁裘面透怒色,冷哼道:“哼,就他萧尚全会做人,处处讨好,我爹也很喜欢他,远超过我这个亲生儿子,无论我如何努力都达不到我爹心中的那个标准,就感觉萧尚全做什么都是好的,都是对的。可我不觉得自己比他差多少,就连若音那么冷傲的女子都对他另眼相待.....”愤怒如皮球一般来得快、散得也快,留下来的就是懊恼与无奈。

    在舒若芙眼中的萧雁裘一直是自负高傲的,她第一次

    看到这么渴望受到器重与关注而坦露心扉的萧雁裘,不禁心生怜意,或多或少在他那看到与之相同的影子,师傅的器重与爱而不得的苦闷,这些种种何其相似。

    “不,雁裘师兄,你也很好,你是我见过的,除了萧尚全师兄以外,也很优秀的男子。”舒若芙发自肺腑地说。

    这话中暖意如春风拂面,令萧雁裘心生感动,他动容道:“你也是,若芙师妹你也很好。”

    四目相对,暧昧的情绪悄然钻入两人心田,原本两颗失落的心在此刻靠得很近,互相取暖。

    “雁裘师兄,你有听过一首歌谣叫《白头吟》?”舒若芙用秀掌拖着下巴,缓缓问道。

    萧雁裘丢下酒坛,思忖道:“歌谣没有听过,但是我知道这是一首汉代诗,说得是蜀地巨贾之女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故事,卓文君是一代才女,精通音律、晓诗文,她与司马相如相爱,不嫌弃司马相如贫贱,还资助他走仕途,可司马相如平步青云后竟然要纳妾,卓文君便写了这首诗来表达自己的哀怨之情,司马相如知道后断然打消纳妾之念。若是编成歌谣,雁裘愿意侧耳聆听.....”

    他深知舒若芙精通音律,传自舒一覃,不禁勾起他浓浓的兴趣。

    舒若芙以空灵的歌喉婉转低唱着: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清歌袅袅,含情脉脉,唱出了诗文里的幽怨与哀婉,仿佛在讲述那才华横溢的女子对那份情意的浓浓眷恋,似叹息似挽留。

    在舒若芙的深情诉说与情不自禁地清唱中,葛胤仿佛沉浸在他们当年的如歌岁月里,也想到了自己与唐苋此刻无法相守的苦闷境地,他动容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不知是不是因为葛胤太专注于一件事情,指头压着笔端截口,结果被蹭破沁出血珠来。

    葛胤眉头紧锁,正准备把受伤的手指藏于后背,却被舒若芙逮个正着,责备道:“你这孩子,笔头刺头那么多,扎肉里该多疼。”说着硬是把葛胤手指截住,并举高仔细端详着,生怕有刺头嵌进肉里。

    小小的举动让葛胤感受到从未感受过的母爱,他望着自己的母亲怔怔出神,也坚定了他内心想要去孝顺生母的决心:“娘,以后孩儿不是一个人,有你有他.....从新开始.....”

    舒若芙举动温柔地捋了捋葛胤鬓角的发丝,泪光烁烁,倾心一笑,苦尽甘来的她重重颔首,泪珠随着像断了链的珍珠滑过。

    “胤儿....这笔里头藏着东西......”舒若芙无意间低首瞥见那笔端截口处藏

    着卷起来的白色丝巾。

    葛胤闻声仔细瞧了瞧那笔端截口,他见状微微一怔,用指甲盖小心翼翼地塞在里面的丝巾抠出来,这块白色丝巾上正反两面都写着密密麻麻的梵文字样,字体细小如蚂蚁。

    他凝眸细看须臾,怔然道:“这是大智菩提璎珞藏第二卷空相,原来他.....是葛贤德给我..... ”

    此刻葛胤思绪复杂,惊诧万分,他不知道葛贤德为何会在十年前临死之际,将这把藏着空相卷的毛笔交给自己。如果说葛贤德对自己有藏私有隔阂,这都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自己不是葛贤德的亲生儿子,但在临死前做出来的反应是最真实的。

    难道他曾经对自己有过一丝父子情意。

    他依稀还记得十年前那个令他终身难忘的中秋之夜。

    葛贤德将一把红色毛笔递给葛胤,时断时续道:“葛胤,我....我的...孩儿....在爹心里...无论....你做...什么....你都是....我.....胤....”

    沮丧不已的他在不停地进行记忆回想,当晚生命垂危的葛贤德曾经把一块玉佩塞到萧虹仙的手里,用微弱地声音说:“萧姑娘.....这是亭儿他娘留给他的传家宝.....临走前说是让我交给她儿媳妇.....”

    “奇怪,凤磐朱佩明明在十年前就已经交给了仙儿,为什么会出现在木鱼里呢?”葛胤皱起眉头,匪夷所思道。

    舒若芙细细思索着葛胤的话语,恍然大悟道:“此事也怪娘亲,当时弄了两块一真一假的凤磐朱佩,本来想把那一块假的放在若宜师姐刚出生的孩儿身上,这样萧雁裘才不会起疑心,我想是因为被葛贤德无意间拿走了,而真的也被若宜师姐藏于木鱼里,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不被葛贤德察觉,结果弄巧成拙,那这么说假的朱佩在唐苋手中。”

    她见葛胤默然不语,缓缓道:“葛贤德既然愿意将佛经第二卷交给你,说明他从未把你当做外人。因为这个佛经对他的意义很重大,胤儿,娘知道你已经修习了大智菩提璎珞藏第一卷和第三卷,如今第二卷在你手中,看来你与禅学佛经有缘,你又同时修习上善九道,禅道双修这估计也只听过乾坤子真人有此悟性,我儿何其幸甚。”

    “可是他并没有亲口说过此事.....”葛胤犹豫不决,仍然心怀芥蒂。

    舒若芙摇首否然,语重心长地劝道:“葛贤德也是可怜人,被你爹害得太苦了,所以这么多年才活在仇恨的折磨中,万幸他把你培养成正直善良的孩子,娘该感激他对你的不杀之恩。”

    葛胤听了舒若芙的一席话后,对葛贤德的恨意减少了许多,或许都是争一口气的执念,他释然道:“当敬重深爱的那个人突然间欺骗和利用自己,这种恨意反而就成了自己的执念,或许这是因为爱之深恨之切。”

    “砰”地一声闷响,一个莫名的飞行物体直接撞击在虚掩的两扇门扉上,而在葛胤与舒若芙看来是一抹剪影在撞向门扉后便立刻支离破碎。

    映入母子二人眼帘的是失落无比、自己转动轮椅的萧雁裘,他憋着嘴、异常沮丧难过道:“空筝坏了,裘裘没得玩了.......小姐姐.....”

    当萧雁裘心疼与自责于空筝碎落时,他瞥见了舒若芙,因为与之亲近,便第一时间找她求救。

第五百零一章 苏遁

    葛胤注视着沮丧难过的萧雁裘,他的手里紧搓着由两根细棍连成的棉线绳,细节中仿佛看到了一个做错事怕挨骂又心疼自己弄坏玩具的孩童,这让葛胤不禁心有触动,莫名辛酸。

    他疾步上前拾起空筝碎片,递到萧雁裘面前,柔声道:“裘裘乖,坏了,咱们再去外面买个,又是新的,不要难过了。”

    “买不到了,这可是秦飞哥哥亲手做给我,他如果知道我把他弄坏了,肯定会生气不理我,不再陪我玩抖空筝.....”满脸委屈与悔恨的萧雁裘,语调里尽是自责之意。

    葛胤蹲下身子,温然道:“放心,我会做个一模一样的给你,秦飞哥哥绝对不会发现是你被弄坏的,以后他不在家的时候,我会陪你玩抖空筝好吗?”

    萧雁裘的眼眸仿佛被注入了希望的辉光,欣然喜道:“真的吗?太好了。”

    刚刚在里屋整理完被褥的冷御臣出来发现了萧雁裘与葛胤难得的父子温馨互动场面,不禁动容,与舒若芙微微一笑,这也令舒若芙大感欣慰。

    深夜时分,重新住回了地坤小院卧房内的葛胤正在专注地用割刀磨平状如陀螺的竹筒子。

    一夜一宿,从天黑到拂晓,从镂空竹子到初具皱形的陀螺形空筝,化腐朽为神奇的前提是用心与坚持。

    葛胤见大功告成,不禁起身伸了伸拦腰,打了一个哈欠,端详着自己的作品空筝,瞬间倦意全消,他匆忙走到萧雁裘所在的院子门口。

    萧雁裘一大早就坐在院子门口,沐浴在阳光下面,他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好不惬意。

    “嗡嗡.....”

    抖空筝特殊的鸣响声吸引了萧雁裘的注意力,萧雁裘豁然开朗,不停地鼓掌,叫好:“哇,小哥哥好棒好厉害......”

    葛胤双手各自握着抖棍,让自己做得空筝在那两根抖棍之间翩翩起舞,那一刹那让这个灰白青年仿佛回到了儿时与狄印偷玩抖空筝的童年回忆。

    如今的灰白青年手把手地教着智力消退的低能老者抖动空筝,弥补了这对父子间本来缺失的亲情记忆。

    这一幕被萧尚全与舒若芙看在眼底,他们热泪盈眶,感慨万千,不禁互望一眼,其中意思自是心领神会。

    “若雁裘一直痴傻下去,或许对他父子而言未尝不是一忘抿恩仇的绝佳办法。”萧尚全感慨道。

    舒若芙凝望着眼前这对其乐融融的父子,附和道:“是啊,胤儿是个懂事的孩子,他能够这么短的时间放下心结,我真的为有这样的孩子感到自豪。”说着真挚地望向身旁这个曾经深爱过的中年男子,诚挚感谢道:“谢谢你,尚全师兄,谢谢你收我的胤儿为徒,教他仁侠道义。”

    萧尚全自是不敢居功,摇首道:“不,应该是要感谢一德和尚,是他用儒学浸润了这个孩子,我最多是在他茫然无措时施以援手,更重要的是葛胤他纯善的本性,也感染了我的女儿音音,让她对这个孩子一往情深。”

    舒若芙在萧尚全的提点下,恍然想到了萧音音对葛胤的情意,幽幽道:“是啊,音音是个好女孩,可惜我当年早已与若仙师妹定下胤儿与仙儿的娃娃亲事,巧合的是这两个孩子互相深爱着对方,就像当年尚全师兄与若音师姐一样,禅道双修...”

    不知为何这一句话隐隐透着一丝赌气的味道,仿佛舒若芙为曾经的自己在被拒绝的萧尚全身上争了一口气。

    ※※※

    益州,天乾客栈。

    “子霞,没想到能在益州吃到这么地道的东坡滚肉,还真想见见这家客栈的厨子。”那宽袍大袖的中年男子举筷夹着桌上滚肉细细咀嚼,惊喜万分地对身侧的清新洁雅妇人缓缓道。

    身侧的妇人身着一袭素净衣裙、黛眉轻扫、朱唇微点,举手投足间无不透着一股空谷幽兰的清新之感,她附和道:“是啊,官人,这东坡滚肉真是入味三分,就好像与我们在黄州一起待过,看到我们制作这道菜肴似得。”

    这勾起了中年男子强烈的好奇心,不禁叫唤着一旁的小二过来,仔细问道:“你们店里的滚肉真的很好吃,不知你们天乾客栈是从何处学得?”

    衣着赤乾席服饰的小二解释道:“哎呦,客官真是行家呀,这是我们剑尊门的少门主教给我们客栈的厨子,可是我客栈的招牌菜呀。”

    中年男子眉心的好奇心更浓了,他继续追问道:“哦,那请问贵派的少门主如何称呼?”

    小二挠了挠头皮,思忖道:“我们少门主原来叫葛胤,后来发现他是我们老门主失而复得的嫡亲孙儿,现在他刚认祖归宗,名儿还没说....”

    还未等小二说完,中年男子惊喜连连,起身望向正走进客栈的葛胤,截口唤道:“贯亭贤弟,原来真是你啊....”

    葛胤循声望去,认出了中年男子,欣喜道:“东坡兄,多年未见,你怎么与朝云夫人来此.....”

    阔别相逢的两人不禁相拥在一起,令人侧目,可谁又能知道这两人曾经一起经历了囹圄之苦,有着割头换命的交情,又是诗文上的知己。

    苏轼热情道:“坐坐,让为兄慢慢道来....”这话一说,识趣的小二为坐下的葛胤准备了一副碗筷。

    “为兄一直在想,我这东坡滚肉不是还没口口相传吧,怎么在益州的客栈里能尝到这么正宗的滚肉味道,左想右想,还真是你呀,贯亭贤弟厨艺好,这也算是让我苏东坡有一样东西留在食客的舌尖上,美名远扬,哈哈。”

    苏轼举杯朝葛胤敬酒,喜不自胜道:“我们真是有缘呀,本来这段时间为兄忙里偷闲带着子霞到眉州老家与家人团聚,准备返程回京,路上经过益州,没有想到可以碰上你,想想我们也是六年不见。还记得六年前,为兄老来得子,子霞为为兄产下一男孩,那名字还是得你提点,取名为苏遁。”

    这一番寒暄下,让两人同时间想到了六年前的回忆。

    “贯亭贤弟,这是我苏东坡的第四子,他是在黄州出生,为兄给他取了个小名叫干儿,自乌台之后,为兄对朝廷与仕途心灰意冷,不盼望他出相入仕,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苏东坡抱着不哭也不闹、异常安静的襁褓中婴孩,恻然道:“不如贯亭贤弟赐个名讳吧。”

    六年前的葛胤沉浸在萧虹仙香消玉殒的阴霾中,消沉厌世,他幽幽道:“仕途宦海捉摸不透,绝非可留之地,多年前我便因为拒绝了当今陛下与大理国公主和亲的旨意,触怒了陛下的逆鳞,陛下竟然要将我斩首,令人心寒,我便绝了仕途之心。东坡兄遭到诬蔑而贬谪,郁郁不得志,那这个孩子就叫遁儿吧,《易经》的第三十七卦遁卦,嘉遁,贞吉,好遁,君子吉,异卦相叠小人得势君子退隐,岂有不可。”

    葛胤说话之余,还用茶水将指头弄湿在桌上画出遁卦卦面。

    “苏遁.....苏遁....”苏轼反复思索着,拍案叫绝道:“苏遁这名儿好极了,正巧为兄最近在遵先父遗命为《易经》作《传》,看来这干儿与这名儿有缘,苏遁名儿寓意非凡,既满足了你我如今的远遁世外之意,又对这孩儿报以美好的祝愿,就叫苏遁了。”

    不知为何,记忆的回想让眼前的苏轼与其妾侍朝云黯然忧伤,仿佛勾起了伤心往事,只听朝云

    掩面流泪道:“可惜这遁儿福薄,才活到两岁就夭折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提起幼子的苏轼眼眸通红,泪水早已溢满眼眶,有些甚至夺眶而出。

    葛胤受其感染,不禁动容道:“逝者已矣,东坡兄你们要节哀。”他还未当人父,不知人父丧子的心情,但是他这些日子深深体会到了他的母亲舒若芙那细水长流的母爱,感触良多。

    这忧伤的情绪持续了好一会儿,方因为苏轼的怅然一笑而缓缓结束,只听苏轼释怀道:“这孩子与我们无缘,也罢,或许他真的选择在某个地方遁世逍遥世外吧。”他粲然一笑,眸光里又恢复了希望的光泽。

    “当年我也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去找你,让你为戍边大夏的种家军作参谋,击退大夏大军。那年大宋边境也是风波不断,大夏梁太后幽禁李秉常,夺取了大夏的主导权,并对我大宋发难,不过当时陛下穷兵黩武、一意孤行,在夏、银、宥三州界修建永乐城,对大夏产生威胁,同时还派了五十万宋军兵分五路对大夏征讨,才致使梁太后决定反击,以诱敌深入、聚而歼之的战略,让我宋军节节败退,最终大夏兵临永乐城,我军惨败。那时候陛下不知道听谁说你有将帅之才,曾经在大理国助莘蓉公主平定内乱,所以才让为兄请你为大宋而战。”苏轼对当年战局记忆犹新,侃侃而谈道。

    葛胤附和道:“是啊,当年葛胤也是临危受命,那次永乐大败后,种家军统帅种谔元帅因此战惨败,心中郁结成疾,后因背上痈疽发作而不幸离世,种家军就此无统帅。又逢辽国国主背信弃义,不遵循两国曾经定下不互相侵犯的盟约,与大夏一起对我大宋趁火打劫,想谋取利益。作为大宋子民,葛胤自然不愿大宋边境百姓受到夏辽盟军滋扰,便到任延州知州,又得到我义父青唐之主董戬相助,对大夏施以声东击西之策,才能击退辽夏夹击,可惜我的义父不久便病逝了,如今青唐落到了阿里骨手中。”

    苏轼太了解其中情况,坦然道:“贯亭贤弟能够击败宋夏,也是因为你有统帅之才,你当时在军中任人唯贤,擅长调兵遣将,先后任用的火山军统领韦允和小卒胡全,他们骁勇善战,为戍边之战立下汗马功劳,也因此得到了提拔与封赏,韦允如今任忻州刺史,胡全任宁华军副都统,而你也被先帝封为辅国大将军与知枢密院事文武双职,此等殊荣在本朝绝无仅有,之后先帝驾崩,太后想让你辅弼幼帝,你却选择了辞官隐退,这倒是做到了遁的境界。”

    葛胤解释道:“功名利禄、达官显贵本就不是我之所求,我现在只想远遁物外,做个平凡自在的寻常百姓就好。”

    苏轼隐隐担忧道:“只怕事与愿违,因为贤弟当年任知枢密院事时,曾经向先帝美言,从汝州转任到了常州,常州是个养老隐遁的好地方,后来也因为贯亭贤弟你向高太后推荐为兄辅弼年幼的陛下,为兄才能以礼部郎中被召还朝,可你那时早已不在朝中,我们无缘一见。后面为兄算是一路顺畅升至翰林学士,如今为兄准备任龙图阁学士,不过最近边境不安宁,大夏李秉常三年前忧愤病死,继任夏帝才不到七岁,大权旁落,好在梁太后无与大宋开战之意。但是大辽很奇怪,自从耶律乙辛死后,丞相耶律俨已经掌控了大辽实权,大有对我朝开战的苗头,最近不停地在我国边境挑衅。”

    葛胤因扈力钦的缘故,对耶律俨印象很好,愕然道:“应该不至于如此,耶律俨是个良臣,绝对....”

    苏轼截口否然道:“贯亭贤弟你还是太善良了,耶律俨即便是良臣,也是对大辽效忠,他对我大宋又有何情谊,开疆拓土一直是大辽每代君王的霸业,他作为良臣肯定会为了辽主而尽心竭力。”

    葛胤不禁悚然一惊,皱眉道:“贯亭谨记,贯亭义弟扈力钦与耶律俨交情匪浅,若有机会一定让义弟劝一劝耶律俨,希望他不要为了帝王霸业而让两国生灵涂炭。”

    谁知此言一出,苏轼眉梢上的愁意又浓了几分。

第五百零二章 温馨

    ※※※

    渝州,唐门。

    一间全封闭的练功房内,里面除了摆放着林林总总兵器的兵器架,还有一个格外突出醒目的小盒子,这个盒子的长度大概是可以容纳一把宝剑,深度是三个手掌并成一排。盒子外面立着一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的一张瘦长面容布满血筋,紫瞳里凝着冰冷的气息,他夸张道:“苋儿你果真是我唐义林的女儿,遗传了你爹的聪颖,才六年的工夫你已经把唐门的所有绝学都学全了, 就连心脉阴极柔功这种对初学者身体素质要求极高的功法,你都轻易掌握,真是了不得。”

    盒子上的盒盖被人轻轻推开,从里面缓缓爬出一名容貌清丽的墨绿女子,原来这小小的盒子里竟然可以容纳一人,这该是要做到身体有极大的柔韧性才能做到。

    由于要藏身在这盒子里,就要让整个身体柔软如棉花,缩起全身的骨架,让骨骼缝隙缩至极限,但一旦她从盒子里出来后,全身骨骼关节齐齐复位而发出十几声“咯吱咯吱....”的闷响。

    那墨绿女子又恢复了常人的身材骨架,凸显出玲珑有致的娇艳身姿,一双灵亮慧黠的如水眼眸令人猜不透她心中所思所想。

    她徐徐披上外裳,道:“爹,心脉阴极柔功是我唐门不外传的神秘内功,既然可以让我们的身体柔软度极速提高,竟然如此难练,不知唐门世代可有男子练成?”

    唐义林侃侃而谈道:“这种内功,若是练成,可有提高身体的灵敏度,可以在弹指一挥间给予敌人迎头痛击,唐门世代祖先里只有两名男子练成,但也是因为他们的身材缩小才被选中修炼。你唐柯大哥对这种阴柔的功法不感兴趣,所以爹一直担心这道功法

    无人传继下去。如今苋儿你把唐门的所有绝学都传承下去,是当之无愧的唐门门主,爹也大仇得报,与你娘团聚一起,我夫妇二人也可以隐退世外,去共度余生岁月。”

    “爹,自从萧尚奇死后,你一颗心全部都在娘身上,难道你不打算助九幽义母的净火教统一乾坤,让这些所谓各门各派的弟子臣服于净火教吗?”唐苋蹙眉问道。

    唐义林原本充满恨意的鹰眼仿佛失去了往昔犀利的光芒,似是被满满的浓情蜜意覆盖,他释然一笑道:“孩子,你爹苦了大半辈子,活在仇恨里,自从我们一家团聚以后,我就彻底解脱了。呵呵,什么霸业什么臣服,这都不是我唐义林毕生所思所求,若非九幽冥王有恩于我,又将你救活,我堂堂正派弟子怎么可能甘愿沦为魔教的刽子手,一切源于报仇,我利用净火教与九幽冥王向我恩师逍遥门道阳真人复仇,向剑尊门萧尚奇、萧雁裘雪恨,如今道阳真人功法退半、如迟暮老者不足为惧,净火教也让欧阳御阗得以重现人间,剑尊门萧尚奇被你与柯儿联手杀死,萧雁裘走火入魔、现在只是个痴傻孩童,北苍派被我义子力钦连根拔起。试问如今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唐义林做这些无非是解心头之恨,若仙回到我身边,我夫妻团聚,长相厮守,这比什么鸿图霸业都重要....”

    “义林,若仙也是这么想的.....”容光焕发的美貌妇人雍容而至,许是她在门外听到了唐义林真挚的一席话,不禁动容道:“当年若仙知道是尚奇陷害了你,让你遭受那般痛苦,就连我都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选择了保护式的放弃你,原以为尚奇可以见好就收,可谁想到因为他的私心,害得你我夫妻二人分开长达近三十年,我悔恨自己为何听信尚奇,所以抛下苋儿.....”

    她饱含愧色的眸光深深看了一眼唐苋,这般神情让本来漫不经心的唐苋心中莫名感到触动,只听杜若仙声情并茂地说:“我选择在梵音宫梵心崖洞府坐了整整二十年的苦禅,想忘却红尘,一心求佛,结果我们之间就这么浪费了

    近三十年可以相守的美好岁月。你我过尽千帆,庆幸归来仍是少年,下半辈子的时光,我杜若仙不想求佛成仙,只想与你、还有苋儿生活在一起,此生便足矣。”

    唐义林格外动情地将杜若仙揽入怀里,肩膀上隐隐感觉被感触的泪水濡湿了一片,泪光闪烁在紫瞳中,感慨万千的他柔声道:“青梅一颦,竹马幽,凤凰比目不老颜,璎珞缚身心印印,朱佩系腰情栖栖,情难忘,意犹在,白首携影到黄昏。这是我们最初的誓言,义林从未改变心意,等我为苋儿寻一可终生托付之人后,若仙,我们夫妻二人就可以去南疆老林里隐遁终老。”

    虽然有所感触的唐苋却始终无法体会到唐义林与杜若仙那般的情爱,许是因为她失去了爱魄与哀魄的缘故,不知为何在见证父母动情时刻的她竟然若有所思地想到了一位灰白青年,他也如同自己父亲那般,用那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眸深深地望着自己,她不禁陷入浓浓的疑惑之中:他爱的人是我唐苋,还是萧虹仙?

    在某个角落里有一双充满恨意的眸光如狼似虎地环视着这一家三口,心中翻卷着滔滔恨意道:“你们是一家三口,那我唐柯算什么......我到底是不是你唐义林的儿子,还是真如你们所说的,我唐柯是唐义海的儿子.....”

    唐门会客厅内,一桌可口丰盛的菜肴仿佛在酝酿着一股温馨的气息。

    “小蔓冒昧到访唐门,多谢姑母....”那一袭雪白衣裙的俏丽女子打量着唐义林敬酒道:“姑父....你们的热情招待,小蔓先敬上三杯,以表谢意。”

    豪情万丈的女子连饮三杯酒水,眼睛都不眨一眼,这着实让唐义林甚是喜欢眼前这姑娘豪爽性子,又听她这一声姑父叫得令他心花怒放,唐义林笑道:“哈哈哈,好,小蔓这性子真像若仙你年轻时的模样,杜门仙庄以醇酒养人,女子更是豪爽大气,这样的姑娘能不讨人喜欢吗?”

第五百零三章 贵客

    杜若仙哂道:“小蔓这性格确实讨人喜欢,苋儿这是你小蔓表姐,你们姐妹俩曾经感情甚笃,即便你现在把过往的人与事都忘了,血浓于水的亲人还是割舍不掉的,以后你们一定要互相照应着。”

    唐苋对杜蔓很是陌生,但是也被杜蔓这样的直爽性格所吸引,好感倍增,温然道:“是吗?嘿嘿,小蔓姐大家都是亲戚,以后苋儿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这话一出倒是有一些萧虹仙的味道,杜蔓与唐苋的距离一下子又拉近了几分,她颔首道:“必须的,仙...苋儿以后我们还可以一起大块喝酒、大块吃肉....”

    坐在一旁的唐柯噗嗤冷笑道:“杜姑娘你不是梵音宫弟子吗?怎么可以不守戒律,照样喝酒吃肉。”

    杜蔓本就因为唐柯没有一丝好感,甚至很厌恶他,白了他一眼,嗔道:“那我也没有听过堂堂逍遥门弟子的唐柯师兄可以不遵循道心侠义,勾结净火教滥杀无辜,甚至对我梵音宫出狠手,这恐怕比不遵守戒律还要严重一些吧。”

    此话令唐义林与唐苋父女俩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唐柯充耳不闻,拒不认账道:“是吗?我怎么可能对梵音宫出狠手?杜姑娘严重了。”

    “小蔓师妹所言不虚,当日扈力钦也亲眼看到唐柯兄你与净火教一起对付梵音宫,若非力钦与舒宫主联手将你打败,梵音宫恐怕不复存在了。”一袭炭灰衣衫的英俊青年直言不讳道。

    本来唐柯是不会动怒的,但是因为情敌扈力钦的帮腔,让他没来由得心里怄火,道:“”扈力钦,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你难道就不是净火教的狗腿子吗?凭什么好人给你做了,却把脏水全泼我身上,你敢说你去梵音宫不是为了找回你六空刀谱吗?”

    此言让杜蔓甚是诧异,她眼眸闪烁着不确定的迷惑之色一直注视着扈力钦。

    “都少说一句,今日是家宴,慎儿你也别站着,坐你苋儿姐那,一起吃饭吧。”唐义林对三人的争吵很是不满意,紫瞳深处眼底翻卷着浮躁的狂澜,对身后站着的灰衣青年温然道。

    那灰衣青年二十二岁左右,相貌平凡说不上俊俏,目炯双瞳,眉似八字,恭敬有礼的他作揖道:“是,伯父。”说着坐在唐苋身侧。

    唐义林用商量的口吻说:“若仙,今天在座的都是我们的子侄,力钦是我的义子,年轻有为、修为不凡,也是六空派的掌门,年龄与苋儿相仿,他无论家世还是人品都与咱们女儿匹配,所以我想让力钦与苋儿成婚.....苋儿有人照顾,我也....”

    众人闻言皆是惊诧不已,尤其是扈力钦、唐苋、杜蔓各自心中有许多的不情愿,纷纷惊骇万分。

    杜若仙截口道:“不妥,力钦这孩子我最近是有接触过,的确不错,只是人不可言而无信,三十年前我便与若芙师姐给苋儿与她的孩儿定下凤凰姻亲之盟.....”

    微妙的情绪在场内的气氛中不断发酵,只见一名唐门弟子匆匆上前,高声禀告道:“禀老门主、门主,门外来了两人,自称是若仙夫人的挚友舒若芙.....”

    甚是惊喜的杜若仙乍然起身,还不等唐义林与唐苋两人开口,便命令道:“快快有请.....”

    这果真是说曹

    操、曹操便到,舒若芙与葛胤母子二人的登门到访,让整个气氛变得异常怪异。

    “既然有贵客来访,慎儿你命人多准备两副碗筷,多上些酒菜,我们唐门也应该尽一尽地主之谊。”唐义林反而没有任何怒色,不知是不是因为与杜若仙一起生活的缘故,性子变得更儒雅宽厚,简直与之前的毒鹰邪王判若两人,少了一丝狠戾与乖张。

    正襟危坐的唐慎连忙起身应道:“诺。”

    葛胤与舒若芙在唐门弟子的指引下来到了会客厅内,葛胤镇定沉稳的星眸当瞥见扈力钦时闪烁着别样的色彩,最后他把目光投在了唐苋身上,那脉脉的情意仿佛足以柔化狠戾的墨绿女子。

    “舒师姐,你来得正巧。”杜若仙迎面上去牵着舒若芙的手,热情地安抚舒若芙坐下,并续道:“唐门是若仙的家,那师姐随时都可以来唐门做客,谁都不会刁难你们....”杜若仙拿出了唐门女主人的架势,对在场的众人旁敲侧击提醒道,唐苋与唐柯闻言漠然不语,似有一丝无奈潜藏在心中。

    葛胤挨着舒若芙身旁坐下,诚恳道:“唐门主,此次叨唠贵门是为了让家慈可以与故友叙叙旧。”说着他从怀里拿出凤磐朱佩,放在桌上,道:“此外,还有完成母亲与杜若仙前辈当年定下来的凤凰亲事,迎娶唐苋师妹.....”

    最后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震惊不已,纷纷望向这个异常冷静的灰白青年。

    唐苋心中砰然一跳,莫名感到一块蜜糖在心田里化开,可沉吟片刻的她灵眸深处的笑意逐渐被冰冷气息,仿佛有一种声音在不停地提醒自己: “他是为了萧虹仙而来....。”

    “谁是你师妹,别乱攀亲戚....”唐苋白了葛胤一眼,嗔道:“还有凤凰亲事,我又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我们为什么要按照当年大人们定下来的亲事去强求自己呢?难道是因为我曾经是萧虹仙吗?”

    沉着冷静的葛胤轻抿嘴唇,此刻他思绪复杂,沉默不语。

    唐义林对唐苋如此激动的神情浑然不觉得奇怪,淡淡一笑道:“苋儿,来者是客,你不能这般无礼,有话有事都先由父母做主即可。”

    舒若芙与唐苋相处过一段日子,深知她对葛胤并非全无感情,只是介意葛胤把自己当做萧虹仙罢了,舒若芙温然道:“是胤儿太急了,我好不容易才与他相认,此事慢慢来,也不必着急,若芙到此也是想见见杜师妹罢了。”

    唐义林开诚布公地说:“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趁早说清,舒师妹,萧雁裘是害我夫妻二人离散的罪魁祸首,试问我唐义林岂能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仇人的儿子,就算葛胤再怎么优秀,他和曾经的萧虹仙是爱得多么死去活来,这都过去了,你与若仙定下的娃娃亲,也就算了吧。”说着瞥了一眼扈力钦,道:“我打算让唐苋嫁给我的义子扈力钦......”

    此话让葛胤扈力钦两人如何自处,尴尬无比,就连杜蔓都觉得苦笑不得,她是亲眼看着萧虹仙对葛胤的付出,为什么相爱的人竟然会成了陌生人,她不禁为萧虹仙抱不平,刚想说话的冲动却被杜若仙按了下去,只听杜若仙小声劝道:“义林,你与萧雁裘的恩怨赖不上这两个孩子,况且力钦心有所属,你又不是不知道....”

    “罢了罢了,此事以后再说吧。”唐义林被她这么一劝,心绪全部被搅乱,连

    忙摆手道:“舒师妹可别见笑,你们母子二人既然来此,便是我唐门贵客,务必要在府里多住上几日。”

    一顿奇怪的宴席仓促落幕之后,唐义林单独与葛胤交谈。

    “我现在该叫你葛胤还是萧胤.....”唐义林缓缓问道。

    葛胤淡淡一笑道:“爷爷萧遗阳昏迷不醒,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叫什么名字,还是叫葛胤吧。”他顿了顿,开口恳求道:“我爷爷中了唐门主的符毒,一直昏迷不醒,能否请鹰王赐解药.......毕竟父债子偿,子债未必父偿.....”

    唐义林本就对葛胤很是赏识,他转头望向葛胤,质问道:“那这么说你生父的债是该由你还吗?”

    葛胤没有犹豫,应道:“还....鹰王想怎么还都可以,哪怕要了我的性命也足矣。”

    唐义林负手于背,幽幽道:“我若是要了你的性命,那七年前的萧虹仙不是白死了吗?”愧疚之色溢于言表,烁烁泪光仿佛在诉说一位父亲的无奈之处。

    “这样吧,葛胤我与你父亲的仇怨,在萧尚奇以死相护若仙那一刻一笔勾销了,至于符毒解药,我要拿你们剑尊门最珍贵的东西来交换.....”唐义林紫瞳深处焕发动人心魄辉光,续道:“八颗乾坤石.....”

    葛胤微微有些诧异,他不知道唐义林为何要收集乾坤石,但是他毫不犹豫地答应道:“好......但乾坤....”

    唐义林截口道:“符毒在苋儿手里,我会让她交给你,你先拿去救萧遗阳吧,毕竟他曾经疼爱过我的苋儿.....”

    葛胤对眼前的唐义林不禁大大改观,他不再是冷血狠毒的毒鹰邪王唐义林,他现在是拥有无穷父爱的父亲唐义林,不由地平添了许多好感,葛胤拱手谢道:“多谢炎易师伯,那葛胤先告辞了。”说着欣然转身。

    从鹰王到炎易师伯的称呼转变,让唐义林分外诧异,仿佛坚如磐石的铁石心肠被一股暖流包围柔软下去,他蓦然扭头望向灰白青年,动容道:“葛胤,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要收集那八颗乾坤石吗?”

    葛胤闻声转头,满脸表现出他对这个答案的急切期待,他并未直言,只听唐义林犹豫了一会,最终坦然道:“因为这八颗乾坤石可以让苋儿重铸爱魄与哀魄,或许她可以想起所有的过去,并拥有爱人与忧伤的能力,你说得对,如果我的苋儿只记得这六年的记忆,对她不公平,这样的唐苋不完整。说到底是我怕这个女儿想起过去,想起我曾经对你们两人的伤害,害怕她不再认我这个父亲。可若仙说,女儿大了都要离开父母,不如把所有的权利交给她来选择吧,这其中也包括你们的凤凰亲事。”

    唐义林一改方才在宴席上的初衷,在反复思想挣扎之下,他最终选择了坦白此事,这让葛胤暗暗感动不已。

    “不会的,我认识的萧虹仙会接受你这个亲生父亲......就像我现在还会接受萧雁裘是我生父一样,因为人心是肉长的的,始终是血浓于水。”葛胤朝唐义林会心一笑,恻然道。

    若有所思的唐义林望着葛胤离开的背影,久久未离开。

第五百零四章 情蛊

    “义父,你并没有向他坦白收集八颗乾坤石的另一个目的,是怕他不答应吗?”原来扈力钦一直躲在暗处,听到两人的谈话,他越来越看不清楚眼前这个中年男子,不禁动容道。

    唐义林嘴角咧开阴冷笑意,讥笑道:“或许吧,乾坤石本来就是女娲补天用的八彩灵石,有重铸精魄、肉身的神奇功效,当年萧尚奇收集这些灵石竟然是为了让我的肉身得以重铸,真是可笑。”

    原来唐义林早早就从杜若仙口中知道萧尚奇为了让杜若仙幸福快乐,竟然想为自己重铸肉身,给自己一个与之争取杜若仙的机会,结果后来发现自己还在,萧尚奇便慢慢对乾坤石的执念就淡去了。

    在唐义林冷笑之余,想到了与杜若仙一年前的对话。

    “你知道吗,义林,萧尚奇罪不至死,虽然他把我们伤得片体鳞伤,但是他想弥补,我当年离开他时,就与他说过一句话,如果他能收集到八颗乾坤石让你肉身重铸的话,我就愿意原谅他。一个渴望去弥补去被原谅的人,能坏到哪里去。”

    唐义林犹如遭到晴天霹雳,大骇道:“难怪他要让苋儿去找乾坤石.....可惜我恨了半辈子的对手、情敌就这么轻松地死了,我还没来得及与他一较高下。”

    掺杂着一丝丝苦涩笑声的唐义林在回忆中抽离出来后,紫瞳又恢复了深邃与森然道:“如今九幽冥王收集八颗乾坤石无非是想牺牲唐柯,让欧阳御阗的死灵得以重铸肉身罢了,到那时候乾坤大地才真正地暗无天地、大祸临头,那还不如让葛胤从中搅局,一方面净火教也不会因此迁怒于我们,另一方面还能把苋儿的两魄修复齐全。”

    扈力钦从唐义林的言语中发现他仍然良心未泯,但无不处处设局令自己得利,这般利己的手段让扈力钦心中胆寒,越发笃定慕容秋水之死绝对与唐义林脱不了干系。

    唐义林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道:“对了我听你义母说起,杜蔓来此是为了她师姐舒晴讨要阴阳离合蛊的解药.....”

    他的这句话勾起了扈力钦浓厚的注意力,还未等扈力钦开口,唐义林马上泼了一盆凉水给扈力钦道:“可惜这个解药早在多年前被萧虹仙大闹天鹰巢时便毁掉了,也不知道唐柯这小子什么时候还藏了这个蛊虫,看来他是想用蛊术得到舒晴的人......”

    不知是不是自己曾经被情敌萧尚奇用过类似的卑劣手段拆散过自己与杜若仙的缘故,唐义林

    对唐柯此举嗤之以鼻道:“唐柯能用这般卑劣的手段真是丢尽我唐门的脸。”

    一向沉稳冷静的扈力钦因为担忧舒晴的原因而顿时方寸大乱,急道:“请义父明示,还有别的方法可以救舒宫主吗?”

    唐义林早已洞悉扈力钦的心思,恻然道:“看来你是对舒晴动了真情,难怪不愿意娶苋儿,也罢。阴阳离合蛊俗称情蛊,种蛊者会对施蛊者无限迷恋,同时会受到施蛊者意念所驱使,丧失本性。如果没有见到施蛊者的话,她会受到冰火两重天之苦以及蚀骨灼心之痛。若施蛊者不幸离世,种蛊者活不过一百日,必将肝肠寸断而死,舒晴修得是清心寡欲的禅学功法的确可以压制住蛊毒,让其保持清醒,但是久而久之也毫无用处,除非她愿意放下梵音宫的清规戒律与男子同修阴阳离合内功。”

    扈力钦心忧如焚,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似得,他思绪混乱,微微躬身,便默然离开。

    满满心思的炭灰青年茫然无措地穿行在鹅卵石小路,他一直沉浸在情蛊之中,未发现迎面即将撞上眼前的杜蔓。

    杜蔓紧抓扈力钦的双臂,不禁急道:“扈师兄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姑父不愿意给解药?”

    “呵呵,不是不给,是唐苋把她毁了,你们去找情蛊的解药,不如劝劝舒晴嫁给我唐柯,或许会减少那些不必要的痛苦。”唐柯不知从哪里跑来,站在扈力钦与杜蔓身前,双臂环胸,得意啐道。

    扈力钦愤怒难当,断喝道:“唐柯,你这个人渣,我要杀了你.....”说着推开杜蔓,纵身抡拳扑打上去。

    奇怪的是唐柯不躲不避任由着扈力钦痛击自己脸颊与胸脯,被打得就地翻滚的他舔了舔嘴角咧开的血渍,啐了一口血沫,嘚瑟道:“打,使劲打,最好把我打死,她就会肝肠寸断而死....”

    扈力钦骑在唐柯身上,盛怒之下的他气得青筋凸起、面色铁青,刚抡拳准备朝唐柯脑袋砸下去时,听到他的话后,只得砸在鹅卵石上,以此发泄自己暴怒的情绪。

    ※※※

    唐门,昏暗的密室中。

    “师兄啊,师兄,没想到你也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邪魅俊气的青年对被藤蔓死死地捆缚在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树身上的满身血污的青年,整间密室宛如是进入了树洞之中,四面墙体爬满青苔与藤蔓,时不时窜出毒虫蛇蚁,令人胆寒。

    那满身血污的青年一脸疲惫,俊美的脸庞上留有被藤蔓划伤的血痕, 但他明亮莹澈的眼眸中隐含七分傲气、三分鄙夷,冷笑道:“唐柯,我孟秦飞是心甘情愿地被唐苋所擒,不为别的,就为她曾是萧虹仙。而你不过是狗仗人势罢了,何必如此得意。”

    唐柯闻言盛怒不已,眼神狰狞,嘴角噙笑道:“呵呵,好好,师兄看似是硬骨头,那让我来折磨折磨你,让你知道什么叫狗仗人势?”说着双掌向着大树两端树枝挥去,树枝在流泻而出的金色清辉召唤下,两端枝桠处竟开出花苞,而这花苞里滋溜钻出细长灵动的柳藤。

    长满尖利钩刺的柳藤如灵蛇出洞一般,瞬间反复缠绕着孟秦飞的胸部直逼脖颈,那钩刺直接深扎血肉里,这种千钻百搅的痛感迅速蔓延整个神经,传达到神经末梢,生不如死的孟秦飞却有用自己的一身傲骨压制住,并没有叫出声来,但满脸痛得通红,冷汗涔涔如雨下。

    “行了,唐柯,你这么折磨人家,还不如杀了他。”一堵树墙掀起,从里面走来秀颜阴沉、不苟言笑的墨绿女子,她身后紧随两名戴着面具的唐门弟子。

    随着她话语一落,两抹狂澜从她指尖挥向树身,柳藤如蒙敕令地缩回花苞内,唐柯身后的四名戴着面具的唐门弟子朝墨绿女子行礼作揖道:“参见门主。”

    唐柯瞳孔微微一缩,满脸溢出怫郁之色,冷哼道:“哼,唐苋,冥王要你收集八颗乾坤石,你不折磨他又如何要到乾坤石。”

    “何必折磨他,直接开胸取石不就行了吗?”唐苋灵眸闪烁着不耐烦的浮躁之气,啐道。

    孟秦飞虽然对唐柯鄙夷,但对唐苋思绪复杂,他忍着身体的疼痛,皱眉道:“仙儿,你要折磨我要开胸取石都可以,本来我体内的这颗乾坤石就是你为了解我体内唐义林所施之毒送给我的,我孟秦飞无怨无悔....”

    唐苋微微蹙眉,脑海里反复思索着孟秦飞所说得记忆,但仿佛这记忆本来就与她毫无干系似得,怎么也想不起来,郁闷无比的她注视着孟秦飞时,竟然发现他凝视自己的眼眸深处里竟然藏着与葛胤一模一样的脉脉情意,也正是这个脉脉情意才让孟秦飞轻而易举地束手就擒,不知为何有些心虚的唐苋开始躲避孟秦飞的眼神。

    只听孟秦飞倒吸一口凉气,痛哼一声,续道:“只要你能交出符毒的解药,孟秦飞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不管怎么说萧遗阳曾经那么疼爱你,萧虹仙.....”

第五百零五章 赌命

    当听到萧虹仙这个名字后的唐苋神色大变,杏目圆瞪,嗔怒道:“我不是萧虹仙,凭什么为了她的爷爷,我唐苋就要起悲悯之心。本来我打算看在你这么有诚意地以身犯险份上,将解药赠给你,现在我改变注意了。”说罢她灵眸亮起杀气寒光,秀掌化爪朝孟秦飞方向虚空一掏。

    藏于花苞的柳藤仿佛得到了唐苋的命令,咻得冒了出来,并极其凶残地在钩刺地开路下直接渗进孟秦飞胸脯大绽白芒的位置。

    这种掏心挖肺的疼痛令人生不如死,孟秦飞疼得血丝布满眼眶,忍不住痛哼大叫一声:“啊......”

    血淋淋的白色乾坤石被柳藤硬生生地掏了出来,不断地绽放着耀眼的白色光芒。

    唐苋丝毫无动容之色,灵眸里只有对那颗浮空的乾坤石流露出贪婪之色,唇角竟咧开得逞笑意。

    孟秦飞眯着眼睛望着唐苋,那股子的失望直透心田,比之胸脯的掏心之痛还要痛上千万倍。

    “你救我一命,我也用我宝贝的乾坤石还你一命,扯平了!”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叫萧虹仙的绿裳少女外冷内热的话语,不知是不是疼到恍惚,他隐约看到了那个绿裳少女侧身低首,嘟嘴不语且调皮可爱的模样。

    曾经的萧虹仙即便诡计多端,狠毒傲慢,但至少她有悲悯与爱人之心,而眼前的唐苋冷血无情,仿佛就是来自于地狱里邪恶的魔鬼。

    一抹凌厉的剑气斜斜射来,直接削断钻入孟秦飞胸膛的柳藤,同时也阻止了唐苋伸手欲夺白色乾坤石的行动,那道剑气划破唐苋袖口,在她手肘处留下狭长的剑气血痕。

    唐苋惊诧万分,并未察觉紧随其后的其中一名蒙面唐门弟子有异动,加之唐柯故意不出手相护,也不做任何提醒,结果让自己被人暗算了。

    只见那蒙面唐门弟子率先跃起夺下白色乾坤石,并用右掌五指以准确无比的剑气削掉所有捆绑在孟秦飞身上的藤蔓,他用肩膀立刻探入孟秦飞的咯吱窝处,并将孟秦飞的手臂搭在自己脖子上,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拐杖搀扶住因失血过多、伤痕累累而难以独自站立的孟秦飞,他缓缓摘下唐门特制的面具,露出他清俊的面容。

    “葛胤...”

    惊骇万分的唐苋认出了射出剑气,并先眼前率先夺下白色乾坤石的蒙面唐门弟子是葛胤,可葛胤望着自己的眼神很是复杂,他把失望、悲愤、怅惘、难过等多种情绪糅杂在一起投射向唐苋,这让唐苋莫名一愣,还来不及细细思索时,他的神情被怜惜之色所取代,只听他关切道:“苋儿...你手没事吧.....”

    唐苋本想狠狠地痛骂眼前这个清俊青年时,却不知为何被他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关切之语而弄得心情杂乱,刻意将袖口上的剑气血痕藏在后头。

    一把寒冷刺骨的青光短剑肆无忌惮地落在唐苋的脖颈处,原来自己身后还站着一名乔装成唐门弟子混在唐柯身后、一直伺机而动的刺客。

    许是因为唐苋被葛胤弄得神情恍惚而未发现自己身后还有刺客,那刺客摘下黑色兜帽与面具的一刹那,一头如瀑青丝舒展飘逸垂下,修项秀颈、绝色之姿、艳芳逼人,她勾唇一笑,衬着一身唐门的黑衣劲装,仿佛是一朵绝美的芍药仿披上了黑夜之色倏然绽放在众人面前,美艳不可方物。

    葛胤怔然认出了她,眼看着那绝美女子在盛怒之下手里的短剑剑锋直贴唐苋颈部,不禁急道:“音音.....不要伤她.....”

    萧音音被葛胤这一句话搅乱了本来澄澈的湖水心田,失望的水波在心中不停地泛滥,难掩叱责口吻:“贯亭.....这魔女心狠手辣,对秦飞下手如此之重,你也看到了,她不再是萧虹仙,只是魔女唐苋,你何必怜惜....”

    葛胤否然摇首道:“不,是我害得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如果连我都放弃她了,那我真的就是狼心狗肺。”

    唐苋冷冷一笑,漠然道:“萧音音,你拿我作要挟,无非是想得到符毒解药罢了,好,我可以给你解药。”说着葱指指向葛胤手中乾坤石,道:“但是乾坤石必须给我,否则就算你把我杀了,你们仨休想离开此地。”

    她浑然没有把自己当作受制于人的弱方,言语凛然间透着勃勃威吓之意,仿佛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余光瞪了一眼一直坐山观虎斗的唐柯,娇喝道:“唐柯你还在等什么,你不就想看着他们杀了我吗,这样你就可以夺得唐门门主之位吗,好,你要拿门主之位就赶紧把这三个人给我围住,如果他们不肯交出乾坤石,我唐苋的命就搁这了。”

    这一点让萧音音与葛胤

    都大感意外,从来没见过被人威胁还有勇气同归于尽的,令人猜不出唐苋的所思所想,仿佛她已经备着后招似得。

    其实她只是在赌命,赌葛胤为了曾经萧虹仙而妥协。

    唐柯闻言,奸滑一笑,示意左右唐门弟子道:“你们给我堵住路口,并通知外面的唐门弟子严阵以待,绝对不能放过这三人。”唐门弟子听后立即开启这密室的警报机关,并死守着路口。

    萧音音微露愠色,冷笑道:“呵呵,唐苋别以为你这样就可以吓到我们,我萧音音让你血溅当场也是手起剑落的事,葛胤也救不了你。”说着手中青凝剑剑身立刻在唐苋脖颈划开一条血线。

    “不要....”

    葛胤与孟秦飞异口同声喊道,葛胤心知孟秦飞对唐苋有情,奈何命运弄人,自己与他是亲兄弟,即便如此他依然将孟秦飞背在身后,恻然道:“唐苋,我答应你,我帮你找到余下所有的乾坤石,我只要我大哥、我师姐萧音音带着符毒解药平安离开此处,这个交易你我都不亏,如何?”说着将手中白色乾坤石抛向唐苋,道:“为表诚意,先奉上这颗乾坤石。”

    所有人都很诧异葛胤的决定,也包括孟秦飞,特别是那一声“我大哥”,让他不禁心泛波澜,暗暗感动。

    怔然不已的唐苋稳稳接住那颗轻而易举得到的白色乾坤石,欣然笑道:“快人快语,这份诚意我收下了,符毒解药我就交给萧音音,如若这是假的....唐苋的命随你们来取.....”

    她怕他们质疑解药的真实性,便撂下狠话,这等果决之态令人不禁刮目相待。

    萧音音见唐苋从怀里掏出一瓶瓷瓶,递到自己面前,她谨慎地将瓷瓶收入怀中,只听唐苋温然道;“别急,符毒解药需要以起符曲引出这瓶中疗伤蛊,疗伤蛊吸出萧遗阳体内的毒血后,自然慢慢可以痊愈,所以起符曲需要我来吹,不知你们敢不敢请我唐苋到剑尊门做客呢。”

    十分警惕的萧音音不知唐苋为何要前往剑尊门,但她说得似模似样,让自己也无法拒绝,在她细想之际,葛胤当即答应道:“好.....一言为定,音音....你放了她吧。”

    萧音音发觉葛胤神情淡定,不似被情爱冲昏头脑,许是有所打算,并缓缓松开了唐苋。

第五百零六章 长兄

    是夜。

    唐苋果然是言出必行,不但为失血过多的孟秦飞请来医师进行救治,还礼遇萧音音,为萧音音安顿好客房。

    “萧音音,你这几年都死哪去了,梵音宫受重创,已经今非昔比,多年都没见你回去几次。”杜蔓与萧音音早有宿怨,她见到萧音音也来了唐门,心中怨气就不打一处来,嗔怪道:“现在师傅没有气力管你了,所以你就翅膀硬了吗?好歹你也是我们梵音宫的大弟子啊,就算师傅没有给你宫主之位,你也不能这么傲慢地对待师门。”

    萧音音站在门口若有所思的样子,许久才回答道:“小蔓,如今师傅功力全失,净火教对我宫虎视眈眈,我们几个师姐妹也没有那个工夫再分成两派,互相勾心斗角。我也是这么说过宋诗,她也答应从此以后真心尊舒晴为宫主,绝无二心。那你是不是该对我这个大师姐客气一点....”

    这话说得句句在理,让杜蔓露出惭愧之色,她一改对萧音音固有姿态,极力调整想要娇嗔怒怼的情绪,温然客气地说:“你说得....对,那我杜蔓就事论事了.....现在梵音宫由晴儿师姐一人掌管,她太辛苦....而且她中了什么唐柯的阴阳离合蛊,只要她不练功,她晚上就像在寒冰地狱里冷得瑟瑟发抖,白天燥热难安,如烈火焚身,被体内蛊毒折磨地死去活来,她这六年过得真的很苦。”顿了顿,目露怜惜之色,动容道:“所以她让我下山寻你回宫,她想把梵音宫宫主之位交由你,她打算潜心闭关修炼,直到将体内蛊虫炼化为止....”

    “没用的.....我已经问过我义父,阴阳离合蛊不是寻常蛊毒,是炼不化,就算闭关修炼只能暂时压制与缓解冰火两重天的煎熬。”扈力钦听到两人的对话,愁眉不展,沮丧道。

    萧音音见杜蔓好像知晓真相,却选择了低首沉默不语,玉容流溢出失落与伤感,让萧音音不免担忧,动容问道:“那怎么办?符毒都有解药,这个阴阳离合蛊毒难道没有解药吗?”

    扈力钦蹙眉摇首道:“天鹰巢的解药在七年前就被萧虹仙毁了,如今别无他法,要么舒宫主与....施蛊者唐柯....”后面的话让扈力钦又愤怒又痛苦,紧抿的双唇止不住地颤抖,续道:“与他成亲,但这是下下策,舒宫主那么外柔内刚,她许是宁死都不愿意那么做。那么唯有最后一个法子:她与掌握道法的男子同修阴阳离合内功。”

    葛胤刚刚照顾孟秦飞睡下后,走出房门便听到三人的对话,不由对舒晴的遭遇感到担忧与同情,因为自从身世大白之后,他知道舒晴与自己还有表亲关系,思索之下的他欲言又止。

    “情蛊也是一种蛊,就算解药毁了又如何,可以试试用同样救萧遗阳的法子救救那个叫舒晴的女子.....”唐苋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完全不懂众人的悲伤,冷冷地说。

    葛胤恍然大悟道:“苋儿,你的意思是用你给我的瓷瓶吹起起符曲,引出疗伤蛊,替舒宫主解毒也会达到同样的疗效是吗?”

    唐苋微微颔首,漠然道:“对,葛胤我与你们口中的舒晴不熟,没有卖这个救命人情的必要。我今晚找你是跟你商量明日启程去剑尊门的事情。”说着眼神不经意瞥向扈力钦,仿佛把扈力钦脸上担忧与惊讶交织之色看在眼底,她的唇角竟然扯开了匪夷的笑意。

    葛胤与唐苋一同走到角落,葛胤发现唐苋手肘上用丝巾随意包扎着被自己用剑气留下来的狭长血痕,不禁动容道:“你手臂的伤还疼吗?”

    唐苋倒是没有料到葛胤先是开口关心起自己的手臂伤势,心中莫名一暖,但她故作不在意,冷冷地说:“砍你一刀,看你疼不疼?”

    葛胤被这话说得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会,问道:“你方才说要与我商量何事?”

    唐苋负手在原地踱步了几下,忖道:“孟秦飞的伤势很重,大夫说不宜赶路,即便益州与渝州很近,不如再过两日我们一同前往剑尊门吧。”

    葛胤心忧孟秦飞伤势,应道:“苋儿,你想得周到,那我们就叨唠几日。”说着见唐苋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他浑身不自在,呐呐道:“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此时的唐苋倒是平易近人,只听她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收集八颗乾坤石呢?”

    葛胤没有马上回答,他心中思忖:“她那么介意自己是萧虹仙,肯定不希望我帮她重塑爱魄与哀魄。”心思缜密的葛胤一想到此处,便不置可否问道:“那你呢?为什么不折手段的收集它们?若我没有猜错上次你用竹熊就是为了让我与我大哥入局....因为我们两人体内共有三颗乾坤石。”

    唐苋灵眸一转,欣然道:“我义母九幽冥王要我收集乾坤石。”

    葛胤莫名一怔,他疑惑九幽冥王收集乾坤石的目的是否与净火教有关,那如果真如他所想的话,乾坤石若真的落入九幽冥王后果定不堪设想,不由后怕的他掩饰起自己担忧的神色,佯装淡然道:“既然答应你了,赴汤蹈火,我葛胤也愿意前往。”

    唐苋凝视着葛胤,似是在捕捉他脸上是否有异样的神情,很可惜,他的表情很真挚,真挚地让自己莫名心慌,一句话让她心口不禁一甜,那是一口蜜糖在心田处化开一般,酥酥麻麻的。

    翌日午时。

    葛胤一直守在昏睡不醒的孟秦飞身侧,一刻也未离开。

    这时孟秦飞缓缓睁开眼眸,见到葛胤坐在一旁,满脸写着疲倦,不禁动容道:“葛师弟.....你守了一夜.....”

    葛胤脸上除了写着疲倦,还有满腹心事,他见孟秦飞醒来,欣喜之色溢于言表,马上起身,道:“大哥,你先等下.....”说完一溜烟便跑出房门。

    而刚睡醒的孟秦飞身体极其虚弱,他迷迷糊糊地听到葛胤叫得一声大哥,不禁心下一咯噔,一股复杂的思绪涌上心头。

    半晌,葛胤端着一碗热乎乎的养生粥,小心翼翼地坐在孟秦飞身侧,缓缓用勺子舀了一口粥,轻轻放在自己嘴边吹了吹后,递到孟秦飞面前,道:“大哥,这是我加了一些党参、黄芪的药草熬出来,有补气益中之效,你身体虚弱,还是让我喂你吃吧。”

    孟秦飞大感受宠若惊,摇首道:“不不...这如何是好.....”他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疑问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葛胤恻然道:“葛胤决定了要认回自己的亲生父母、爷爷,还有你这位同父异母的长兄,如今剑尊门已经不如往昔,我们的生父萧雁裘疯癫失常,祖父昏迷不醒,如同活死人,我们各自的母亲都担起了照顾家中亲人的职责。长兄为父,秦飞大哥,以后剑尊门诸事,贯亭定以你马首是瞻。”

    这一句“长兄为父”让孟秦飞第一次尝到了亲情的甜头,从来都没有在萧戊光身上得到长兄该有的尊重,

    却在眼前这个刚刚身世大白的灰白青年身上初次体验到了手足之情,让他倍感欣喜与激动,这声长兄也预示着他身上该肩负的责任与使命。

    “贯亭....你的心胸比我而言更宽阔,我与我们的父亲决裂了整整三十八年,在他疯癫以后,我才慢慢地选择放下仇恨去接纳他,但是你用了一年的时间愿意去原谅一个曾经那么伤害你的人,去接纳这些曾经与你有师门瓜葛的剑尊门一切,这该是要有多大的胸怀才能做到。”孟秦飞感慨万千,向葛胤侃侃而谈道。

    葛胤谦虚地摇首否然道:“大哥你谬赞了,有一种关系是怎么狠下心来都割舍不了的,这是我母亲舒若芙教诲我的,那就是亲情。”

    “胤儿,你说得对,所以你与秦飞兄弟二人一定要团结一致,这样剑尊门才能恢复往昔的鼎盛。”舒若芙缓缓推门而入,动容道。

    孟秦飞摊开手掌,温暖一笑道:“从今以后,你是我的好弟弟,我是你亲哥哥...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这一句话说得葛胤热血沸腾,他知道孟秦飞伸掌向自己表达诚意,他是愿意放下因萧虹仙的隔阂接纳自己,不禁令他喜不自胜,忙不迭伸手与之一握,两只拳头握得很紧,两人在双掌握成拳的瞬间仿佛感受到了对方的澎湃热血,那是流淌着相同血液的力量。

    葛胤为孟秦飞喂完养生粥后,与舒若芙一起离开,走到通往火房的道路上,遇到了唐苋、杜若仙母子二人。

    “解忧姥姥....不对,应该叫舒姨.....你真的是瞒了苋儿好苦呀,兜兜转转你竟然是这家伙的亲娘.....难怪你时常向我打听他的消息。”唐苋嗔怪道。

    杜若仙温然道:“苋儿,你不能怪罪人家,你舒姨也是有苦衷,若不是为了胤儿这孩子,她断然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葛胤朝杜若仙作揖道:“若仙师叔....”

    杜若仙甚是喜欢葛胤的品性,频频颔首道:“胤儿你这孩子就是彬彬有礼,哎呦,若芙师姐你怎么生出这般乖巧温良的孩子....”说罢拉着葛胤的手腕,歉然道:“胤儿,你别怪苋儿,她这孩子现在做事情是有点狠辣,但她本性不坏,只是做事情欠考虑,所以才伤了你大哥孟秦飞。”

    葛胤赔笑摇首道:“若仙师叔请放心,苋儿是我认定的女子,此生此世她做任何错事,我都不会怪她。”

    这番话语让唐苋微微一愣,芳心猛然一跳,她抿了抿唇,表情透着一丝古怪,只听杜若仙称赞道:“好孩子,有你这话,我就不后悔曾经与你娘定下来的娃娃亲,果然是冥冥之中上天给苋儿撮合了这般好姻缘。”说着眸光渐渐闪过黯然之色,不由地瞥了一眼唐苋,大有怅惘无奈之色。

    唐苋捕捉这眼神背后之意,她明白自己的生母一直对自己失去记忆与害死养父萧尚奇而耿耿于怀,她玉容乍然阴沉下来,转身一句话也没留下便径直离开。

    葛胤本想追上前去,却被突然出现的杜蔓给抓住手臂,杜蔓焦急道:“能否将唐苋给你的疗伤蛊借我一用....”

    “当然可以,小蔓师妹...只是没有苋儿吹起符曲,怎么可能唤醒那疗伤蛊呢?”葛胤好奇问道,但见杜蔓低首不语,眼神闪烁,像是有不为人知的的秘密,这也勾起了他对杜蔓为何急于想要这疗伤蛊的浓厚兴趣,唯有应道:“那你随我去房里取吧。”

第五百零七章 圈套

    日落时分。

    神情怫郁的葛胤独自倚坐在门栏台阶上,清俊的脸庞上仿佛凝着一层阴郁的乌云,紧锁的剑眉猜不透他在忧愁些什么?

    “贯亭,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

    葛胤循声望去,见扈力钦远远走来,他抬起星眸的那一刻,眼神透出一丝凌厉的怒意,而后渐渐褪成了冰冷如锋刃的目光。

    扈力钦被这一双突如其来的眼神转变给惊到了,当迎上葛胤冰冷的目光时,他的嘴角刚扯开的笑容瞬间凝固,迟疑的步伐表达他内心的不安与担忧。

    最后他犹豫了一下,选择了避过这审视的眸光,话锋一转,赔笑道:“贯亭,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葛胤敛起容色,但脸上仍然流溢着清隽入骨的倔气,嘴角强行扯开一丝牵强笑意,不置可否道:“力钦,你说什么东西会改变一个人的初心,做一些违背意愿的事情?”

    扈力钦闻言面色一怔,只觉此言仿佛直戳他心房,莫名感到一阵心慌,他极力掩饰情绪,幽幽道:“或许命运吧,无奈地改变初心,去伤害去毁灭,却始终失望透顶。”

    葛胤明亮莹澈的眸光闪烁着一丝浮躁的狂澜,他抬首微笑道:“力钦,苋儿如今成这样,我也只能慢慢用自己的初心改变和感化她。你与我的表妹晴儿一定要好好的,若是真的很爱请深爱,不要有任何顾忌,没有什么困难是不能战胜的。”

    扈力钦重重颔首,附和道:“若是可能,我们会亲上加亲。”他将充满浓浓真挚与诚恳的双眸投向葛胤,这是习惯隐藏容色的他第一次用充满真情实意的目光去表达深深的诚意。

    可不知为何,他刚巧低头避过了,皱眉道:“听小蔓师妹说,晴儿她其实在渝州城,住在兴隆客栈甲字一号房内,可小蔓师妹不想让我们告诉你,怕你担心,因为她身中情蛊,受冰火煎熬影响,整个人消瘦如柴。你若是得空可以偷偷去看一看她。”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扈力钦恍然明白葛胤方才的神情为什么那般凝重,一想到那清冷的白衣女子在这座城里的某个角落默默受着煎熬时,他心急如焚,拨腿便朝大门方向冲去。

    葛胤望向扈力钦离开的眼神晕染着一丝失望,双掌竟然紧握成拳,关节咯咯声里却是透着一股浮躁之气。

    拼命狂奔的扈力钦只感觉自己全身有使不完地力量,因为那力量之泉在他心里最深处不断地汩汩涌出,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那一抹绝美的容颜。

    焦灼之中想到了杜蔓对自己

    的话语:“扈师兄,我已经拿到这疗伤蛊的瓶子,可是唐苋这臭丫头死活都不愿意吹起符曲去试试救救晴儿师姐,晴儿师姐是那么倔强的人,她不可能会为了活命,就去求唐门求唐柯,所以我只能孤身来唐门。我把这疗伤蛊交给你,如果你有办法,就试一试,葛胤师兄还准备拿这个疗伤蛊去救萧老门主呢。”说着将瓷瓶塞到自己手里。

    扈力钦手中不知何时紧握着瓷瓶,他握得很紧,可想而知这瓷瓶的重要性。

    “我凭什么帮你,扈力钦你以为你是我爹的义子就可以让我去救你的情人吗?唐柯下情蛊也是为了我义母九幽冥王,我若是救了舒晴,那岂不是和她老人家作对。”唐苋神情淡漠,冷冷一笑道:“况且你要知道一瓶的疗伤蛊只能吸出一人的蛊毒,一旦吸出疗伤蛊就死掉了,我还要靠这个与葛胤好好做交易呢。”

    他回忆起几个时辰前与唐苋的对话,心中备受煎熬,可还是选择让杜蔓去要了那疗伤蛊,他本想把疗伤蛊换一瓶假得还回去,可一听到舒晴来到渝州的消息,他想去救舒晴的心已经急不可待了。

    “对不起,贯亭,我又一次伤害了你.....”

    千言万语也道不尽他对葛胤的内疚,激动的他双眼通红,眼角淌出的泪水承载着他多年来难以排遣的无奈与愧疚。

    但是为了他心爱的女子,他只能选择不计后果地自私一次。

    渝州城,兴隆客栈。

    早已失去理性的扈力钦不顾客栈小厮的询问与阻拦,跌跌撞撞地跑到了甲子一号房的小院门口。

    门口站着一名绝世貌美的紫红衣裙女子,她对着大门恻然道:“舒师妹,以往我们之间的恩怨都一笔勾销吧,我知道你不愿意将你最脆弱的一面让我们看到,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同门师姐妹,音音作为大师姐要担负起师门大师姐的职责,好好照顾你与杜蔓师妹,况且杜蔓师妹已经说了,她快找到可以解情蛊的办法,你不如见见我,我们好好商量如何应对,可以吗?”

    萧音音与舒晴的恩怨纠葛,扈力钦不明白,但是他知道萧音音的诚意是毋庸置疑的,便走上前去,附和道:“晴儿...舒宫主,我是扈力钦,身中情蛊也非你之所愿,你若不愿意见我们,也不打紧,但是我和杜蔓师妹已经找到了解情蛊的办法,只要你愿意让我进去试一试,或许真的有效。”

    “师姐,师姐,你在里面吗?我是小蔓呀,扈师兄所言非虚,我们从葛胤师兄手中拿到了疗伤蛊,听唐苋....就是仙儿说只要吹起起符曲,那疗伤蛊就会将你体内的情蛊蛊虫吸出。”杜蔓不知什么时候匆匆赶来,她先是一脸茫然无措地盯着扈力钦与萧音音两人,听到两人的话语,便露出

    信以为真的表情,连忙劝道。

    扈力钦激动道:“舒宫主,那起符曲我会,你若不愿意当面一试,不打紧,你让小蔓把这瓶子送进去,贴身放在你手臂上,这样我好吹起起符曲,让蛊虫为你解毒。”说着将手中的瓷瓶递给杜蔓。

    杜蔓忙不迭地接过,靠近大门,劝道:“是啊,师姐让小蔓进来吧,你现在的模样我又不是没有见过,是消瘦了不少,但在小蔓心里你还是美若天仙,扈师兄那么担心你,他也不会嫌弃你吧。”

    “慢.....小蔓一人进来便是.....要试便试吧,反正我如今已经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屋子里传来沙哑晦涩的女声,声音带着浓烈的哭腔。

    扈力钦浑然没有在意,许是因为受那情蛊折磨所致,眼见杜蔓推门入内,那门缝间瞥见一抹白衣身影躺在床上,只是惊鸿的一瞥也让扈力钦担忧不已。

    杜蔓进去之后,房门立即关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里面传来杜蔓软绵无力、吞吞吐吐的声音:“扈师兄可以吹曲了....”

    一颗心全然扑在那白衣女子身上的扈力钦全然忘记所有顾忌,随手向着身后大树摘下一片绿叶子,用双唇含着那片叶子,徐徐吹出曲调,诡异的状况出现了,随着他曲调的吹响,他唇边的绿叶子竟然变成了黑色的。

    这曲调很是怪异,“簌簌”声如百灵,听之让人心颤。

    萧音音玉容大变,熟知音律的她有过耳不忘的本事,她心中恍然大悟:这声调不就是当年在萧遗阳寿宴上,与唐义林等人一起来的蒙面男子吹起的起符曲吗?

    “啊....”

    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扈力钦心急如焚,当即破门而入,一把斧锋在他后背划了一斧子血口。

    扈力钦按着后背,手掌上染满了自己的鲜血,他蓦然转身,发现身后站着一名壮实青年。

    那壮实青年面色铁青,他脱下罩在身上的白衣掷于地上,一手握着三板斧,一手松开一直用手肘勾住的杜蔓,许是方才那声惨叫是因为杜蔓反抗他的束缚,狠狠踩了他一脚。

    “狄印.....”

    扈力钦惊骇万分,他认出了那壮实青年的身份,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舒晴的身影,下意识大感不妥,原来自己中了人家的圈套。

    在等他察觉门口动态时,才发现门口正中央的位置不知何时站着一位清癯俊秀的灰白青年,只是那青年的星眸燃起熊熊怒火,这怒火里掺杂着多种情绪,失望、讥诮、痛心、狷狂。

第五百零八章 决裂

    “十一年前,剑尊门,是你吹起这要命的起符曲,让身中罔心蛊的仙儿发了疯似的对我下杀手。在那一年的中秋夜,你也同样让仙儿失手错杀我养父葛贤德。我一直不明白当年你的眼神明明对我父亲是充满深深恨意,为什么看到我的那一刻,你是犹豫与恍惚。现在我终于明白了,那个我找了十一年的吹曲人竟然是我肝胆相照的好兄弟扈力钦。”灰白青年白净面庞气得青紫,两条青筋在两额鬓角暴凸而起,浑身上下散发着勃勃艴然之气,他不禁冷冷发笑道。

    扈力钦从一开始的大骇慢慢变成了无奈与怅惘,委屈、愧疚牵扯交织在紧皱的眉间,喉间原本想呼唤出一个叫“贯亭”的名字,却始终卡在喉咙里,艰难焦灼后又咽了回去。

    经过一番良心谴责与家仇派恨的挣扎后,他的眼神只剩下了满满的冷漠与狂悖。

    他不想去为自己争辩什么,异常沉稳冷静的他好像一颗本来柔弱的心变得坚硬如石,冷漠笼罩心头。

    在此刻,葛胤与扈力钦进入了长达许久的四目对望,这两双曾经将情义与肝胆装进心中的星眸,如今只剩下了深深的陌生感。

    葛胤从怀里拿出一块木制图块,这图块圆形扁薄,上面刻着一轮烈日和一片草场,他指着那图块上刻画的图案,饱含深意道:“红日妍妍、草色青青,是艾非爱,是晴非情。若不是杜蔓师妹告诉我,我真的不知道十一年前在流水镇想要杀死我父子二人的蒙面杀手是你,还记得你当年怀里的这个与我表妹舒晴的定情信物吗?我不停地在想这上面的烈日与草地到底是什么意思?原来日青为晴,是我舅父舒若尘当年为女儿晴儿取名时专门刻了这么有象征意义的东西。”

    扈力钦瞠目结舌,双眸盯着那块自己丢失已久的心爱之物,脑海里想到了一幕幕的往事,令他震惊不已。

    十一年前,流水镇葛家小院的中秋夜。

    蒙面的扈力钦与奋不顾身飞扑而来的葛胤一同倒地,在拉扯之时,他怀里的这个木制图块,却被葛胤扯掉了。

    同样的时间,他与舒晴在南疆的那一个不眠之夜。

    “舒宫主,能帮个忙吗?”

    那素灰少年轻轻地拿着羊角梳子,穿过那柔软乌黑的发丝,那是讲述着一个古老的誓言:“羊角直下,终不悔。”

    “这把羊角梳子做工粗糙,但我此生只为你而制作,希望你别嫌弃。”素灰少年将羊角梳子递到清冷绝美的白衣女子面前。

    白衣女子一直沉浸在前一刻这素灰少年为自己梳那三千青丝的动情画面里,久久才晃过神来。

    此刻的她放下以往的冷傲与漠然,接过那羊角梳子,珍之重之地摩挲着羊角梳子。

    “这个在我看来是最精致的头梳。”

    她清眸流转间,似是想到了什么,唇瓣凝起柔和悦色,她从袖口里拿出一块刻着一轮烈日与一片草场的图案圆块,温然道:“红日妍妍、草色青青,是艾非爱,是晴非情,这是我爹给幼时的我做得信物,里面藏着我的名字,就当交换吧。

    这虽然名曰是物物交换,其实在这一对男女心中这是不宣之于众的睹物思人的另一种方式。

    可在这个美好的故事之后,却成了足够让葛胤与扈力钦决裂的导火线。

    悔恨的杜蔓扶着墙壁,左看葛胤右瞧扈力钦,不停地自责,因为是她无意间点燃了这兄弟决裂的导火线。

    就在前面几个时辰,受到扈力钦之托的杜蔓向葛胤借用装有疗伤蛊的瓷瓶。

    葛胤带着杜蔓去自己房中包袱里取瓷瓶时,那一块一直被葛胤收藏着的木制圆块竟然掉了出来。

    杜蔓捡起那块木制圆块,仔细打量里面的图案,惊奇道:“咦,这不是我晴儿师姐的贵重信物吗?怎么会在葛胤师兄你这?”一脸匪夷所思的她开始大胆猜测道:“师姐明明说把这个送给她心上人了,难道扈师兄不是师姐心上人,葛胤师兄你才是......”

    葛胤闻言猛然一惊,追问道:“你说什么?这是舒晴之物,我表妹的吗?送心上人?力钦?”

    杜蔓见葛胤一脸茫然,便不敢妄自猜度,耐心解释道:“这可是晴儿师姐她爹娘留给她的东西,你看这图案寓意着晴字,红日妍妍、草色青青,是艾非爱,是晴非情,这是他父亲舒若尘所说的。后来在十一年前就没有看到师姐拿出这个了,因为这对她来说很重要,几乎逢年过节她都会拿出来睹物思人一番。我还问过她东西去向,她说送给一个曾经送过她礼物的人,那扈师兄送过羊角梳子,师姐对他有情意,那这东西不应该是在扈师兄手里吗?难道是扈师兄转送给你了吗?”

    葛胤犹如遭受晴天霹雳,浑身震颤,当他解开了心中一个追寻十几年的答案时,他没有丝毫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思绪混乱,那不确定感与不安感依旧笼罩心头。

    多个巧合联在一起,将葛胤与扈力钦远远隔开,兄弟之间的失望与背叛将两人推向了关系决裂的悬崖边上,永远难以回头。

    “我养父葛贤德是杀害你爷爷扈相农的凶手之一,这是你要动手的原因是吗?但是我和仙儿又如何伤害你,你一次次地用起符曲折磨我们,这是为何?”葛胤注视着扈力钦,一直等待扈力钦的答复。

    狄印持着三板斧,怒喝道:“这狐狸头就是把我们兄弟俩当猴耍,他明明知道他所做的事情会对我们带来巨大的伤害,他仍然选择这么做,根本就没真心把我们当兄弟。贯亭你今天认清他的为人还来得及。”

    萧音音冷静的清眸中闪烁着惊怔的微漾,敛容道:“一年前,替唐义林吹起符曲,令爷爷体内符毒发酵的蒙面人是你扈力钦,可慕容秋水不是被唐门和净火教所害吗?你怎么能助纣为虐?”

    扈力钦按着后背的斧伤,面色煞白,冷汗涔涔,他紧皱的剑眉微微一抖,咬牙忍痛嘴里发出“嗬嗬,嗬嗬”冷笑,俊俏的脸庞凝着决绝后的无畏之色,坦白道:“我们三个从来都不在同个起跑线上,根本无法体会各自的处境。葛胤你是天之骄子,永远不需要面对世间最黑恶的一面,自有贵人相助,剑谱绝学唾手可得。当年对你下手,我也是逼于无奈,谁让我成了我义父唐义林的棋子,恩恩怨怨就与狄印一样,北苍派让狄印赴汤

    蹈火,狄印莫敢不从,这也是我的处境。而我对狄印没有愧疚,报仇雪恨天经地义,谁让你拜在我仇家门下,灭他北苍全派,只留你一人性命,那许是我扈力钦对盟义最大的仁慈。”说着目光移向葛胤,露出匪夷之色道:“只是我千算万算却未料到贯亭你既然知道我是那吹曲之人,还能那么冷静地质问我,并设下这样的圈套引我自现原形,了不得了不得....这算不算你在算计我?”

    许是说话过于激动,气力过猛,牵扯背后伤势,他不禁身躯趔趄欲倒,他单膝蹲身,内疚不已的杜蔓心疼被推向众矢之的的扈力钦,歉然道:“对不起,都是小蔓的错,小蔓的多嘴,才.....”

    “什么叫算计,若不是你心忧舒晴,我如何能让如此警惕的你露出狐狸尾巴,你既然心中无愧,又怎怕我的试探,扈力钦难道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葛胤一声怒斥打断杜蔓的话语,也把杜蔓吓了一跳而噤若寒蝉。

    扈力钦惨淡一笑,摇首道:“没有什么好解释了,既然这样我们只能为敌,也好,以后我不要再有顾忌地去报仇,昧着良心地下狠手。”语气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释然感。

    狄印向着扈力钦一步一步靠近,那股子的怒气顺着死灵屠龙斧的绿光爆绽起来,仇恨像断了线的风筝失去了控制,森然道:“扈力钦,既然为敌,那我二人的这笔账,你今日不算清楚别想离开,我们先来算算连胜师兄这笔血债。”

    “他为祖父报仇,就算伤害了仙儿和你们,那有什么错,只能说立场不同。狄印你翻脸不认人,就想对你曾经的兄弟痛下杀手吗?”杜蔓感受到了狄印身上浓浓的暴戾之气,她当即张开藕臂挺身护着扈力钦,质问道。

    葛胤察觉到了狄印的古怪变化,再瞥了一眼蹲在地上咬牙痛恨的扈力钦,背上斧头所伤的鲜血一滴又一滴地洒落在地上,看来狄印这一斧头下去是有多重,那对他的恨意要有多深才能这么用力地挥下这一斧。

    他幽幽吐了一口心中愤懑之气,厉喝道:“阿印,任你多么想算账,你都得放他这一次,毕竟当年你在苍林城,他曾护过你。做人不能忘本,但也不能任人践踏。扈力钦,从此我们山水不相逢,恩义到尽头。”

    狄印犹闻言犹豫了一下,终究将手中斧头负手于背,也是这般冷静下使他身上的戾气消褪了不少。

    杜蔓搀扶着受伤的扈力钦艰难地走出客栈。

    唐苋在两人前脚刚离开后,便后脚赶来,藕臂环胸,漠然道:“还好这瓶疗伤蛊是假的,不然葛胤你就折了夫人又赔了兵。”

    葛胤没有丝毫惊讶之色,仿佛早已洞悉了唐苋有意离间他与扈力钦的兄弟情义,但在他看来若说离间,不如说趁势揭穿。

    他淡淡苦笑,神色阴沉中透着一丝怫郁之色,一步一步靠近唐苋,朝唐苋附耳道:“你处心积虑地煽风点火,不就是想我与他彻底决裂吗?”

    唐苋微微一怔,只感觉耳边传来如羽毛般的声音酥麻酥麻,但是她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舒适感,反而因为他的话语令人心下一沉。

第五百零九章 鸢尾

    唐苋怔然的是葛胤为何把她的心思看得透透的,还依然选择顺水推舟地去设计诱扈力钦去承认,这倒是让她对葛胤的心思有些猜不透。

    “你们本来就不是同路人,你是融入骨子里的正道之人,而他亦正亦邪,你永远看不穿他,何必勉强自己与这样的人称兄道弟呢。”唐苋唇边勾起讥笑之色,嘲讽道。

    这一句话说得让葛胤莫名怄火,他一改彬彬儒雅之态,粗暴地伸手掐住唐苋的玉腕,用霸道的口吻道:“我们也一样,但是唐苋,我告诉你,不管你亦正亦邪也好,是彻头彻尾的魔教妖女也罢,我都不会放手。”

    唐苋心下一骇,注视着他那双决然坚定的浩瀚星眸,本来倨傲冷漠的心不禁柔软下来。

    葛胤的变化一直被一旁的萧音音看在眼底,她嘘唏不已,原来当年那个纯善软弱的青衿少年,也学会了用计谋去保护自己、用霸道去守护心爱之人。

    偌大的渝州城,扈力钦与杜蔓二人一直徘徊在街头,不知该去往何方。

    街角无人的小巷子里,一袋袋废弃的沙包堆成的软塌上趴着受了斧伤的扈力钦,他身下紧紧搂着琅琊仙刀,血珠一滴滴地渗入刀鞘,冰蓝的华光时闪时没,仿佛体会到了主人孤寂倨傲的心境。

    手忙脚乱的杜蔓心忧如焚,抱着一堆东西跑到扈力钦身旁,见扈力钦病恹恹地趴在沙包上,不由心疼道:“扈大哥,你还好吗?小蔓依你所言,去附近的药铺要了一些止血散,还有一壶酒。”

    她秀目望着扈力钦后背那一道狭长且深深的斧头伤口,左右瞥了两眼酒壶与止血散,惊慌失措的她却不知道如何下手,不争气的泪珠止不住地滑落眼角,她急道:“明明受了伤为什么不愿意去药铺治疗,让我这么个笨手笨脚的人为你疗伤。”

    扈力钦既然选择默默承受痛苦,草草包扎伤口,定有深意,她见扈力钦疼得话说不出来,便话锋一转,劝道:“哎呀,不想去药铺,也可以回唐门,唐义林可是你义父呀。”

    “不行,药铺人多眼杂,这渝州城处处都是唐柯的眼线,被唐柯这等小人知道了,又会落井下石,他早就希望看我们兄弟三人决裂,想看我笑话,我偏偏不能让他得逞。”

    尽管木已成舟,扈力钦仍然不希望与葛狄二人的恩怨纠葛让外人置喙,他言语中透着一股子的倔强,但不知是不是后背凉风灌入伤口的蚀骨之痛,令他痛哼一声,脸色又惨白了不少。

    可一想到他的义父唐义林,莫名的不信任感涌上心头,摇首道:“唐义林与唐柯始终是叔侄,我扈力钦是个外人......唐苋有意挑拨我们的关系,定受他默许,也罢,也罢,都是我当年的助纣为虐......劳烦杜师妹依我所言,处理斧伤即可,没什么大碍。”

    杜蔓捕捉到扈力钦眼里那一瞬间对唐门以及唐义林的怨怼之色,她明白或许他内心深处对唐义林有很深的隔阂,只是习惯伪装起来。一想到他明明是为了唐义林才深深伤了与葛胤的兄弟情义,就为他感到大大的不值,明明他很重视这段兄弟情义,却任他如何解释都说不清捋不开这已成定局的恩怨纠葛。

    可能在扈力钦心中有过悔恨与愧疚,想过如何去弥补,可是太迟了,还是在唐苋的搅#弄下彻底决裂,这种委屈与无奈的心酸苦楚比背上的伤口还痛上千倍万倍。

    杜蔓开始不停地自责道:“对不起,是小蔓不好,傻乎乎地说些什么话不知道,我原来听音音师姐说晴儿师姐专程为了治蛊毒一声不响地来到渝州,没有想到这是音音师姐串通了葛胤师兄演得一场戏罢了.....”

    扈力钦全然没有怪罪之意,当听到杜蔓提起舒晴时,不禁忘掉了背上的伤痛,问道:“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时,你们是在哪里?她还好吗?”

    杜蔓抿嘴沉吟,一眼便看穿了扈力钦眼中的那一丝怜惜与担忧之色,对舒晴之情溢于言表,那拔凉拔凉的冷风肆无忌惮地吹入心房,她极力掩饰内心的情绪,重重颔首道:“她很好,虽然中了情蛊,但是她意志坚定,把自己关在洞里闭关。”

    扈力钦听罢后才松了一口气,皱眉道:“来吧,杜师妹,按我说得做去包扎伤口。”

    杜蔓饮下一口酒水,为自己壮胆,大大咧咧的她对于疗伤这细致活是毫无头绪,她缓缓将酒壶之水倾倒在伤口上,听着渍渍哗哗的洒水声与扈力钦急促的呼吸哼哧声,两串泪帘悄然滑落。

    紧接着伤口被酒水濡湿的丝巾擦拭之后,均匀地在伤口上洒些止血散,一圈两圈的白色布带缠绕在扈力钦的胸膛,总算是大功告成的杜蔓仰倒于地。

    “呦.....我倒是谁呀,扈掌门你如今胆大到了可以在大庭广众的街巷里,与一位姑娘坦胸相见。”那长相颇具西域风的异族青年与四五名身着逍遥门服饰的男弟子停在了巷口的位置,他先后认出了扈力钦与杜蔓,不禁讥讽道:“这姑娘不是梵音宫的杜蔓师妹吗?你们是在行云布雨还是学乾坤祖师与杜梵音禅道双修啊?”

    这一群人闻言瞬间哄堂大笑。

    杜蔓慌忙拭掉娇容上的泪痕,径自起身,从袖口抽出一把软剑,娇喝道:“胡言乱语,丁司杰,你这个逍遥门的败类,说我杜蔓可以,诋毁梵音宫不行,我要撕烂你的臭嘴。”说罢当即出剑猛刺。

    丁司杰旋身一闪,避过杜蔓这一猛刺,杜蔓见他面色傲慢轻浮,浑然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便凝剑一引,施展起梵音宫 妙法莲华剑法。

    那殊璃清丽的白衣女子,软剑笔直破空而上,片片花瓣簇拥着长剑在半空盘旋起舞,空灵曼妙的剑法,猝不及防地向着丁司杰袭来,她像极了一朵白色鸢尾绽开纯真明媚般地俏丽。

    丁司杰左手掌心一抹,运起上善灵力,一轮阴阳无极金圈华光乍起,在虚转呼哧间将杜蔓的飘逸剑法打散,一掌冷不防击落于杜蔓左肩上。

    杜蔓娇躯弹飞,重重撞击在墙上,弹起落空,嘎吱一声,可见肩部骨头定被撞裂。

    “小蔓师妹....”

    扈力钦怒喝一声,忍痛起身,披着自己的外衫,蹲身察看杜蔓伤势,只见杜蔓嘴角溢出血水,但为了不让自己担心,仍然摇首道:“小蔓没事,丁司杰来者不善,扈大哥你趁机逃走,免遭羞辱,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他闻言脸庞流露出感动之色,幽幽道:“一直以来,多谢小蔓师妹你的支持与关爱,可是扈力钦是不祥之人,害得秋水香消玉殒。丁司杰与我本有宿怨,所以该离开的人是你。”

    “十几年前,在南疆,我丁家三兄弟想追求萧戊曦,被你英雄救美,好呀,今天你又换了佳人在侧,果真是艳福不浅啊。”一直站在身后的鼻阔眼大、浓眉长脸的青年肆无忌惮地走上前去,拾起扈力钦丢在一旁的琅琊仙刀打量了几番,啐道。

    扈力钦傲然道:“丁司南,不要用你的脏手动我的琅琊,否则我会卸了你的胳膊。”他转头对丁司杰续道:“逍遥门是名门正派,你如今带着你派中弟子,在这大庭广众下以多欺少,难道不感到羞愧吗?”

    丁司南浑然不惧,紧握琅琊仙刀,肆无忌惮地抬到砍向扈力钦左肩,谁知道扈力钦口中默念琅琊仙刀的刀决,唤起了琅琊仙刀的刀魂,冰蓝之光华丽亮起,让丁司南所握仙刀之手犹如被触电一般,断然松开刀柄,琅琊仙刀咻得一声落到了扈力钦手中。

    一直在观察扈力钦的丁司杰深知扈力钦背部受了斧伤

    ,但扈力钦自从在梵音宫与舒晴击败九幽冥王之事传来后,让他对扈力钦心有忌惮,若一群人合围攻之,或许有取胜的把握。

    丁司杰没有答复扈力钦,疾步上前,凌空幻出一把长剑直挥扈力钦面门,扈力钦有伤在身,不敢全力相击,一直仓促后退,躲避丁司杰凌冽的攻势,直到被他逼到墙角,才准备奋力持刀一击时,才发现丁司杰突然收起攻势,并急速后退,长剑剑尖直接扎进杜蔓白衣衣口,轻轻一扯,衣口连着衣服侧面被斜斜扯开了一大道长长的口子,他也手速极快,直接封住杜蔓几处穴位,让他动弹不得。

    “扈力钦,你竟然轻薄梵音宫杜蔓师妹,我们逍遥门弟子岂能袖手旁观,今日我们要惩奸除恶。”丁司杰灵机一动,反口呵斥道。

    这时丁司杰身侧的几名逍遥门弟子一脸茫然,后知后觉懂得了丁司杰想趁机铲除扈力钦,纷纷邪魅一笑,依言大喝道:“是,我等定当全力配合丁师兄铲除这六空派淫贼。”

    “你们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诬蔑,还用所谓的正道来粉饰太平,简直太无耻了。”

    扈力钦生平最恨的便是别人的诬蔑与算计,连同以往的怨恨一股脑地全部冲上天灵盖,浑然忘记了身上的疼痛,紧握琅琊仙刀凌空反击。

    以丁司杰为首的六名逍遥门弟子,一起轮番群攻扈力钦,负背受敌的扈力钦,左脚被丁司杰用剑暗算割伤。

    只剩下一个丁司南置身事外,他把自己的目标转移到了杜蔓身上。

    丁司南色眯眯地盯着杜蔓,色心大起,道:“杜蔓姑娘别怕,那扈力钦这个禽兽这么欺负你,我们一定会好好保护你。”说着上前抓住她的肩头,准备上下其手,大有轻薄之意。

    杜蔓用眼睛死死剜着他,娇躯无法动弹只能任人摆布的她心有不甘,颇为傲骨,娇喝一声:“滚,你再过来,我便咬舌自尽,做鬼都放不过你。”

    许是扈力钦听到宛如倨傲鸢尾花的杜蔓在以死明志的呼声时,盛怒之下的他双手掐出一个法印,诵出煌煌威武的御刀真诀:

    “两仪乾坤,四御天帝。神将轮回,歌无极斩妖魔。”

    随着他凭空一划,琅琊仙刀带着不可一世的巍巍华光直冲云霄。

    云霄没入琅琊仙刀之后,突然风云变色,一抹金色祥云燃烧席卷。

    巷子正上方的方寸天空竟然降下一道金色神雷,那召集了八方精魄灵力的神雷凝幻成一位伟岸威武、身着黄金铠甲的神将,神将紧握云霄飞出的琅琊仙刀,只消信手一挥,强大的冲击破在扈力钦的屈指挥斥下,那五名逍遥门弟子便毫无招架之力地倒地惨死。

    丁司杰情急之下,竟用自己同门弟子的身躯挡住飚向自己的冲击波,虽未致命,但也被那冲击波余威弹飞到巷口。

    扈力钦虚光斜斜一挥,那准备轻薄杜蔓的丁司南顷刻间身首异处,血溅三尺。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二哥惨死在自己面前的丁司杰愤怒之际却惧于琅琊仙刀之威,大气不敢出,选择了为了保命而撒腿逃遁。

    扈力钦脱下自己的外衫罩在险遭欺辱的杜蔓身上,并解开她的穴位,惊恐万分的杜蔓整个娇躯蜷缩到扈力钦怀里,浑然不在意他是上身**着,不停地啜泣道:“扈大哥.....”

    “不怕,不怕,这些恶人死了,扈大哥会保护你。”一声轻柔的安慰之语足以让这朵受惊惶恐的鸢尾花再次流溢出明媚异彩。

第五百一十章 爷爷

    益州,剑尊门。

    萧遗阳静静地躺在床榻上,他的徒子徒孙们皆在屋外守候,一曲轻快灵动的起符曲悠扬响起,吹动起符曲的是一位清丽的墨绿衣裳女子,她启唇轻抿黑色叶子,幻出一个个金色符字。

    葛胤手心托着的瓷瓶发生猛烈颤动,一缕袅袅绿烟冒出,随即一只绿油油的蛊虫跳了出来,直接跳到萧遗阳的手臂上。

    那蛊虫张口顺着血管咬下去,咕咕鲜血直没入它的腹腔,此时那墨绿女子所吹出的金色符字全部浮在萧遗阳的周身。

    萧遗阳身躯莫名剧烈抖动,可把一旁的萧尚全、萧雁枳、孟秦飞吓得一跳,面容姣好的天青色衣裳女子镇定道:“这是疗伤蛊在吸出爷爷体内的符毒,你们不要担心。”

    果然接下来萧遗阳手臂上的血管竟然呈乌黑色,令血管暴凸起,好像有黑色的小虫子在血管上爬行蠕动,须臾之后,那只疗伤蛊竟然从绿油油变成了乌黑色,而那时流经手臂的血管也慢慢变成了原来的颜色。

    目睹这一切的天青色衣裳女子不知为何一阵恶心反胃。

    眼见这疗伤蛊完成吸取符毒的使命后,便奄奄一息了。

    葛胤见那疗伤蛊一命呜呼,心道:“还好当时苋儿给的是假的疗伤蛊,若被扈力钦用了,岂不是救不了爷爷。”他忐忑之余又对唐苋心怀感激。

    那墨绿女子停止专注吹曲的举动,长长舒了一口气,道:“劳烦戊曦姑娘给萧门主继续针灸药浴吧,相信这两日内,萧门主就会苏醒。”

    “不管你是仙儿还是唐苋,你怎么可以不叫爷爷,叫门主。这么生份呢,他可是最疼爱你的。”萧雁枳本就是心直口快的火爆性子,自从萧尚奇死后,他便对唐苋有很深的怨气,他斥责道:“他老人家平时最疼爱你了,怎么丢了精魄就可以忘恩负义呢?”

    无动于衷的唐苋狠狠白了一眼萧雁枳,讥讽道:“他也只是利用当年的仙儿罢了,为他那个不孝孙儿、扶不起的阿斗萧戊光找个贤内助来延续剑尊

    门萧氏日后的辉煌,他也不过是老奸巨猾的老家伙。”说罢转身径自走向门口。

    萧雁枳气得面色铁青,一掌拍碎扶手的茶几,怒斥道:“臭丫头,简直反了天,你养父萧尚奇尸骨未寒,你便这么对待生你养你的剑尊门,真不是个东西,看我不劈了你。”说着举掌凌冽地呼向唐苋的后脑勺。

    葛胤见状悚然一惊,体迅飞凫,直接挡在唐苋身后,迎面挥出凝聚着禅道两股绝学内劲的一掌,与萧雁枳那一掌竟相抵在一起。

    两人不相伯仲地踉跄后退,萧雁枳错愕万分,喃喃自语道:“才短短十几个月的时间,这小子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禅道两股内劲也更加融合了。”他极力敛起惊讶之色,敛容道:“胤儿,你护着这臭丫头干嘛,她反正也不认得你,你要是稍有差池,我这做叔父的,怎么对得起萧氏列祖列宗。”

    唐苋恍然转身,下意识地担心起为他化解危机的葛胤,又见葛胤只是胸脯气血翻滚的猛烈些,并无大碍,她便安下心来。

    “咳咳咳......”

    萧遗阳突如起来的咳嗽打断了萧雁枳的话语,也引起在场众人的注意力。

    “爷爷.....爹.....”两种不同称呼的呼唤声此起彼伏,萧戊曦小心翼翼地搀着苏醒且坐直的萧遗阳。

    萧遗阳用虚弱的声音道:“雁枳吾儿莽撞,过府便是客,唐门主能够放下父辈恩怨,救老夫这条老命,又有什么可奢求的。”他顿了顿,坦然道:“在这床上躺了十多个月,你们的交谈老夫都听得一清二楚,却不能言语和动弹,着实憋得慌。”

    “爹,你现在怎么样了,手脚可以动吗?”萧尚全关切道。

    唐苋漠然道:“哪有那么容易好,这老头儿如今只是恢复了意识,周身还是难以动弹,毕竟毒素在身体流转,难免有所残留,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载,你们作为儿孙应该好好在他身侧尽孝才是,别总拽扯着外人替你们披麻戴孝。”说罢何其傲慢的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萧雁枳被她的话气得火冒三丈,手指指着她离开的方向,骂道:“这臭丫头说话真难听,简直简直.......毫无礼数。”

    虽然唐苋所言难听,但并非没有道理,萧遗阳神色黯然道:“这小丫头还是和以前那样面冷心热,话糙理不糙,你们也别难为她了,免得让胤儿难做....”说着饱含真挚情感的老目凝望着一旁心忧唐苋的葛胤。

    当葛胤听到这个百岁老人多么亲昵地叫唤着自己的名字时,不由愣在当场,胸中波翻浪涌,激动、狂喜、怅惘牵扯交织在一起,引得灰白青年鼻酸眼热,嘴唇颤抖,欲言又止。

    “胤儿,既然选择认祖归宗,你怎么还傻愣愣着,听娘亲的,快叫爷爷啊。”舒若芙理了理葛胤衣领,令它得以保持整洁,连忙劝道。

    萧遗阳虽然急切盼望着那一声爷爷的到来,但是也心疼葛胤一时接受不了,露出慈祥的面容道:“不急,若芙,来日方长,谁都想不到自己的亲孙儿近在眼前,难怪老夫就是和以前那个萧戊光亲近不起来,倒是喜欢胤儿这孩子几分,原来都是天注定的血缘。雁裘作恶多端,受到了难享天伦的报应,好在他的两个亲生孩儿都是至纯至善、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说着和蔼的老目缓缓移向一旁坐着的孟秦飞,仿佛对他孤身前往唐门为自己求药犯险了然于胸。

    葛胤许是被萧遗阳这般和蔼可亲的话语触动了,他蓦然跪地,作揖道:“爷爷.....胤儿愿意替我的生父萧雁裘为您老人家在旁尽孝。”

    这声爷爷叫进了萧遗阳心坎里,萧遗阳激动地嘴唇止不住在颤抖,一串串泪珠顺着舒展开的满脸皱纹流淌而下,仿佛盛开的菊花瓣鞠着一颗颗晶莹的朝露,每条皱纹都散发着幸福的笑意。

    “好好好.....剑尊门萧氏有二孙延续香火,此乃上天赐福,待我萧遗阳不薄。”萧遗阳执掌剑尊门一生,兢兢业业,奈何孙辈人才凋零,此刻葛胤认祖归宗,犹如神助,不禁感慨道:“胤儿,当年给你取名字叫戊光,是希望你能将萧家剑尊门光大发扬,可是天意弄人,怎料会出现换子风波,哎。”

第五百一十一章 赐名

    这迟暮老人思索之下,忖道:“萧戊光这个名字有太多的纨绔之名,不适合你了。爷爷再给你取个新的名字.....”

    他皱眉思索了半晌,眼角拉开两条鱼尾纹,欣然道:“叫萧明胤吧,明有日月交辉而大放光明之意,喻指日月阴阳乾坤,你与乾坤石从小结缘,又得到凤凰盟约中的朱佩,有乾坤之子的名声,萧明胤特指剑尊门萧氏公开的后裔孙辈,这名字最适合你不过。”

    葛胤嘴里反复默念着“萧明胤”这个名字,他甚是喜欢,不禁动容道:“是,孙儿萧明胤多谢爷爷赐名。”但一想到葛贤德,就愁眉难舒。

    萧遗阳一眼便看穿了葛胤心中所忧虑之事,侃然道“以后你在剑尊门便叫这个名字,但世人皆叫惯你为葛胤,你日后行走江湖还是可以唤作葛胤,毕竟这是你生父以及我们整个剑尊门对你养父葛贤德的亏欠,我们不能就这么蛮横地便让你认祖归宗,等什么时候请你养父来剑尊门,老夫要向他道歉,以化解葛萧两家恩怨后,再将你这个名字正式公布天下,并纳入萧氏族谱内。”

    “爹,此举英明,既保全了葛贤德养育之恩,又彰显我剑尊门萧氏海纳百川之量。”萧尚全对萧遗阳这般深思熟虑的决定表示赞同,不禁附和道。

    萧遗阳望向孟秦飞,恻然道:“戊锋,这些时间,爷爷和你父亲多亏了你娘苑真与你的照顾,有些事情爷爷从不强求,认与不认都不重要,爷爷只是希望在剑尊门生死存亡之际,你不要忘记你身上所留的萧家血统就可以了。”

    孟秦飞突然跪在葛胤身侧,动容道:“爷爷,不管我是秦飞还是戊锋,您都是我的爷爷,从今以后我会在剑尊门照顾你与....他.....”说着将手掌按在葛胤肩头上,正色道:“和明胤二弟同进同退,肩负剑尊门第三代子孙的使命与责任。”他顿了顿,犹豫道:“虽然秦飞是长孙,但是我不愿意去担任剑尊门门主之位,二弟宽仁厚德、才学渊博,文武兼备,他是未来剑尊门门主的不二人选。”

    葛胤心知孟秦飞谦虚相让,截口道:“不,爷爷,大哥是长孙,修为高强,心思沉稳,无论杀伐决断还是为人处世都比我强,从他管理紫艮席的这些

    年便可知晓,所以大哥比我更适合继任门主之位。”

    萧遗阳见兄弟二人如此礼让,甚感欣慰道:“你们不必相让,原本你们的父亲不争气,所以爷爷打算让尚全继任,如今剑尊门遭逢大难,你们兄弟二人团结一心,让爷爷分外动容。可净火教蠢蠢欲动,不灭净火,乾坤焉能太平。尚全你继续担任本门代门主,秦飞任副门主辅之,尚奇一死,雁裘疯了,这两席还是需要年轻人继任。”

    “爹,尚全在您昏迷时已经做了安排,尚奇徒儿令狐晓虽然修为微弱,脾气执拗,但为人正直可担任绿巽席席主一职,雁裘大徒弟冷御臣掌管橙坤席多年,自然是担任不让。”萧尚全缓缓叙述,瞥了一眼葛胤,温然道:“明胤如今还是暂任黄震席,免得让净火教以为我剑尊门有崛起之势,反而会对我们一举攻之,等荡平净火之后,尚全定然将门主之位还于他。”

    这般深谋远虑让葛胤不禁生出佩服之心,本想开口推辞时,萧遗阳正色道:“尚全设想周到,如今我们剑尊门不能锋芒毕露,还是养精蓄锐,到时候才能为歼灭净火教出一份力,对外还是宣称我半身不遂,功法全失。”他望着葛胤与孟秦飞兄弟二人,投向无限期许的目光,道:“戊锋、明胤,萧家男孙只有你二人,希望你二人能够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保我剑尊门永世其昌。”

    葛胤与孟秦飞互看对方一眼,目光坚定的两人异口同声应道:“是,爷爷。”

    原来唐苋一直并未走远,她在门外认真听着屋里众人的话语,心中莫名生出对这个熟悉而陌生的门派的愧疚之感,她也开始质疑自己当初对剑尊门所做之事是对还是错,可始终有一种声音在脑子里不停地提醒自己:“唐苋,这是他们萧家人的温馨,你从头到尾都是外人。”

    晌午时分,地坤小院。

    萧戊曦正为坐在轮椅上的疯癫老者把脉,而那疯癫老者一见到孟秦飞与葛胤同时进来时,激动地唤道:“嘿嘿,秦飞哥哥,小哥哥你们回来啦,太好了,以后有人陪裘裘玩空筝了,那冷哥哥太无趣了。”说着白了一眼身侧的冷御臣。

    冷御臣并无怒色,冷峻的脸庞反而流

    露出些许悲痛之色,葛胤按着他的肩膀,温然一笑,转头对萧雁裘道:“是啊,所以裘裘以后要乖乖听话,按时吃饭按时睡觉,知道吗?”

    萧雁裘等萧戊曦把完脉后,立刻端起桌上的饭碗,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很是乖巧听话,活脱脱像极了五六岁孩童。

    把完脉的萧戊曦沉吟片刻,蛾眉微蹙,担忧道:“伯父他的筋脉非常混乱,导致灵台不清明,我到时候开一些镇定安神的药兼头部针灸,还需你们加以关怀呵护,能否痊愈,恢复如常要看他的个人意愿,因为这个时候他表现出状如孩童的行为也是他逃避现实的一种方式。”

    这话刚说完,萧雁裘因为吃得太快,被米饭噎住了喉管,呼吸困难导致整张脸涨红,葛胤与孟秦飞纷纷上前,一边轻轻拍打萧雁裘后背,一边劝萧雁裘俯身吐出来,道:“裘裘乖,把饭吐出就不会难受了。”

    冷御臣忙不迭倒上一杯水,递到萧雁裘面前,将喉咙里的米饭一股脑吐出来后的萧雁裘赶忙把那一杯水大口饮下。

    “曦儿姐姐,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与舒若芙一起进来的花裙姑娘目睹萧戊曦一直捂着樱口,作恶心欲呕之状,令她不禁担忧道。

    舒若芙一眼便看穿了萧戊曦缘何如此,欣然一喜道:“曦儿你是不是有喜了?”

    萧戊曦难掩满满的幸福感,唇角向上扯开甜蜜与娇羞交织的弧度,默然颔首。

    葛胤闻言悦然道:“那这么说阿印要做父亲,我和大哥要做舅父了。”

    花裙姑娘欢快地挽住萧戊曦的藕臂,问道:“这是天大的喜事啊,曦儿姐姐你还瞒着霜儿,难怪你最近都不敢去味大熏人的火房,那你肚子里的孩子几个月了嘛?”

    萧戊曦羞赧道:“快四个月了,还没来得及与阿印说。”说罢温柔地抚了抚小腹,浑身上下处处散发着淡淡的母爱光辉。

第五百一十二章 有喜

    黄昏时刻,当萧戊曦回到自己的卧房、准备关门时,一双手臂从身后搂抱住萧戊曦的纤腰,那身后的壮实青年将脸贴在自己的侧脸上,浅浅地吻了吻自己的耳垂,炙热的呼吸在她耳畔吐纳着,登时让她羞涩不已。

    这突如其来的暧昧浓情倒是没有令萧戊曦感到惊骇与不适,温然道:“阿印,原来你一直在益州啊。”说着欣然转身流露出小女儿家的娇羞之态,钻进自己丈夫怀里。

    狄印搂着怀中的妻子,轻柔地抚了抚她的脊背,带着责备的口吻说:“是啊,还好我没离开,你一个人在剑尊门我怎么放心回流水镇呢,你怎么忍心瞒着我,你有喜之事呢?”

    萧戊曦玉容上露出委屈之色,道:“想再养一养,等胎儿稳了之后再给你一个惊喜嘛,况且你当时也一心想助明胤哥哥一臂之力。”

    明胤这个称呼让狄印听得有些不习惯,他听后愣了一下才缓过神来,黝黑的脸庞上洋溢着宠溺的味道,道:“是是,这个惊喜我受到啦,想想自己都要当爹了,真的做梦都会笑醒,曦儿你待阿印真好,愿意为阿印生儿育女。”说着猛地朝她右颊亲了一口。

    “咚咚....”

    门外突然出现一抹身影,那身影正在重重地叩响房门,只听门外之人冷冷地说:“是我....”

    萧戊曦认出了此人是谁,惊愕交加的她敛起慌张之色,指了指衣柜位置,示意让狄印躲在里面别出来。

    狄印马上依言蹑手蹑脚地躲进了衣柜里。

    萧戊曦定了定神色,缓缓打开房门,她怔然道:“爹....”

    面色阴沉的萧雁枳手上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一碗刚出炉的苹果银耳红枣汤和一碟壮似龙眼的糕点。

    他将盘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上后,故作漠然之态道:“今天闲着没事就多做了龙眼酥和苹果银耳红枣汤,听说你这个丫头身体不适,没有胃口吃饭,反正丢了也浪费,你拿去吃吧。”

    此言看似漫不经心,却隐含着深深的父爱之情,使萧戊曦格外动容,想起了幼时疼爱自己的父亲经常做龙眼酥的场景。

    “曦儿,书看累了吧,爹爹给你做了最爱吃的龙眼酥,快尝尝。”年轻的父亲在对一个只有七八岁的秀气小姑娘柔声地说。

    往事历历在目,让萧戊曦热泪盈眶,望着这个倔强而又心软的父亲离开背影,她情不自禁地唤了一声:“爹爹....谢谢您....”

    这一声呼唤让萧雁枳身体僵在原地,他没有转身,缓缓仰起头颅,那两串不争气地泪水早已溢出眼眶,他仍然用固执的口吻说:“不要谢,这是给我孙儿吃的,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我的孙儿,否则我定不饶你。”

    当倨傲与情感发生冲突时,萧雁枳其实早已妥协于情感,只是故作伪装罢了,许是因为萧雁枳习惯用这样的方式既能顾及自己的颜面,又可以表达心中情感。

    可当他说到后面时,故作冷漠的声调已经被涌上心头的情感彻底瓦解,他带着哽咽的颤音好不容易才说完这一句话。

    午夜,剑尊门八卦城,紫薇园。

    开满紫薇花的陵园内,在深夜的笼罩下,却呈现出五彩斑斓的多样色彩,红色似火,紫色妖艳,白色纯洁,它们一朵朵盛开在婆娑的枝叶上,花团锦簇、幽香馥郁。

    一座刻着“萧尚奇之墓”的坟墓前,不知何时立着一名神姿秀丽的墨绿衣裳女

    子,她腰间环着一串晕着血黑色光泽的腰铃,散发着格外妖冶的颜色,秀掌紧握着九曲回魂鞭,九曲回魂鞭在这个充满浓烈阴气的地方反而令它格外兴奋,时不时亮起红色光晕与鞭柄骷髅头上的暗紫色幽光交相辉映。

    “你不必费尽心思了,尚奇师叔墓中并无你要的绿色乾坤石。自从尚奇师叔不幸逝世以后,我师傅在整理尚奇师叔遗物时,发现了他的绿色乾坤石,我师傅萧尚全便将这块绿色乾坤石交于我保管。”清俊的灰白青年从黑幕里缓缓走出来,手中亮起一抹绿色幽光,他一早便看穿了萧虹仙的心思,反而有意顺承她,道:“你手中有赤色与白色乾坤石、加上我体内的蓝色与黄色两颗乾坤石,我们现在集合了五颗乾坤石,就差橙色、青色、紫色这三颗乾坤石。我先把这一块绿色乾坤石交给你吧。”说着将手中的泛着幽幽绿光的绿色乾坤石摊开递到唐苋面前。

    这满满的诚意让向来警惕漠然的唐苋露出惊讶之色,不由迟疑了一下,将审视的眸光投向葛胤,问道:“为什么你会心甘情愿地为我收集八颗乾坤石,难道不怕我为非作歹吗?”

    葛胤温然一笑,摇首道:“曾经我一直不信任你,不知道你付出了那么多,如今不管你要为非作歹也好,还是危害天下也罢,我都会替你收集这八颗乾坤石,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这灰白青年清澈的星眸里装满了诚挚之意,令人望之动容,唐苋微微一怔,她有意避过葛胤的眸光,低首思索片刻,不得不说葛胤的一番话很真挚很打动人心,即便唐苋没有爱魄,但是她仍然可以用心感受到葛胤的真情实意。

    她轻轻抿了抿唇,用口硬心软的语气说:“先由你保管吧,等收集了余下的乾坤石之后再交给我,我谅你也不敢戏弄我。”最后一句非但没有咄咄逼人的威胁之感,反而尽显娇嗔之意。

    葛胤见唐苋第一次选择相信自己,心中欣喜无比,唇角洋溢着春风拂面的笑容,那笑容里也交织着一丝得意的暗喜。

    唐苋明显察觉到了葛胤偷乐暗喜的神情,秀颜微染羞红之态,她跺了跺玉足,开始后悔方才所说之语,不知是不是这一句话让葛胤产生了什么歧义,反而让两人的关系越发的暧昧。

    她话锋一转,冷冷地说:“现在不是偷乐的时候,还剩下三颗乾坤石没找到,葛胤你可有头绪?”

    葛胤迎上唐苋询问的目光,思忖道:“据我所知,橙色乾坤石在萧戊光体内,青色曾经在我生父手中,如今我父亲痴傻,所以这颗乾坤石下落不明,紫色乾坤石的踪迹尚需查明?”

    “那紫色乾坤石不是在仙儿大师姐你手中吗?”

    两人循声望去,一抹人影从黑夜中缓缓走来,等走近时才看清那人的模样,这绿袍青年相貌俊俏、年约二十四岁左右,他腰间挂着泛着深绿波光的长剑,剑身中央明显刻有‘巽’字图案,这不正是巽风剑吗?

    唐苋一眼便认出此人身份,啐道:“令狐晓,说了很多次了,我不是你那大师姐萧虹仙,我可是杀你敬爱师傅的大仇人,别跟我攀亲戚好吗?”

    令狐晓牛脾气一来,便会犟到底,他固执道:“你就是我大师姐萧虹仙,你虽然换了个名字,还是和我大师姐一样的谋略过人、阴狠毒辣。”他见唐苋秀颜一沉,大概是自己的后面说得四个字令她不悦,他顿了顿,急道:“虽然你是错手伤了我师傅,但是你也是无心的,冤有头债有主,当年真正杀我师傅的人其实是唐柯那狗贼。”

    唐苋心生怒意,想出言教训这个比自己小上几岁的青年,但是后面一句话非常诚恳,让唐苋刚到舌尖的怒言又咽了回去。

    令狐晓径自走到身边的坟头,蹲下身子,用手掌掸了掸碑前放着一个用于焚烧冥纸的破锅

    ,破锅积攒了厚厚的冥纸灰烬,被他这么用手一掸,里面竟然露出一朵洁白无瑕的昙花,他捡起那一朵鲜艳的昙花,又分别走到坟头两侧,他从两侧尘土里分别挖出十六根干枯发黄的花枝枝干,奇怪的是每根的枝干颜色深浅不一,有的顶部枝干还残留着枯黄的枝叶,而有的连同枝干都干瘪枯槁且呈现深褐色。

    只听令狐晓恻然道:“你表面上冷漠无情,是人人喊杀的魔女妖人,但你跟大师姐一样,毒舌佛心。自从师傅去世以后,你几乎每个月都会给师傅送上一朵昙花,因为师傅在世时最爱昙花,所以大师姐也很喜欢昙花。你怕别人发现有人送花给师傅,就藏在了土里或者冥纸堆中,今天是你送给师傅的第十七朵昙花了吧。”

    被令狐晓戳穿心事的唐苋秀颜绯红,她反口解释道:“别自作多情,我只是.....觉得杀死曾经养大我的人有点忘恩负义罢了,我唐苋敢爱敢恨,有人待我于一倍真心,那我必定以百倍真心报之。”

    唐苋激动的灵眸闪烁着一丝慌张,她情不自禁地瞥了一眼葛胤,许是想知道葛胤此刻的表情,谁料被葛胤的目光逮个正着。

    葛胤星眸中交织着喜悦与欣慰之色,仿佛一个眼神便能确认她还是他心中的那个敢爱敢恨、口硬心软的萧虹仙。

    令狐晓见唐苋转身准备仓皇离开时,不禁欣然喝道:“大师姐,不管你姓什么,令狐晓永远都是你的小师弟,为你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唐苋闻言身子竟然怔住了,总觉得这一句话很熟悉,仿佛灵台里有一抹记忆是这么描述的。

    石亭下,拿着鞭子追着着九岁男孩抽打的跋扈少女,跋扈少女十一岁芳龄,她绿裳翩翩,舞动手中软鞭,怒斥道:“阿晓,你这个小子就知道插科打诨,剑法还是如此平庸,以后如何辅佐我爹呢。也罢,既然你连我十招都接不住的话,那就吃我十鞭子吧。”

    名叫阿晓的少年绕着石亭转圈圈,与跋扈少女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求饶道:“大师姐,阿晓错了,阿晓以后一定用功练剑。”

    “仙儿、阿晓,你们师姐弟两个在干嘛?”绿袍男子负手于背,面色冷峻,质问道,见阿晓心虚不语的模样,便猜出了几分,责备道:“阿晓你是不是又偷懒了,为师让你练坎维心亨剑诀的基本剑招练得怎样?”

    绿裳少女截口应道:“爹,阿晓这两天哪有空练剑呀,今个儿正值昙花花期,你那片园子里的昙花需要有人打理,全靠阿晓心灵手巧,不然真的就是昙花一现了。”说着从亭子里捧出一盆水培的昙花。

    那盆昙花开得娇艳喜人,绿袍男子一见此花,早已无了责备之意,他抱起那盆昙花,心不在焉道:“阿晓懂事,仙儿更懂事,你们这么乖,那爹爹就放心赏花去了。”

    阿晓望着绿袍男子渐行渐远的背影,动容道:“大师姐你待阿晓最好了,阿晓一定要努力练功,永远做你最能干的小师弟,为你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明明这个记忆本该随着爱魄的丢失而失去,为何总是会想起一些来呢,这让唐苋很是不解,她没有转身,而是孤身一人走向漆黑的深夜。

    令狐晓与葛胤相视一笑,仿佛此刻二人的共同目标就是为了让这个墨绿女子慢慢地寻回本该有的初心。

    两个人搭着各自的肩膀向着墨绿女子消失的方向走去。

    此时,萧尚奇坟墓前又出现了一抹人影,那是个儒雅的赤袍男子,那男子蹲身抚了抚墓碑,幽幽道:“尚奇,大哥来看你了,你看到了没有,仙儿对你并不是无情无义,她还是觉得对你有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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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清胤介绍:
坤作,厚德载万物之灵,乾元,自强修仙道之始。官场,是清?是浊?江湖,是侠?是匪?仙途,是长生逍遥?还是大道无情?不明不白间,青衫读书人已然踏上仙途,历人心之险恶,结兄弟之盟义,怀行侠之疏志,然,异变,背叛、欺骗、罔心,一连串的阴谋接踵而至乾坤清胤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乾坤清胤,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乾坤清胤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