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乾坤清胤TXT下载乾坤清胤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乾坤清胤全文阅读

作者:古月庸歌     乾坤清胤txt下载     乾坤清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一十三章 兵戈

    赤袍男子似是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会,续道:“大哥对你有亏,若不是当年大哥对你苛刻到不近人情,你就不会与萧雁裘交好,也不会因此被萧雁裘的利用去拆散唐义林与杜若仙这对有情人,也不至于酿成现在这样的悲剧。”

    随着萧尚全的自述,记忆的丝线像秋日的风筝越扯越长,越飞越高。

    “大哥,你与若芙师妹交好,若芙师妹又与若仙师妹情同姐妹,能否把这一盆我养的昙花交给若芙师妹,让她替我赠予若仙师妹。”青年时的萧尚奇对杜若仙动了情愫,不禁恳求起萧尚全。

    萧尚全面色一沉,他否然道:“不行,人家若仙师妹与唐义林两情相悦,君子不夺人所爱,你就别总是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人家若仙师妹身上了。”说着将那一盆本来要递给他的昙花又推了回去,结果这一推一接间落了空,“噼啪”一声摔个粉碎。

    因此而迁怒于萧尚全的萧尚奇将心中对萧尚全的不满一股脑地说出来:“萧尚全你算什么劳什子大哥,我可是你亲弟弟,义父器重你,起初将剑尊剑气剑谱交给你保管,我就想向你借来看两眼,你不答应也就算了了,生怕我盗走你的剑谱,防我当防贼般。我知道你瞧不上我这个亲弟弟,这些年我一直疏远你,与雁裘大哥亲近,你不乐意是吗?难道你也不想想自己是否有问题。对,你是个正人君子,所有人都对你称赞有加。你还记得我十八岁的时候吗?我为了让我们绿巽席客栈生意好起来罢了,就在饭菜里放了一些可以让客人上瘾的米壳花罢了,你就死咬着不放,还向爹告状,结果爹让你当众责打我,你为了怕剑尊门的师兄弟们说你偏袒徇私,你都没有替我求情,哪怕一句话都没有,只有雁裘大哥替我说话....”

    萧尚全截口道:“二弟,你误会了,当年你用南疆米壳花掺在饭菜里吸引客人,但是这种花粉会令人上瘾,简直是毒药,有违我剑尊门门中宗旨与道义,我也是为你好,不想你一错再错。”

    捡起地上昙花的萧尚奇置若罔闻,愤然转身,冷冷地说:“够了,从此以后我不会再求你任何事情,我萧尚奇就当做没有你这个大哥,你也别当我是你二弟。”

    回溯过往,萧尚全感慨万千,仿佛有许多难以弥补的遗憾因为萧尚奇的离世而彻底尘封在泥土里,他幽幽道:“大哥欠你一个对不起,但是大哥当年不能跟你道歉,因为怕害了你。尚奇,以后大哥会好好照顾仙儿,哪怕她与我们兄弟俩毫无血缘。”

    湿哒哒的泪水早已弄湿了这孤寂男子的面颊,但怅惘的心绪就像理不清的丝线堵在心口里散发着深深的寒意,过去与未来,兄与弟总是缺少一道通抵信任的桥梁。

    ※※※

    剑尊门,乾坤阁。

    经过一段时间修养的萧遗阳双手可以轻微晃动,但仍然需要坐靠在床上。

    “义阳师弟,道阳师兄身体大不如前,没想到你剑尊门也

    被净火教的爪牙唐门突袭,昏迷一年有余,师兄甚是担心,道阳师兄听到你遭逢大难,也是担心不已,遣我来蜀地看望你。今日见你气色尚佳,为兄便安心了。不过此次剑尊门大劫,还好你因祸得福,认回了亲生孙儿,又得到了解药救治,假以时日必然痊愈。”满头紫发、精神奕奕的道袍老者捋了捋紫色长须,正色道。

    萧遗阳微微颔首,温然道:“是啊,紫阳师兄,你所言甚是,庆幸上天赐我义阳如此佳孙,胤儿这孩子着实天资聪颖,更胜于戊锋、雁麟,此乃剑尊门大幸呀,我年过百岁也该趁着此次机会将剑尊门放手交给这些年轻人掌管了。”

    紫阳真人脑子里回想起葛胤当年在逍遥门同时使用道禅两派功法运起朱天雷剑的场景,不由老目烁烁放光,道:“你孙儿葛胤能够同时运用禅道两派功法运起朱天雷剑,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义阳师弟,你是知道的,为兄早早离开山门,自创紫阳派无非是想看破长生,领悟道禅双修之术,可这其中也受了不少歧路,门下收了两名弟子,翠玄子、五玄子,就五玄子痴迷钻研禅道双修,可惜迟迟不得相宜的道侣互修。不过师弟你的孙儿葛胤与你义子之女萧音音男才女貌,又修着不同的功法,不如试试我这道禅双修的法门,为兄愿意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若是能成,也算是实现先祖媾术之宿愿,为日后荡平净火教平添助力。 ”

    萧遗阳思忖片刻,坦然道:“师兄,你我都是一大把年纪,何必执着于年轻的执念呢,我这孙儿胤儿是断断不会尝试修习禅道双修的。”

    紫阳真人老目深处微微一黯,摇首道:“也罢,人各有志,是不得勉强,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这孙儿的人品与德行,出仕入仕,拿得起放得下,拥有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胸襟气魄,了不得了不得。”

    “孙儿给爷爷、紫阳真人请安。”葛胤来得正巧,他从门外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走来进来,缓缓道:“爷爷该吃药了,曦儿妹妹怀有身孕便不宜操劳,所以接下来为您熬药与药浴之事就由我与大哥轮流进行。”

    萧遗阳望着那碗汤药,眉头微微蹙起,道:“这都是小事,何必要你兄弟二人亲力亲为,你们也忙....”

    葛胤截口否然道:“此事虽小,但断不能假手于人,毕竟净火教耳目众多。万一稍不留神,恐有生变。”

    紫阳真人向萧遗阳投向欣羡目光,道:“师弟,有如此乖孙在侧,真是夫复何求呀,那老道便去外面走走,等你孙儿喂你吃完药后,我们再好好闲扯。”说着兀自开门离开。

    半晌,喂完药的葛胤端着一滴不剩的空碗从房里走出来,发现紫阳真人坐在半月池边闭目打坐。

    葛胤恭敬地提醒道:“让紫阳真人久等了,爷爷他已经服用完药了,真人可以进去与爷爷寒暄。”

    紫阳真人缓缓睁开老目,答非所问道:“孩子,听闻你曾经入仕为官,得到隆恩眷顾,官拜正二品的知枢密院事,又获封辅国大将军,算得上位极人臣,可你后来竟然选择辞职隐退,这

    般胸怀常人所不能及呀。”

    葛胤没有讲话,认真聆听,紫阳真人似想到了陈年往事,打开话匣子,感慨道:“我俗名唤张伯端,从小便熟读儒学经典,立志要科举入仕,老道我有幸做到了府吏职位,但是老道我性格放浪不羁,对当时朝廷下达的公文不满,不懂得揣测君意,就一把火把那公文烧个精光,结果我被充军陕南,也让老道对官场仕途看透,后来我干脆弃官学道,拜入逍遥门君阳真人门下,有幸与你爷爷同门访道,你爷爷可是出了名的倔脾气,身体也极好,年轻时鲜有病痛,记得当时他得了一场重病,硬是不愿吃药,后来老道才得知他这人怕药苦,说来也好笑....”

    他一说到此事,便开怀大笑,仿佛过往的趣事涌上心头,他顿了顿,温然道:“我当时与大师兄道阳不管怎么劝,你爷爷就是不愿服药,结果那一场大病硬是给他硬扛了过去,难得今日见他把你熬得汤药喝得精光,这老家伙也有怕死服软的时候,看到如今的他儿孙绕膝,幸福得很呀。”

    葛胤动容道:“爷爷他其实是个很有趣的人,他有时候像个小孩子似的,喝药要人哄,所以我会给他吃点山楂缓解药的涩味,令他爽口一些。”

    紫阳真人附和道:“也只能你们这些孙子才能哄得了他,他平时对你们的父辈那么严厉,看来这是一物降一物,你和秦飞就是他的软肋,因为你们是剑尊门的未来,你爷爷最担心的就是剑尊门,所以都不愿意让你同我修习紫阳派的道禅双修媾术。”

    葛胤婉拒道:“前辈好意,胤儿心领了,道禅双修未必要男女同修,晚辈觉得道与禅应该和前辈提出的儒释道三教合一不谋而合,不管是三修还是双修,舍得亦不舍方能成就乾坤大道。”

    此言一说,让紫阳真人对葛胤越加的刮目相待。

    “不好,外面有一群官兵闯进剑尊门,指名道姓要找少主你。”令狐晓匆忙而来,急道。

    葛胤闻言惊讶万分,便随令狐晓疾步跑到剑尊门大门口。

    大门口站着两列穿着皇城司服饰的军士,中间伫立着一名体格壮硕、身材高大的冷峻男子,他手中握着一卷黄帛玉轴。

    葛胤认出了那冷峻男子的身份,愕然道:“龙将军阿螭。”

    龙将军阿螭温然道:“葛大人好久不见,此次本司是带着当今圣上的圣旨来的,请葛胤接旨。”

    葛胤闻言掀袂跪地,聆听龙将军打开圣旨宣读旨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逢宋辽兵戈再起,辽毁约背信、栽赃构陷,借以陈兵六十万瓦桥关,攻占雄、霸二州,令大宋边境重燃烽火。朕恐大宋河山失陷、百姓受战火侵扰,奈何朝中柱石介甫早逝、无能臣武将敢于虎辽应战。太后为念葛胤履立奇功,有平乱靖边不世之才干,故任葛胤为北路都招讨制置使,复辅国大将军、知枢密院文武双职,全权处置宋辽边境六州军政之事,望葛爱卿念国危民生,为国一战,平息兵戈,钦此。”

第五百一十四章 贡品

    宋辽边境,雄州榷场贸易所。

    熙熙攘攘的宋辽两国商贩在这所边境互市市场进行买卖交易,突然来了一群宋军打断了贸易买卖,这为首的宋军官员,身着四品官袍、头戴乌纱帽、唇角蓄着八字短须的青年傲视四周,只听身侧的兵卒作揖道:“冯大人,再过一个时辰,大辽的南院枢密副使萧兀纳便会来此,与我们交割岁币贡帛。”

    被唤作冯大人的的青年瞳孔微微一缩,问道:“我们的岁币贡帛可准备好了?”

    兵卒颔首应道:“万无一失,已经交给了宁华军胡副都统,今年交割贡品轮到宁华军负责。”

    当那冯大人听到胡副都统时,嘴角不禁扬起戏谑讥讽之色,道:“哦,听说他是葛胤一手提拔的武官,出身粗鄙,既然来了,那我冯参便去会会这贼匪出身的莽夫。”

    冯参带着一群官兵来到了存放岁币贡帛的三四十箱子旁,这些箱子整齐堆叠在一间简陋的遮雨棚内,而遮雨棚四周被一列士兵所包围。

    只见箱子边上站着一位身着铠甲、魁梧凛然的青年,他正准备打开箱子时,被冯参一声断喝叫停了他的行为:“哪个莽夫兵卒如此胆大包天,竟敢乱翻朝廷准备的岁币贡帛。”

    那青年镇定地缩回了手,扭头迎上了冯参鄙夷的目光,抱拳道:“这位应该是河北都转运使冯参冯大人吧,卑职是宁武军副都统胡全,此次奉军令来此保卫贡品,方才只是想循律检查一二....”

    冯参大摆官位,截口道:“检查一二,这么说胡都统是不信任本官了,本官一路从汴梁护送至此,兢兢业业,一刻不敢怠慢。况且大辽的人快来了,你若是检查中造成了贡品的缺失与损坏,那这个罪责是该你担着,还是算在本官头上呢?”

    胡全看出来这个冯参从骨子里便瞧不起自己,有意与之作对,但是他也是倨傲之人,哪里肯服软,重重拍打箱子三下,凛然道:“若下官不循律检查,到时候贡品若有闪失,那我们大宋的颜面岂不是要扫地。”

    在两人剑拨弩张,针锋相对时,一名行色匆匆、气喘吁吁的兵卒上前禀告道:“大辽的人提前来了.....”

    话音甫落,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宋军纷纷循声望去,扬尘策马而来的一百多名契丹骑兵出现在众人眼前。

    为首统帅身披契丹特色的铠甲,那统帅容貌魁伟,腰间挂着大刀,后背背着弓弩,格外娴熟地翻身下马,豪爽一笑,问道:“哈哈哈,哪位是大宋的河北都转运使冯参冯大人?”

    冯参微微一怔,立马一改方才的狂妄高傲之态,转变成阿谀赔笑之容,道:“下官正是冯参,您可是大辽南院枢密副使萧兀纳萧大人?”

    萧兀纳颔首道:“没错,冯大人今年是你代表大宋向我朝交纳岁币贡帛吧。”

    冯参一路小跑躬身哈腰道:“是,今年我大宋朝廷依然向大辽交割白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这些都在此处,请萧大人查收。”

    萧兀纳嘴角溢出嘚瑟笑意,他右手臂举起轻轻一挥,拱手道:“那我们大辽就笑纳啦。”说罢,身后的八十多名辽兵齐步上前。

    在第一排辽兵准备开箱一起打开二十箱箱子时,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二十箱装得竟然是满满的碎石头。

    紧接着余下十个箱子被打开的一瞬间,从箱子里面飞出黑压压一片的毒蜂,嗡嗡怪叫的毒蜂冷不防将开箱的十名排头兵迅速包围,一刹那工夫,那十名士兵被毒蜂吸噬血肉,只剩下十具完整的骨头架子,他们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一两步后,便粉碎成齑粉。

    萧兀纳见状怒不可遏,指着冯参鼻梁怒斥道:“狗宋人,看来你们并非诚心诚意与我大辽交好,竟然在贡品里使诈,暗算我契丹勇士,来人呐把这些狗宋人都杀光,让他们知道我们契丹人可没那么好欺负。”他最后一句话用契丹语大喝命令道。

    命令一下,周围不知从哪里冲来几百名气势汹汹的辽兵持刀杀来,与宁华军军士展开突如其来的厮杀,宁华军为了自卫只能选择拼命抵抗。

    原本在榷场互市市场内与宋民宋商做买卖的契丹人竟然纷纷拔出大刀,狠心砍杀对面的宋民宋商,并将所有银两与交易商品占为己有,形同土匪。

    整个雄州榷场贸易所像炸开锅似得,陷入了两国厮杀之中。

    冯参一脸茫然,见到这种嗜血场面,吓得魂飞魄散,双脚一软,连逃跑的力气都吓没了。

    怒目而视的萧兀纳拔出腰间大刀狠狠砍向冯参头部,幸好胡全弹指飞出一颗石子,打中冯参膝盖内侧,让他踉跄一跪,保住了项上人头,只是乌纱帽直接被萧兀纳砍飞。

    胡全飞驰而来,踢腿重击萧兀纳面门,萧兀纳用强有力的两只胳臂挡在了面上,硬生生地接住了胡全的踢腿,不禁踉跄后退。

    “不管此次贡品孰是孰非,你大辽定是故意挑衅而为之。”胡全斐然质疑道。

    萧兀纳嘴角噙笑道:“哼,是又如何,你们大宋等着亡国吧。”说着拍刀砸向胡全侧面。

    得到胡全解围的冯参缩着脑袋捂着头部,灰头土脸地找个地方躲了起来,浑然没有了方才狂傲之态。

    胡全凛然不惧,拔出腰间长剑迎面相挡,刀背之力本就胜过长剑,长剑受力向后弯曲,胡全见萧兀纳腹部空门大开,单拳狠狠击打萧兀纳腰腹之处。

    萧兀纳曾经是大辽皇孙的近侍,力大无穷且最擅长的便是单打独斗,他故意露出腹部空门引胡全入局,见胡全单拳击来,他竟然用

    右臂夹住胡全手臂,运劲一折,疼得胡全一声痛恨惨叫,胡全手臂筋骨尽断。

    胡全捂着手臂疼得就地打滚,眼睁睁地看着萧兀纳举刀斩向自己而束手无策的他正准备闭眼时,一条马鞭鞭梢扑打过来,缠绕着萧兀纳的大刀两圈,束缚住他的砍刀动作,耳边响起握鞭男子的声音道:“萧兀纳,靖南王有令,一切与葛胤有关的一干人等不杀,其余闲杂人等,包括宋民杀无赦。”

    ※※※

    大宋,真定府府衙。

    大厅内,一道墙面挂满一张牛皮图纸,图纸上显示的正是宋辽边境各州各县,而大厅中央放置着一方堆砌着河流、山脉、城寨的军事沙盘。

    沙盘边上站着一位用双臂俯撑于木案上的清俊青年,他相貌文雅俊朗、头戴凤翅兜鍪、身披朱漆山文甲、两袖缀有披膊、护腹镶着虎首,双肩兽首乃怒目而视的睚眦,双足套着云头靴,一身威风凛凛的戎装甲胄,英气逼人。

    “禀告葛元帅.....忻州刺史韦允亲率三万宁化军来真定府驰援。”拱手禀告的军士作揖道。

    这个消息无疑是雪中送炭,让临危受命的葛胤欣喜若狂,急道:“快快有请,韦将军。”

    还未等军士应声相迎,外面传来中气十足的笑声:“葛元帅,贯亭兄弟自从宋夏夹击一战后,韦允甚是想念贯亭兄弟,没有想到我们又能并肩作战,为大宋出一份绵薄之力。”

    等葛胤循声望去时,映入眼帘的是大步流星向自己走来的身穿铠甲青年,他一见到葛胤便单膝作揖道:“忻州刺史韦允参加辅国大将军。”

    受宠若惊的葛胤赶忙上前扶起韦允,寒暄道:“哎呀,韦大哥何必如此矫情,我们之间可是割头换命的交情,战场之上本无尊卑,这次韦大哥能够亲率军士驰援,让葛胤感动不已。”

    韦允温然道:“不管如何,你是主帅,属下为先锋,今后的日子全权听贯亭兄弟的帅令,必定披荆斩棘,保卫大宋河山。”

    “国信司司主杜藤大人到...”

    随着门外军士一声嘹亮的高喝,让葛胤不禁错愕万分,他心生疑惑,转头望去,见门口疾步走来的身着暗红色武服的青年,那武服外披锁子甲,头戴乌纱帽,行走间尽显器宇轩昂的大家气度,唯一不变的是他腰间仍然系着一个紫色葫芦。

    杜藤见到葛胤欣然道:“贯亭,许久未见,没有想到你又被皇家临危受命啦。”

    这一句话倒是让葛胤着实哭笑不得,他难掩尴尬地一笑,话锋一转道:“木壹兄,你怎么会成为国信司司主的?”

第五百一十五章 靖南

    杜藤侃然道:“此事说来话长,我还是长话短说。自从几年前王介甫和司马君实相继离世后,文彦博任宰辅,他又与我父亲交好,加之朝廷本就因为重文轻武的风气,文武双全之人鲜矣,恰好一年多以前国信司司主因公殉职,此空位缺失,刚好我杜藤能文能武,又是名门之后,有进士身份,便特任命我为国信司副司主,由于我表现突出,屡立奇功,遂提拔我为正司主。”

    葛胤思忖道:“听闻这国信司是极为隐秘的机构,专门负责刺探大辽机密之事,司内拥有许多本领高强的机敏少年暗探,他们在宋辽边境走动,定期收集大辽情报。木壹兄是北冥宫高徒,修为极高,为人机敏,也难怪会任木壹兄为司主。”

    杜藤摇首,谦卑道:“不不,贯亭你夸奖了,我这不算机敏,顶多是小聪明,哎呀这国信司的情报成天都有,我每天要面对亦真亦假的情报头都要大了,哎这司主若要说合适还是仙儿这个丫头合适,不对,人家现在认祖归宗了,该叫唐苋了,听小蔓来信说,贯亭你原来是剑尊门萧氏长房孙儿,那你不刚刚好与唐苋有婚约吗?这不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吗?”

    葛胤见他闲扯之下打开了话匣子,把韦允彻底晾在一旁,韦允一听到唐苋与自己有婚约这事情,原本不苟言笑的他嘴角竟然溢出浓浓笑意。

    “咳咳咳...”葛胤一脸窘迫,他假意轻咳一声,用眼神向杜藤示意身边还有一个韦允在等着,自己也开口扯开话题道:“那你今日来此,是不是向本帅提供一些有价值的大辽情报,对辽宋战事有裨益。”

    杜藤读懂了葛胤的神情,正色道:“那是必须的,我国信司的几名潜伏在大辽的暗探回禀说,此次大辽是蓄谋已久,打算染指我大宋河山。你看这次明着说是我大宋没有诚意,对每年交割缴纳给大辽的岁币贡帛以次充好、甚至在那箱子里藏着毒蜂故意袭击他大辽的士兵,反正明着这么说,其实只是找个正当的理由侵犯我大宋,与我大宋开战。不然怎么可能在雄州榷场贸易所交割之日过去不到三日的时间,连袭宋辽边境十二座城寨并一举攻占我雄、霸二州,还在瓦桥关陈兵六十万大军,斩杀我大宋军民九万人。”

    他顿了顿,续道:“此外,还听说你先前在辽夏夹击一战中的得力将领、宁华军副都统胡全被活活生擒,奇怪的是

    当时交割之日,几乎所有在场的大宋军民近**百人因此被屠杀,宁武军的两百名将士是负责保卫此次交易的岁币贡帛,除了胡全一人以外,其余人等无一幸免。”

    韦允担忧道:“看来辽人是故意留下胡全的性命,来要挟贯亭兄弟你,可是时隔一个多月了,辽人怎么会料事如神,知道太后与年幼的陛下会任命你为此次宋辽之战的宋军元帅呢。”

    正当葛胤陷入沉思之时,杜藤忖道:“此次大辽六十万大军是由大辽丞相、天下兵马大元帅,也就是我的师兄耶律俨为元帅,副元帅是大辽的新晋皇室贵胄靖南王,听说这个靖南王很是神秘,不知其真实姓名,但是深受辽帝器重,还兼任大辽平州辽兴军节度使与南院枢密使,统管南京兵马都元帅府。”

    韦允对这个初来乍到的靖南王颇有耳闻,不禁附和道:“耶律俨虽为主帅却把所有兵马交予这个靖南王统管,靖南王用兵诡异,擅长伐谋,运筹帷幄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且兵贵神速,他还擅长工巧和制作,并研制了攻克我雄霸二州城池的床子弩和神臂弓,这些原是我大宋的精良装备,本想这大辽蛮夷怎么会这些精巧之物,所以大大的轻敌,遇到大辽这两样弓弩,就算那二州囤守重兵又如何?还是被攻陷了。”

    葛胤微微一怔,对这个素未蒙面的敌军元帅靖南王生出好奇之心,道:“果真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看来这靖南王太了解我大宋的军事装备与武器了,所以选择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法子。神臂弓,乃先帝神宗时期研制发明出的克敌器械,我也了解过,它弓身长三尺三,弦长二尺五,射程远达二百四十多步,若是夜袭攻城最无招架之力。”

    韦允对葛胤如此了解本**事器械不以为然,反而对他最后一句话感兴趣,附和道:“对,他就是在交割日当天,以神臂弓夜袭霸州,霸州不知宋辽关系破裂,疏于防守,结果不到十几个时辰就被拿下,雄州城墙坚固算是坚守最久的,但是依然势力悬殊,最后还是被契丹铁骑攻陷,传闻辽军是用床子弩射出弩箭直接射杀雄州守军之将的,诡异的是那弩箭淬上一种尸毒,中箭者一日后沦丧成嗜血干尸,死而复活且力大无穷,被嗜血干尸咬中者三个时辰的工夫也会染上尸毒,形同瘟疫,这一传十,十传百,以这样的方式屠城,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葛胤深吸一口气,对靖南王这般用兵之诡感到一丝反感与厌恶,频频摇首,针砭时弊道:“床子弩一向是我军克敌制胜的法宝,如今却被大辽加以改良利用,成了助纣为虐的杀人屠刀。我曾经还对床子弩之威赞叹不已,因为在八十多年前的澶渊之战,我军在城头安设床子弩巧妙阻挡了辽军攻城。床子弩箭无虚发,一发击中了辽军当时的主将萧挞凛,令其当场毙命,辽军因主将殒命,军心溃散,无心恋战,遂与大宋议和。只是在弩箭淬上尸毒这样不人道的拙劣手段,真让人不敢恭维,原以为这个靖南王能文能武、精于工匠制造,是个极具才华之人,屠城之举不禁令人大失所望,果真说辽人狼性未化,野蛮成性,真是所说非虚。”

    杜藤心下一咯噔,咦了一声,问道:“咦,对了,贯亭,你猜我国信司的暗探在雄州找到一个目睹交割之日情况的宋人是谁?”

    被杜藤勾起好奇心的葛胤缓缓摇首,只听杜藤欣然揭晓道:“是你当年中状元时,屈居你榜下的榜眼冯参冯时偐,这家伙靠溜须拍马和老爹庇护提携,升至河北都转运使,他就是当日负责岁币贡帛的长官,结果也不知怎的,他竟然命大活下来,经过我一番审问下,他原来靠自己躲在死人堆里装死才逃过一劫,后来乔装成辽军兵卒,装疯卖傻苟活于雄州沦陷之地,我的暗探也把这个家伙带来了,若贯亭你要审问他,了解更多当日发生的情景也未尝不可。”说着对门外一喝道:“来人哪,带河北都转运使冯时偐。”

    冯时偐穿着一身破旧的辽军衣袍,蓬头垢面、邋遢狼狈的他在两名国信司暗探的左右搀扶下进入议事厅,那随之而来的还有他身上扑鼻的浓浓酸臭味,让韦允与杜藤二人不禁捂住口鼻,杜藤嫌弃道:“你二人怎么回事,都不带这家伙去洗洗,想臭死我们?”

    两名暗探用惊愕的目光互看对方一眼,齐齐拱手,异口同声道:“司主您不是说他这种癞皮狗不配洗漱吗?”

    杜藤白了一眼这两名暗探,道:“那是玩笑话也当真,算了算了,那我们将就查问此人。”

    谁知冯时偐大觉羞辱,怒道:“杜藤你这泼皮怎么敢辱骂朝廷命官,我冯时偐虽然在敌军之中苟且偷生,但也没有出卖我大宋一分一毫,我还是陛下亲封的河北都转运使。”

第五百一十六章 宣战

    “多年不见,冯大人的官威依旧不减当年。”葛胤那焕发动人心魄辉光的眼眸直视冯时偐,啐道。

    冯时偐闻言才望向葛胤,定睛一瞧,惊诧万分的他才看清楚杜藤旁边身着甲胄、威风凛凛、器宇轩昂的青年是葛胤,因为葛胤一改在他印象中文弱的模样,冯时偐敛容道:“葛胤你简直阴魂不散,不是辞官隐退了吗?怎么又搅和进来?”

    冷峻的韦允旋即欺身上前,用手中双锏一一痛击冯时偐的腿膝处,令他冷不防翻然跪地,韦允按着冯时偐肩头不让他起身,厉声道:“大胆冯参,胆敢口出恶言对葛元帅不敬。”

    冯时偐虽然被韦允牵制住,但很是不服气,反唇相讥道:“些小兵卒有何资格审问本官?狐假虎威...”

    葛胤俊容铁青,怒叱道:“敢问冯大人,本帅这个朝廷任命的北路都招讨制置使能不能审问你这个河北都转运使?”

    冯时偐被葛胤突如其来的威压之语惊呆了,还未来得及开口,只听葛胤续道:“冯时偐你身为河北都转运使,奉命护送岁币贡帛,但是为何在交割当日,辽使验收的岁币贡帛成了一箱箱碎石和袭人的毒蜂呢?当日所有宋人都被辽军屠杀,为何你苟且偷生,作为朝廷命官,你犯了失职之罪,且因为你的失职导致辽宋关系严峻,边境战火四起。况且你是否出卖大宋这还尚待商榷,本帅奉陛下旨意统管宋辽边境六州军政要事,你若是不从实招来,军法从事,立斩不饶。”

    吓得冯时偐打了一个激灵,只觉葛胤说话不似恫吓,心虚的他急道:“贯亭兄,我们好歹同时入仕,我冯参虽然以往对你多有得罪,这次交割岁币贡帛实乃中了路上辽人的诡计,下官一时不察才酿成此祸,但是下官自小饱读圣贤书,明白忠君爱国之理,断断然不会私通敌国....”

    最怕空气安静到凝固,冯时偐见葛胤一脸漠然,一声不吭,令他心惊肉跳,生怕葛胤将自己斩首,便坦白直言道:“还有下官在护送岁币贡帛的途中,有一夜歇脚在沿路驿站时,遇到一帮贩马的西北商贾,这驿站赶巧走水着火,西北商贾的骏马受惊冲撞了马棚,下官担心那畜生和火势对岁币贡帛不利,便让大部分的护卫兵卒们去救火牵马儿,估摸着是那个时候岁币贡帛被人掉包,可岁币贡帛上的封条与锁头并无损坏,所以当时胡全想检查,下官出于私心便断然拒绝了,哎这细想下来,也只有驿站之事充满蹊跷。”

    葛胤仔细思索道:“大辽若是有心使坏,那仿照封条、不费吹灰之力解锁都是易如反掌,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看来大辽借机想染指我大宋疆土。”

    冯时偐心下一咯噔,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惊一乍道:“那一帮西北商贾中有一男子很是眼熟,似乎在大辽位居高位,当时雄州沦陷后,他曾骑马巡城,辽兵都唤他靖南王。”

    葛胤皱眉陷入沉思之中,缄默不语,韦允瞥了一眼冯时偐,问道:“葛帅,那冯参该如何处置?”

    冯时偐闻言猛然一惊,咽了一口唾沫,想想多年前与葛胤的恩怨纠葛,不由提心吊胆起来。

    “命人送他回京,如实向陛下禀告,由陛下裁决吧。”葛胤罢了罢手,浑然没有趁势打压冯时偐的念头,缓缓道。

    韦允附和道:“诺,来人呐,按照元帅所言照办,不得有误。”

    杜藤见状不禁一脸纳闷,嘀咕道:“贯亭兄弟,那冯时偐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干嘛不趁着这个机会将他拉下朝堂,反而....”

    葛胤徐徐走到沙盘边,目视沙盘上辽宋鲜明的旗帜,敛容道:“恩怨要分明,虽然冯时偐德行有失,但是他才华横溢,没有必要为了小恩小怨,要他性命,我会修书一封,将他的过错如实详禀,渎职之罪、护送不力,就这两桩事儿就足够让他贬谪,今生恐怕难回朝堂,他这是自食恶果,也怨不得别人。”

    半晌,葛胤用手指一直摩搓着沙盘上的写着宋字的小旗,若有所思地问道:“胡全被囚于何处?”

    杜藤思忖道:“他被囚于雄州靖南王军营大帐内,重兵把守。我听下属暗探说起这个胡全本来在交割之日就要被斩杀,结果被靖南王留下性命,说是留有后用。这个胡全本就是一介武夫,全凭与你当时立下赫赫军功才能平步青云。我想靖南王故意留下胡全性命,目的是用来要挟你,让你就范,看来靖南王对贯亭兄弟你很是了解。”

    葛胤脸色沉稳,丝毫未起波澜,反而气定神闲地将那支宋字小旗从沙盘上拔出,插在了写着雄州二字的城池上,正色道:“韦将军,请你帮本帅拟一封宣战书,命人快马加鞭送到雄州靖南王手中,同时做好六日后举兵攻打雄州的准备,特别是攻城的八牛弩要加紧制造,既然这个靖南王很喜欢用我们大宋制造的神臂弓和床子弩来攻打我大宋,那我们便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让他尝尝这些克敌器械真正的厉害。”

    韦允面不改色,作揖道:“韦允领命。”

    这样睚眦必报、雷厉风行的葛胤着实让杜藤甚是惊诧,他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说话,只听葛胤截口道:“木壹兄,劳烦你让国信司的所有暗探在辽境广而告之本帅要向靖南王宣战之事。”

    杜藤迟疑了一下,终于缓过神来,作揖道:“国信司司主杜藤领命。”

    ※※※

    雄州,瓦桥关外,二十万宋军安营扎寨且严阵以待,大有攻城之势。

    “报,葛帅,雄州城由靖南王亲自守城,城中辽兵大概有三十万左右。”一名宋兵探子进入大帅营帐内,作揖道。

    那探子续道:“此外大辽靖南王派出五千骑兵准备对战我军。”

    葛胤始终负手站在营帐内的沙盘边上,他听后举手缓缓一晃,示意那宋兵探子退下,他倒是举起水囊风轻云淡地呷了一口。

    杜藤见葛胤如此淡定,但又不向自己说明打算,让自己心急如焚,他催促道:“辽军严守城门关口,雄州如今是铜墙铁壁,且自从我军宣战以后,那靖南王日夜操练兵卒,派出五千骑兵出城挑衅我军。”

    他的话让葛胤丝毫未起波澜,喝完水之后的葛胤依旧气定神闲地用手捋了捋沙盘上的沙子,这可让杜藤急不可耐道:“贯亭,你真是个慢性子,如今人家都打到家门口来了,我们该如何是好?”

    谁知葛胤仍然置若罔闻,还答非所问道:“部队,这沙盘中的雄霸二州之间缺了些东西,不够栩栩如生,对,是水....”说罢,慧然一笑,将水囊中的水倾倒于沙盘上那凹陷处,那哗啦啦的水流顺着形似河槽的凹陷处潺动。

    杜藤大有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啐道:“你可是大宋主帅,是不是该拿个主意,人家可是整整三十万人,我们才二十万人马,而且你又把陛下给我们这七拼八凑的五十万人马

    拆成东边十五万,西边十五万,若我们集中兵力五十万还能打不败他雄州辽军三十万人吗?”

    葛胤充耳不闻,搓了搓黏在手上的沙子,若有所思道:“史书有载,景德年间,宋辽边境曾开修塘泺,东起雄州、西至顺安军,合大莲花淀、洛阳淀、牛横淀、康池淀、畴淀、掘鲤淀为一水,衡广七十里,纵三十里或四十五里,其深一丈或六尺,或七尺,这一条河道有地下长城之美名。”

    杜藤一脸茫然,连连叹息道:“哎哎,仙儿果真说得没错,你啊就是个名副其实的书呆子。”

    韦允随即入帐,神色凝重的他作揖道:“大帅,一切准备就绪,请准许末将迎战率领五千骑兵出城的辽将拨里帖。”

    葛胤微微颔首,仿佛一场对辽帅靖南王的宣战也随之拉开了序幕。

    瓦桥关口,尘土飞扬,马蹄声声,踏破长空。

    宋辽两军在关口拉开相互对峙的双条弧线,那五千多名辽军铁骑由一位虎背熊腰的将领所率领,而这辽军铁骑则是雄州城外三十万名辽兵的先锋部队。

    “区区二十万兵马就敢来攻城,弱宋何时有这般胆大的豹子心。”那虎背熊腰的将领骑在战马之上,左右双手持着铜锤,讥讽道。

    韦允手握双锏骑马突前,凛然道:“拨里帖休要猖狂,胜败输赢绝非多寡可定,你既然被你军中主帅派为先锋,那就乖乖吃韦某一锏子。”

    话语一落,韦允扬鞭策马疾驶而去,左右使劲旋转双锏,他双足紧扣马镫,身子重心超前立起,双锏直戳向迎面而来的辽将拨里帖。

    拨里帖目瞪如铃,他敏捷地扭动虎腰单腿离开马镫,身躯半悬浮空,右手铜锤自上而下砸落,与韦允手中的雁灵锏产生猛烈撞击,发出嗡嗡呛呛的金属撞击声响。

    同时,两人各乘一骑的骏马擦肩而过,韦允自不罢休,举起左手空闲的雁灵锏直劈拨里帖肩头,索性拨里帖拿得也是双锤,格外警惕的他发现了韦允这来者不善的一锏,他大喝一声,横锤迎了上去。

    锤与锏再次敲击出铿锵之声,但持续不过一秒,求胜心切的两人很快将各自的锤与锏分开。

    两人的坐骑极为识趣地停住了马蹄步子,为两人提供了稳定的较量境地。

    韦允随着挥动锏法的方式变化,其身形也从俯、仰、开、合等方式轮番变动,与素有大辽猛将之称的拨里帖连续进行了近二十个回合的较量,依然难解难分,但最让人惊叹的还是两人的超强耐力。

    即便打得冷汗涔涔,却依旧是你来我往,锤锏互击,仿佛不分出个胜败就不会停手一般。

    作为主帅的葛胤一身戎装骑在马背上,他紧蹙眉头,目不转睛地望着韦允与拨里帖的较量。

    葛胤还发现拨里帖所带出城的五千辽军骑兵共分成十支队伍,但他们不断调整步法和改变方针,无形间向着以韦允与拨里帖二人为中心而聚拢包围,形成了中、前、后、左、右的五个棱形方阵,葛胤认出了这个阵法,神色大变,暗呼不妙:“这辽军竟然摆出了五军阵,看来一直我小觑了大辽靖南王,五军阵乃汉代名将卫青用于抵御匈奴的阵法,如今被用来对付我汉家朝廷,简直是一种讽刺,不行再这么下去,形势对韦允尤为不妙。”

第五百一十七章 攻城

    “我军将士请听本帅号令,步兵为一列,骑兵押后,步骑为一组,每组两千,共两组兵马,摆二龙出水阵,双爪共擒。”葛胤长喝一声,他举起帅旗猎猎挥动,煞是威风凛凛、英气勃发。

    帅令一出,四千名大宋军士齐齐响应,经过葛胤五六日紧迫训练下的军士们按照葛胤帅令整齐划一地形成两组长列队伍,在快要逼近韦允与拨里帖二人时,分流左右两只长队,如双龙戏珠般,分散移步,并与辽军的骑兵形成了双军汇聚之势,饶是压制住了辽军本来马上要形成的五军阵。

    韦允一心系在如何击败对手,浑然没有察觉身侧风云变色的战局。

    雁灵锏以侧撩之势即将迎击向拨里帖胸脯时,他却抡锏急速之下,虚晃一招,转为绞压之势反勾击拨里帖侧腰。

    拨里帖受生猛之力立即从马背上摔下,韦允提缰纵马,身体向下一俯,伸臂一挥,大有乘势追击之意。

    正当韦允准备拿雁灵锏对拨里帖下手时,一支弩箭破风射来,韦允耳垂颤动下意识察觉异样,遂然挥锏一荡,将那支弩箭折成两截。

    韦允抬首望去,才发现那骑马围拱而来的五千辽军摆出了五军阵,分成五队的五千辽军中有一位头戴银盔银甲的青年将领正向着自己策马奔驰而来,他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握着刚射出箭的弩,煞是潇洒自在。

    当那青年将领发现韦允注视着自己时,他毫无避讳地直视着韦允,四目相视大有较量之意,他将弩扣在马鞍边,而自己在快马疾驶的间隙竟然双足踏着马鞍,身子挺立在马背上。

    倏忽间,他拔出腰间长剑,身如箭矢,踏马而飞,凌冽的剑势直逼向韦允,韦允双锏以滚换砸,令青年将领受重力弯折。

    而在此时以辽军骑兵为主的五军阵与葛胤所指挥宋军的二龙出水阵开始了正面的厮杀。

    “龙尾收,水龙淹.....”

    葛胤掌控着整个战局的导向,有条不紊地挥动手中帅旗,中气十足的他大声发号帅令道。

    随着他一声大喝,摆出二龙出水阵的四千名宋军军士整齐有序地将五千大辽骑兵围住,无形之中像极了神龙摆尾,呈圆形状两条龙尾形成左右抄底。

    但是对于宋军的包围,一向勇猛的

    大辽骑兵丝毫不放在眼底,因为在他们眼中,大宋柔弱无力、不堪一击,无论做任何小动作,都是蚂蚁撼树、以卵击石。

    可能也是因为大辽骑兵的蔑视与自傲,才让葛胤的军阵方队非常顺畅地铺展开来。

    葛胤见形势如已所料,嘴角轻扬一抹自信,手臂重重一挥,喝道:“弩兵发球....”

    一排排用黑布遮住的床子弩被弩兵掀开,床子弩上弦处被两名弩兵挂上一把长枪,枪头紧紧系着一个黑色球体,随着葛胤声音落下,弩兵用火把点燃黑色球体的火引线后,十架床子弩上的长枪被弹射出,直接射到四五里远,直接射落到被宋军围拱的辽军骑兵的腹地。

    腹地站满了三千余名辽军骑兵,他们浑然没有察觉危机向他们迎面射来,而是一心扑在与宋军步兵的厮杀之中,而这些宋军步兵仿佛看到了扬起的帅旗,极为训练有素的步兵在押后的宋军骑兵的接应下,迅速地翻身上马,扬鞭疾驶,向着自己的阵营方向奔去。

    辽军骑兵见宋军步兵纷纷一哄而散,这也给他们一种佯胜的假象,呆在原地的辽军骑兵正得意自满时,却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头顶正中央飚来冒着黑烟、扑鼻的火药味儿的长枪。

    “轰隆”连续十声数响,把腹地的辽军骑兵炸得肢体横飞、血肉模糊,就算幸免于难的外围骑兵也因为身下战马受到火药声惊吓过度而人仰马翻。

    五千名辽军骑兵折损了一大部分,只剩下由青年将领所率领的一千多名辽军骑兵在原地踌躇。

    这一绝地反击给足了所有宋军军士久违的信心,眼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辽军骑兵尸横遍野、溃不成军,十分鼓舞了全军士气,也让身为统帅的葛胤博得了全军威望。

    葛胤舒眉一笑,振臂一呼道:“全军将士随本帅攻城去,冲....”

    大展主帅之风的葛胤策马扬鞭带着身后十多万大宋骑兵向着雄州瓦桥关口冲杀而起,气势浩大,士气如虹,杀声冲天。

    自知势力悬殊的辽军青年将领惊怔万分,与丢盔弃甲、被吓破虎胆的拨里帖一起掉转马头疾驶向关口闸门方向。

    许是近一些,葛胤才认出了那青年将领的模样,他哑口道:“游溪.....”

    葛胤所率领的十多万大宋军士兵临

    关下,守关的辽军将士被如此凶猛的虎狼之师吓破了胆子,等所有仓皇逃回的辽兵悉数进入关口时,连忙紧闭关门。

    瓦桥关关城土墙巍峨,不易攀爬,易守难攻,但是了然于胸的葛胤似乎早已对这一带地势勘察清楚,他喝道:“弓弩手佯攻关口,床子弩弩兵后续发射入关。”

    五六排弓弩手以阶梯式状态朝关城上不断拉弩射箭,关城上的辽国守兵们忙不迭射箭与挡格,双方进入了焦灼的攻防交错中。

    半晌,宋军力士们拉着床子弩随后赶到,搭好箭支,十架床子弩齐齐发射踏橛箭,连发三波,三十支踏橛箭宛如标枪牢牢钉入关城土墙内。

    紧随其后的宋军步兵个个身手矫健、如游墙壁虎般攀岩而上,而那三十支踏橛箭高低起伏颇有层次,像极了错落有致的台阶,宋军步兵脚步生风、有如神助,借着层层踏橛箭,扶摇而上,杀得辽军措手不及。

    守城的辽军刚刚抛下滚石、檑木却与攀岩而来的宋军步兵完美错过。

    眼看着这些源源不断地宋军步兵瞬间瓦解关楼上的防范,游溪大骇,正准备拼命厮杀时,手持双锏的韦允冲锋陷阵,率先带领宋军步兵占领关楼,韦允豪然道:“兄弟们,拔下大辽这个鸠占鹊巢的旗帜,这是我大宋的瓦桥关。”

    关楼上的宋军步兵当即作揖道:“诺。”

    游溪见这些宋军步兵一个个训练有素,身法轻若飞雁、以一抵五,不可小觑,令他不禁匪夷所思,细细观察步兵武功路数,恍然惊骇道:“这不是宋兵,是剑尊门弟子?”

    葛胤自信一笑,大义凛然道:“游溪兄,你错了,他们虽是我剑尊门黄震席弟子,但他们都是汉人、我大宋子民,守土戍边不分派别。”

    游溪眼看这关口被打开,大宋骑兵得以踏水入关,他无奈之下只得做保存战斗力的准备,他鼓动余下的辽兵随他仓皇而逃。

    葛胤率领十多万宋军将士以胜利者的姿态鱼贯入内,并纷纷驱逐大辽残兵败将,重新收复这个被大辽无理侵占的瓦桥关。

    令人意料的是葛胤没有做过多的休整,只是留下两千名士兵来守瓦桥关,自己带着余下兵马准备一鼓作气、乘胜追击至两三里外的雄州城。

第五百一十八章 伐谋

    扬尘席卷,马蹄声声,浩浩荡荡的大宋军队抵达雄州城外。

    尽显大帅之风的葛胤勒缰驭马,仰头望向雄州瓮城城楼,凛然大喝道:“吾乃大宋北路都招讨制置使葛胤,奉诏护国靖边,大辽夺攘奸#我雄霸二州,无论何由皆乃不义之举,快快唤出你们此次统帅靖南王...”

    “不必以正义之名给你们大宋正冠,本王便是葛大帅要寻的大辽靖南王、平州辽兴军节度使、南院枢密使扈力钦。”城楼上出现一位身着银色铠甲、面容俊朗、英气外显的青年男子,他胸前挂有银甲圆护,头戴裘皮外罩的银盔,剑眉入鬓,再衬上这身戎装英气勃发、威武不凡。

    葛胤与之四目相视,他惊骇万分,很快敛起容色,嗤之以鼻道:“扈力钦...你竟然替大辽攻打大宋,不管怎么说你血液里有一半是宋人的。”

    扈力钦将双臂支撑在城墙垛口上,皱着鼻子哼了一声道:“哼,大宋....宋人....当年我六空派还曾被大宋先帝所通缉,在大宋皇室眼里我六空派只不过是人人喊打喊杀的过街老鼠罢了,没有什么情谊可言。葛胤你怎么不说我的母亲是大辽皇室后裔呢,况且我六空扈家一直自前朝便隐居在六空谷,要算汉人也该算大唐的汉人。与大宋何干?不管你怎么算,我扈力钦也该是个彻头彻尾的辽人吧。”

    葛胤眼眸深处潜藏着对扈力钦的一丝希冀彻底被淹没,他失望地摇首道:“所谓侠义,不搅#弄庙堂风云,不引燃两国兵戈,但是你如今都成什么样子了,为了复仇,对兄弟不仁不义,为了私欲,甘愿沦为大辽鹰犬,用阴谋诡计让宋辽开战,浑然不顾及两国百姓的死活。”

    激动的葛胤紧攥缰绳,深深吸了一口凉气,星眸泛红,嘴唇止不住地颤抖道:“我当年那个重情重义的好兄弟扈力钦去哪儿了?”

    这最后一句的质问深深刺痛扈力钦的心房,他十根手指死死地扣抓着垛口上的石砖,给石砖上留下了斑斑爪痕,星眸里沸腾着无奈与怅惘,最后只剩下一抹复杂的漠然之色,这漠然之色中隐含着三分愠气,三分傲气,三分戾气。

    “至始至终,我们都不是同路人,情义只是自作多情罢了。至于宋辽为何开战,事已至此各种缘由何必多做深究。”扈力钦神色沉稳,漠然道:“葛胤你我如今各为其主,此次辽宋之战就是你我之间的对决,你凭借床子弩攻防皆备、二龙出水阵破我五军阵,攻下瓦桥关,第一回合你赢了。若我没有猜错,你用床子弩的超远射程射出的箭支上包着黑色的火药吧?”

    葛胤颔首解释道:“没错,它叫霹雳火球,由黑色火药、铁钉、砒#霜等物炼制而成,床子弩、神臂弓本是我汉人先贤为了抵御外敌侵入中原而研制出的神奇器械,断然不能为你这般助纣为虐。”

    扈力钦不置可否,否然道:“你错了,这世间没有什么正与邪、善与恶,只是立场不同而已,葛胤你今日代表大宋,施以计谋害我大辽军士死伤三千余名,难道他们就没有父母子女吗?若换在我大辽眼里你葛大帅就是助纣为虐的刽子手,我大辽侵宋,只是为了我大辽在这个你强我弱的乾坤天地占据一席之地罢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说得便是这个道理。”

    葛胤自小便不善辩驳,更何况扈力钦所言虽有诡辩之意,但他细细想来并非没道理,他喃喃沉吟了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他嘴角扬起一丝戏谑笑意。

    “我们如今孰善孰恶确实已不重要,但是扈力钦,只要有我葛胤在,你们休想侵犯我国领土一丝一毫,你们侵占的每一寸土地我必定索要回来。”葛胤凛然不屈,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地表达自己的决心:“犯宋地必还之,侵宋者必诛之。”

    在葛胤的振臂一呼下,十几万大宋军士纷纷响应,异口同声道:““犯宋地必还之,侵宋者必诛之。”

    这时杜藤一声甲胄策马奔驰而来,一脸沮丧地说:“大事不妙,耶律俨亲率二十五万兵马攻陷代州。”

    韦允曾经担任过火山军都统,惊闻噩耗,浑身一震,慌张下马,冲到杜藤面前,疑惑道:“你说什么?代州有火山军与宁武军二十万人马,怎么可能轻易被攻陷?”

    杜藤甚是理解韦允此刻几乎要崩溃的心情,解释道:“因宁武军支援我方,导致代州只剩下十万火山军,耶律俨也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便率军夜袭代州。火山军的战马出现了癫狂之状,在两军交阵时,战马发狂活生生地将三万骑兵摔下马背,辽军趁势碾压发难,导致三万骑兵尽遭屠炭。仅剩下的七万火山军先后因为陆远之都统与代州刺史殉国而失去了主心骨,所以守城不到五日,代州城轻易被耶律俨拿下,七万火山军宁死不降被耶律俨屠尽。听闻代州的火山军与宁武军的战马曾经是经由六空派向大辽商贩采购良驹,所以我国信司暗探一经调查,笃定这全是六空派与大辽的阴谋。”

    这一噩耗让葛胤与韦允接连崩溃,只听一向冷峻的韦允失去了稳重,用锏向城楼上的扈力钦,他想到了多年前与扈力钦在代州雄勇寨初识的场景,不禁恍然大悟道:“扈力钦,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精心谋划的,我韦允真傻,当年在火山军任都统时,还以为你是为了促进各国有序交易而献言献策,让我们上报提出建立诸国易物市场,原来当时你就是来为大辽侵宋运筹帷幄,你有意与我等亲近,趁势打入我火山军良驹买卖之中,从而垄断我代州良驹的买卖,只为了今时今日,以次充好、以疯癫之马乱我军心,毁我火山军,真是其心可诛啊。”

    随着韦允的一番痛斥与指责,让扈力钦想起了当年在雄勇寨的记忆。

    “这位少侠所言极是,只是不知韦允该如何做才算尽责?”当年任火山军都统的韦允对扈力钦大有英雄相惜之意,不禁附和问道。

    灰黑青年眸光迸射出一股自信,正色道:“若要解决这诸国商贾在此买卖,非官家人的管制不可,韦将军你可以上报朝廷,建议在此建立一个诸国易物市场,由各路官府之人前来管理。这每年正月,都有北边的商人在此买卖,他们这一待都是三月开春才离去,你只需派兵协助其管理,但凡有买卖,盖不论赊钱者都需在三月内不可离开此地,若是当地人,须以物抵当或以三人为保,若是有人犯了规矩,你既可以军法从事,断手断脚,以儆效尤。”

    “这主意确实好,就算朝廷不予理会,韦允本就是雄勇寨一方戍边将领,掌握着寨里上下户籍簿册,此事甚好解决。”韦允向灰黑青年作揖道:“此事,韦允定会禀报朝廷,多谢少侠的提点,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灰黑青年微微抬起头,嘴角溢出睿智豁达笑意,应道:“扈力钦!”

    白茫茫的官道上。

    “力钦,我们为何来代州买马,明明我们辽国也有良驹,何必舍近求远?”身后骑在马背上爽朗清举的青年开口问道。

    灰黑青年正色道:“代州乃全晋咽喉,临近三关,一

    直是大辽觊觎已久的嘴边肉,奈何有火山军与宁武军镇守此地,故而迟迟久攻不下,此次来此,一方面是帮耶律俨了解一下这边的情况,还有一方面是因为北苍与代州比邻,所以想知道北苍派这三年在中原又有什么作为,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三年来北苍派倒是没有多大动静。”

    经过多年的运筹帷幄,扈力钦凭借六空派童叟无欺的义商之举博得了代州一众官吏的信赖,紧接着耶律俨与之的交易,这一有心之举成了自己进入大辽皇室核心的重要砝码。

    “力钦,原来你早有打算,既然你掌握了代州军马的供应权,耶律俨有一计策不知你意下如何?”耶律俨脸上充溢着满满的贪婪之色,欣然道:“对军马做手脚,让代州成为我大辽的探囊之物,一旦代州拿下,我大辽六十万军士自可长驱直入大宋腹地,称霸中原指日可待。”

    扈力钦星眸闪过一丝不忍,犹豫道:“可是二十万的火山军和宁武军何罪之有,若是真那么做,会有太多人在这次辽宋之战中无辜丧命,那我们对得起自己奉行道义的师门吗?”

    耶律俨目露狠戾,否然道:“成大事者不可妇人之仁,师门只为学艺成才,大辽国运才是我耶律俨以及你扈力钦不可推卸的责任,陛下早有称霸中原的决心,奈何大宋文武之才辈出,如今王安石、赵顼已死,大宋皇帝年幼无法主政,此时是攻打大宋的良机。”

    回忆镌刻在扈力钦脑海深处,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双拳紧握,漠然道:“上战伐谋,敌我双方若有死伤也属常事,韦允你既然选择从戎为将,生死早已度外,若要怪就怪你代州官吏疏于防范....”

    韦允惊闻昔日袍泽十万火山军先后殒命,怒不可遏,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丧失了理智,迅速翻身上马,大喝道:“将士们,这些辽人毫无人性,我们要为十万火山军报仇雪恨,有血性的兄弟们随本将军攻进城门。”

    大宋军士中有不少来自于代州或者曾经在韦允麾下效力,韦允这一番动容之语,倒是得到了三千名大宋军士的响应,他们没有听从葛胤帅令,便随着韦允冲杀雄州瓮城。

    雄州瓮城上发生异变,雉堞上冒出一根根长约一丈、用青竹制成的发射竿,上面装有鞭箭,箭杆中间装一竹签橛,镞后按有火药球。

    大辽军士在扈力钦单手一挥下,纷纷用火把点燃起一淬呛鼻气味的火药球,随着力士向后拉箭使竿后弯并突然松手之下,鞭箭利用竹竿的回弹力从高处抛射出成百上千的火箭,火光四射,蔚为壮观。

    饱读诗书、见多识广的葛胤一眼便认出这是何物,大叫不妙道:“不好,这是火药鞭箭,你们快速速撤回,不要盲目攻城。”

    葛胤心忧韦允所率的三千名大宋军士等人的安危,但是这些火箭的着落点正是这些军士的位置。

    攻城的军士们浑然不知大难临头,盲目的攻城而遭受到扈力钦的火药鞭箭的突袭,三千军士几乎死伤大半。

    葛胤痛惜不已,痛喝道:“所有军士听令,据守瓦桥关就地扎营,无本帅命令者不可贸然攻城,否则军法从事。”

    是夜。

    据守瓦桥关就地扎营的十多万大宋军士们因白日里听闻火山军噩耗以及攻城失利的缘故,皆是士气低落。

第五百一十九章 军法

    大帅营帐外,跪着一群因为攻城失利而被火药鞭箭所伤的将士们,他们身上无不包扎着伤口,这其中也包括坦胸露背的韦允,他头上缠着白布,看样子额上受了一些伤,红色血迹沁着白布透出,依稀可见。

    韦允满怀悲愤与歉疚,声嘶力竭地喊道:“大帅,韦允不遵帅令、擅自攻城,导致近两千名我军将士死伤,犯了军法大忌,韦允自请罪责,愿大帅军法从事,以儆效尤。”

    身后的一群受伤的将士们齐齐翻然跪地,异口同声道:“我等愿与韦将军同罚,还请大帅成全。”

    从大帅营帐中一前一后走出两人,葛胤身披火红锦缎披风、内穿一袭灰白武服,杜藤紧随其后。

    “法者,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无分高低贵贱。军纪严明,法令方可一统,倘若军纪疏慢,军心涣散,军令无人从命,其战必败。”葛胤肃然喝道,一众将士皆侧耳倾听。

    葛胤长时间地停顿,令众将士大气不敢出,随后他星眸直视韦允,严厉道:“韦允身为军中将领,理因奉军令行事,但他以一腔血勇擅自攻城,以致我军损兵折将,理当严惩不贷。”他深吸一口气,扫视一众将士,只见他们朝自己投向悲悯之色,他轻抿嘴唇,恻然道:“但念韦允忠君体国、军功卓著,按军规鞭刑八十,小惩大诫,以儆效尤,刑罚由国信司杜藤执行,若有徇私留情,定当严惩。”说罢,他缓缓从身后拿出一条软鞭递到杜藤面前。

    杜藤一脸无奈,本想翻唇相劝,但见葛胤面透决绝之色,悻然摇首的他只得上前接过那把软鞭,作揖道:“卑职谨遵帅令。”

    葛胤解下身上的火红锦缎披风,大步迈到韦允面前,一边将披风披在韦允身上,一边敛容道:“韦允之罪,葛胤身为大帅有劝解阻拦之责,但未及时行责,罪究其源,终归在我,韦允受伤未愈,若身受鞭刑,我军岂有虎将身先士卒、所向摧破。因此本帅深思慎取,决定由本帅代受鞭刑八十....”

    此言一出,韦允为首的一众将士哗然一片,韦允更是惊骇万分,截口劝道:“万万不可,大帅乃全军主心骨,若有闪失,我军何以对敌,大宋何时方能收复旧河山。”

    “帅令一出,覆水难收,概莫多言,杜藤快快行使鞭刑,不得有误。”葛胤心意已决,他置若罔闻,朝杜藤一声厉吼道。

    这一声厉吼,饶是把杜藤吓了一跳,眼前的葛胤哪里还有以往儒雅温文之态,威仪与决然集于一身,简直判若两人,杜藤不敢迟疑,紧握鞭头,轻轻甩动鞭子,避重就轻地抽在葛胤后背。

    哪怕力度再轻,葛胤后背的外衫也经不起鞭力而被撕扯破裂,他极不满意这股子力道,急喝道:“太轻了,你若有意留情,轻一鞭子便加上五鞭子,现在是八十四鞭子,杜藤你够哥们就继续这么抽,本帅准保你抽到天亮。”

    杜藤深深被葛胤的坚韧与执拗所折服,他无奈摇首道:“你这木头何时变得如此牛倔.....现在是严声军纪的时候吗?你这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让大辽看热闹吗?”

    葛胤一言不发,如漆眼眸溢满坚决之色抬首瞪向杜藤,这凌冽决然的眼神着实令人望之而脊背发凉。

    发怵的杜藤无奈之下唯有狠下心肠,使劲挥动鞭子,狠狠地抽打在葛胤背上,打得他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但是对于从小受到他养父鞭笞之刑的葛胤早已练就出了极度耐打的秉性,葛胤一声也不吭,只是两鬓青筋暴凸以表示他身体在承受超出负荷的疼痛。

    注定今夜难以入眠,全军上下无不走出营帐,齐齐跪在葛胤面前,不忍与折服之色交织在他们的脸庞,齐声大喝道:“葛大帅,我等今后以帅令是从,绝不违逆。”

    齐声震天,回音响彻关内关外。

    此时的雄州城城楼上,大风起兮,有一炭灰青年眺望城外夜空下那不足五里的燎原星火,神情凝重中夹杂着怅惘与黯然之色,他幽幽一叹,却叹不尽心中愁意与无奈。

    “扈大哥,小蔓刚从那边回来,葛胤他因为今日损兵折将借机重罚自己,他逼我大哥重打他八十鞭子,现如今躺在榻上,无法下床。”

    炭灰青年循声便知是何人,他并未转头,只是漠然道:“好深的心机,杜师妹你看他表面是在整顿军纪,实则是为了聚拢军心,为他立威,但葛胤还是葛胤,固执与仁善具备,他又想聚拢军心,又不忍心责备有勇无谋的韦允,只得亲自受刑,也算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杜蔓见扈力钦看得如此通透,不由一惊道:“咦你怎么这么清楚?”

    扈力钦无奈苦笑,转身指了指自己微微肿起的侧颊,道:“唐门门主唐苋刚从唐门赶到此处,一见葛胤受了重伤,便不分青红皂白地扇了我一耳光,还警告我此战所有人都可以死伤,唯独不能让葛胤伤了一分一毫,之后她便向我讨要我普什宗治疗外伤的药膏,现在估计去了大宋军营中,当然大宋军营有我六空门弟子,想要了解此事不难。”

    杜蔓深知扈力钦从未改变,忍不住开口问道:“哎你们明明心中还有兄弟情义,为何又选择相互开战呢?”扈力钦依旧低首不语,眉宇间皱起隐衷之色,杜蔓便不继续追问下去。

    她细细揣测方才之语,不禁对唐苋所作所为甚是看不清,不经意间瞥见扈力钦侧颊红肿的位置,不由心疼道:“我这仙儿表妹自从复活以后越发拎不清,明明你与她是同属一个阵营,她怎么对你还能下这么重的手,这丫头越发狠辣了....”

    “一巴掌就算狠辣...我早已再三强调,葛胤现在是我的手下,扈力钦不可以为了区区一场辽宋战役就伤了他,他还要替本小姐寻到八颗乾坤石。要不是看在这家伙是我

    爹的义子,他早就被本小姐毒得七荤八素,杜蔓表姐你现在估计只能和一具尸体说话咯。”如入无人之境的墨绿衣裳女子不知何时欺身到扈力钦、杜蔓面前,白了扈力钦一眼,嗔道。

    杜蔓与唐苋心有芥蒂,忙不迭替扈力钦抱不平,纳闷道:“可葛胤逼我大哥打自己,这关扈大哥什么事,唐苋你这样子做倒是有些蛮不讲理呀。”

    唐苋嗤之以鼻,按了按纤腰裹缚着且散发着红色光晕的九曲回魂鞭,冷冷道:“本小姐只认前因与后果,此事是由扈力钦使计让十万火山军被坑杀而起,导致韦允报仇心切,可惜这家伙的火药鞭箭没有让那三千名自不量力的傻瓜全军覆没,所以葛胤才要振军心、立军威,结果葛胤却受了重伤....这前因后果只能怪这家伙了....”唐苋实在掰扯不下去,旋即反问道:“哎呀,我干嘛跟你费那么多话,打人还要理由还要讲道理,我的好表姐,你有见过魔女讲道理吗?”

    杜蔓几乎要败在唐苋如今奇怪的脑回路,她只当唐苋情根深种有意庇护葛胤,连连摇首,哑口难辨。

    正当此时,游溪疾步走来,神色匆匆,附耳小声对扈力钦道:“我们混在大宋军中的我派弟子洛力珩在给我们报讯回营后,被杜藤的国信司所擒,估计身份暴露了。”

    扈力钦微微一怔,神情异常古怪,思量片刻,嘴角上扬讥讽笑意,恍然大悟道:“看来我们都小觑他了,他假意以严纪立威为由让我们都同情于他,你二人先后将此事告知于我,我更不会对此产生怀疑,毕竟葛胤就是仁善少谋,替将罚己这种事情也只有他能做得出来,这样子我便会让六空派弟子洛力珩详查细禀,那我们藏于宋军之中的暗探自然会轻易被他拔出。果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原以为他会对我手下留情,结果换他对我步步紧逼。”

    唏嘘之语的感慨被游溪与杜蔓看在眼底,不禁也让二人对如今的葛胤感到一丝的后怕,越来越摸不清他后面该如何过招下棋。

    唐苋惊闻背后真相,颇觉对不起扈力钦,大感惭愧的她吐了吐舌头,从怀里拿出一瓶药,呐呐道:“扈力钦....本小姐突然觉得不能白白地便宜葛胤这扮猪吃老虎的家伙,不如你在里面放点毒粉,让他毫无心思与你对战。”

    扈力钦苦笑不语,摇了摇首,长吁短叹,兀自转身离开。

    杜蔓紧随扈力钦身后,刚想开口替葛胤说句好话时,却又觉得自己与唐苋都成了葛胤对付扈力钦的棋子,不由心下一寒,对葛胤仅剩的好感全然消失。

    许久,扈力钦才开口问道:“杜师妹,你这次回梵音宫,可见到你晴儿师姐,她可还安好?”

    这一句话像一桶冰水不打一声招呼便劈头盖脸地浇灭杜蔓的热情,杜蔓笑意渐消,沉默片刻,才回答:“我没有见到师姐,她一直闭关。”

    扈力钦闻言,剑眉微微一紧,那股子看不透的愁意晕染眼眸。

第五百二十章 破壁

    大宋军营,如常依旧,格外宁静祥和。

    营帐内,葛胤趴在床榻上,因为背上有血淋淋的鞭伤而上身袒露。

    “贯亭,你怎么不早说,原来你是故意而为之,想演一出戏揪出潜伏在我军营内的六空暗探,哎还让我往死里打....”一脸愧疚的杜藤站在床榻旁边,正眼不敢细瞧葛胤背上的鞭伤。

    葛胤脸色惨白,毫无血色,但是精神奕奕,他欣然道:“若是事先告知你们,你们就不会施以重手,扈力钦他们就不会相信,那么这顿鞭刑我便白挨了。此次与扈力钦对战,我军死伤三千余人,又因代州沦陷与十万火山军被屠杀之事,让众军甚是愤恨,士气萎靡,长此以往下去对我军不利,所以此次立威一则让我军军心凝聚、士气昂扬,二则重申军纪、立威得令,三则揪出暗探,我军清明,四则.....”他顿了顿,讳莫如深道:“麻痹敌军,敌志乱萃,声....”

    他怔然察觉到营帐外轻盈窸窣的脚步,话语骤然一顿,清澈的眼眸染上一丝笑意,一语成谶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云里雾里的杜藤不明其意,一头雾水,话锋一转问道:“那个六空派暗探我们该如何处置呢?”

    葛胤思忖道:“区区一名六空派弟子掀不起什么风浪,木壹兄,你代我对外宣称将此人处以生瘗之刑,刑罚由黄震席弟子执行,然后偷偷将此人放了....”

    杜藤一听到这个“生瘗之刑”不禁悚然一惊,但又听葛胤后面之语,终于明白葛胤的心思,竖起大拇指,面上流露出对葛胤的佩服之色,道:“高,实在是高,生瘗之刑是大辽特有的刑罚,贯亭你对外宣称用辽刑对待暗探这是在像大辽挑衅,同时也让辽军予以震慑,对我军士气更是莫大的鼓舞。虽然你仁善泛滥、不忍杀之,但是你这个法子,于情于理都像极了你葛胤的为人处世,无愧于己啊。”

    “什么狗屁为人,我看葛胤就是奸险小人罢了,敢利用本小姐...的同理心,替你传讯给扈力钦,结果害得人家的暗探被你揪出.......”唐苋早已按奈不住,气冲冲地擅自入内,兴师问罪道。

    杜藤拦住唐苋,连忙劝道:“仙儿....我的好表妹呀,你这话说得不对了,表哥一定要好好批评你,不管你是不是丢了精魄,要换了从前,谁敢欺负葛胤,你肯定跟他死磕到底,不能因为自己认祖归宗了,就转头扈力钦的怀抱,扈力钦这家伙城府极深,早有心仪之人,我呸,他现在配不上那心仪之人。况且这个扈力钦曾经害得你与葛胤积怨加深,阴阳永隔....”

    唐苋闻言甚是不悦,毫不留情面地上前就是一巴掌呼了过去,让杜藤俊俏的脸庞落下红彤彤的手掌印记,嗔道:“你才阴阳永隔,再胡说八道,别说你是我表哥,就算你是我亲哥,我都把你嘴巴撕烂,滚出去,不要影响本小姐算账。”

    杜藤还是第一次见到唐苋这般泼辣蛮横

    的样子,悚然一惊,大气不敢一出,捂着侧脸,委屈巴巴地转头看了一眼葛胤,谁知道葛胤一脸无奈地朝他一笑,手指指了指帐外,示意他回避,杜藤心领神会,扭头便走。

    等杜藤离开后,唐苋疾步上前,抽出腰间的九曲回魂鞭,正准备抽向葛胤时,却瞥见葛胤背上那新旧交错的伤痕,令人触目惊心,为之一震。

    只听淡然不惧的葛胤娓娓道来道:“打吧,反正我早已被我的养父葛贤德打习惯了,近十七年的伤痕打在我背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麻木了。你还记得当年你为了偷乾坤石与我共榻而眠吗?被我养父误会我们有所苟且,气得他用荆棘在我背上狠狠地打了二十下,皮开肉绽。”

    葛胤缓缓坐起,慢慢伸手握住唐苋握鞭的柔荑,眸含款款深情,动情地说:“可是我不痛,因为那时候有你在我的身旁,也是这般紧握着我的手,温柔以待。”

    唐苋怔然失色,怒气顿消,在葛胤的动情诉说中,脑子里浮现着陌生又熟悉的画面。

    还记得记忆里,清俊少年在撕开身上与血肉黏连的单衣那一瞬间,止不住地发出惨叫声。

    秀美少女目睹背上纵横交错的鞭伤,浓稠的血水还从它那儿流淌而下,一颗原本狠辣决然的心肠瞬间柔软了,她情不自禁地为他拭去血渍,新伤之处隐约可见旧疤。

    每一次的触碰伤口都会引起清俊少年身子疼痛挣扎的颤栗。

    只见那清俊少年紧攥被褥,几欲痛到要撕裂被褥,她将秀掌紧紧握住清俊少年的手,让独自忍受痛苦的少年感受一丝温暖。

    第一次的携手相握,两两凝望的少年少女,情深不知几许。

    画面与情愫一样温暖依旧,慢慢从心间蔓延而生,温暖的手掌依旧如最初时那般紧紧相握,柔软的心此刻在两颗心间狂跳不止。

    为什么凝望之下的眼眸里只倒映着对方深情的容颜,因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放下腐朽的矜持与陈规,他把握当下的温存,第一次动情地去亲吻自己深爱的女子。

    浅浅的一吻,是试探,也是温柔的体现。

    对于唐苋而言,这一吻给予她的是意料之外的触电之感,一股电流在红唇蜻蜓点水下传达了炙热的爱意,却急速地蔓延全身。

    芳心乱颤、小鹿乱撞感油然而生。

    在当他浅吻下的试探没有得到任何抵触与拒绝时,毫无顾忌的他深情地吻下去,盼望着得到爱人的回应。

    唇瓣的温存却被颜染潮红、心花怒放的唐苋强行挣开了,她轻抿酥麻柔软的唇瓣,极力调整泛滥的心潮狂浪,平

    时牙尖嘴利的自己在此刻舌头变得笨拙起来,却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暧昧的情愫在两人之间迅速占据,葛胤难得的主动与正式情感的举动是打破过去的固执,以及对曾经爱恋的珍惜。

    “你无赖,你无耻,堂堂儒生葛胤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声声怒娇嗔叱责从娇羞不已的唐苋樱口中陆续蹦出,但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在嘴角轻轻扬起,甜蜜的羞涩感在心田散开,羞怒交加的唐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种暧昧到甜蜜的尴尬气氛。

    葛胤一眼便看穿了唐苋的心事,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不解风情的懵懂少年,他选择了人类最原始的方式去表达内心的情愫,选择做#爱情里最勇敢的破壁者。

    他舒展手臂温柔地环抱住背对自己羞涩的心爱女子,贴着她的耳垂,用轻如羽毛的气息动情道:“我说过,不管你是萧虹仙,还是唐苋,我都愿意执手相看两不厌,以前把清誉仁义忠孝这些虚名看得太重了,都不知去珍惜所爱。为了所谓的父亲恨了你三年,为了所谓的忠义,结果被先帝贬谪,为了所谓的礼义廉耻,不敢去拥抱心爱的女子....为了这些我失去了太多太多,请容我任性最后一次,等我与扈力钦做个最终了断后,我愿意与你隐居,不问世俗恩怨,只问今生你我,可好?”

    这听得令人耳红心颊热、砰然心动的话语倒是让唐苋第一次这般放松自我,肆意徜徉在爱情蜜海里。

    可是越容易得到的东西越是那么的虚无缥缈、亦真亦幻,令唐苋不禁忐忑不安,她总觉得此刻触手可及的情感是属于那个叫萧虹仙的女孩,是萧虹仙通过七年的隐忍与牺牲换来的。

    她这么轻易所得的情感只会给她带来一种偷窃般的负罪感,虽然她曾经是萧虹仙,但是萧虹仙对她而言又非常陌生,就如同当初唐苋初见葛胤时的那种情感一样,即便如今的她对葛胤发生了一丝情感的变异。

    滋生的情愫让她看不透、道不清这份情由何处起。

    最终唐苋还是选择无情地推开身后拥抱自己的破壁者,选择将孤寂的背影留给了他。

    那位破壁者没有被拒绝的怨怼与愤懑,依旧用宠溺的眸光静静地凝望着那一抹窈窕背影。

    岁月静好,愿我的初心可以融化你的无情,破开你心中的壁垒,学会拥抱与亲吻来表达心中情愫。

    十日后,宋军营帐。

    “贯亭,你这背上的鞭伤涂了唐苋那丫头向扈力钦讨要的药膏,虽然有所起效,但是你的精神头儿大不如从前,成天疲倦困怠。”杜藤皱眉担忧道,他心下一咯噔,怀疑道:“定是唐苋的药膏下了药,才导致如此,哎你不知道这个药是我那古灵精怪妹妹要来的,还是从那个狡猾无比、城府极深的扈力钦手中拿到,你都不担心这是毒药就往后背涂,还要不要命啦?”

第五百二十一章 信任

    葛胤披着毯子坐靠在榻上,单掌捧着一把破旧泛黄的书册认真阅读,他虽未侧目望向杜藤,但是仍然轻抿一笑,不以为然道:“以前我就是不信任她,如今我要毫无保留地信任她,哪怕那是毒药,我也甘之如饴。”说着目光不经意间向帐外一瞥,流露出黯然神伤的表情。

    帐外的确出现一抹女子的窈窕身姿,是神情凝重的唐苋,她紧蹙蛾眉,不禁因心生愧疚而扪心自问道:“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思绪在她脑海里犹豫踌躇间回想起若干日前的一晚。

    “肚子疼表哥....怎么样...给葛胤这个无赖上药了吗?”唐苋坐在营帐外的火堆旁,时不时往火里添柴加薪,揶揄道。

    杜藤一见唐苋,惫懒之色染上俊脸,他双臂环胸,不怒反笑道:“上药了,我的唐小贱表妹,葛胤那不是无赖,根本就是傻子,都不担心我的好表妹会给他下毒,什么都愿意往身上抹。”

    唐苋闻言灵眸微微泛起动人心魄的狂澜,她敛容道:“毒死这种无赖活该,我还嫌药量下轻了呢,他要是无碍定会不惜一切平息辽宋战火,这对于我义母九幽而言何以乐见。”

    杜藤隐隐透出恨铁不成钢的焦急之态,摇首道:“哎呀,我的好表妹,你如今怎么认贼作母,九幽冥王是净火教女魔头,她是想利用你去颠覆乾坤、复辟魔教,你这样精心谋划让辽宋烽火四起,对你有啥好处。你还怪人家葛贯亭,我的天,要是曾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萧虹仙找回了精魄,她是不是该气傻了。”

    唐苋被杜藤这番不中听之言气得杏目圆睁,啐道:“我认贼作母也好,助纣为虐也罢,关你屁事,还有别把我跟那个傻姑娘萧虹仙相提并论,我可不会傻到为了一个无赖傻子连命都不要....”说罢,她傲然转身准备离开。

    杜藤动容道:“可是你不知道?这傻姑娘是多么深爱着你说得无赖傻子,不惜一切地守护在他身边,化身叫鲜弘的少年为他排忧解难,驱逐仕途上的障碍。如今这个叫葛胤的傻子终于知道她的心意,他也在不顾一切地爱护着失去精魄的她,宠溺着她。这两人的傻里傻气,我是一路看过来的,换我,我是做不到如此卑微地去爱。”

    唐苋停滞住步子,细细想来与葛胤初识到现在,这个叫葛胤的男子内敛固执中却散发着睿智一般的魅力,就如同此次与扈力钦的斗智斗勇,以及他深情告白的那一刹足够唤醒自己内心的娇羞与甜蜜。

    她嘴硬心软道:“你曾说,只要有人欺负葛胤,她就会跟那人死磕到底,我曾经的她就那么傻吗?”

    杜藤一提起曾经的萧虹仙,不由恻然道:“傻,是真傻,你有见过一个傻丫头为了一个决定不爱自己的男人孤身犯险与大夏皇帝做交易,用自己一百日的自由去换取大夏皇帝将计就计引出制造瘟疫的幕后主谋,为了那个傻子寻求治瘟药方而争取更多的时间....”

    “你有见过一个傻丫头为了复活那个绝情男子的父亲,冒天下之大不韪、历经千辛万苦收集后卿玄炭、神荼冥柴等物,你有见过一个傻丫头被绝情男子连番误会与无法谅解下,毅然选择以魂换命,舍身救他,终结自己。”一道金光乍落,凝幻成妆容华丽的妩媚女子,她截口续道。

    唐苋被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思绪久久无法平复,须臾,她突然望向那妩媚女子,怔道:“蓂灵你怎么来了?”

    蓂灵恻然道:“杜藤,你这些话,我蓂灵何尝不知,虹仙的付出,老娘是看在眼底,可是你不能怪责唐苋,她失去爱魄记不起所有,她的所作所为也不能代表是萧虹仙,自然萧虹仙的曾经也全然不能施加于唐苋。”

    她注视着唐苋,语重心长道:“苋儿,蓂灵是看着虹仙长大,也是看着你这几年的成长,说实话如果你以后的所作所为如果是在伤害葛胤这家伙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做,因为痛苦的只有你自己。毕竟我们刚才说得那个傻丫头就是你自己,爱魄没了还可以重生,人心是肉长的,若是葛胤会浪子回头的话,你何不顺手推舟,也算成就一段叫葛萧的良缘。”

    唐苋静静地听着蓂灵的话语,没有从前的抵触与厌恶,或许是蓂灵的话更能说尽她自己心坎里。

    她没有回复,选择了默默离开。

    蓂灵温然道:“杜藤,你跟葛胤说,给唐苋一些时间吧,要想铁杵磨针,他自己要付出比萧虹仙当年倾注于他的百倍千倍甚至万倍的爱。”

    这一句句振聋发聩的话语早已被营帐内的葛胤悉数听到,他弓着身子躺在榻上,两行悔恨的清泪已经濡湿枕巾。

    午后时分,葛胤正在伏案眯眼小憩。

    “贯亭,萧倾城萧大美人专程来探望你啦。”杜藤欣然入内,眉锋一挑,赔笑道。

    一袭紫红色抹胸衣裙的美艳女子从帐外掀帘入内,她肩披雪白狐裘,为其平添了一抹清秀典雅的韵味。

    葛胤怔然睁开星眸,哂道:“音音师姐,贯亭无碍,怎么烦劳你从剑尊门百忙之中抽身而来,祖父他们一切可安好?”

    萧音音螓首微颔道:“蜀地一切都安好,你无须挂念,祖父与父亲担心你在雄州势单力薄,毕竟此次刻意挑拨宋辽战火争端的始作俑者是净火教,扈力钦、唐柯不过是九幽冥王、欧阳御天的傀儡。这天下越纷乱,我们正道诸派更是无暇对付净火教,我来时的路上便听到耶律俨亲率三十万大军攻陷代州,眼下代州邻近州县危矣,耶律俨好歹是北冥宫正道弟子,怎么会为了一己私欲而成了魔教的刽子手呢?”提及耶律俨,她不禁嘘唏不已。

    葛胤思忖道:“耶律俨他不仅是北冥宫弟子,他更是有野心有城府的契丹人,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自从他绊倒政敌耶律乙辛之后,成为大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兵马大元帅,权欲可让人膨胀而迷失,他现在只想为辽帝侵犯我大宋领土,以满足他们的私欲与野心,果真是物以类聚,扈力钦也是这种有野心有私欲的人。”

    萧音音安慰道:“耶律俨的三十万兵马,我看看可否与沈护一起拖延几日,你且专心养好伤,打好与扈力钦的这一场硬战。”

    葛胤虽然感激萧音音,但心有他虑,否然道:“师姐,你的好意贯亭心领了,可是贯亭现在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优柔寡断、软弱可欺的少年郎,与大辽靖南王、甚至与耶律俨的这场战,我有胜算,不想你为了我...孤身犯险...”

    萧音音清眸怔然一亮,朝葛胤投向刮目之色,缓缓道:“贯亭你的成长,我也看在眼里,此次音音不只是为了助你,更是为了助自己,净火教若是复辟,天下若是大乱,我萧音音又岂有一隅偏安之地,更愧对梵音宫梵音祖师奶奶除恶务尽、清明乾坤的遗志。”

    “唧唧”

    几声熟悉的鼠鸣从萧音音身上传来,饶是一只可爱的仓鼠被萧音音捧在手掌心,她和颜悦色道:“这段日子小琥很挂念你,所以我把它带来了。”

    葛胤见到小琥时脸色的愁容与困倦之态顷刻间烟消云散,精神奕奕的他摊手准备接过仓鼠小琥,谁知这小琥见到主人欣喜万分,一蹦三跳钻进葛胤怀里,“唧唧”声不绝于耳,甚是欢脱极了。

    这一人一鼠的融洽画面令人观之羡慕不已。

第五百二十二章 不虞

    雄州城内。

    “扈力钦,你到底在等什么,半个多月过去了,为何迟迟按兵不动,葛胤现在每天昏昏沉沉的,紧闭大帐不出,就算他有乾坤石也难以抵挡我唐门半醉就寝散的药力。”脸如冠玉的邪魅青年急道。

    这一番催促下倒是让扈力钦微露愠色,他厉声道:“唐柯,我乃大辽靖南王,是此次对战的统帅,你只不过是唐苋与九幽冥王的爪牙,耶律俨是让你等辅佐我,不是让你给我添麻烦。”

    “好个威风凛凛的靖南王,虽然唐柯的话不中听,但是所言不虚,葛胤我多方观察确实是中了半醉就寝散,这半个月都是以榻而眠,只是一味防守,无心战事。扈力钦你不如就此出战给他个痛快,这样我好差遣他为我办事。”唐苋负手于背,徐徐而来。

    扈力钦皱眉思索片刻,忖道:“耶律俨自从攻陷代州后,留五万精锐之师于代州,自己带着二十五万兵马一路往东南方向,结果在西隆关遭受奇兵突袭,损兵折将百余人,这奇兵是葛胤原来的十五万宋军以及剑尊门沈护所带领的二千多名白兑席弟子,所以我迟迟按兵不动的是在担心葛胤往东十五万人马在何处?”

    他顿了顿,续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北苍派只剩下一个郗天肃,未曾想他联合葛胤故意与我发难,他依附大夏太皇太后,亲率当年由你唐苋亲自培养的八万大夏风鸣骑兵趁乱攻打代州,想趁机分一杯羹,如今耶律俨骑虎难下,唯有支出五万人马给代州驰援。为了解耶律俨前后夹击之危,我军随后也抽调五万兵马驰援,我打算留雄州城三万,因为对付葛胤只需要二十二万人马就足够,对他也算公平。”他星眸亮起灼灼火焰,仿佛早已按耐不住与葛胤真正的殊死较量。

    唐苋见扈力钦以商量的口吻道出自己的思量,低头沉吟一会后,他漠然道:“看来你早就打好如意算盘,我和唐柯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扈力钦缓缓戴上夹在咯吱窝下的头盔,朝着雄州瓮城中的二十五万名辽军,用流利的契丹语发号施令道:“契丹勇士们,请听本王号令,拔里贴带兵三万绕道敌营后方以作策应,萧兀纳亲率先锋部队五万,留雄州城守护后方大本营的三万人等统一听命于唐柯,其余人等随本王拔营不得有误。”

    一众二十五万名大辽军士举刀齐声高喝道:“一切听从大王安排。”

    扈力钦目视唐柯,讥讽道:“给你三万兵马留守后方大本营,你若是守不住雄州城,我想九幽冥王都保不住你了。”

    唐柯隐隐感觉到扈力钦眼眸中透露着深深的轻蔑,他心知多年前自己与葛胤在大理时的交锋,以惨败落幕,他咽了一口唾沫,傲然道:“你别瞧不起人,当年若不是萧虹仙的风鸣骑兵挺身相护,葛胤如今早已投胎为人了。”说着余光以鄙夷之色瞥了一眼唐苋。

    微微一怔的唐苋冷哼道:“哼,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怪当年的我作甚。”

    浩浩荡荡的二十二万大辽军士鱼贯出城,目标直指据守瓦桥关的近二十万宋军。

    时值初冬时节,雄州内外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纷飞的大雪,白雪皑皑,冰天雪地,河流草木陆续结冰。

    雄霸二州之间乃陂泽之地,河泊相连,因天寒地冻,悉数结冰,形成一道绵延数百里、

    弯弯曲曲的冰上河道,蔚为壮观。

    河水湖泊结冰之后也扩大了宋辽双方对战的战场,两军对峙,在这个极其恶劣的环境下,除了对战武艺与兵法,还有耐寒抗冻的毅力。

    大辽军士常年生活在极北边陲之地,非常适宜恶劣高寒的气候,而对于大宋军士而言是个磨炼毅力的时候,毕竟这近二十万的宋军都是从东西南北各路各府抽调而来,耐寒毅力更是参差不齐,有近八万人是来自南方潮湿温暖之地,自然不知严寒与干燥为何物。

    扈力钦骑于马背,极目望去,见葛胤躺在用帷帐顶蓬遮盖的软轿上,病恹恹的浑然没有来时的英武勃发,但是多疑谨慎的他仍然在观察葛胤身后的一群兵士们,一个个长时间在雪地里呆着身体有些瑟瑟发抖、表现出缩手缩脚的样子。

    他得意一笑,敛容大喝道:“葛胤,你这迟迟按兵不动,不就为了等这一场初冬大雪吗?是啊,一场大雪冰封了河道与湖泊,我大辽骑兵就算在厉害,焉能在冰上与你矫健灵敏的步兵一争高下。但祸福是相依的,你也不考虑看看自己的士兵们都是从哪儿来的,一个个冻得身体僵硬,如何能抵挡我大辽虎狼之师。”

    躺在软轿上的葛胤用极其困倦疲乏的嗓音缓缓道:“至少这个法子能压制住你的骑兵,也算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虽然我中了你的半醉就寝散之毒,但是你我双方之争,争得是兵法谋略。”

    扈力钦瞳孔微微一缩,颔首道:“好,那话不多说,既然你要在冰上分出个高下,我便成全你,萧兀纳你领两千步兵上冰湖与之对战。”

    萧兀纳应道:“属下领命。”

    “大帅,杜藤请缨作战。”身穿重甲、意气风发的杜藤手持长剑主动请缨。

    葛胤颔首答应道:“准了,杜司主一定要务必小心。”

    萧兀纳所率领的两千名步兵背后皆是背着一块特制木板,举止娴熟地踩着踏板站在冰湖之上,全然没有步履蹒跚之感,反而借着踏板与手持木棍在冰湖上顺畅滑行,如履平地一般,他们还挥舞手中大刀,不停叫嚣道:“宋狗来呀来呀。”

    杜藤不紧不慢地走上冰面,浑然没有溜滑之感,眼尖的扈力钦先是一怔,而后发现所有宋兵的靴子底部都安有形似火镰的刃片,如此一来靴子与冰面的摩擦力增大、受力面缩小,反而让宋兵在冰面上行动自如。

    扈力钦朝葛胤竖起大拇指,赞道:“不愧是饱读诗书的葛胤,我这踏板是长居北国之人的经验,而你这火镰冰靴子倒是别具一格。”

    葛胤温然一笑道:“夸奖了,这是冰火摩擦出的魔力吧。”

    随着葛胤话语一落,杀声刀剑声交织在一起,响彻天地。

    宋兵穿着特制的火镰冰靴在行走疾步时与冰湖摩擦出四射火花,但是与辽兵的滑板相比,似乎解放了双手,不需要用木棍木竿支地滑行,这两军较量,倒是势均力敌。

    萧兀纳手持大刀,身材魁梧,以力大无穷为傲,他生猛地砍向杜藤,杜藤是北冥宫杰出弟子,这一来二去,一直以敏捷身手躲避萧兀纳,有意拖累他,更好像故意在拖延时间。

    两个时辰以后,冰湖上的辽宋双方渐露疲态,倒是因为宋兵靴子取巧了,渐渐凸显了优势,占了上风。

    杜藤有意瞥了一眼葛胤方向,只见葛胤身披大氅缓缓起身,心领神会的他邪魅一笑,准备反击。

    他扬起手臂,内蕴鸿蒙元气的蓝波崭然变成回旋地光波,一撮螺旋状的蓝色光波倏然变成羊角状,冷不防朝萧兀纳袭来。

    萧兀纳吓得来不及躲身,手中木棍被余风之劲巧然折断,他失去支点,脚底猛地一滑,倏然沉沉摔倒在地,虽然避过了杜藤这一强大的臂劲,但他身后的数十名辽兵齐齐被羊角状的蓝色光波席卷飘至半空。

    随着杜藤手臂一松,那些浮空的辽兵重重地摔在地上,冰湖受此重力而裂开了一个大窟窿,把摔倒的辽兵坠入了冰湖窟窿中。

    冰湖先锋之战以杜藤一方胜利而将落幕时,一人策马疾驶而来,扈力钦见状认出了来人是游溪,他心下一咯噔,隐隐透着不安感,问道:“游溪怎么了?”

    游溪还未来得及下马,便对扈力钦禀告道:“大事不好,霸州在三日前被令狐晓所率领的五万大宋骑兵攻陷,同时你们前脚刚走,雄州城便大乱,不知城里何时冒出的五万大宋士兵,他们与北城外的五万宋军里应外合,不断对雄州城发起猛烈攻势,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恐怕眼下雄州城已经被以狄印为首的宋军攻占。”

    这个不虞的消息仿佛晴天霹雳一般,让扈力钦大感惊骇、始料不及。

    扈力钦紧拧手中缰绳,默然不语,他紧皱剑眉,陷入沉思之中。

    而冰湖上的萧兀纳闻讯骇然,浑然不信,连番质疑道:“不可能,通往霸州只有两个法子,要么水路,要么官道,这个半个月以来,水路并无可疑船只通过,况且沿路码头都有我军驻守,绝无可能。而官道被我军严防死守,五万大宋骑兵也是浩浩荡荡的兵马,焉能悄无声息地从我眼皮底下溜过。”

    葛胤站在大宋军士最前一列,精神大振,一扫原先的困倦疲乏之态,星眸炯炯有神,如夜空中最灿烂最耀眼的启明星。

    他正色道:“五千人马乔装成契丹马商、处于宋辽边境的大宋流民,用了半个月时间分散进入官道。至于水路,扈力钦你应该听过秦汉韩信木罂渡河,古人以木罂缻渡军破敌,吾辈自然可以效仿之。雄霸二州之间的一片芦苇洋淀川堑渎沟,葭苇丛蔽,夜时漆黑一片,木罂缻又小巧不起眼、加之以芦苇遮蔽,你们焉能察觉。虽然雄霸二州相距甚远,但是每日十二个时辰有早晚两次河流涨浮,届时激流勇进,自然在两个时辰以后令载人的木罂缻成功抵达你辽军防守松懈的沿岸。”

    杜藤嘚瑟一笑,附和道:“短短几日想要东拼西凑出五百个木罂缻简直是常人难以企及的,葛大帅,幸亏你结识了本少主,杜门仙庄的杜康酒畅销各国,宋辽之间有多家制陶老板愿意鼎力相助,也是因为本少主许诺免费赠送几坛杜康酒才谈成的买卖。所以若是到时候凯旋归京,当向朝廷予以我杜家首功啊。”

    葛胤嘴角微微扬起笑意,朝杜藤颔首,续道:“最近适逢大雪河水结冰,你们自然会松懈于沿路河道排查,也加速了我仅剩的两千士兵的渡河进度,半个多月我迟迟按兵不动,便是为了暗渡这不到两万的兵卒。”

第五百二十三章 对决

    扈力钦剑眉凝起疑惑,问道:“若我没有猜错,你东边的十五万士兵是为了援救霸州以及突袭雄州,这么说来,你援助霸州的五万士兵,分别以水路汇聚霸州的共有不足三万兵卒,那剩下的二万五千名又从何而来?”

    葛胤目视扈力钦,曾经的兄弟,今日的仇敌,四目交锋有冷漠、不羁、踌躇等多种复杂神色。

    只听葛胤徐徐应答:“其实早在接旨领兵之时,我便请求我师傅萧尚全以门主的身份密令剑尊门中绿巽席、紫艮席、青坎席、橙坤席四席弟子秘密集结于霸州城,大概一万九千余名弟子在本门师弟令狐晓的带领下,成功隐藏霸州城外。而当时我临危受命赶赴真定府时,朝廷七拼八凑的并非四十万,而是三十七万八千余人,为了掩人耳目,让你大辽忌惮于我大宋,我有意对外宣称四十万人。”

    扈力钦发出一声酸涩苦笑,讥讽道:“葛胤,真是难为你了,为了保卫大宋、与我一战,哪怕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都能说服剑尊门倾巢出动,与大辽为敌。”

    游溪深知扈力钦此刻心情跌入谷底,不由喟叹一声,忍不住问道:“那眼下狄印突袭雄州五万人马是如何悄无声息地进入雄洲城内?”

    葛胤侃然道:“雄霸二州有水道,也有地道,此地道长达两百多里,但是很窄,所以一开始去往霸州的一万兵卒中有五千人是走地道,他们先行到达霸州安排马匹,以便与余下乔装成契丹马商的兵卒汇合。当然一直对外宣传往东的十五万士兵之中,还剩下的五万兵马就藏在地道之内,此地下战道乃我大宋名将杨延昭所修建的,地道内错综复杂,年久失修,内设有**洞、藏兵洞,**洞不知其路者会迷失方向,有落入陷阱的危险。地道可以通往雄州城内的引导洞,联结了雄州城内外,这个起始点在瓦桥关中,所以拿下瓦桥关是决定此战胜负的关键。”

    “雄州本无天险可据,当年杨家将之所以据守此城,屡战屡胜全然归因于这个地下战道,而这战道的藏身与寻找之法只有大宋翰林院被废弃的藏书阁内可知,多年前我有幸在翰林院任修撰,得以了解其法。”葛胤毫无顾忌地坦然相告也是因为这个地道藏得极其隐蔽,加之地道内错综复杂的缘故。

    扈力钦颇有节奏地鼓掌赞道:“好一个声东击西、暗度陈仓的连环计策。”他骤然敛容,面色阴沉,森然道:“葛胤若论兵法谋略,你确实是绝世无双、更胜我一筹,但是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扈力钦能深受耶律俨与辽帝器重统帅大辽三十万兵马,断然不是外强中干、欺世盗名之辈。别忘了我还有二十二万大辽勇士,既然连失两城,那我就要让你身后所有的宋兵为死去的大辽勇士陪葬祭旗。”

    被暴戾的胜负之心冲昏理智的扈力钦拔出不可一世的琅琊仙刀,猛然朝天一指,刀魂里的冰蓝之光贯于体内,一双星眸嵌以蓝芒,瞬间血涌翻腾,煞气十足,他厉声大喝道:“黄河悠悠、天地荡荡,冰雪祭天承地,九曲黄泉鬼阵。”

    随着他冥令一出,二十二万军士不约而同地掏出怀里血黑方巾,他们纷纷拔出各自的刀剑朝手臂一抹,一抹抹鲜红的血水洒在方巾上,紧接着这些大辽军士以契丹语念出扈力钦方才所喝之语:“黄河悠悠、天地荡荡,冰雪祭天承地,九曲黄泉鬼阵。”

    洒在方

    巾上的血水瞬间凝聚成用冥语写的“鬼”字符,来自于二十二万大辽军士的腾腾怨怼怒气凝结于半空之中,汇成一个盘大的圆盘,圆盘上拥有二十二万个黑雾聚拢的黑点。

    咻得连声,所有黑点黑雾直直垂贯而下,注入相对应的大辽军士体内,他们眼眸齐齐散发出失去理智的黑雾戾气,仿如来自地府里的冥兵嗜血残杀,纷纷持刀砍向对面的宋军,个个凶猛无比,如狼似虎,不可抗拒。

    圆盘黑雾弥漫整个苍穹,阴风飒飒,杳杳冥冥,冰雪天地间的敌我双方笼罩着浓郁的血腥气息,染红雪地与冰湖的红色血液,成了战场上最鲜明的颜色,此起彼伏的杀声,在宋辽两军之间回荡着。

    惨气冲霄,阴霾彻地,在九曲黄泉鬼阵的启动下,这冰湖战场俨然成了人间炼狱。

    这前所未见的场面就连葛胤都悚然一惊,还未来得及部署策略,宋军被这狂风暴雨下的战局瞬间席卷进去,他们在惊恐之下仓促迎战,自然不敌于辽。

    黑雾席卷,冰湖崩裂,天塌地陷,惊恐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葛胤眼睁睁地目睹着原本站在冰湖上陷入厮杀格斗的宋军军士纷纷不慎坠入冻彻心扉的冰湖里,他却无束手无策,连忙急喝道:“所有人离开冰湖。”

    裂开的冰湖之下是湛蓝的湖泊,大小不一,错落棋布,呼哧间翻腾的湖水从湖底涌出,疯狂地扑打着冰岸,近乎诡异地将岸上的宋辽士兵硬生生地拔扯下湖。

    葛胤抽出洊雷剑,朝扈力钦怒目而视,叱责道:“扈力钦,你用这样惨无人道的鬼阵,只会两败俱伤,若你要赢,这一局算你赢了。”

    扈力钦隐隐感觉到来自于葛胤身上的愤怒之气,虽然他微微感到一丝犹豫,但仍然被心中莫名涌来的暴戾弄得烦躁不安,许是因为琅琊仙刀的刀魂加以利用并无限放大他心中的暴戾感。

    只听他嘴角扬起噙笑之色,道:“看来我的半醉就寝散对你毫无作用,果然你体内的乾坤石已经渗透你肌理骨髓,让你早已百毒不侵。不过也罢,我们这一场对战,我扈力钦不仅仅要赢下第一局,还要让你彻头彻尾地放弃为大宋而战。”

    葛胤闻言冷冷讥笑道:“不可能,葛胤生为宋人,今生今世便要为我大宋子民而战,这是我此生的赤子初心,你若要我放弃,那你就请将我杀了吧。”

    这个答复早在扈力钦的意料之内,他握紧手中琅琊仙刀,仙刀立即罩起冰蓝光晕,他俊俏的脸庞在光晕的照射下仍然闪烁着一团如黑雾的焦躁戾气,道:“贯亭,你永远都觉得所有人都该臣服于你认为的赤子之心,那我今日要用琅琊仙刀挑战你身上的道禅两大绝学。”

    这一声“贯亭”何其熟悉,仿佛春日里的暖风拂面掠过,但暖阳春风之后,冰冷的寒光毫不客气地朝着自己面门挥去。

    葛胤内蕴上善灵力,忙不迭用洊雷剑挡格,洊雷剑乍起金色阴阳无极圈硬生生地挡下这一重琅琊之威。

    “哐”得一声,琅琊之威绽放出的蓝光光弧迅速挤压洊雷剑的金色

    阴阳无极圈,因为势力悬殊,金色阴阳无极圈乍然粉碎,蓝色光弧撞击在洊雷剑剑身发出金属闷响。

    猛烈的闷响之后,葛胤抵挡不住这强劲的琅琊之威,身子失去平衡,连连踉跄后退,足部与积雪覆盖的地面竟然摩擦出一道长长的火光。

    而葛胤手中的长剑也相继脱手弹飞出去,斜斜深插于地面,步步紧逼的扈力钦抡起琅琊仙刀大开大合地劈向葛胤。

    “辨此空状,故云空相,或真空体相也。”

    葛胤双手合十,诵念大智菩提璎珞藏空相卷法决,随着他一呼一吸间,吐纳出的气息在空中凝聚成金色光华。

    金色光华如瓣瓣绽放的莲座,又在葛胤左右手掌互相挥抹时化莲瓣为光流,有形与无形间骤然变化。

    时而似有形的绳墨轮番交缠住琅琊仙刀刀身,令其受到牵绊。又时而幻化无形的金色佛掌,在葛胤双手合十后,金色佛掌也随之相合,琅琊仙刀刀尖被佛掌夹于掌心,妄图强行压制住仙刀之威,令它无法劈下。

    此时扈力钦明显受制于他,颇感吃力的他竭尽全力想要抽出琅琊仙刀而摆脱所有空相光流的束缚,可那空相光流于有形的铁链束缚刀身、于无形的佛掌夹住刀尖,这强大的束缚感散发出汩汩涓流的祥和气息,让他不禁灵识清明不少。

    总有另一种声音在耳边竭力劝说自己:“还等什么?扈力钦你不用御刀真诀焉能战胜葛胤,战胜不了他,你对不起耶律俨与大辽,言而无信、一无是处,难道你又想被所有人瞧不起吗?”

    如山洪爆发的戾气激起九曲黄泉鬼阵的阵心黑雾,所有的黑雾瞬间笼罩在他身上,他猛地重重跺脚,冰湖的塌陷呈现出不可遏制的趋势,冰棱、冰晶从冰湖里飚出,黑雾凝聚成一只只跳梁鬼灵,张开血口咬断不曾血洒方巾的宋兵头颅。

    鬼阵之阵眼瞬间转移到了扈力钦身上,如注的黑雾在圆盘的光罩下悉数被扈力钦身体吸纳。

    焦躁狂悖的炭灰青年终于忍不住喝出那个曾经被正道各派引以为傲、让魔教闻风丧胆的御刀真诀:“两仪乾坤,四御天帝。神将轮回,歌无极斩妖魔。”

    这个真诀的响起,让葛胤莫名感到不安,他只感觉那无边的苍穹上骤然降下两种截然不同的真法能量,这其中便有赫然可见的金色神雷,但是这金色神雷却被掺杂着浓郁的鬼灵邪气,许是所有的鬼阵能量都与之杂糅起来,轰然划破天际,如暴雨骤降一般,哗啦啦的降下。

    当至邪至魅的九曲黄泉鬼阵与至刚至阳的琅琊刀决融合在一起时,会擦出什么样不可思议的火花?

    黑雾神雷悉数贯透炭灰青年通体,也在他的上空凝聚拼凑成一个黑黄混杂、浑身散发着烁烁闪电的黑甲雷将,与以往截然不同。

    在黑甲雷将的神威下,葛胤强烈感到自己的空相气流被撕扯碾压,整个气场被打得七零八碎,所有的形势仿佛走向让他难以驾驭的局面。

第五百二十四章 暗助

    “扈力钦,我说过这个男人只有我能伤他分毫。”

    熟悉的娇喝在耳边响起,声落人至,一抹墨绿轻裳挡在了自己面前,她傲然挺立于阵眼中央位置,右只藕臂悬空高举,手掌紧紧握着九泉封妖印。

    九泉封妖印在召唤下打开封印面光,如漩涡般兀自吸纳喧天笼罩的鬼灵戾气,她在瓦解所有伤害葛胤的阵眼能量,但无情冷漠的她仍然冷眼旁观那些被鬼阵折磨的形神俱灭的宋兵们。

    虽然九曲黄泉鬼阵威慑于九泉封妖印,且在唐苋的搅#弄下出现了紊乱,但不可一世的琅琊刀决丝毫没有减弱,琅琊仙刀的虚影依然来势汹汹地破空斩下。

    曾经那个叫萧虹仙的女孩为了葛胤以魂换命,如今这个叫唐苋的魔女用九泉封妖印为自己化解危机,且不论唐苋出于何目的,是自己有利用价值也好,抑或是对自己心存情意也罢,在葛胤眼里都不重要,因为唐苋的相助之举令自己想到了曾经的萧虹仙,给予他深深的触动,他大喝道:“苋儿危险,快让开,我是男人,我不能永远让你保护。”

    葛胤不知哪来的力气将唐苋藕臂一拉,自己用左臂徒手抢过了高举的九泉封妖印,右手掐起一记阴阳八卦金圈的剑诀。

    在盛怒之下,彻底激发了葛胤身上无限的潜能,他周身倏忽间绽放着黄蓝灵光,体内的两颗乾坤石竟然脱壳浮影投射在半空中。

    两颗黄蓝乾坤石爆射出的华光折射在阴阳八卦金圈上,透着金圈向着天穹方向如光伞一般扶摇而上。

    浮影幻成两座巨大的山巅石峰悍然接住了琅琊仙刀的一斩,这一接令两股力量相互冲撞所产生的强大的冲击波朝着四周飚射。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分宋辽,周遭一圈又一圈的士兵接二连三地轰然倒地。

    葛胤所幻出的两颗乾坤石虚影凝聚着禅道两种灵力,卍字金文与阴阳无极道记源源不断地环绕在葛胤舒臂紧握的九泉封妖印四周。

    眼睁睁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家族绝学琅琊刀决竟与葛胤打成平局,他不由惊诧万分,心中大为不服,愠道:“乾坤石、禅道双修,我就不信我六空琅琊会输给它们....”

    他的语气中透着满满的不羁与倨傲,重新驱动琅琊仙刀,又是一记沉沉一斩的虚影无以复加地重叠在斩落于九泉封妖印面光之上。

    葛胤明显感觉双臂受力难以负荷而微微一屈,加之四周阴风乍起,圆盘上的黑雾又卷土重来,趁势侵袭葛胤灵台,令葛胤徐徐露出疲惫之感,大有力竭之势。

    唐苋见状不由心下一凛,她隐约察觉到了九曲黄泉鬼阵并未被压制,仍然蠢蠢欲动,仿佛有一股力量在背后强行推动,使之又重新注入了强大的九幽冥力。

    她悚然一惊,心中暗叫不好:“是义母.....她竟然在暗处相助扈力钦。”

    果不其然,圆盘之上的黑雾里藏着一抹人影,在那人影的搅#弄下,九曲黄泉鬼阵越发猖獗肆虐。

    唐苋不忍心见葛胤受伤,下意识起了忤逆之举,她纤指当胸掐决,还未来得及施展开来时,四周一团又一团的黑雾像禁锢人的铁链紧紧缠绕着唐苋,令唐苋无法脱身。

    葛胤虽然自顾不暇,但仍然心忧唐苋,这一分神之下,倒令自己陷入不可逆转的颓势,所有方才的努力全部化为梦幻泡影。

    琅琊仙刀直接将两颗乾坤石浮影拍回葛胤体内,那霸道的一刀在黑雾冥力加持之下肆无忌惮地斩向葛胤的颅脑。

    且听“呛”地一声闷响,一抹淡紫色的光辉划破天际,刺透黑雾,重重击落在琅琊仙刀上。

    两大痴缠千年的奇兵势均力敌地相撞在一起,琅琊仙刀斩落的位置也随着那抹光辉隐现出的剑身相击而稍微偏移了一丝一毫。

    冰雪覆盖的大地哪能承受这如此霸道的一斩,瞬间裂开一条狭长的冰缝,凹陷下去的裂缝也随之引发地动山摇的晃动。

    等众人站稳时,才发现苍穹上酝酿的黑雾散开了不少,冰缝处斜斜地插着一把慢慢黯淡下去的琅琊仙刀。

    不知何时面前出现那位长风伫立的白衣女子,她螓首戴着轻纱帷帽,朦胧间那细柳如画的眉,如樱似桃的唇,如沐清华的颜依然动人心魄,葱白玉指咻得包裹住一把泛着幽明紫晕的利剑,衬着她高冷绝俗的气质,让定睛一望的扈力钦在惊诧情绪下竟然呆立住了,焦躁的瞳孔渐渐柔和下来,仿佛眼前这似曾相识的白衣女子是九天降下的甘泉瞬间洗涤他内心的戾气。

    “晴儿....舒宫主你体内的蛊毒还好吗....”原本沉稳内敛的扈力钦一下子变得惊慌失措,他极速组织语言,仍也掩不住他内心澎湃的激动,呐呐道。

    这一番关切询问令舒晴大感意外,她玉躯微微一震,半晌才晃过神来,用清冷的口吻道:“扈掌门你助纣为虐、侵犯大宋,枉为六空后人。”

    扈力钦原本对这些叱责之语习以为常,甚至于到了冷漠的地步,可不知为何,当舒晴说出口时,他心中的委屈如滔滔江水般翻滚涌动,恨不得开口解释一二,可半句话一直在喉间打转,欲言又止。

    只见舒晴玉指指了指琅琊仙刀,清眸凝着一丝失望,反问道:“方才你这么狠戾的一刀斩向你义兄,难道这么做你不后悔吗?”

    那炭灰青年一声惨然冷笑,摇首否然道:“舒宫主言重了,我与他分属不同阵营,两军交战各凭本事,又有何对错?”

    青年固执倨傲的模样倒映着舒晴的清眸里,不禁令她神色黯然,顿了顿,她眸光骤然亮起一丝清冷决然之色,切冰断雪道:“我舒晴为天下苍生而战,为大宋百姓而战,靖南王你此战若要赢,请问我手中梵姝愿意否?”说着举起手中梵姝神剑朝扈力钦胸前一指。

    这般相爱相杀的场面不禁让葛胤与唐苋二人动容,他们情不自禁地互望对方一眼,又因为双方之间猝不及防的尴尬而把各自眼神分离开。

    原本斗志昂扬的扈力钦瞬间失去了争斗之心,他仔细打量眼前纤弱的白衣女子,柔弱的外表下潜藏着一颗绝傲倔强的心。

    扈力钦单掌微微一张,咻得一声,斜插于地的琅琊仙刀蓦然拔地而起,被扈力钦紧握手心,踌躇犹豫的他突然高举琅琊仙刀,用流利的契丹语大喝道:“鸣金收兵,他日再战。”

    因为舒晴的出现间接导致胜券在握的扈力钦偃旗息鼓,令大辽军士甚为惊骇不解,即便如此一向军纪严明的辽军在帅令的指挥下火速收兵整顿。

    一场大战下来,导致近二十万人马的宋军直接锐减为十七万余人,而辽军损失了千余人,这不得不说明扈力钦在与葛胤的对决之中稍逊一筹,但雄霸二州再次回到宋军之手,反而在整个战局上葛胤更凸显运筹帷幄。

    失而复得的雄州城再次插满宋军葛帅大旗,但满目疮痍下的城池尚需百废待兴的整顿。

    六日后,雄州城府衙大厅内。

    杜藤对葛胤佩服万分道:“贯亭你此次一石二鸟设局连续拿下雄霸二州,这简直把扈力钦与耶律俨气得脸歪鼻青。虽然我军损失近三万人,但能取得如此胜利实在难得。”

    葛胤一直察看宋辽边境地形图,始终忧虑万分道:“可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代州沦陷实乃始料不及,宋辽之争又该何时能平息?”

    “贯亭你何必如此悲观,我们反正收回两块肥地,接下来我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呀。扈力钦这厮虽然会装神弄鬼,但是轮到兵法战略你还是远胜于他。”身着暗紫衣袍、腰间插着一把三板斧的壮实青年附和道。

    葛胤不以为然,话锋一转,疑惑道:“阿印你带兵入雄州地道怎么如此顺利,唐柯如今可是有净火教欧阳御阗死灵附身,今非昔比、棘手万分,你如何轻易击败于他呢?”

第五百二十五章 圣器

    狄印否然道:“哎呀你这话说得我跟草包似得,区区一个唐柯又能奈何得了我狄印,我故意将他引入地道**洞令他迷失方向落入陷阱,主要这家伙还有炎天火锏护持,不然他就是个草包,我怕作甚?”

    “呿呿.....狄印牛皮快吹爆了,难道不是唐柯打狗入穷巷,吓得你落荒而逃,还好遇到本姑娘出手相助,不然你即便夺下了雄州城,若不摆脱唐柯,恐怕你连小命都丢了,现在还能在此自吹自擂?”

    一句戏谑揶揄之语从门外传来,众人不禁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位衣着雪袄的柔媚女子,她巧笑魅兮、亦嗔亦笑的容颜下深藏着柔媚入骨的清艳。

    狄印黝黑的脸庞染上一抹尴尬之色,截口道:“哎呀我这蠢记性,咋把这个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女狐仙给忘记了,贯亭我补充一下,幸好小缺姑娘与我联手,不然那个唐柯确实难以迎难而退,我们也不能轻易攻下雄州,小缺真乃什麽神来之笔、画龙点睛之笔呀。”

    这番流利逗趣的言语倒是让整个气氛活跃有趣了不少,葛胤难掩揶揄偷乐之色,微微颔首道:“是啊,多亏了你二人,书中有载着雄州地道宏伟绵长,内部错综复杂,内设藏兵洞、**洞,防御性极强,若不是你用地道中的一酱釉水缸测出扈力钦所率多少兵马出城,我也不敢让你贸然突袭攻城。”

    “是啊,此次真的是多亏了狄大侠与小缺姑娘搭救,不然末将胡全此生恐难逃出生天,再在葛帅麾下效力。”韦允搀扶起微微透着虚弱之态的胡全,胡全感慨万分,不禁作揖道。

    葛胤疾步上前,扶起胡全,欣然道:“胡全你我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况且你还有伤在身,不必行此虚礼。”

    胡全闻言甚是感激涕零,摇首道:“大帅不必担忧,区区外伤,养几天便好了。”

    葛胤将目光转移到头戴帷帽的舒晴身上,致谢道:“此次之围多谢舒....晴儿表妹仗义相助。”

    舒晴蓦然一怔,而后恢复了清冷的容色,冷冷地应道:“是萧音音告诉我,你与力....他的恩怨纠葛,能够劝他回头是岸又能还大宋安宁,也是功德一件。”

    她这清冷的性子与骨子里那洒脱淡然、习惯享受孤独的葛胤有共鸣相通之处,葛胤深知她的性子,温然颔首。

    杜蔓见这有血缘的表兄妹们如此见外与疏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她不禁急道:“师妹,葛大哥可是你的亲表兄,你姑母是他的母亲,你们这般客气说话作甚...”

    舒晴沉默不语,朝葛胤微微颔首后,便绝尘而去。

    杜藤与之打了一个照面,却未得到舒晴余光一瞥,他不禁黯然失落,但很快调整状态,佯装笑意道:“小蔓,虽然他们是表兄妹,但是这两人都是客气惯了,需要时间缓冲,再说你这丫头激动啥。”

    谁知杜蔓朝杜藤做了一个鬼脸后,后脚紧随舒晴身后。

    葛胤心忧唐苋,不禁开口问道:“木壹兄...苋儿她人呢?”

    杜藤一脸纳闷地回答道:“这小妮子鬼精鬼精的,你别担心人家,我听她嘀咕着对不住扈力钦与九幽冥王的意思,去找他们请罪了。”

    葛胤闻言面色微微一沉,忧愁之意凝于眉间。

    狄印与小缺两人从大厅齐肩并行走到大院中。

    “不管怎么说,这次能够成功击败唐柯,还是得多谢小缺你的相助。”狄印难得敛起惫懒之色,一张长着青皮胡的黝黑脸庞染上难得一见的憨厚之态

    小缺心口莫名一甜,却喜怒不溢于神色,道:“别谢,我与萧音音是好友,也是拖她之托相助葛胤,碰巧相助了你。”说着拍了拍狄印的肩头,续道:“不过你不是一直当我小缺是异性“兄弟”吗?义字当头,义不容辞。”

    狄印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方能放下心中大石,大感如释重负道:“哎呀,我还以为你因为我名草有主了,就刻意与我保持距离,原来真是我想多了,小狐仙哪里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他一边言语一边猿臂一展毫不客气地搭在小缺的肩头。

    小缺神情微滞,故意娇躯一挪,轻盈地避过了狄印这一揽肩搭背举动,兀自快步离开,道:“得了吧,真臭不要脸,你有见过哪只狐妖与臭男人称兄道弟的。”

    狄印望着小缺的背影,黝黑的脸庞流露出温然笑意,脑海里不禁想起与这女子背水一战、共赴患难的回忆。

    还记得那一场与唐柯的决斗,让狄印格外吃力,毕竟面对的是曾经不可一世的净火教魔头的死灵。

    昏暗的地道内,那黑衣男子手持铜锏,英俊的脸庞扭曲抽搐,头顶浮着暗绿幽光,给整个环境平添了些许诡异之感。

    “黑小子,你别以为你躲起来了,我就弄不死你,有种出来单挑,我唐柯绝不输你。”唐柯保持着高度警戒地往前走。

    藏于地道狭窄石缝之间的狄印许是方才被唐柯在胸脯狠狠击打了一掌,嘴角还残留着刚涎出口的血渍,他只要稍一作仰靠的举动,胸脯便传来内伤的拉扯之痛。

    一场猫捉老鼠一般的游戏,在狄印不断地引他深入到地道中的两个岔口而结束,唐柯终于追上了负伤前行的狄印,喝道:“你别跑了,引我入此,不就是为了方便你所带的宋军顺利拿下雄州吗?呵呵可惜我唐柯从不在乎一时得失,既然你选择以命相诱,引我入瓮,我若出不去,死也要拉你陪葬。”

    话语一落,唐柯飞身伸掌猛抓向狄印背部,狄印察觉身后危机,旋身横斧迎面挡格,原本嗜血的死灵屠龙斧似乎感应到了唐柯身上藏有欧阳御阗这个院落主人的死灵缘故,当即丧失了血绿光芒。

    威猛的一掌硬生生地击中狄印胸脯,狄印连人带斧纵身弹起,撞到墙上甚是狼狈地落于地面,他单腿支地,黑脸酱红,一口血毫无预兆地喷涌而出,他惊骇怪责道:“死斧头,要命的节骨眼竟然给老子使棒子。”说着将死灵屠龙斧重重朝地上砸。

    唐柯目视死灵屠龙斧,瞳孔一缩,乍起两淬绿光,嗓音低沉晦涩,与之前判若两人,他讳莫如深道:“狄印,这是本教的圣器,岂能任你这般轻视。”说着手掌缓缓一张,那死灵屠龙斧瞬间灵动地泛起血绿光芒,蠢蠢欲动的魔斧准备挣脱狄印手掌飞走。

    狄印深知魔斧落到唐柯的后果,他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紧攥着魔斧之余,不禁灵机一动,想出了破釜沉舟的主意。

    他竟然用自己的右掌掌心直接握住锋利的斧面,斧头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汩汩的血水被贪婪的死灵屠龙斧吸纳,让魔斧彻底忘记了唐柯下达的召回指令,而沉迷于嗜血的诱惑之中。

    “啊....”

    一声几乎被抽干精血的痛喝从狄印口中爆发而出,魔斧自身的血绿魔气瞬间蔓延狄印整个身躯。

    唐柯微微一怔,用欧阳御阗的口吻与语调道:“好小子,狠绝到连命都不要,既然你要以血祭斧,那本教主便让你以命偿之。”说着爬满血筋的手掌冷不防地盖向狄印面门。

    一双尖长锋利的爪子狠狠地朝唐柯手掌抓去,一时间打量了唐柯的盖掌之举,左爪右掌,搏击数招之余,唐柯才看清楚来人的照面,那是一只美艳摄魂的九尾狐妖,背后长出如漫天藤蔓般的雪白尾巴,富有勃勃生机地不断向上伸展。

    她的一双泛着妖冶绿光的美瞳里闪烁着狠绝与兽性,但是余光瞥向身后的狄印时,却流溢着怜惜与忧虑,看来她大有庇护身后狄印之意。

    唐柯微诧道:“九尾妖狐小缺,你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坏我好事。”

    小缺倒是爽利的性子,嗔怒道:“欧阳御阗,你若敢伤他,我小缺便要与你净火教闹个不死不休。”

    暗紫色的魔气与血绿的妖光交织重叠,这是魔与妖的争斗,凌厉且迅猛,阴柔而诡异,充斥整个地道之中。

    可惜唐柯的炎天火锏很快加入了魔与妖的战局,炎天火锏本就是斩妖除魔的圣器,在唐柯这样的凡人手中却成了一种克制九尾妖狐的法宝,甚是讽刺。

    很快一个眨眼的工夫,还未看清楚小缺凝眸的方向,一抹血绿之光罩在狄印身上,咻得一声,整个地道再难寻觅九尾妖狐与狄印的踪迹。

    “你怎么这么傻,不要命了吗?失灵屠龙斧是净火教的圣器,原是欧阳御阗之物,他想收回圣器,你焉能阻止,还想了以血诱之的蠢办法,难道你不怕自己被魔斧吸干全身精血而死吗?”小缺带着狄印藏于一个无名洞穴内,她一边双掌抵在狄印后背,向他身体输入幽幽灵力,为他疗伤,一边叱责道。

    徐徐将小缺所施的灵力吸纳体内的狄印在这个节骨眼中还倔强一笑道:“呵呵,就算我狄印死了,也不能白白便宜唐柯。”

    这桀骜的性子令小缺甚是欣赏,但也心疼,她幽幽道:“可你若死了....我....你怀有身孕的妻子该如何自处....”

    狄印脖子一抻,揶揄道:“你怎么知道曦儿有喜了?莫非你一直.....”

    还未等狄印说完,小缺简单粗暴地用纤指掐住狄印手臂上的肉,掐得狄印阴阳怪气得直叫疼,而她脸上不知何时晕染着羞赧之色。

    记忆的丝线很快被狄印拉扯回来,每每想到小缺的搭救之恩,他心中莫名一暖,可一想到自己腰间不时散发着诡异的血绿之光的九幽屠龙斧,他不禁暗暗心悸。

    “阿印,你怎么心事重重的?”

    不知何时,葛胤出现在狄印身旁,他按了按狄印的肩头,吓得狄印打了一个寒颤,耸肩一缩,大有做贼心虚之感,令葛胤惊诧不已。

    狄印尴尬一笑,摇首否然道:“瞎说啥,我有啥心事。”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提醒道:“贯亭啊,扈力钦现在行踪不明,他肯定会卷头重来,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葛胤闻言幽幽一叹,微微颔首,许是因为这场战役虽然名义上是大宋胜利,但是大宋损失近三万兵马,一向心怀仁义的葛胤心中的负罪感何其沉重,自是不言而喻。

    他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狄印腰间的死灵屠龙斧,心中不禁一沉,眉头紧锁,忧虑道:“阿印,你这斧子散发魔气,绝非良器,若是有机会我们到逍遥门找麟仙将斧子里的魔气炼化了,以免伤己伤人。”

    狄印下意识地用手掌护住腰间的死灵屠龙斧,许是血祭缘故,他与这魔斧已经达到了心器相通的地步,他隐隐感觉到了魔斧所发出的焦躁颤动。

第五百二十六章 木鸢

    一个月之后的某个深夜时刻。

    夜深人静,一片祥和安宁,却不知黑幕之下的这座雄州城已经陷入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威压之境。

    深夜未眠的葛胤正在榻上阖目盘膝入定,灵敏的听觉察觉到急促的脚步声正向自己靠近。

    “大帅不好了,今夜雄州城正上空出现许多飞鸟,还朝着我城中投向蒺藜火毬,城中房屋与百姓遭殃,死伤不计其数。”门外小卒焦急禀告道。

    葛胤怔然睁眸,迅速穿上衣袍,身披一件狐裘大氅径自走出大门,一只琥珀色的仓鼠本来蜷缩在他怀里打盹,被他的举动给惊醒了,小琥用爪背揉了揉惺忪的鼠眼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但它实在挨不住困境,又眯眼睡了过去。

    此时的雄州城里满目疮痍,许多木制房屋被投射而下的蒺藜火毬点燃爆炸,现场一片混乱,宋军们正忙于扛桶救火,这看得让人触目惊心。

    火速赶来的葛胤在现场分别遇到了狄印与杜藤,他抬首望着被黑夜笼罩的苍穹,苍穹之上盘旋着木制的飞鸟。

    “真见鬼了,木制的大鸟不但能在上空盘旋,还能向我们投向火球,难道还有人坐在飞鸟里面操控不成?”杜藤耸人听闻道。

    葛胤凝望黑幕里诡异的飞鸟,皱眉道:“不,这应该是千年前公输子制造的木鸢,史书记载,公输子曾根据天上飞鸟为蓝本研制出木制的飞鸢,据说他曾骑着木鸢遨游天际,当年他还乘着这木鸢窥视宋国都城,只是这墨家技术早已失传了,怎么会突然出现...”

    说着他将目光移到了正带领着兵士挨家挨户救人的胡全身上,正色道:“胡全,本帅命你带领我军五万军士加入救援之中,把城中所有百姓都安全带到雄州地道中的藏兵洞内,等此事一了,你们再出来,狄印你协助胡全。”

    狄印与胡全不敢怠慢,异口同声应道:“是。”

    韦允匆匆跑到葛胤身侧,面色难堪,禀告道:“大辽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俨与靖南王扈力钦亲率四十六万兵马兵临雄州城下,由于人数众多且来势汹汹,瞬间截断我军后方,将雄州城围得水泄不通。”

    葛胤为微微诧异,神情凝重道:“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我军驻扎城中大概有二十七万人马,与之虽势力悬殊

    ,但守城的是我们,火速向外界传讯,令代州那十五万人马前来雄州驰援,至于霸州的一万多名人马是动不得,不然老是拆东补西,何时是个头。”

    韦允闻言似有忧虑,迟迟未开口,此时小缺突然的出现,将韦允的顾虑道了出来:“现在雄州城已经被围成铁桶一样,哪个探子有如此通天能耐可以在四十六万兵马面前如入无人之境,普天之下人是办不到的,但是身为妖,我小缺愿意效劳。”

    若是有小缺助力确实是可以化腐朽为神奇,葛胤感激万分,躬身作揖道:“那就有劳小缺姑娘,此恩此德....”

    小缺截口道:“不必说客套话,我是看在音音的面上,她现在无暇相助于你,请我来相助,那作为朋友,义字当先,并非贪图一个谢字。”

    葛胤望着小缺离开的背影,心中清澈磊然,他心思一沉,步履加快。雷厉风行的葛胤忙不迭地径自走上城楼,准备仔细观察敌情。

    由于葛胤转身迅速,直接把怀里的小琥甩了出去,还好紧随其后的杜藤连忙接住,他盯着捧在手掌心继续安详入睡的小琥,欣然一笑,皱鼻数落道:“畜生就畜生,你主人都火急火燎了,你还只顾睡觉啊,真是不解人意的小畜生。”

    葛胤站在瞭望台,他极目眺望,瓮城之外满是辽军铁骑,甲光与火把交织摇曳之下的夜幕格外醒目刺眼。

    他定睛一望便发现了远处就地安营扎寨的辽军敌营中走出一位重甲青年,他缓缓掀帐而出,手中拿着一支冥旗,饶有兴致地望着夜空上的木鸢。

    葛胤这才恍然大悟,敛容道:“原来木鸢之所以可以能够任意盘旋翱翔,不是受木鸢上的人操作,而是被扈力钦贴了冥符纸,以冥术驱使木鸢上安放的木头人按动扳机,点燃引爆蒺藜火毬,目的在于导致我城中军心大乱....遭了存放于城东的军粮木屋.....”

    这时刚好有一名小卒对韦允附耳小声禀告,韦允闻言脸色霎时大变,他对葛胤如实禀告道:“木鸢上的蒺藜火毬引燃城东的军粮木屋,城中军民数万担粮食顷刻间化为灰烬。”

    葛胤脸色刷得惨白如纸,那股子视死忽如归的怒火油然而生,他愤愤难平道:“实在是欺人太甚,一场因私怨挑起的战役,百姓何辜、将士何辜?”

    杜藤感同身受道:“是

    啊,这些自私的家伙,好一招狠毒的计策,扈力钦看来我们一直小觑他了,坏起来不输毒鹰邪王。”说着眼见葛胤面色凝重,不由安慰道:“贯亭别急,地道内有一千担的粮食,尚能缓燃眉之急。”

    这时,天开始蒙蒙亮起,天空上的木鸢清晰可见,只见这三百多架的木鸢又开始了对雄州城内第二轮的狂轰乱炸。

    心急如焚的葛胤朝城外辽军怒吼道:“扈力钦你用木鸢投火是绝妙之策,但城中也有无辜的百姓,你如此行径又与禽兽何异。”

    一声大吼借着葛胤浑厚的内劲传播数十里开外,扈力钦听得真真切切,他的脸色阴沉冷漠,但深邃的眸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与无奈。

    扈力钦身侧不知何时临风玉立着中年男子,他英伟高大,身穿全铁重甲,胸前悬着一面护心铜镜、腰环龙纹金带、细长手指间套着两枚狼腾铜戒。

    他仿佛一眼洞悉了扈力钦的心思,淡然的他缓缓将手搭在扈力钦的肩上,朝着葛胤的方向以低沉浑厚的嗓音喝道:“葛大帅,你我曾经一同击溃耶律乙辛,也算战友,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不同往日,战场上无兄弟,亦不可妇人之仁。你若只是一味地怨天尤人,不如趁早打开城门投降算了,我耶律俨以大辽元帅身份担保绝不伤害城中一人性命。”

    一番大放厥词的话语令葛胤不禁陷入沉思,倒是把杜藤气坏了,他拍砖怒喝道:“这个耶律师兄怎如此嚣张,说得什么混账话。”

    葛胤遂然转身拿起弓箭手的长弓,他搭箭拉弦对着空中的木鸢,怒不可遏地一声大吼,以卸去他内心对眼下困境束手无策的愤恨。

    拉满弓却迟迟不发,即便是怒火中烧,但葛胤仍然思前顾后,他知道这一箭就算射出去了,也够不着高空之上的木鸢。

    “寻常长弓怎能与苍穹浩渺比高下,不如试试这支昊天玉弓。”头戴帷帽、清冷脱俗的舒晴玉掌紧握着一把白玉雕琢而成的长弓,长弓正上方以朱砂刻着两个字:“昊天。”

    葛胤缓缓接过这把晕染着冰黄光辉的昊天玉弓,定睛打量着。

    只听杜藤欣然一喜道:“此乃乾坤七宝之一的昊天玉弓,传闻是夸父当年射日之弓锻造而成,但是若想拉满弓弦绝非易事,舒师妹,你这弓从何而来?”

第五百二十七章 玉弓

    舒晴凝眸一敛,似是想到了当日托弓之人的画面。
    “晴儿,这昊天玉弓是我师傅五若师太偶然在净火教圣坛所得,一直被藏于我派水墓之内,现下净火余孽烽烟四起,辽宋战火绵延不断,或许对你下山除魔有所用处。”亦真师太语重心长地说:“音音说得对,扈力钦的心结需要由你来解,你的情蛊也应由他来化,师傅不再强求你些什么?你此次下山若不想回来,师傅绝不怨你。”
    舒晴微微一怔,玉膝蓦然沉沉一跪,动容道:“师傅....您放心,晴儿此次下山绝不眷恋凡尘,若他助纣为虐,晴儿手中梵姝绝不手软。”说着泫然一叩,不知何时那深含怅惘的泪珠洒落在冰冷的玉砖上。
    清晰的记忆让舒晴沉浸其中缄默不语,杜藤见舒晴心事重重的模样,便打算不愿多问,扭头之际,却发现身侧的葛胤竟然凭借着自己青臂的神力拉开了昊天玉弓。
    绽放的冰蓝光芒激发了葛胤体内的黄蓝乾坤石,弓石灵力相互交融,交相辉映,仿佛承载了千年的记忆的它们再次重逢。
    木制弓箭如一道闪电快速地冲上云霄,扎入木鸢上,由于木鸢比之大了不少,浑然撼动不了木鸢的根基,木鸢只是被撞击了一下,身体发生重重的颤动,而后很快被扈力钦手中冥旗所控制,又恢复了空中的平静。
    杜藤见葛胤沮丧忧愁的模样,便也挠头思索对策,无意间瞥见了自己怀里已经睡醒且一脸呆萌的仓鼠,将仓鼠捧在手心里递到葛胤面前。
    他眼看着葛胤满脸纳闷地盯着自己,便将仓鼠塞到他怀里,兀自将腰间的紫葫芦一扯,拔出木塞,冷不防地将里面的酒水一股脑地倾倒在仓鼠身上,正色道:“贯亭,接下来就看你是否有百步穿杨的射鸢之功了,可别糟蹋了我的好酒。”说罢,他大口大口地闷饮酒水,以解身心疲惫。
    仓鼠被酒水倾灌而下,刚打完一个激灵就被葛胤置于箭矢一端,葛胤正准备拉满玉弓时,舒晴毫无预兆地拔出梵姝神剑递到葛胤面前,所有话语都不言而喻。
    葛胤欣然接受舒晴的慷慨助力,他立刻将木箭换成梵姝神剑,临射前还对仓鼠小琥神神叨叨地说:“小琥,我要你一把火全部将这些木鸢烧光。”
    以梵姝为箭、以仓鼠为矢,这一支熊熊燃烧的火箭穿透云层,以一箭三雕之势直接燃爆三只木鸢。
    极具灵气的梵姝神剑在心意相通的主人舒晴指挥下,掉转剑头,乘势追击余下的所有木鸢。
    经过酒精催化燃烧成一团火球的小琥何其生猛地吞噬所有木鸢,燃爆声声脆响,拂晓的天空绽放着灿烂的烟火,火树银花不夜天说得便是现在的景象。
    扈力钦闻声仰望,才知道自己的木鸢投火被葛胤击败了,眼尖的他认出了纵天翱翔的长剑是梵姝神剑,心
    中五味杂陈的他不禁喃喃自语道:“没想到她还是选择站在她的表兄一边,看来我在她心中的位置总是排在师门与亲情之后。”
    一声扼腕叹息,瞬间掩没在轰轰烟火中。
    经此一役后,平息木鸢之危的葛胤因为双方兵力悬殊的缘故,而选择了保守之法,据守雄州城不出,任由敌军随意叫嚣。
    这一僵持之下便过去了七日光景,雄州城中早已到了药尽粮绝的地步,但是因为葛胤想出了与民同乐的法子,全城上下军民一心、士气大振,早已做好了共御外敌的决心。
    守城的每个夜晚,全城所有人聚集在瓮城之中,围绕着一堆羮火载歌载舞,其乐融融的画面瞬间让所有人忘记了被辽军围城的恐惧。
    葛胤豪然道:“今夜是我们最后一次守城,因为明日我们要与城外四十六万辽军一决胜负,所以大家今夜尽情地饮酒吃肉,开怀畅饮。”
    雄州城的军民们举手附和道:“好好....一切听从葛帅安排。”
    葛胤指了指身侧的两女一男,欣然介绍道:“今日我雄州又迎来贵客,除了萧音音姑娘以外,还有北冥世家少主北冥冶与颜弄影颜姑娘,颜姑娘擅奏箜篌、音音姑娘擅弹琵琶、再配上舒晴姑娘的清妙笛音,今夜大家可以尽情歌唱。”
    紧接着清越空灵的箜篌乐音、款款动人的琵琶音调、悠扬的清笛声极为融洽的响起,偌大的雄州瓮城仿佛沉浸在歌舞乐宴之中。
    葛胤不禁好奇问道:“北冥兄,你不是与颜姑娘隐居起来了吗?为何会与音音师姐一起来到雄州城内。”
    英俊绝伦的蓝衣青年颇有深意地瞥了一眼萧音音与颜弄影二人,似有难言之隐,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犹豫了一会,缓缓道:“实不相瞒,在半年前我与弄影就重回北冥世家了,我父亲北冥泰终于放下心结肯退让一步,接受弄影,弄影也劝我不要与年迈的老父作对,各让一步吧,毕竟在下是家父的独子,偌大的家业需要有人管理,何况眼下正道各派连续遭逢净火教重创,家师木雩仙人自木春师伯之事耿耿于怀,无心宫内事务,在六年前便将北冥宫宫主之责交托于我,任重而道远。弄影与我在北冥宫始终是没名没分,好在家父想开了,答允了我纳弄影为妾。”提及娶妾之事,他不禁脸上流露出愧疚之意。
    颜弄影停下弹箜篌的纤手悄然握住北冥冶的手掌,明眸含着剪水情意,轻声细语地安慰道:“无碍,妻与妾只是名份罢了,只要能让你化解与父亲的隔阂,就算没有妾这个名份,弄影也甘之如饴。”
    这般体贴入微的举动与情深似海的情谊让北冥冶灿然一笑,与之十指相扣,四目相交间浓情蜜意,真是羡煞旁人。
    只听他续道:“在大辽我二人偶遇音音姑娘,听闻葛胤你有难,
    便敢来相助,同时也调动了一千名北冥宫弟子准备赶往此处,大概明后日能到。”
    舒晴虽然外表清冷,但将两人对话一字不漏地听进耳里,为北冥冶二人的情意欣慰感动之余,也心生羡慕之意令自己落落寡欢,旋即一声清喉婉转,一首悲壮的民歌唱出声来: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为我谓乌:且为客豪!
    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声激激,蒲苇冥冥;
    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不获君何食?
    愿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
    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萧音音骤然断弦停奏,漠然怪责道:“舒晴你这首《战南行》是先贤为在战场上的阵亡者而作,过于悲壮,不适合今夜场合,不利于鼓舞军民抗敌之心。”
    葛胤心知萧音音与舒晴虽然因为梵音宫之事放下成隔阂、和好如初,但难免因性格不同而摩擦出火花,他灵机一动,为打破尴尬局面,高歌一曲道: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这一首前朝诗人杨炯所作的《从军行》明快激烈、气势磅礴、豪迈激昂引得全军将士齐声吟唱。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倾城复倾国,佳人难再得。”
    谁知从敌营深处传来浑厚的男声,发声歌唱的正是耶律俨,他许是听到了连续多日的雄州歌声,也认出了今日独特的琵琶之声,一直心仪萧音音的耶律俨毫不避讳地以民歌表达心迹。
    这同时也是一种挑衅与威压,雄州瓮城的军民们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会儿,很快便恢复了载歌载舞的热闹场面,浑然忘记了耶律俨的歌声。
    萧音音何尝听不出这歌外之音,她脸色凝重,似有心结难舒。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337/ 第一时间欣赏乾坤清胤最新章节! 作者:古月庸歌所写的《乾坤清胤》为转载作品,乾坤清胤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乾坤清胤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乾坤清胤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乾坤清胤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乾坤清胤介绍:
坤作,厚德载万物之灵,乾元,自强修仙道之始。官场,是清?是浊?江湖,是侠?是匪?仙途,是长生逍遥?还是大道无情?不明不白间,青衫读书人已然踏上仙途,历人心之险恶,结兄弟之盟义,怀行侠之疏志,然,异变,背叛、欺骗、罔心,一连串的阴谋接踵而至乾坤清胤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乾坤清胤,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乾坤清胤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