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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古月庸歌     乾坤清胤txt下载     乾坤清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四十三章 蛊惑

    三空道人连忙提醒道:“哎你这猴急的,他好像在为高沛风诊治,你切不可与之起了冲突。”
    原来师徒二人的谈话被木屋外的清冷女子不经意间听到,她藏于木屋另一侧,凝望炭灰青年匆匆背影,耳畔静静地回响着方才他真挚的话语:“男女之情未必要阴阳结合,她在力钦心中永远都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芙蕖,此生扈力钦哪怕终生不娶,也只想看着她盛放在清潭深处,不要沾染一丝污垢与浊气。”
    只要稍微动真情想那炭灰青年,她的心田宛如被千万只蛊虫啃噬一般地钻心之痛,拔凉的寒气从骨髓渗透到肌理,散布周身,这是什么样的寒冰煎熬,令坚强的清冷女子痛彻心扉到一双清眸凝着一层朦胧的水汽。
    一无所知的扈力钦一心只扑向恳求三清道人救治舒晴身上,等他疾步走到一间双层木屋时,刚好撞见三清道人、三境道人、三生道人与郗天肃在谈论着些什么?
    碍于有这么多人的缘故,扈力钦没有贸然前去相求,而是隐匿于角落,偷听几人的对话。
    三境道长坦然道:“这千孓万螽之蛊已经长满令徒的全身,恐怕要用火筒之术铺满他全身,将体内一千只孑孓和一万只螽斯闷死,然后去黑血割脓疱,这是绝佳方法。”
    微微颔首的三清道医赞同道:“炎树师侄,三境师弟是本宗内治疗外伤的高手,而火罐之术又是三生师弟的绝技,只是三生师弟年岁已深,吃不消长时间施以火筒之术,故而让他的爱徒皇甫毅师侄代劳。药草方面也令三空师弟的小徒使君子去研制。”
    郗天肃按着肩上的刀伤,驮着背,一副虚弱感跃然脸上,他佯装满脸的感激之色,作揖道:“多谢三清、三境、三生三位道长们的全力救治,炎树深表感激,日后若是痊愈,一定为普什宗效犬马之劳。”
    三清道医扶着他的拱手,道:“不必如此,你二人沦落至此,也怪我普什宗教徒不利,仁心仁术、道者道医,这是我普什宗应尽之责,权当弥补,还望
    炎树师侄能够放下仇恨,两家不要再为了世仇而屠遭杀戮。”
    郗天肃目露悲悯,附和道:“道长所言极是,自从家父不幸离世以后,天肃细想之下,郗扈两家的仇怨纠葛整整五代人,互相的屠戮确实只是两败俱伤,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乾坤正道派系,这样只会耗损我正道门派的战斗力,让魔教余孽得逞。所以天肃便回到逍遥门,日日奔走与灭火盟之中,只想为朗朗乾坤贡献一份绵薄之力,无奈扈力钦他依然沉浸于祖辈仇恨里,想将我赶尽杀绝,还好小徒高沛风为天肃挡下这千孓万螽之蛊,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也不想再怪责扈力钦,只愿我徒儿沛风能够痊愈。”
    躲在暗处的扈力钦闻言甚是嗤之以鼻,他只觉得郗天肃这个小人是在蛊惑人心,他回想起方才对郗天肃的质问。
    “当时在苍林城你北苍灭派之日,他高沛风背叛了你,你二人怎么会和好如初,他又怎么会中了这千孓万螽之蛊,你我心知肚明,只是我不知道你的心肠如此恶毒,竟然对自己昔日的爱徒下此狠手,来嫁祸于我。”扈力钦独自去见郗天肃,质问道。
    谁知郗天肃甚是狡诈,人前人后两副嘴脸,他冷笑道:“这种叛徒换了以前我早就将他挫骨扬灰,不过他此次也算立了大功,只要能让你与普什宗离心,我郗天肃肩上的刀伤就不是白受。”
    扈力钦双拳一紧,怒目而视道:“卑鄙小人,我绝不会让你得逞。”
    细细回想个中细节,扈力钦笃定高沛风此刻肯定恨透了郗天肃,那郗天肃自然不会让普什宗治愈他,定会蓄意破坏宗内之人的救治。
    忐忑不安的他趁着木屋外三清道医等人的不注意,闪身进入木屋,掩于木柜后的缝隙处,只见木屋里的软塌上躺着身染蛊毒、全身流脓的**男子,眼垂半阖、紧皱眉头、奄奄一息的模样不似伪装。
    而正在用火筒之术救治高沛风的皇甫毅双手摊掌一荡,原来串联于腰间的十个竹筒早已悬浮在高沛风身上,十个竹筒上燃烧着一撮撮火焰,随着皇甫毅双手交叠一合,那燃烧火焰的竹筒瞬息间调换了位
    置。
    火焰之光一寸一寸地灼烤着高沛风身上的脓包,竹筒之术也对他体内的孑孓与螽斯起到了一定镇压作用,藏于浅表皮肤中的孑孓与螽斯因四处逃窜而呈现出的蠕动状态,令人观之愕然。
    须臾,满头大汗的皇甫毅因为实在受不了施以火筒之术而让自己感到一阵燥热。
    他徐徐收势,将十个熄灭的竹筒嗖地收了回来,又重新串联在一起环于腰间,长舒一口气的皇甫毅用袖口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使君子你研制好了吗?”木屋外三清道医的声音传到皇甫毅耳朵里,他喃喃自语道:“看来使君子师兄寻到药草回来了。”他指着高沛风道:“看来你福大命大,有我普什宗上下一心救治于你,若你死了岂不是败坏我宗门信誉。”说罢他急忙开门离开木屋。
    扈力钦这才有机可乘,他松了一口气,听着屋内的大声交谈声,有些落寞。
    “对了炎树师侄,我这位师侄名叫使君子,是三空师弟的高徒,对草药特别熟悉,道医之术在第二辈中与小徒萧戊曦不遑多让。”三清道医介绍道。
    郗天肃朝那位名唤使君子的十八岁少年作揖道:“那就劳烦使君子小道长了。”
    使君子性格内敛,不苟言笑,他对郗天肃本就没有好感,他只是微微一笑。
    在屋内的扈力钦并未听到使君子的声音,对这个与自己同门同脉的小师弟只是略有耳闻、却未曾蒙面。
    扈力钦迟疑犹豫了一下,想到了师傅三空道人对小师弟的介绍:“你十一年未回普什宗,普什宗也收了两名新弟子来延续我辈衣钵。使君子是十年前为师在江南一小镇收留的,他从小是孤儿,得到了一农户抚养,为师见到他时他才八岁,全村人死于天花痘,还好为师来得及时,给予他救治,他心存感激又无处可去,想立志学医救人,为师念他心志坚韧、有悬壶济世之心,便收他为徒,赐名为使君子。”

第五百四十四章 禁足

    这踌躇间使扈力钦平添了对使君子的好感,此刻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高沛风因为体内的疼痛而发出一声闷哼,成功吸引了扈力钦的注意力。
    扈力钦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观察一番才认定高沛风并未伪装,见他如此痛楚,一双眼睛瞪圆盯着扈力钦,口中艰难地发出了断断续续的话语:“扈....力钦....郗天....他...禽兽...不.....如....救我.....”
    两额激动地暴凸起青筋的高沛风一只手朝扈力钦伸去,似乎向他求救,动了恻隐之心的扈力钦缓缓伸手抓住高沛风的手腕,安抚道:“别急,我们会救你,你是不是被郗天肃下蛊而变成这副模样?”
    高沛风艰难地伸长脖子以后又躺了回去,他重重颔首,两行来自于体内痛苦而流出的清泪顺着眼角流淌而下,他张了张口道:“唐...柯.....联手...用我....对付....你....”
    扈力钦一想到曾经那个奸猾小人高沛风如今因为自己的背叛沦落至此,他嘘唏不已,可一听到唐柯的名字,他剑眉不禁一紧,莫名惴惴不安起来,他灵机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安慰道:“千孓万螽之蛊若真是唐柯所下,那都是唐门之蛊,我或许可以用唐义林研制的驱蛊还灵丹救你,且让我为你把脉看看你的伤情如何?”
    正当扈力钦将指尖搭在高沛风手腕把脉那一刻,高沛风突然激动地眼珠暴凸,全身上下的筋脉被蛊毒搅乱,令扈力钦震惊不已道:“怎么会这样,蛊毒突然发力,病体垂危。”
    话语刚落下,高沛风的病情急转而下,他浑身抽搐,口中的黑血不断呕出,流满整个面颊,一口气接不上来竟咽了过去。
    扈力钦察觉高沛风脉息全无,睨向他放大的瞳孔深处竟含着一丝不甘与怨恨,始终难以瞑目。
    “沛风...沛风.....扈力钦你这个混蛋....他都这样了你还要杀他灭口。”
    郗天肃碰巧撞见了这一幕,怒气冲冲的他冲了进来,将扈力钦狠狠地推开,蹲坐在床榻旁,他先是试探高沛风有无气息,而后装出一副惊恐悲痛的神情,朝暴毙的高沛风佯装悲戚道:“沛风....沛风....是师傅对不起你....不过是我们郗扈两家的世仇怎就连累你枉死。”
    闻声赶来的三清、三生、三境道人、皇甫毅以及姗姗来迟的三空道人、使君子惊诧万分,纷纷将匪夷目光聚焦在扈力钦一人身上,三生、三境、三空、使君子上前检查高沛风的尸首,三清道医怒不可遏,肃然道:“扈力钦,你方才到底做了些什么?明明皇甫毅施以火筒之术令他病情大有好转,怎么你一来人家就咽气了?”
    扈力钦一言不发,只是怔然盯着自己的双手,神情呆滞。
    三生道长面露为难之色,瞥了一眼扈力钦,如实详禀道:“高沛风中了一种来自于唐门的涣心粉之毒,千孓万螽之蛊加剧了此毒的蔓延,顷刻间令其毙命。”
    面色冷峻的使君子俯身检查异样时,发现高沛风手腕上留有一抹指头印,印上还有残留着接近高沛风手腕肤色的粉末。
    他掏出袖口的帕子,从腰间抽出一排插满袖珍工具的腰带,拔出一把细小的刀片,他顺着高沛风手腕的纹路,将粘在上面的粉末刮了一层下来,皱眉道:“传闻中这涣心粉在唐门稀松平常,有凝神静气、润肤去燥之效,但这种毒又很微妙,一旦身上有创口,这种毒就足以致命,或许这种毒便是因为高沛风中了千孓万螽之蛊,而导致身上长出脓包,让这种毒可以通过高沛风全身起脓疱的皮肤毛孔渗透入髓攻心,无声无息也无形,但相较于常人而言,这涣心粉只是五石散加女子所用的玉润膏双重功效
    罢了,绝不致命。”
    扈力钦闻言剑眉一紧,悚然一惊,下意识地将双手负于后背,这个举动被眼尖的三境道长抓个正着,他毫不客气地上前将扈力钦的双手举起,端详了一会儿,凑鼻嗅之,愕然道:“这....他右手手指指头有一股类似女子用的玉润膏怪味。”
    三生道长与使君子上前仔细检查扈力钦右手手指,发现扈力钦的右手食指有一层厚厚的肉色粉末。
    使君子与眼前这位初次见面的扈师兄在此刻关系微妙而尴尬,他极力调整心中万分震惊的滔天波澜,敛容道:“许是因为这是润肤的玉润膏,可也会由于天气干燥让膏状体很快在反复抠#挖涂抹的食指指头留下了干瘪的粉末,而这种粉末长时间是难以洗干净,患者方才又经历了皇甫师弟的火筒之术,皮肤毛孔因为排汗而被打开,手腕上的汗珠润化了扈师兄食指上的粉末,或许是巧合。
    郗天肃怒目而视,质疑道:“巧合,哪有那么多的巧合,涣心粉与千孓万螽之蛊都是扈力钦之物,他是怕沛风得以痊愈慢慢开口道出当日扈力钦下狠手的事实,所以抢先下狠手,故作悲悯之态为他把脉察看病情,实则是想将小徒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嫁祸给方才为小徒诊治的三生道长与皇甫毅小道长。”
    被郗天肃这一番分析一下,令三清等人对扈力钦的怀疑越发加深,三清道医面色一沉,质问道:“真的如他们所言,是你扈力钦所为吗?”
    扈力钦惨然一笑,缓缓摇首,自嘲道:“看来一切都是一出算计我扈力钦的好戏,天衣无缝。”
    他敛起容色,阴沉冷峻,嗤之以鼻道:“是我把得脉,这个我扈力钦承认,但是高沛风中毒这笔债早已算在我头上,我杀了他岂不是多此一举。”说着朝三清道医揶揄冷笑道:“呵呵,宗主师伯你早已认定我扈力钦是凶手,何必多此一问?”
    三清道医因扈力钦表现出一副猖狂肆意的态度而雷霆大怒,厉声道:“孽障,你连解释都懒得解释,却又不承认,这又是什么态度?难道你以为自己是琅琊传人就可以无法无天、肆意妄为、草菅人命。”
    “师兄切勿动怒,此事蹊跷,虽然所有证据都指向力钦,但我们不能草草定罪,需要反复推敲查验,至于力钦是师弟三空的弟子,他若真滥杀无辜,三空决不轻饶。”三空道人神情慌张,急忙为扈力钦说好话,又佯装提高音量,大声叱责道:“力钦,你焉能用如此口气对宗主说话,简直毫无礼数,为师一定要好好严厉管教你。”
    三空道人对使君子喝道道:“使君子,把你师兄关入宗内后院草药堂中静思己过,由你看管,不得擅自放出。”
    使君子作揖道:“诺。”
    翌日,清晨。
    烟雨濛濛的普什山,云雾缭绕着高山草甸,草甸木屋中弥漫着经雨水洗礼的泥土芳香。
    被锁在草药堂里静思己过的扈力钦颓然坐靠着木板门上,手中把玩着白色的袖珍瓷瓶,当他回想起这一个瓷瓶的来历时,他嘴角浮起一层戏谑之色。
    “力钦,义父明白你对舒晴一往情深,曾经义父不愿看到你沉迷于与舒晴的痴恋之中,因为吃力不讨好的感情最是耽误人与事,可我唐义林这辈子却被感情耽误了一生,怨恨了一生,好在你义母若仙终于回到了我身边,让我重新拥有曾经梦寐以求的感情。所以你想爱就用力去爱吧。”浓浓的幸福感爬上这个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毒鹰邪王唐义林的眉梢。
    脑海里的画面中,唐义林拿出一个白色的袖珍瓷瓶,
    缓缓道:“唐柯也是被爱一时冲昏了头脑,才想到了情蛊这种爱到极致而选择毁灭的极端方式想去占有舒晴,说白了对唐柯如此行为,义父甚为不齿,这与当年机关算尽陷害我的萧尚奇有何不同。破解情蛊之法虽唯有唐柯一人可解,但义父会想法子研制出解药,在此期间,你可以将这个玉润养神膏赠予舒晴,在她蛊毒发作时,这瓶药膏分别涂在太阳穴、四肢关节上有养神静心、暂时压制蛊毒发作的功效,涂抹女子手背上有柔肤玉润奇效,这是义父以毒功研制出的奇特膏药,你义母与唐苋甚是喜欢,常常用之。但要谨记,若有创口万万不可涂抹。”
    扈力钦思忖着唐义林赠予玉润养神膏的行为是否别有阴谋时,草药堂外突然响起使君子的声音:“舒宫主,家师有命,任何人不得见扈师兄,你还是请回吧。”
    “使君子,让舒晴宫主进去吧,她是有分寸之人,自然不会擅自将他放出来。”三空道人负手于背、踱步而来,正色道。
    这一句话让扈力钦激动地站起身子,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调整颓然失落的心态,准备与舒晴见面。
    未曾想舒晴会婉言拒绝道:“多谢三空道长的好意,既然有明令不予相见,舒晴自当遵守,晚辈来此只是想问扈掌门一句话,问完便离开,绝不为难。”
    与唐苋的单刀直入、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相比,舒晴因思虑甚深、调和各方矛盾,故而她的为人处世更加的周到,浑不感情用事,言语中尽显一宫之主风范,让三空道人投向激赏目光。
    当扈力钦听到舒晴为了避嫌而不愿入内时,他心中莫名黯然失落,只听屋外的白衣女子用清冷的口吻问道:“玉润养神膏可是你义父唐义林相赠?”
    扈力钦微微一怔,他惊讶于舒晴竟然猜出了玉润养神膏的来源,这不禁让他回想起自己曾经为她涂抹玉润养神膏的记忆。
    那时扈力钦本来打算在千军万马中引刀自刎,幸而舒晴及时阻止,两人踏上了向西前往普什宗的寻医之行。
    途径绿野千里、辽阔壮美的草原,深夜的溪河帐外,两人曾促膝长谈。
    扈力钦凝望着绝美的白衣女子许久才开口致谢道:“谢谢你晴儿,是你让扈力钦向死而生,否则我也走不出这场困局。”
    他见白衣女子低首不语,侃侃而谈道:“若非耶律俨与辽帝陛下鼎力相助,那我六空世仇岂能得偿所愿,树大根深的北苍派如何能连根拔起、一网打尽,这也是我与他们的交易,他们助我报仇,我为他们攻宋,可万万想不到葛胤会为了曾经陷害他、想至他于死地的大宋朝廷心甘情愿的卖命,还倾剑尊门之力。到底是他傻,还是我太无情了。”
    舒晴终于启唇道:“立场不同,秉性不同,选择自是各异,葛胤是大仁大义之辈,心地纯善的他也有仇敌,是他的养父葛贤德、生父萧雁裘、甚至他的爱人仙儿,一个个曾经在命运的捉弄下伤害过他。即便遍体鳞伤的他到最后还是选择宽恕,这种胸襟气魄真像禅宗弟子。扈力钦,你不是无情,你是太无助,你这次选择自刎是让自己堂而皇之地放下为辽帝攻宋的承诺,也是在试探我是否会救你?可是我舒晴救你,不仅仅是因为狭隘的儿女私情,还因为你是琅琊仙刀的传人,你的使命是匡扶正道、荡灭净火。”
    她的清眸透彻如水,清清冽冽,眸中倒映着扈力钦的英俊面容,这一颦一笑间尽显柔情,令扈力钦望之出神。
    “我原以为你会怪我试探你,原来都是我自作多情,匡扶正道、荡灭净火,我现在都成了勾结魔教的正道叛徒了,还会有人信我吗?”须臾,扈力钦摇首否然,语气中夹杂着自嘲冷笑。

第五百四十五章 师弟

    舒晴静静地凝望着扈力钦,一字一顿道:“我信你....”
    “如若不是你,梵音宫早就被灭派,我舒晴作为梵音宫宫主可能已然引剑自刎,虽然你到梵音宫是为了寻找琅琊刀谱,但若不是你的仗义相助,你我岂能机缘巧合练成刀剑合璧,击败九幽冥王。”
    舒晴语气温然,神情娴静淡雅,令扈力钦听之砰然心动,特别是“我信你”三个字,宛若一颗石砾投入一湾湖水中,激起心间涟漪。
    热血澎湃的扈力钦激动地反复翻唇抿嘴,动容道:“为了你这句话,哪怕此刻让我扈力钦为你赴汤蹈火、割头换命,也甘之如饴。”
    舒晴猛然芳心乱颤,心间的糖罐被打翻而溢散着满满的甜蜜,可情牵一线,心动几许,这蚀心啃噬之痛便深几分。
    为了不让扈力钦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她匆匆起身跑到溪边另一侧的草滩边上,径自盘膝打坐,阖目静心一处,启唇反复吟诵着口诀梵览魔无上心经,金色流辉萦绕周身。
    她紧蹙着染霜的蛾眉、玉唇却是赤红如火,似是被火焰灼烧过,随着她默念心经口诀的启唇动作,一团腾腾热气如云雾缭绕一般吞吐而出,这情蛊冰火两重天的煎熬与苦痛在她修为的压制下,而反复涌动。
    一缕豆蔻清香突然在两额间萦绕,是扈力钦悄无声息地靠近,双手指头从一个白色的袖珍瓷瓶中抠出两抹膏状体涂抹在舒晴两额太阳穴位置,轻揉间渗透药力,香气四溢,清凉感从太阳穴渗入,一时间令她醍醐灌顶、沁入心脾,神智清明了不少。
    渐渐消退的情蛊之痛,仿如昨夜大雨洗礼了一番,弄得玉容绝美的清冷女子额上香汗淋漓、疲态尽显。
    舒晴徐徐睁开清眸,回眸一望,才发现扈力钦几近温柔地为自己涂抹按压太阳穴,此时的她早已玉靥霞红,耳垂烫红,明艳不可方无。
    “这是何物?涂着好不清爽怡神。”舒晴难掩羞赧之色,抿唇问道。
    扈力钦应答道:“这是唐门的玉润养神膏,有润肤养神之效,若日日涂抹于太阳穴,或许能缓解你情蛊之痛,我有两瓶,赠你一瓶。”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袖珍白瓷瓶递到舒晴面前。
    舒晴本就不擅于表达情感,她迟疑了一下才接过那个瓷瓶,而此时的扈力钦脱手的一瞬间,灵机一动提醒道:“接下来我们反正要结伴同行去普什宗,这些日子我每日为你涂抹.....”
    扈力钦当时不经意间的话语被现在舒晴听来还是会面
    红耳赤。
    记忆重返时光轴,扈力钦与舒晴隔着一堵墙两两相对,心中波涛汹涌,思绪复杂,许久之后扈力钦才开口应道:“是,玉润养神膏为我义父所赠.....不过.....”
    还未等扈力钦把话说完,舒晴截口道:“舒晴明白了,多谢扈掌门。”
    虽然扈力钦未与之见面详谈,但是通过舒晴的语调变化便清楚了解她心情起伏,他下意识思忖半晌,心下一咯噔,喃喃道:“不好,她是认定了唐义林与唐柯诬陷我,想找唐柯他们调查清楚.....”
    担忧不已的扈力钦重重拍打木门,急道:“师傅,放我出去,舒宫主她有危险,不能让她去找唐柯.....”
    三空道长将木门解锁推开,纳闷道:“唐柯不可能来此,他如今是逍遥门头号叛徒,怎么会来普什宗?”
    扈力钦心中自有算盘,心忧如焚道:“师傅,普天之下能知晓千孓万螽之蛊与涣心粉致死,并灵活运用的只有我义父唐义林、唐柯、唐苋这三人,唐柯与我过节甚深,舒晴她又中了情蛊,施以情蛊的人是唐柯,若她为了我去引他现身,那岂不是羊入虎口,所以师傅我一定要出去,就算背叛这个师门,我也在所不惜。”
    三空道长从未见过一向稳重冷静的扈力钦如此冲动莽撞,叱责道:“混账,你要背叛师门,可有想过为师的感受,为师在你宗主师伯面前力保你是被人诬陷,眼下你若贸然离开,那我又如何与他交代?”
    扈力钦紧抓木栓,竟然因为用力过猛将木栓硬生生地掰扯下来,捏个粉碎,他激动道:“师傅,徒儿是对不起你,对不起师门,可你没有我这个徒儿,你还有使君子这么好的徒儿,但是晴儿只有一个,这个世间真心爱我知我的女子只有她一人.....明知她为我以身犯险,我岂能置之不理。”
    三空道长被扈力钦剑眸深处浓浓的情意给触动到了,他踌躇纠葛间咬牙决断道:“好,你爱的女子师傅救,师傅来保护,师傅答应你,若她被歹人伤了分毫,师傅就自废修为。”说罢重重拍打扈力钦肩头,安抚他的情绪,扭头对使君子命令道:“使君子你与皇甫毅轮流守着他,切不可让你扈师兄离开,落人话柄。”
    扈力钦望着三空道人凛然离开的背影,感激之色充盈双眸。
    使君子拦住扈力钦去路,安抚道:“扈师兄,师傅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说能力保舒宫主安全,你又何需当心。”
    他见扈力钦激动神色稍缓,续道:“不过高沛风之死说是有人诬陷师兄你也不为过,为什么师兄偏偏在我们诊治的间隙对他下手,又被我们逮个正着,还
    有师兄你既然要害他,为什么不直接给他一个了断,还要用这种蛊毒去折腾,一切一切都有太多巧合了,让人不得不怀疑是有人在设局。”
    扈力钦听着自己唯一的同门同宗的小师弟如此信任自己,不禁和颜悦色,豁然一笑道:“谢谢你,使君子师弟.....”
    许久之后,这两个师兄弟隔着木门寒暄起来以缓解担忧的心情。
    扈力钦问道:“使君子这个名字很特别,小师弟,师傅曾说过与你相见的来龙去脉,只是不知你养父母可有给你取过入道前的名字?”
    使君子摇首否然道:“养父母也是贫苦人家出生,他们的亲生儿子三岁时便病死了,我们那的习俗就是男孩不取好听名儿好养活,所以后来养父母捡到我以后,便给我取了一个名字叫屎壳郎,大名想等我成年以后请村里的老夫子取个,可未曾想养父母在一场天花痘中相继离世。师傅收我为徒以后,便给我取名叫使君子。使君子是一味杀虫消积的药名儿,是师傅想让我忘记过去痛苦的回忆,去腐生肌、重获新生之意。”
    扈力钦哂道:“师傅一向别出心裁,我十三岁时便拜入他门下,其实也是机缘巧合,因为当时我爹想我拜入三清师伯名下,但是三清师伯觉得我心怀怨念,向道之心不纯,谢绝了我父亲,可是当时固执的我就在普什宗木屋外跪了整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那时候还下起了大雪,是师傅感念我孝顺之心与坚韧意志,便恳请三清师伯,让师傅收我为徒。”
    使君子静静地听着扈力钦的讲述,不禁开口道:“师傅是个慈善之人,他也说我这个坚韧性子像你,所以才收我为徒,他说我们这两个徒儿都是遭逢大难之后想拜入普什宗,性格隐忍坚韧如高山海子边上顽强的塔黄,越是冰霜雪雨、越是逆风成长,人如草木,却比草木有情。”
    这一句话很是熟悉,曾经那位蓄着两撇八字黑胡的老道士对自己也说过如斯话语,让扈力钦不禁想起当年拜师的场景。
    “孩子,雪下得比你人都还要高,你如果为了拜师丢了性命,得不偿失,赶紧回去吧,我师兄心意已决是不会收留你的。”
    被厚厚积雪几乎盖过头顶的少年突然挺直腰板,倔强地从雪堆里蹿了出来,摇首道:“不,道长是在考验我,我相信只要持之以恒,就能拜三清道长为师。”
    老道士喟叹道:“真是固执的孩子,就像那普什山上受尽风霜雪雨仍旧傲然挺立的塔黄,人如草木,却比草木有情,师兄呀,你这是何苦?”
    也是在那一刻,扈力钦第一次见到三空道人,对这个老道士的仗义执言莫名生出了好感与崇敬之意。

第五百四十六章 构陷

    是夜。
    陪着半天的使君子轮换成了皇甫毅,皇甫毅昨夜一宿未睡,现在依靠在墙角眯眼打盹。
    神色匆匆的郗天肃仓皇赶来,急道:“皇甫道长,有个身着血黑之衣神秘人潜入普什宗,还一直在几位道长的木屋外鬼鬼祟祟。”
    皇甫毅信以为真,认真倾听这郗天肃的话语,问道:“那人现在何处,得赶紧禀告...呃....”他突然觉得脖颈一紧,原来背后有人用掌面暗算自己脖颈,令自己吃痛,随即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郗天肃对那背后暗算皇甫毅的身披黑色连帽斗篷的男子得意一笑,道:“敖沣龙太子你我第一次配合就如此默契,何愁大事不成。”
    那男子摘下斗篷连帽,双眸寒冷森然,道:“扈力钦与狄印联手害死我亲弟敖浅,此仇不共戴天。既然扈力钦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说配合不如说合作。”
    他低眉睨了一眼昏厥的皇甫毅,用脚踹了皇甫毅一下,没有得到任何反应,嫌弃道:“只是这个小道士为何不杀了,打晕有何用?”
    郗天肃余光扫了一眼关在草药堂内的扈力钦,有意而言之道:“杀他毫无意义,重要还是要让大家都以为这个神秘人与扈力钦是同谋,不过我这个师兄最擅长利用人心,扈力钦被他骗得团团转,为他复仇为他勾结净火教,这个扈力钦至死都不知道慕容秋水当年的死如果不是受他主使,我焉能与唐柯里应外合撬开六空谷的结界。现如今他还是故技重施,让唐柯与我联手诬陷扈力钦,让扈力钦众叛亲离之后,更好地为他所,用颠覆整个乾坤大地,如此野心也只有我这个师兄配有了。”
    扈力钦在屋内听得一清二楚,即便他知道郗天肃话语间有夸大之嫌,但是说这些一切是唐义林所为又未尝不可。
    “那舒晴这美人不是白白便宜唐柯兄了吗?哎可惜可惜呀,三空老道喜欢插手,却不知道自己成了三清老道的替死鬼。”敖沣所言句句含着讥讽嘲笑之意,却又仿佛早有筹谋一般,不似故说大话。
    这让扈力钦震惊万分,一想到自己敬爱的授业恩师有性命之危,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都不容他迟疑片刻,他双掌猛张,长声大喝道:“你们这些卑鄙小人,休要伤害我的家人。”
    浑厚的上道灵力从他胸臆散发而出,自从练成琅琊仙刀的他早已可以感应并召唤自己的琅琊仙刀,他剑眸灵光一闪,两抹琅琊仙刀的金色幻影倒映在他眼眸深处。
    被暂存于三清道医木屋中的琅琊仙刀受到主人的召唤,从铿铿巨颤到咻地一声,如电光飞石一般穿透木屋墙体飞往扈力钦所在的草药堂。
    三清道医原先正在打坐修行,被充斥着浓浓肃杀之气的琅琊仙刀惊动之后大骇睁眼,惊道:“不好,扈力钦还是失控了。”
    扈力钦一掌呼出,金色阴阳无极圈狠狠撞塌草药堂的两扇木门,琅琊仙刀浮空飞落到他的手中,他狠戾的眸光瞪向郗天肃与敖沣。
    郗天肃悚然一惊,身子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被这个眼神吓到的他竟然心生胆怯不敢欺身上前。
    扈力钦抡起琅琊仙刀虚空回旋间
    ,凛冽霸道的琅琊刀光向着一左一右的郗天肃与敖沣飚射而去,敖沣是龙族之躯自然是犹如蛟龙般腾空飞转,避过刀光。
    而郗天肃自然是没有那么幸运,他一直沉浸于扈力钦狠戾眼神的恐惧中,等他缓过神来,捡起地上皇甫毅的长剑横胸挡格时,琅琊刀光直接将长剑削成两半,刀光冲击力虽被长剑卸去一大半,但甩出的长剑断截拍打郗天肃胸脯,郗天肃整个人弹飞三丈开外,翻身一滚,一口血踏舌而出。
    扈力钦腾身飞跃,双足凝气轻飘,踏风无痕,他到处寻找舒晴与三空道人的身影,直到在草甸沿河一侧发现了两个人影。
    等他欺身准备详细察看时,眼前震惊的一幕在自己面前出现。
    一名身着血黑之衣的高瘦男子,那中年男子在三空道人转身之时,一把长刀从身后毫无阻挡地没入三空道人胸膛,刀尖沾着浓浓血珠断了线似得垂落,一颗颗血珠染红了草甸上的格桑花。
    “师傅.......”
    一声悲号从炭灰青年口中喉出,响天彻地。
    大感意料之外的三空道人扭头不可思议地望着身后的血黑之人,发出一声痛哼话语,但由于扈力钦同一时间发出悲号声把三空道人的话语全部掩盖,耳力极好的扈力钦隐隐约约听到了类似于这样的字眼道:“哼...炎易....你......”
    那血黑之人惊闻扈力钦的震天吼声,十分紧张的戴上面具,慌忙松开长刀,如一只血色蝙蝠腾空跃起隐匿于黑夜之中。
    “师傅.......”
    声泪俱下的扈力钦悲怮的哀嚎着,他支撑着一刀穿心而过的三空道人。
    三空道人并没有倒地,而是依然长身挺立着,会心一笑间却因伤势过重而口涎如注血水,他缓缓摇首道:“力钦,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还是跑出来了,师傅没事,不要喊,免得让人知道你逃了出来....”
    他一大口血水呕了出来,扈力钦见状甚是忧心不已,令扈力钦不禁动容的是三空道人受了重伤还依然牵挂着自己的安危,一瞬间涕泪纵横的他慌张失神道:“师傅,不要管徒儿,徒儿不怕,是谁到底,到底谁干的?”
    扈力钦目睹被长刀插入胸膛的伤口止不住地向外淌着浓浓血水,他无助地用左手手掌按着伤口,用右手轻轻握住长刀刀柄准备将他拔出,动作格外小心,可这一握,他却震惊不已,呆立当场。
    长刀手柄上裹着缠绳裸露出一个刻字,刻字写着:“林”字,这个字的震撼让他怔怔仓皇松开,犹如碰到电流被触电一般,意料不到的恐惧与惊愕一股脑地占据他的心房,他双唇止不住瑟瑟发抖,道:“宿...铁刀....”
    这把宿铁刀令他回想到了多年前还刀的回忆。
    “义父,力钦现在有了琅琊仙刀,那宿铁刀理应早早物归原主,可是力钦却未经过您的同意,将宿铁刀赠给秋水。可未曾想她竟然用宿铁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都是力钦的错,力钦不该贪心,有了琅琊还惦记着宿铁刀,而自酿苦酒,连累他人,所以请义父务必收下。”炭灰青年双手高举着宿铁刀,自责与悔恨交织心头,道。
    身着血黑之衣的紫瞳男
    子神色黯然,紫瞳深处荡漾着愧疚之色,但很快便稍纵即逝,他恻然道:“力钦,我知道你是因为秋水所以不敢拥有此刀,怕睹物思人。秋水姑娘至情至性,着实可惜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也罢,世上最难还的债是情债,最难忘的人是伯仁。”说罢他缓缓将宿铁刀接了过去。
    还等不急让扈力钦细想,三空道人因伤势过重而转瞬病情山河日下,濒死的他紧抓扈力钦那刚刚松开宿铁刀刀柄的手背,道:“力钦,师傅永远相信你,师傅这次没有保护你,着了人家的道,舒晴她没事.....为师让她去找你了....你看到她了吗?”
    即便三空道人自己已经如此了,还依然惦念着扈力钦所忧之事,可把扈力钦说得越发的愧疚与痛惜,哽咽道:“师傅,不要说这些,您要撑着......”
    三空道人还是第一次看着扈力钦哭得这么悲痛,他安慰道:“不要哭,孩子,你是普什山上逆风成长、顽强坚韧的塔黄,师傅要离开了....”
    一大口一大口止不住地呕出嘴角,鲜血顺势而流染红了下巴与衣领,生命在此刻何其脆弱,但他对着眼前这个充满无限期许的徒儿,道出生命将止的最后一句话:“不管害为师的人是谁,或许他是误入歧途,你也一样,但为师相信.......人如草木,却比草木有情......你去找舒晴....她会....”
    还来不及说完,死神像是死死地掐住他的咽管,呼吸极度的困难,终究他还是永远闭上了慈目。
    一只沾着鲜血的苍老之手无助地垂落在身体的两侧。
    “三空师弟.....”
    “三空..师兄....”
    “师傅.....”
    由远而近的呼唤声向着扈力钦师靠近,难以解开的误会也在眼见为实的错觉中酝酿而生。
    质疑、震惊、怨怼多种情绪在闻声赶来的众人中蔓延,所有人都看到了扈力钦双手沾满了自己师傅的鲜血,他一脸的愧疚与悔恨令人误以为是他杀死自己的师傅。
    “孽障,你怎么连一心袒护你的授业恩师都下得了手?”三境道长悲愤交加,怒喝道。
    三清道医面色铁青,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厉声决然道:“三境师弟、三生师弟,本宗命你速速当场击杀此等十恶不赦的普什宗叛徒扈力钦。”
    站在三清道医身侧的两位道医似乎早已感觉到了三清道医的愤怒,纷纷颔首应道:“谨遵宗令。”
    三境与三生两人分别相对而立,抡转手中法印,染着金色光澜拈指向着虚空分别画出日与月。
    “乾坤荡荡,以自身寿命为媒,以**身躯为引、日月浩然,正气长存。”仙风道骨的两位老道士同声念出大日普缘什道真决,特别是与扈力钦交好的三生道长圆脸露出不忍之色,但是被三清道医冷眸一瞪之下,无奈的他唯有咬牙配合三境道长施展双人真诀。
    虽然三生道长故意削弱了不少灵力,导致他所虚画出的月牙状法印比之三境道长画出的圆日状法印小了不少,但是浑然没有影响大日普缘什道真决势不可挡的威力。

第五百四十七章 塔黄

    一抹映日金辉的祥光从苍穹之下通贯泻下,将两人所画出的日月法印照得透亮刺眼,仿佛这遭受到上天感应的日月披着星辰大氅,它声势浩大地分别从扈力钦上、左、右三个方位席卷而来。
    身姿婉若游龙的清冷女子握着梵姝神剑翩然闪现而至,一声清啸响彻天际:“一方般若,三世诸佛。仙姝彼岸,呗梵音灭虚相。”
    随着真诀召唤的梵姝神剑以破天长空之势撕开万丈天幕,紫色光芒照亮方圆十里的高山草甸,与映日金辉的祥光交融,那是双色的交锋与争辉,是多么绚丽而灿烂。
    在这期间,三清道医认出了相救扈力钦的是舒晴,这令他想起了当年不顾一切要与魔教中人舒若尘相守的逆徒北冥葵。
    一向固守着正魔门户之见的他恨铁不成钢道:“舒晴,扈力钦已经入魔,他嗜杀成性,杀害自己授业恩师,你身为梵音宫宫主岂能与魔人为伍,岂不与你母亲北冥葵一样自甘堕落,你可知你如今所作所为会给师门带来多大的耻辱。”
    那清冷女子神色漠然,一双冷眸转望向炭灰青年时,如似水柔情的幽潭泉水,早有决断的她大义凛然道:“正魔之间,念也。三清道长非要说扈力钦是魔,那道长的心魔又有多深多强,我舒晴即便不做这梵音宫宫主,也不能枉顾他的性命.....”
    语气中的决绝与倨傲仿佛已经把生死名利置之度外,以柔弱女流之力与两大普什宗期颐老道相抗衡。
    普什宗的大日普缘什道真决与梵音宫的梵姝御剑真诀第一次的针锋较量,几乎让整座普什山映照出巍峨的轮廓,在黑夜里霞光初染。
    胜负又在此时何其重要,无关门派之争,而是执念相抗。
    每一寸肌肤被镀上了祥和金边,每一个毛孔被温柔抚摸,清冷的容颜始终溢出不甘与傲气,誓以天比高的壮志胆识仍然不敌眼前加起来两百余岁的修为高强的老道士。
    梵姝神剑咯咯挡了又挡,迎风撕扯的鲜血溢散着,染红了纤尘不染的白衣衣袂,她宛如一朵傲然绝美的芙蕖,凌寒独放间被鲜血缀红了花骨朵。
    “晴儿....”
    目睹舒晴惨败于三生、三境两位师伯的炭灰青年终于从恩师仙逝的悲痛中抽离出来,心系那抹清冷白衣的扈力钦愤怒地吼叫着。
    单手伸臂将摇摇欲坠、负伤一败的白衣女子紧揽过腰,贴心入怀,一手握着琅琊仙刀的炭灰青年早已被冰蓝之光的刀魂倾泻周身,他面对着余威发难且向着自己围拢而来那磅礴大气的金色光粒,露出凛然俾睨的蔑笑。
    “两仪乾坤,四御天帝。
    神将轮回,歌无极斩妖魔。”
    嘹亮震天的真诀如声声惊雷、震耳欲聋,苍穹之上的黑幕华光一闪,裂开一条狭长缝隙,缝隙倾泻降落一道金色神雷。
    这神雷有别于以往的琅琊御刀真诀,它杂糅着上善九道之灵,不断幻大且波及百丈之远的阴阳无极八卦金圈灌顶而下,悬着中轴位置的琅琊仙刀,涌动飚射的金色刀影宛如阴阳无极八卦金圈的镶边齿轮,杀伐之意无相而无形,与祥和的日月法印发生了猛烈撞击。
    轰轰数声巨响,随后两道金光飚射遁入黑夜深处,烟尘云雾间已然不见扈舒二人身影。
    三空道人那屹立而不倒的身躯,即便没了气息,却还留存着一道之长的铮铮仙骨,只是插入他胸口的宿铁刀已经消失无踪,一滩残血留在草甸上。
    “嚜.嚜..”
    赤如丹火的呆萌灵尊浑敦一脸无辜地站在三空道人身侧,用粗腿化掌的手
    轻轻抚摸着三空道人的后背,仿佛在哄他徐徐入睡。
    “混账,浑敦你到底是普什宗的灵尊,还是他扈力钦的宠兽,事到如今你助纣为虐,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三清道医一眼便看穿了浑敦故意掩护扈舒二人离开,他气得面色酱紫,恨恨道。
    拂晓刺破黑暗,给沉浸于悲伤的普什宗带来了一丝光明与温暖。
    塔松林间。
    炭灰青年怀里躺着甚是虚弱的白衣女子,昏昏沉沉的她蛾眉紧蹙梦呓道:“不要,不要伤害他,他不是魔人,不是.....”
    即便她身受重伤还惦念着自己的安危,这让扈力钦心中大痛,情不自禁地浅吻她的额头,热泪盈眶道:“晴儿,我在我在.....”
    他缓缓将指肚搭在她的玉腕上,紊乱的脉象、微弱的气息,令扈力钦束手无策,慌乱情急之下,从怀里反复掏寻普什宗的治疗内伤的圣药玉沂清风散,咬牙掰开药瓶木塞,却发现药瓶早已空空如也。
    愤懑难耐的扈力钦将药瓶狠狠地抛向远方,他一手运起上善灵力抵在舒晴背部,却发现所有灵力向泥牛入海一般毫无起色,因为束手无策、无计可施而焦急万分的他第一次丧失了沉着冷静的性子,狂躁不安起来。
    患得患失的他倏然满眼泪光,蓦然将舒晴的柔弱娇躯紧紧搂在怀里,对着心爱之人吐露心声:“晴儿你不要有事....我扈力钦现在是众叛亲离,恩师枉死、义父唐义林笑里藏刀屡次陷害于我,如今害得我被师门误解,惨被逐出师门,为正道各派而不容,葛胤与狄印不认我这个兄弟,如果你再有点什么事?那我扈力钦复仇有何意义?活着又有何生趣?”
    哭得声嘶力竭、涕泪纵横的扈力钦此刻不再是运筹帷幄、心机深沉的六空派掌门,而是个渴望被爱、无助委屈的弃儿,这是他第一次没有选择隐忍,而是痛痛快快地发泄情绪,直击心房。
    “嗯哼....”
    一声痛哼下,舒晴缓缓睁开清眸,玉容惨白如纸的她用尽气力抹去扈力钦脸上的泪水,咬唇倔强道:“我没事,我休养一下便会好...我咳咳.......”
    “阿印,你看前面好像两个人.....扈师兄....舒宫主......舒宫主怎么了?”
    远远走来一对男女,男子黝黑壮实、一双虎目瞪得圆圆的,且露出震惊之色,连忙拉住大腹便便、怀有身孕的温婉女子,他拔出三板斧,嫉恶如仇道:“曦儿别过去,他不是你的扈师兄,他是我狄印的仇人....”
    温婉女子哭笑不得,白了他一眼,秀掌轻轻敲打狄印的宽额,娇嗔道:“仇你个头,我不管你与扈师兄有什么恩怨,也许扈师兄曾经是利用你我的终身大事作过文章来报仇,但是他始终是我的扈师兄,舒晴宫主如此圣洁的女子也绝不会害我等,你怕什么呢?”说着甩开狄印的手,挺着大肚子,缓缓走上前去。
    扈力钦此刻也没有什么骄傲与敌我之分,因为此时的他宛如大海里找不到航标的小船,载沉载浮、随时将要倾覆,他急道:“戊曦师妹,求你救救她,她为了救我被....被大日普缘什道真决重创.....”
    萧戊曦微微一怔,茫然喃喃念了一句:“被大日普缘什道真决重创...”之后便蹲身搭脉诊断病情起来。
    狄印深知萧戊曦纯善性子,自是阻挡不住她,他嘟囔道:“又一尊女葛胤菩萨,不过舒晴是葛胤的亲表妹,那我不让曦儿救,要是被贯亭知道了,不是变成我的不是了?”仔细想了一想,他终于想通了,低眉睨了一眼扈力钦,用脚板蹭了蹭扈力钦肋部,冷冷道:“喂喂,你怎么会在这,还害得人家姑娘受重伤?难道是净火教的人在此处....”说罢,乍然变得十分警惕,探头探脑地环视四周,却
    没有发现任何风吹草动。
    可是扈力钦一心扑在舒晴身上,丝毫没有理会狄印,把他当做空气一般,这让狄印甚是不满道:“哼,不理便不理,老子还管你作甚?”
    “快,阿印拿我的药盒来。”萧戊曦柳眉微蹙,正色道,这一声可把狄印方才傲娇的样子吓没了,他下一秒俨然成了百依百顺的侍从,依言将身上斜背的药盒双手奉上不说,还乖乖打开,让各色药瓶与针灸带子全部摆了出来。
    只听专注诊治的萧戊曦顺手且十分精准地倒出一粒咖啡色药丸轻轻塞到舒晴樱口里,而后徐徐将针灸带子铺展在自己腿膝之处,一边拔针入穴,一边坦然道:“五脏俱损、六腑靡沉、气机不调,若换了没有灵力修为的常人早已无力回天,还好舒宫主内功修为根基扎实稳健,虽被强大的大日普缘什道真决所侵扰,好在她体内的阴阳离合蛊挡了一挡,倒是不致命,只是三种力量在体内互相争斗抗衡,导致脉息紊乱......”
    她说着扭头对扈力钦道:“扈师兄,方才曦儿给舒宫主服用了本门丹药护住心脉,接下来曦儿在颅脑以金针开穴通窍,你和狄印分别用上善灵力与鸿蒙元气将她体内杂糅霸道的大日普缘什道真决之力逼出,这样她就不会有生命之危。”
    狄印愣了一下,虽然他满不情愿,但是他一向听从萧戊曦之言,哪敢违背,便露出惫懒之色,徐徐举起双掌虚空抵向舒晴。
    扈力钦见狄印可以不计前嫌,相助自己救治舒晴,心生感动,温然道:“有劳了。”
    狄印虽在某一刻有一丝心软和触动,但固执的他佯装不屑道:“劳个屁,老子又不是救你,是救人家舒宫主,贯亭的亲表妹....”
    扈力钦自然不与之争辩,两人缓缓向着舒晴体内输入两股浑然不一样的灵力:金色柔和的上善灵力与湛湛蓝光的鸿蒙元气。
    许久以后,一缕轻烟顺着舒晴螓首扎针处冒出,香汗淋漓的舒晴玉容和润了不少,扈力钦见状登时笑逐颜开。
    一个时辰以后,舒晴缓缓苏醒,而发现自己躺在了一间被废弃的破旧牛棚里,而自己的身下铺着是扈力钦的外衫,许是扈力钦怕一向爱干净的舒晴嫌弃简陋的栖息之地,而特意为之。
    这温暖的举动,让她心中砰然一暖,可也不知是不是情动之际牵动了情蛊,以至于本就虚弱的身体难以抗衡情蛊的侵扰,蚀骨灼心之痛令她躬身缩卷成一团。
    此时的牛棚里不见狄印与萧戊曦的身影,两人许是去外面寻找草药救治舒晴,留下扈力钦一人照料舒晴。
    扈力钦始终沉浸于三空道人莫名惨死在自己眼前的悲痛里,他悲愤交加地怒视着手中血淋淋的宿铁刀,瞥到了宿铁刀刀柄上隐藏着“林”字,他明白这林字背后的真相是什么,也令他如此咬牙愤恨。
    他又联想到了三空道人临死前身中那血黑之人的宿铁刀一刀时,含糊不清地说着一句话:“哼...炎易....你......”
    此话至今让他记忆犹新,也使他认定了自己的仇人到底是谁。
    “师傅,力钦不孝,拜错了义父,连累您被他害死....”扈力钦悲愤道。
    舒晴忍着来自情蛊的蚀骨灼心之痛,摇首道:“不,他始终相信你是个至纯至孝之人,不然他不会为你挺身而出,更不会将大日普缘什道真决整本心法托我交给你,他让我带你离开,逃得越远越好,让你做高山上自由自在、逆风成长的塔黄.....”
    一束金灿灿、像雄伟的宝塔的塔黄从舒晴袖口里幻出,递到扈力钦眼前,扈力钦望着那一束笔挺、蓬勃向上的塔黄,他的心莫名大怮。

第五百四十八章 噩耗

    扈力钦凝视着那一束金灿灿的塔黄,泣道:“师傅,您处处替力钦着想,力钦却一次次让你失望.....”
    许是一声声动容之语受到冥冥之中三空道人的魂灵感应,风起时,塔黄随风轻扬化作一片片金色花瓣,那染上晶莹微光的花瓣一片片没入扈力钦的额头,在他的脑海里拼凑出一幅狭长的幻影长卷。
    神色诧异的扈力钦蓦然闭上剑目,凝神静气地去感受幻影长卷描绘的字符,这里记录的是大日普缘什道真决整本心法。
    须臾以后,散去焦躁之气的扈力钦顿时从幻影长卷的轮回中出来,他徐徐睁开双眸,问道:“他临死前让我去寻你,莫不是因为他将真诀心法刻录在这塔黄之中?那你们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舒晴缓缓坐靠而起,回答道:“我找到唐柯,可唐柯是阴阳离合蛊的施蛊者,他只要驱蛊吹埙,我竟毫无招架之力,功法失常,奈何不了他。幸好三空道人及时解围,他让我先行离开,并将他手中幻化出的一束塔黄交给我,让我务必交到你手中。”
    她突然停顿了一下,用担忧目光瞥了一眼扈力钦,见扈力钦神色黯然,心中莫名生出自责之意,致歉道:“对不起,我若是知道离开之后三空道人会被你义父唐义林偷袭,我便是死也不会独自离开。”
    扈力钦一把握住宿铁刀森然走到牛棚外,他长啸一声,使劲挥动宿铁刀,刻意用刀面狠狠拍打着一棵七层高的松塔,怒道:“唐义林,都是你,你害死秋水还不够,还要杀死我师傅,是要逼死我吗?”
    谁知宿铁刀即便没有用刀锋拍打松塔,在连续十几下的击打下,却没有丝毫损伤,倒是那松塔禁不住这猛烈地拍打,拦腰折断,轰然倒地。
    这无疑是给愤懑不已的扈力钦心中加了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焰,他斜睨着那把锋利的宿铁刀,不禁想起曾经那位披着雪裘的温柔女子对着自己举着这把宿铁刀引颈自刎的凄然画面。
    暴怒的他厉吼道:“这沾满我亲人鲜血的宿铁刀,我才不要?”说着狠狠挥刀一抛,他几乎用尽所有气力,连身子都因为这一抛的举动而旋转过度,差
    一点让自己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宿铁刀斜斜地插在了远处的一棵松塔身上,冷眼旁观着那炭灰青年的无助与愤慨。
    “你现在终于明白我被众叛亲离的痛苦了吧。”
    狄印与萧戊曦正从宿铁刀斜插松塔的方向走过来,他背着药篓,双手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萧戊曦,许是被扈力钦乱掷宿铁刀吓了一跳,责备了一声。
    嘴硬心软的狄印上前拔出宿铁刀,缓缓走到扈力钦面前,恻然道:“倘若你真的很痛心就该振作起来,成为让敌人闻风丧胆的你。”说罢将宿铁刀递到他眼前。
    扈力钦本就要强倨傲,他快速地抹去脸上的泪水,敛起容色,见狄印将宿铁刀递给自己,他对此举动大感意外,怔然一愣。
    娇躯虚弱的舒晴担忧扈力钦,她目睹了所有过程,动容的她见扈力钦迟迟没有接过宿铁刀,便上前替他接了过去,漠然道:“器者无情,何错之有。”
    扈力钦见逞强的舒晴竟然自己起来了,便将所有的情绪抛诸脑后,忙不迭上前搀扶着舒晴,道:“你身体很虚弱,要好好静养才是,如何能走动?”
    萧戊曦温然一笑道:“扈师兄不必担心,舒宫主她底子好,虽然身体有些虚,也不至于像你说得那么夸张,我与阿印去山上采了一些番红花,还找了附近农户借了炉具,到时候你可以煎熬番红花给舒宫主服用。”说罢有意将右臂藏于身后,眼尖的扈力钦一眼便捕捉到她右臂袖子被划出一道不规则的裂口。
    狄印心疼起萧戊曦,嗔怪道:“扈力钦,我们夫妇俩算是仁至义尽了,曦儿她怀着孩子还冒着险为你们去采药,手臂还差一点骨折了,还好只是被石缝划了一点皮。”
    这话一说,倒是让扈力钦心生愧疚,忍不住多看两眼萧戊曦藏于身后的手臂,萧戊曦听着有些尴尬,摇首道:“别听阿印胡说,他是夸大其词了,我没事的,只是笨手笨脚被石缝剐蹭了一下。”
    狄印自是拿萧戊曦毫无办法,他兀自将身后的背篓脱下来塞到扈力钦怀里,牵起
    萧戊曦的手,柔声道:“曦儿,我们去普什宗拜访你师傅吧,你不是一直担心你师傅吗?还好你宗门之人传错了消息,死得人不是你师傅。”
    萧戊曦用责备的口吻嗔道:“阿印,你不能这么说,虽然皇甫师弟传错了噩耗,师傅既然没事,可逝世的也是我三空师叔....”
    听得一脸茫然的扈力钦诧异道:“曦儿师妹,你说什么皇甫师弟传错了噩耗?”
    萧戊曦解释道:“数日前,皇甫毅师弟专程来剑尊门捎信,说我师傅三清道长被净火教余孽重创,生命垂危,让我务必赶赴普什宗见师傅最后一面。”
    狄印补充道:“可不是嘛,曦儿一听是自己师傅病重,连自己即将临盆的身子都不顾了,不听众人劝解非要前往普什宗,那我作夫君的自然要一路护送前往。”
    舒晴疑惑道:“这事情很是蹊跷,好像有人故意引你二人前来普什宗,仿佛早已预料到普什宗会有噩耗,却说得是三清道长病重....”
    萧戊曦莫名惴惴不安起来,道:“若是有人设局,那实在是太可怕了,不行我们得前往普什宗向皇甫师弟核实清楚。”
    普什宗,简易灵堂装饰着一间木屋,木屋内存放着三空道人的遗体。
    狄印与萧戊曦二人悄悄走进这沉浸在悲伤的灵台中,三生、三境道人盘膝而坐,阖目默哀。
    三清道医对萧戊曦二人的突然到访有些惊愕,唤道:“曦儿,你怎么来了?”
    萧戊曦一边行礼,一边开口道:“徒儿见过师傅。”
    一向严肃的三清道医脸上难得流露出舐犊之情,上前扶起行礼的萧戊曦,上下打量着自己唯一在世的徒儿,欣然道:“好好好,没有想到我的曦儿即将为人母了,师傅要有第一个徒孙,来继承我普什宗第三代弟子的衣钵。”
    萧戊曦的到来着实打破了沉闷悲伤的氛围,平添了和悦喜色,毕竟逝者已走,当期未来。

第五百四十九章 黑莲

    狄印作揖道:“徒婿狄印给三清道长以及三生、三境两位道长们行礼了。”说罢躬身一拜。
    三生道长圆脸上露出悦色,侃然道:“小子,你的名声也如你兄弟葛胤一样响亮,北苍派狄印却为了曦儿公然与自己师傅郗天肃抢亲,是个有真性情的血性男儿。”
    狄印虎目笑眯成缝,道:“不敢当,不敢当,狄印只是大字不识的草莽之人,以后若有唐突失礼之处,还要各位长辈们多多提点海涵。”
    三清道长指了指皇甫毅以及一直守在木屋内的使君子,介绍道:“来,给曦儿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这些年宗门新收的弟子,皇甫毅是你三生道长的弟子,擅长火筒之术,使君子是....”提及使君子他骤然面色一沉,深深叹了一口气,续道:“哎,是你已故三空师叔的爱徒,他精通药石灵草,在道医方面天赋极高,前途不可限量。”
    皇甫毅热情地朝萧戊曦拱手行礼,而使君子因为三空道长离世而郁郁寡欢,他只是对萧戊曦微微颔首,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萧戊曦纷纷以微笑示人,一颦一笑间尽显温婉秀丽之态,只是一想到不幸离世的三空道人。
    她眉宇间染着悲伤之色,问道:“师傅,三空师伯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离世,是不是受到歹人暗算,净火教吗?”说罢,她最后疑惑的目光落在了皇甫毅脸上,而皇甫毅一脸茫然地望着自己。
    提及此事三境道长甚是忿忿不平,不禁咬牙切齿,冷哼道:“哼,歹人暗算也就算了,竟然被自己养大的家犬狠狠地反咬一口,真是师门不幸,我宗门竟会出现扈力钦这样弑师恶徒。”
    狄印与萧戊曦闻言震惊不已,张了张口,瞠目结舌道:“什么?”
    三清道医面色凝重,缓缓颔首道:“不错,是我们亲眼目睹扈力钦用他的宿铁刀突袭三空师弟,此前他还毒死了来此求药的北苍派高沛风,因世仇而打伤郗天肃,许是因为我们要调查他是否毒杀高沛风,而将他关入草药堂,他却执意要逃出,还伙同净火教余孽打伤皇甫毅,等我们发现他时,他已经将三空师弟杀害。”越是想到扈力钦,三清道医越是愤恨难平,决然道:“扈力钦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泯灭了人心,做出如此丧尽天良、有悖人伦之事,我普什宗要公布乾坤各派,从今以后扈力钦不再是我普什宗弟子......”
    萧戊曦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师傅如此震怒,她本想当场与皇甫毅对峙,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守灵的最后一夜。
    灵堂中,除了跪地守灵的使君子以外,还有皇甫毅、萧戊曦与狄印三人。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萧戊曦向皇甫毅道出心中疑惑:“皇甫师弟,你这段时间可否前往剑尊门,向戊曦告知家师病重之讯?”
    皇甫毅摇首否然道:“我这段时间都未曾离开过宗门?师姐是不是认错人了?”
    萧戊曦的猜想被证实了,不禁娇躯一震,她佯装镇定续道:“前段日子,有人乔装成皇甫师弟的样子到剑尊门寻我,说家师三清道医被净火教余孽重创而病危,让我速速赶到普什宗见师傅最后一面,可未曾想在普什山下偶遇扈...师兄,从而得知三空道人不幸离世的消息,扈师兄很难过,他不至于对自己的师傅下手,也许这其中有阴谋。我不知道为何那人要故意假扮成皇甫师弟的模样,大费周章地引我二人前来普什宗.....此事也不知该如何向师傅和师弟们开口?”
    皇甫毅与使君子闻声大骇,不约而同地望向萧戊曦,皇甫毅怔然道:“怎么会有人假扮我?这说得让人毛孔悚然、不知所云。”
    敛起惊诧之色的使君子异常镇定道:“萧师姐,等明日家师入葬后,我们务必要将此事详禀师傅们,以免被净火教离心突袭。”
    皇甫毅登时坐立难安,他急道:“不行,此事一定要先向我师傅禀告一下,这样会放心一些。”说罢,他行色匆匆地离开。
    狄印双臂环胸道:“瞧这怂样,净火教有这么可怕吗?既然他们要引我夫妇二人来此,那我狄印奉陪到底。”他紧握死灵屠龙斧,来自斧身死灵的暴戾之气充斥灵识。
    萧戊曦正色道:“概不论杀害三空师叔的凶手是谁?我相信在三空师叔入土前,他定会想让扈师兄来见他最后一面。”
    使君子自是明理之人,一点便通的他颔首道:“萧师姐,使君子明白了,定当在此恭候师兄的到来。”
    卯时一刻,天空还未大亮。
    灵堂内,突然迎来一位炭灰青年,炭灰青年双膝沉沉跪地,朝着三空道人的遗体翻然叩首,悲怮道:“师傅,力钦经此一役,终于知道我的仇人是谁了?我一定会让那些害我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说罢泫然叩首,两行泪水洒落于地。
    使君子一直守在灵柩旁,三空道人的两个徒弟没有多余的只言片语,两两沉默,许久许久。
    直到扈力钦开口致谢道:“多谢师弟,容我见师傅最后一面。”
    使君子把扈力钦的悲痛之色看在眼底,他明白凶手另有其人,所以他沉着冷静地应道:“师傅在世前经常念到你,在他眼中你是个沉稳大气、机智果敢、隐忍坚韧的好孩子,他是那么地信任你,那我作为他的徒儿、你的师弟有什么理由质疑他的眼光,不信任我唯一的师兄呢。”
    “人说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师弟你年纪轻轻却看得如此通透,你也是师傅的好徒儿,我的好师弟。”扈力钦对使君子刮目相看,动容道。
    使君子瞥了一眼灵堂外的天空,思忖道:“师兄,辰时已至,宗主师伯他们会来到灵堂,为师傅起灵。你还是先行离开,以免让师傅入土难安。”
    扈力钦微微颔首,依依不舍地回望灵柩两眼,坚定的眼波荡漾眸眼,他泫然离开。
    原来扈力钦并没有离开,而是在远处观望着,目送三空道人从起灵到入葬的全过程,他心中的委屈与悲愤又有谁能知。
    “嚜.嚜..”
    与之要好的浑敦依偎着扈力钦身侧坐着,一大一小相差悬殊的身子坐靠在一起,平添戏谑之色,浑敦用粗腿化掌轻抚扈力钦的脑袋。
    “浑敦虽然你没有五官,却能识歌舞、辨人心,可为什么世人总是会被眼见为实的虚像所蒙骗。”扈力钦向着浑敦倾诉心中的委屈,他扬起头颅,释然一笑道:“不过无所谓了,我总是为了名誉与表象而活着,却总是束手束脚,有些事情解释太过多余,只有争取之后的事实才更震撼人心。”
    他一扫面容上的阴霾,一抹坚毅凝于眉间,他朝着远处坟茔叩首伏拜三下,动容道:“师傅您一路走好,未来的路力钦知道如何走。”
    入夜,破旧的牛棚
    外。
    “曦儿,扈力钦这家伙啥时候回来,凭什么让我夫妇俩寸步不离地去照料他的女人,你还怀着身孕呢。”狄印见萧戊曦挺着大肚子还忙活着烧炉煎药,不禁心疼道。
    萧戊曦竖指于唇间,嘘道:“嘘,小声点,舒宫主在修炼,你这样会吵到她的,她已经服用了七日的番红花,加之内息调理与功法修习,想必内伤好的差不多了。多亏了扈师兄精心照顾,我们只是帮他照顾一日罢了,总不能让扈师兄无法送三空师伯最后一尘嘛。”说罢小心翼翼地将煎熬完的药汤过滤之后,亲手端到牛棚内。
    大病渐愈的舒晴正盘膝静修,她缓缓睁开清眸,本就不喜麻烦他人照料的她把狄印与萧戊曦的话语记在心中,惭愧道:“戊曦姑娘,不如你二人先回普什宗吧,我身体已无大碍,况且不知他是否有.....”
    萧戊曦将汤药递到舒晴面前,截口道:“我这身子也不方便走来走去,你若是担心扈师兄,我且让阿印到宗内察看,这么久未归,也确实让人担心。”
    善解人意的萧戊曦一眼便洞悉了舒晴顾虑,扭头对狄印说:“阿印,麻烦你啦。”
    虽然狄印不情愿,但也拗不过她,心想有舒晴这样的高手在侧,萧戊曦没有什么危险。
    他上前为自己的爱妻披上大氅,投向宠溺的目光,温然道:“好,阿印遵命,天气冷,你可别着凉了,我去去便回。”说着将自己的死灵屠龙斧交到萧戊曦手中,续道:“这个斧子给你傍身。”
    半晌。
    喝完药的舒晴与萧戊曦坐在牛棚草堆前促膝长谈。
    “他对你很好....戊曦姑娘很幸福....”舒晴被狄印与萧戊曦相濡以沫的感情动容道。
    萧戊曦附和道:“舒宫主....你我年龄相仿,叫你晴儿好了,其实晴儿你也很幸福,看得出来扈师兄很在乎你。”
    舒晴闻言微微一笑,娇羞的模样宛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萧戊曦心下一咯噔,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起身道:“我忘了炉子里还煎着药呢,晴儿你在这稍等片刻。”
    等萧戊曦走出牛棚须臾工夫,“噼里啪啦...”突然响起炉碗碎裂声,让舒晴登时警惕起来,她紧握着梵姝神剑匆忙跑出牛棚。
    牛棚外已经没有萧戊曦的身影,而架起烧火的炉子被摔得七零八落,刚刚熄灭的柴火徐徐冒出轻烟。
    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一位身着暗褐色衣袍的英俊青年,他两额时没时现的火焰印记随着他面容的变化竟然幻化成黑色妖莲,他邪魅一笑道:“晴儿.....我们又见面了....”
    这魅惑的神色仿佛在唇齿间驱动了阴阳离合蛊,让舒晴感到体内情蛊在骚动在发力,全身恢复一大半的禅力像是被堵在了丹田处,任自己如何默念心法也毫无起色。
    舒晴心忧萧戊曦,她敛起容色,娇喝道:“唐柯,萧戊曦与你无冤无仇,你把她带到何处?莫要伤害她,有什么事冲我舒晴来。”
    唐柯噙笑道:“今夜子时净火黑莲要托世,敖沣以上神神识洞悉她腹内麟儿绝不一般,所以他向御天副教主、九幽冥王进言。让死灵屠龙斧的黑莲死灵托生于她腹里的孩儿,成为净火教下一任教主,净火黑莲即将出世,你我都无法抵挡。”

第五百五十章 危机

    “什么黑莲托世....简直是妖言惑众.....那只是无辜的孩子....你们这些魔教妖人怎如此残忍?”嫉恶如仇的舒晴闻言悚然一惊,嗔怒道:“若不告知萧戊曦的去向,舒晴就算死于情蛊,也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倨傲的冷艳女子从不受他人要挟,哪怕她深受着情蛊的折磨,却也不甘愿折腰,梵姝神剑凛然荡起剑光,凸前一刺。
    谁知唐柯轻易避过,还勾唇讥笑道:“晴儿,这阴阳离合蛊早已将你我二人紧紧相连,阴阳相合,阳生阴生,阳死阴死,你何苦如此折磨自己呢?”
    “无耻败类....”
    舒晴啐了一句道,见唐柯拿出黑色骨埙,贴于唇边吹起《阴阳离合驱蛊曲》,向来冷傲的她哪里肯屈服,即便所有功法灵力被体内情蛊限制,她仍然强行调动梵览摩无上心经的功法,默诵真言:“嗡达咧都达咧、都咧玛玛、阿优布涅、嘉那不真、咕噜梭#哈。”
    她手中法印瞬间弹出金色佛丸,佛丸当胸爆裂打开,从那佛丸中形成一尊头戴金冠、身白如月,左手掌胸,捏作无畏印的白度母,白度母双足踏在莲花月轮之上,将梵姝神剑悬浮控制在空中。
    正当舒晴准备送剑一挥时,唐柯周身爆射出一抹抹黑色浊气,黑色骨埙吹出的声音颇有震慑力,其埙声浊钝而喧喧鸣,声悲戚而悠悠然,幽深而绵绵不绝,哀婉且如诉如泣,一声声音符化作阴阳蛊虫的黑色剪影模样,随埙口袅袅钻出。
    大病未愈的舒晴哪里受得了情蛊发作,全身气血瞬间倒逆而行,刚刚挥出的梵姝神剑竟然诡异一般地弹射回来,以禅学功法幻出的白度母瞬间幻灭,一口血箭夺口射出,纤尘不染的白衣女子还没开始斗就已经败了,而且败得很彻底。
    情蛊作祟,乱其五脏经络,导致气血逆行,七窍涎出浓浓血水,那白衣女子瞬间身负重伤,玉体将倾。
    唐柯见自己不费吹灰之力打败梵音宫最杰出、甚至于乾坤正道新一辈最优秀的女弟子舒晴,嘴角勾起浓浓得意之色,准备上前一揽温香满怀时。
    一抹冰蓝刀光闪现,那炭灰身影从天而降,破牛棚之顶而入,舒臂一搂将舒晴揽到怀里,眼含疼惜之色,关切唤道:“晴儿,情蛊之痛,你岂能逆转筋脉而行之,难道你为了争一口气,连命都不要了吗?”
    心疼不已的扈力钦一面用手背抹起怀中女子眼角与唇边的血水,一面责备自
    己姗姗来迟,道:“都怪我,来得太迟....”
    唐柯缓缓放下黑色骨埙,漠然道:“扈力钦,上次你与晴儿用刀剑合璧胜过我,今日只要有情蛊在,她此生再也无法与你刀剑合璧,你该如何苟活?”
    这几日认真修习大日普缘什道真决的扈力钦不知为何心中多了一份底气,冷笑道:“呵呵,是吗?那我让你这个净火教黑莲的傀儡输得心服口服。”
    此言一落,扈力钦将舒晴娇躯平摊放于榻上后,挥动琅琊仙刀,冰蓝之芒大绽,长刀破空一送,凛然不惧的唐柯体内被欧阳御阗侵占的灵魂登时冒出,两眸骤然亮起两淬绿光,天灵盖处覆着一层暗绿幽光,面肌上蠕动的肉#虫让整张英俊的脸庞变得丑陋扭曲,他泛着暗紫色灵力的双掌竟然徒手虚钳住琅琊仙刀的刀尖,悬浮的双脚踉跄后退。
    两人一直退到牛棚外之后,一股相互对峙的内劲循着两人周围一丈外爆裂开的金光激起千层烟尘。
    “乾坤荡荡,以自身寿命为媒,以**身躯为引、日月浩然,正气长存。”
    炭灰青年将初学的普什宗真诀朗朗诵出,被黑夜笼罩的黑幕瞬间拉扯开一道金灿灿的光帘,金辉倾泻而下,直接贯透扈力钦全身。
    充盈一身浩然正气的扈力钦双臂一合以作斩落之势,冰蓝大绽的琅琊仙刀顺势一斩。
    唐柯见大事不妙,急忙幻出炎天火锏,运起暗紫色的黑色莲花并将其幻大数百倍,在幽幽净火的炙烤下遂然绽放,也与炎天火锏拦住了琅琊仙刀这一斩落攻势,“哐”地一声闷响,两股强大功法的冲击波无法释放,向着四周扩散,四周松塔倒伏数十棵,牛棚轰然倒塌,却不波及昏迷不醒的舒晴一分一毫。
    嘴角沁出血线的唐柯明显弱于下风,情急之下他灵机一动道:“好个扈力钦,才多久不见,修为又大进一步,但是就算你多么无敌,你都不能伤我,施蛊者一旦死了,那美丽的人就活不过百日.....杀人容易,救人难啊....”
    扈力钦自然有此顾虑,闻声犹豫的他缓缓放下琅琊仙刀,冷哼道:“哼,威胁我,如果她离开了,我也不会独活,绝不受你掣肘。”
    唐柯森然一笑道:“呵呵,死很容易,仇该怎么办?扈力钦你这辈子为那么多人而活,你甘愿不报仇吗?不如这样我们做个交易,你助我杀一人,我告诉你如何解情蛊?”
    扈力钦瞳孔微微一
    缩,双手倏然紧握成拳,应道:“好....”
    “混蛋,扈力钦你果然与唐柯有所勾结,我曦儿呢?”
    闻声赶来的狄印听到了扈力钦与唐柯的谈话,又见牛棚已经物是人非,不见萧戊曦的踪迹,对扈力钦的怨恨又平添了不少,厉喝道:“若知道你是如此败类,早知道我就答应郗天肃一起去找普什宗告发你,让他们来此制裁你,也不至于连累我的曦儿下落不明。”
    原来在狄印方才赶回普什宗的路上,偶遇郗天肃,郗天肃苦苦相劝他:“阿印,师傅....不....我希望你认清楚扈力钦这种人,他眼里只有利益,只要能为他所用,这一刻是敌人,下一秒便是朋友,你看他和唐柯联手杀死自己的师傅三空道人,难道你还助纣为虐吗?如果你知道他的下落,一定要去告发他,否则你总有一天会被他连累。”
    当狄印想到了郗天肃的话语时,又对唐柯与之的对话起了疑心,开始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帮扈力钦,明知道两人的兄弟情义早就在多年前了断了。
    唐柯一眼便看出了狄印的思绪,故意添油加醋道:“力钦,那个萧戊曦是冥王看中的人,就算是你的师妹你也得割舍,反正你师父都被你杀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师妹有啥好.....”
    扈力钦对唐柯的诛心之语很是不满,断喝道:“唐柯你够了,休要胡说,我一来就没有见到她.....”
    愤怒交加的狄印自然是一叶障目,当他想开口责备扈力钦时,竟然感受到了死灵屠龙斧的气息,因为他早已与这血祭过的魔斧有了特殊感应。
    狄印循着这种特殊感应身躯一纵,体迅飞凫一般没入黑暗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
    身怀六甲的萧戊曦被幻出真龙之身的敖沣挟持到了一汪湛蓝的高山海子旁。
    “姑娘,别怪我龙丰欺负妇孺,谁让你是狄印的妻子,狄印杀我亲弟敖浅,此仇不共戴天,我也要让他尝尝失去至亲之痛。”说罢他朝着黑夜大喝道:“九幽冥王,龙某将黑莲托生的人选送来,冥王你可要按照承诺助我龙丰复仇....”
    突然从黑幕降下两抹身影,一袭猩红衣袍裹身、头戴面具的中年男子与戴着骷髅形状面具的窈窕女子同时闪现。
    那窈窕女子便是九幽冥王,她美瞳定睛打量着萧戊曦许久。

第五百五十一章 母性

    只见萧戊曦虽然怀着孩子,但是单手紧握泛着幽绿之光的死灵屠龙斧,提防所有靠近想要伤害自己和肚中孩子的人,浑身上下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大有视死如归之意,凛然道:“你们这些魔教余孽,休要利用我威胁他们,我萧戊曦虽然修为不济,但也决不让你们得逞。”
    “这小姑娘有胆有识,腹中孩子想必也不错,敖沣太子选得黑莲托生之人定然是绝佳的,事成之后,本王一定助你诛杀扈力钦、狄印、敖洲....”九幽冥王先是用贪婪的目光注视着萧戊曦,而后露出狠绝之色,厉声道。
    猩红衣袍男子森然道:“九幽,既然选好了人,那你我二人便开始施法吧。”
    九幽冥王恭敬颔首道:“是,副教主....”
    萧戊曦深知眼前两个人是净火教领袖人物,就算自己师傅三清道人在场也最多打个平手,她心下一凛,紧握死灵屠龙斧向着九幽冥王与欧阳御天遥遥虚挥。
    欧阳御天两袖一荡,凝结成一朵散发着妖艳之气的黑色妖莲朝萧戊曦飞来,而九幽冥王十指虚空一划,十张正燃烧着幽幽冥火的黄符围绕着萧戊曦周身旋转,仿佛一抹九幽灵罩将她浑身罩住。
    惊慌失措的萧戊曦发现手中的死灵屠龙斧无法控制,并从死灵屠龙斧中散发着一抹幽魂,亦随着黑色妖莲陆续没入萧戊曦的体内。
    那朵黑色妖莲绽起绿幽之光映射在她的肚腹之处,萧戊曦只觉腹部传来剧痛,忍不住惨叫了一声:“啊.....”
    虽然黑色妖莲已经顺利进入她的腹中,但是死灵屠龙斧的魂灵只有一半入内,还有一半由于太大,一时间进不去。
    “妖人,快速速放开戊曦师妹.....”
    一群飘飘若仙的青年踏剑而来,其中有一位手持风轩剑、身着暗青色衣袍的青年认出了萧戊曦,怒喝道。
    他浮空玉立,脚踏七星,祭起风轩剑,风轩剑大放青色剑芒且幻出十二抹青色幻剑,将九幽冥王与欧阳御天围成一圈,剑影宛如十二颗夜空中的十二主星,摆出的方正位置正是紫微斗数的布局。
    这十二抹青色幻剑纷纷狂爆出青色星耀,从一锥之光演化成狭长的光路,互相连结贯通之后,向着敌人宣泄而来。
    九幽冥王虽然不怕这一青年,但是陆续出现的对手都是乾坤正道派出的青年俊彦,其中为首的紫衫青年背负通体火红的长剑,手握一把长一丈三的铁戟,戟头为月牙形双刃,杆身赤红之色,纹着两条阴阳相交的八荒玄龙,被这英俊不凡、风姿特秀青年握着倒是有挺拔威武风姿,令她微微一怔,道:“什么?幽天神戟也出世了,逍遥门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不错,幽天神戟出世了,不过并非逍遥门所有,是乾坤正道灭火盟所持有。”紫衫青年抡起神戟一荡,火红烈焰破空而出,硬生生地焚毁十张黄符,切断了死灵屠龙斧中剩余一半的魂灵侵入萧戊曦体内。
    龙丰见不速之客的到来破坏了自己的好事,厉喝道:“你是何人?为何要破坏我等好事?”
    紫衫青年凛然道:“灭火盟继任盟主孟秦飞。”
    心系萧戊曦安危的暗青色衣袍青年连忙搀扶着萧戊曦,担忧道:“戊曦师
    妹,你还好吗?”
    萧戊曦腹部隐隐作痛,闪烁着黑莲幽光,但她不想让人担心,摇首道:“谷灿师兄,我没事,还好你们及时赶到。”
    谷灿身侧长身玉立的青年是谷灿的师兄邱季伯,他也上前搀扶着她,安慰道“师妹不必担心,我们知道净火教突袭普什宗,所以与孟师兄一起率全盟弟子驰援。”
    此时,三清道医、三境道长匆匆赶来,怒斥道:“魔教妖人敢在我宗门内撒野。”两人向着九幽冥王与欧阳御天抵掌互拼功法。
    须臾间,欧阳御见情形不妙,正色道:“九幽,寡不敌众,我们撤。”说着与九幽冥王匆匆撤掌隐匿黑夜之中,而敖沣早已不见踪影。
    “曦儿.....”
    仅靠与死灵屠龙斧的感应姗姗来迟的狄印忧心如焚道。
    萧戊曦见到心爱之人灿然一笑,激动地昏了过去。
    翌日。
    三清道医、三生道长、三境道长、孟秦飞四人萧戊曦所在的木屋中彻夜长谈,直至翌日清晨。
    神情凝重的孟秦飞缓缓从木屋中走了出来,狄印焦急上前,询问道:“孟大哥,曦儿怎么样了?为什么你们在里面谈了这么久,却不肯让我们进去。”
    孟秦飞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摇首道:“肚子里的孩子无碍,狄印你不用担心,至于为什么不让你们进去,毕竟诊断需要安静的环境,不宜人太多,孩子大概今夜就会出生,好好准备一下。”说罢,单手轻轻拍打着狄印的肩膀。
    谷灿仿佛看出了一丝端倪,等狄印进入木屋时,小声问道:“孟师兄,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这时三境与三生两位道长颓然而出,一位灰白青年缓缓走来,正色道:“晚辈葛胤,麻烦两位道长去救治梵音宫宫主、晚辈表妹舒晴。”
    葛胤的到来,让孟秦飞与三境、三生等人很是惊讶,三境冷哼道:“这小丫头是受了我宗内真诀之伤,若是救她,岂不是我普什宗自打嘴巴?哼反正她一心扑在那叛徒扈力钦身上,不救也罢。”
    三生道长否然道:“三境师弟你言重了,我普什宗一直以医者为先,本来就不分正魔,更何况舒宫主是乾坤正道一宫之长,你这不是要我们与梵音宫交恶吗?”
    愤愤难平的三境道长叱责道:“可若不是她与扈力钦,怎么会无端连累戊曦师侄?哎....”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曦儿的遭遇不能全怪舒晴,命运使然。况且三生师弟所言有理,我普什宗要以医者为先。两位师弟务必要全力治愈舒晴,以免落人口实。”三清道医敛容道。
    等到这些人离开之后,孟秦飞才坦然相告道:“哎,净火黑莲鸠占鹊巢,侵占胎儿母体,若是今夜曦儿生下孩子,那孩子也是黑莲之体,残留着欧阳御阗半缕死魂,也有可能受妖莲之气侵蚀而胎死腹中,所以经过三位道长的商量之下,定了一个法子,而这个法子也得到了曦儿与我的首肯,但是此事曦儿说一定要对狄印保密,因为狄印定然不会同意,还会捣乱。”
    谷灿闻言不禁生出惴惴不安感,手心紧张到直冒汗,问道:“是什么法子?”
    孟秦飞难掩黯然
    之色,哽咽道:“三位道长合力,将所有黑莲之气转移到曦儿心肺之处,弃母保子。”
    震惊的谷灿摇首道:“为什么要弃母保子,孩子可以在有,萧戊曦只有一人,这绝不是万全之策....”
    孟秦飞恻然道:“我又何尝不知,可曦儿执意如此,我这个长兄又奈何了他吗?”
    刚引三生道长等人去见舒晴后回来的葛胤恰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葛胤怔然道:“母性使然.....若是阿印知道,会崩溃..”
    孟秦飞颔首道:“是,所以今夜产下孩儿后,我们要保持一致口径,曦儿因难产而离世。”
    谷灿苦笑不得道:“呵呵...难产离世,堂堂普什宗三位道医接生会难产离世,这简直是天大笑话,这个谎又骗得了谁,不行我一定要劝她....”他当即转身准备进入萧戊曦所住的木屋时,却被里面的话语而停住了脚步。
    原来狄印进去之后,萧戊曦依偎在狄印怀里,安慰道:“我又没事,你不要怪自己,也不可以怪扈师兄和晴儿,知道吗?”
    狄印紧紧搂着怀里的爱人,乖巧地点头道:“只要你没事,我谁也不怪。”
    萧戊曦眸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她温柔一笑,道:“阿印,我想等我们孩子出生了以后,让他们拜入普什宗或者太乙宫,要么学道医之术,要么学炼丹之术,可好?”
    狄印一脸宠溺地望着萧戊曦,附和道:“都听你的,想学啥我都没有意见?”
    萧戊曦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续道:“还有我这段时间做了好多孩子的衣服,男女都各做了好几套,到时候把孩子放在剑尊门养吧,虽然我爹不承认你这个女婿,但是看到外孙肯定会可劲疼爱,你以后呀看到他一定要让着他,他就是个急脾气的老好人。”
    这一句句的唠叨像极了交待后事,让狄印莫名一怔,犹豫了许久,纳闷道:“我发现你怎么经此一役后,变得好啰嗦呀,跟个老太婆似的。”
    “你说谁是老太婆呢,哼不理你了。”萧戊曦强颜欢笑,扭过头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实则是为了赶忙擦去眼角溢出的泪水。
    蒙在鼓里的狄印以为萧戊曦真的生气,连忙哄着她道:“别生气嘛,我的好曦儿,不说你是老太婆,你永远都不会老,我是个老太公,可以吗?”
    萧戊曦无意间瞥见谷灿露出的衣袂,敛容道:“阿印,我好饿,你去火房看看有啥好吃的,我听秦飞哥哥说葛胤哥哥也来了,你让他做一碗担担面好吗?”
    狄印应声道:“好叻,既然那小子也来了,那就得让他好好孝敬我的夫人哈哈。”说罢大步流星地离开。
    等狄印走远之后,谷灿才缓缓走进屋子里,他注视着这位恬静秀美女子,柔声道:“戊曦师妹,我都听孟师兄说起,为什么一定要弃母保子,孩子难道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这一句话让萧戊曦瞬间热泪盈眶,她用瑟瑟发抖的秀掌轻轻抚摸泛着淡淡幽光的腹部,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暖暖的母爱与母性的光辉,极尽温柔,仿佛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爱一次性倾注在腹中孩儿身上,铿然道:“对,比我的命还重要,因为他在我肚子里住了整整二百八十个昼夜,三千四百个时辰,我能真真切切感受他的呼吸与心跳。女本柔弱,为母则刚,死与失去他相比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第五百五十二章 成仁

    原来两人的对话被躲在暗处的墨绿衣裳女子听到,她眸光的泪水悄然滑落,道:“女本柔弱,为母则刚....”怔然失神的她连忙抹去娇颜上的泪水,喃喃自语道:“有什么好哭得,傻子才流泪,我又没有情魄与哀魄,怎么会流泪?”
    墨绿衣裳女子漫无目的地走在草甸上,正好撞见了九幽冥王,她悚然一惊,恭声道:“唐苋见过义母....”
    九幽冥王打量着唐苋许久,似是在捕捉她脸上别样的情绪,一针见血道:“苋儿,你哭过?又因为葛胤?”
    唐苋眼神闪烁,她敛起愁意,哂道:“义母说笑了,我接近葛胤就是为了乾坤石,怎会为他哭呢....只是方才无意中听到萧戊曦说打算弃母保子,他们打算将她体内的黑莲之气转移到母体心肺.....”
    “弃母保子,好个舍身成仁的法子。”诧异的九幽冥王思忖片刻,美瞳乍然一亮,道:“决不能让他们破坏黑莲托生,即使是一半的魂灵也不得浪费。苋儿,义母要你在今夜她生子之际,务必将此事告诉狄印,一定让他阻止普什宗的老道士施功法转移黑莲,最好让他们走火入魔,你明白该怎么做了吗?”
    唐苋微微一愕,应了一句:“他们虽然是出于好心,但是剥夺了狄印的知情权,真是不尊重人。义母,苋儿明白了。”
    虽然她口头上答应了,但是对萧戊曦此等舍身成仁的做法甚是钦佩与感动,这也让她开始抵触九幽冥王的行为。
    是夜。
    唐苋趁着萧戊曦木屋无人,偷偷以隐形符潜入,称赞道:“你是女中豪杰,唐苋佩服。”
    萧戊曦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本以为她会忧伤,她反而释然一笑道:“女中豪杰不敢当,只是不想留下遗憾。苋儿你是来看我最后一面吗?”
    最后一句看淡生死的反问让唐苋甚是惊愕,在她心里荡起波澜,她顿了顿问道:“或许是吧,葛胤说我们曾经感情很好,那我们以前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吗?”
    这个疑问藏在唐苋心中许久,许是因为萧尚奇的离开让她抱有遗憾,对于萧戊曦给自己莫名的亲切感,也拉近了两人心与心的距离,她充满期许的目光正注视着萧戊曦。
    萧戊曦露出温柔的笑容,重重颔首道:“是,我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们亲如姐妹,从小你就是女中豪杰,哪里有不平事,哪里就有你萧虹仙。可我知道你是因为缺少母亲的陪伴,所以伪装自己。你与葛胤经历了不少坎坷磨难,但是你依然深爱着他,他也爱着你。”
    说着她缓缓握住唐苋的秀掌,恻然道:“苋儿真的很羡慕你,还有机会守在自己爱的人身边,不管你是否会记起,请记住不要辜负一人的真心,因为若是失去了,那该有多痛苦?”
    这个假装坚强的温婉女子一想到自己将出生的孩子与深爱自己的丈夫要与自己阴阳永隔,那种悲伤之感谁能晓得。
    她凝涕道:“不是我怕死,是我舍不得他们?可我的孩子.....他们是无辜的,为什么要成为净火教颠覆乾坤大地的牺牲品,若要牺牲,就牺牲我一人好了。”
    唐苋闻言眼眶微微发红,欲言又止的她最终选择了沉默。
    “曦儿,师傅都准备好了,你可还有什么要做得、要说得?”三清、三生、三境、皇甫毅、使君子以及两名普什宗女弟子鱼贯入内。
    而此时的唐苋早已消失无踪,萧戊曦摇首道:“没有了,今天我吃了一碗家乡的担担面,织好孩子的袜子,缝补完阿印破洞的袍子.....应该没有了....”从肚子里传来一股震痛感,疼得她眉头一紧。
    “曦儿,你在里面好好生哦,我在外面守着呢,如果疼,记得拿出我缝得铃兰花香囊,虽然有点丑,但是你看到它就会想到我,或许就不疼啦。”狄印径自入内,将萧戊曦怀里放着的铃兰花香囊拿出来塞到她手中,欣然道。
    这天真之语让在场众人皆黯然忧伤,唯有狄印蒙在鼓里,高兴傻乐。
    萧戊曦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悲伤与不舍,粲然一笑,幽幽道:“阿印,我会的,你以后一定要做个好父亲,照顾好我们的孩儿,好吗?”
    狄印重重颔首,低头亲吻萧戊曦的双唇,柔声道:“那必须的,你和孩儿是我狄印的命,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命”。”
    紧随狄印入内的葛胤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道:“好了,阿印,我们出去吧。”
    等狄印与葛胤二人离开后,木屋的两扇门被谷灿缓缓关上,那门缝间的一望让谷灿心中防线瞬间崩溃,泪水含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却被憋红脸的谷灿控制着不让它落下。
    这个举动被狄印捕捉到,他心生疑窦对葛胤赔笑道:“他们都是可以起死回生的神医,孩子会平安出生的。”
    不善扯谎的葛胤避过狄印的眸光微微颔首,狄印只觉所有人气氛怪异,他挠了挠脑袋,惫懒道:“生孩子应该没那么快,贯亭你教我煮得担担面,我学会了,我现在去火房
    煮一碗,等曦儿生完孩子肯定饿得紧。”
    异常兴奋的狄印独自一人前往火房,半晌,他在火房忙活了好一会后,他将热腾腾的担担面装在食盒里,为了使其保温还多放了几条毛巾包着。
    唐苋一直守在火房门外的某个角落里,就等着狄印出来准备告知她弃母保子的真相,可她也陷入了说与不说的纠结中,若是说了,会有很深的负罪感,若是不说违背了九幽冥王也就罢了,还可能给狄印留下了毕生遗憾。
    在她踌躇之际,狄印抱着食盒走了出来,却被貌寝身瘦的中年男子捷足先登。
    狄印微微一怔,问道:“师傅....郗少掌门你有何贵干?”
    郗天肃双手负于背后,冷笑道:“阿印阿印,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些你应该懂得吧,何以如此之快换了称呼,反正扈力钦也不在,戏又做给谁看?”
    狄印恭敬作揖道:“是,是连着筋,但是狄印于北苍派而言已无利用价值,北苍灭派我也有责任,是我不敢自称北苍弟子。”
    郗天肃明白狄印与自己的疏远很大部分原因是自己抢走他心中所爱,这也让他更加坚信等下所说之语的份量,佯装悲戚道:“也罢,认与不认不打紧,萧戊曦可是个好姑娘,可惜红颜薄命,被扈力钦害苦了.....”
    狄印闻言大怔,厉喝道:“你说什么?”
    郗天肃喟叹道:“我白日里无意间听那孟秦飞与谷灿说起戊曦姑娘之事,原来当夜萧戊曦被扈力钦这个净火教余孽出卖给九幽冥王做黑莲托生的人选,想让欧阳御阗的魂灵托生于她腹中孩子,结果被你们阻止了。可是仍然还有一半黑莲魂灵残留在孩子腹中,普什宗三清道长等人知道后担忧那孩子成为净火黑莲而危害人间,强行让戊曦姑娘打掉这个孩子。戊曦姑娘哪里肯,她甘愿放弃生命来换取孩儿的平安降生,最终普什宗与孟秦飞是拗不过她,便做了弃母保子的决定,担心你会破坏此事便让所有人隐瞒你。哎,今夜那孩子会平安出生,可惜戊曦姑娘只会留下难产离世的结果。”
    这如晴天霹雳的消息让狄印大骇,他怔然松开食盒,拔腿跑向萧戊曦所住的木屋,任由着被打翻的食盒流出滚烫的汤汁。
    郗天肃一扫悲戚之色,嘴角咧出狡诈笑意。
    面色冷峻的狄印话也不说准备冲进木屋时,被谷灿与邱季伯拦住,葛胤见状连忙上前相劝道:“阿印你做什么?不能影响曦儿生产。”

第五百五十三章 龙凤

    狄印重重甩开葛胤的手,讥讽道:“呵呵,什么影响生产,我什么都知道了,你们所有人瞒我一人,做了弃母保子的决定,可有想过我的感受。”
    众人闻言纷纷露出惊愕万分的神情,尤其是葛胤神色还掺杂着愧疚之色,失望与暴怒交织于心头的狄印手指戳点葛胤鼻尖,眼眶乍红,毫不留情地破口大骂道:“葛胤,你算他奶奶的劳什子兄弟,连这种事情都敢串通他们这些牛鼻子瞒骗我,里面躺得可是我妻子,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狄印的孩子,难道他们的生杀大权,我无权决定吗?”
    他用盛气凌人的语气道出一句诛心之语:“葛胤如果里面躺得是你的仙儿,你是不是要杀人放火。”
    葛胤原本在想该如何相劝狄印,可听到这一番痛心指责,感同身受的他缓缓低下头来,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一句欲言又止的话语堵在嗓子眼。
    孟秦飞见状赶忙,耐心劝道:“你冷静一下,我们瞒着你也是曦儿的决定,她不想你难过,不想你做抉择.....”
    盛怒之下的狄印已经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言,他置若罔闻,截口道:“可笑,说得好像你们都由着她似得,明明是你们逼着她做这个决定吧,反正都是黑莲托生的孩子,生下来就是妖孽,你们这些牛鼻子不是对妖孽恨之入骨吗?你让曦儿这个母亲打掉这个孩子,不如一刀杀了她来得痛快。”
    “就是因为曦儿师妹不忍心,她才甘愿用自己的性命换那孩子的安康,狄印我...你以为我们心里好受是吗?我们也舍不得她....可是她说那是她的孩子,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她不忍心.....”两额青筋爆凸的谷灿再也憋不住心中的悲痛与难过,他厉喝道。
    狄印怫然道:“不,总之我不愿,我宁愿不要那孩子,也不能牺牲曦儿。”说着准备擅闯木屋。
    谷灿与邱季伯内蕴太乙金华道,两人齐齐挥掌相迎,青色光芒凝结成的太极八卦圈与狄印振臂一挥的双拳相抵,一拳激怒之下运起以北苍玉山神功为功底的北影神拳,拳影相叠,拳劲刚满,强劲的拳风透过掌风直接吹得邱季伯的面容凹陷变形,而另一拳则是幻翅的鸿蒙元气,双拳之间却是截然不同的功法,许是怒气激发并释放了狄印无限的潜能。
    葛胤与孟秦飞运起上善九道灵力,两人纷纷双指凝起强劲的剑尊指力,葛胤迫不得已地将指力戳点狄印肩部,而孟秦飞把指尖灵力直接射向狄印的双腿腿膝内弯处。
    吃痛的狄印愤然双膝跪地,整个身子岿然一倒,但不知是什么力气让他如猛虎出山一般地纵身弹起,直扑近在咫尺的木门。
    邱季伯单掌化拳向上一拂,痛击狄印下巴,下巴猛得向上一合,发出两排磕磕撞击声,他整个人仰面倒地,口腔浸泡在血水里,顺着唇线沁出一条红血。
    于心不忍的葛胤连忙上前相扶,并劝道:“阿印,我们不要进去好吗?尊重曦儿的决定。”
    谁知狄印丝毫不领情,倔强地掸开他的手,
    喝道:“滚开......”说罢纵身跃起,遍体鳞伤的他靠着信念朝着木门走去。
    葛胤单掌一挥,有意用掌力恫吓他,让狄印知难而退。
    谁知狄印对葛胤全然无戒备之心,不避也不躲的狄印用宽厚的胸膛稳稳接住了葛胤这不轻也不重的一掌,整个身体飞出两丈之远,“哗”得一声一口血喷洒一地。
    面露歉然的葛胤用自责的目光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掌,恻然道:“阿印,对不起,我只是想吓唬你,你怎么都不躲,哎,都这样了你还要为难我们,为难曦儿吗?你这又是何苦呢?”
    狄印傲然一笑,露出两排染着血水的牙齿,威吓道:“葛胤你再拦我,我就不认你这个兄弟。”说罢,他忍着腿上的疼痛艰难地站起身来,即便一个趔趄又摔倒在地,仍然选择吃力地起身,身躯摇晃地一步一步走向木门。
    谷灿与邱季伯虽然于心不忍,但仍然敛容上前,架着他左右双臂,将他整个人压倒在地,齐声道:“得罪了。”
    尽管被压制住的狄印依然激烈地挣扎,他双目尽赤,声嘶力竭地哭嚎道:“曦儿,我不允许你死,不允许你抛弃我,我不要那孩儿,我只要你,求求你了,不要为了那孩子离开我好吗?我他妈的和这孩子连面都没见过,你这样对我真的好残忍,没有经过我同意瞒骗我,我不怪你,就求你不要舍弃我....”
    声音哭到沙哑,哭到无助地哀求着,这男人在此刻卑微的央求着他最爱的女子不要离开自己。
    木屋外悲痛欲绝的呐喊让屋内的所有人动容不已,尤其是静躺在床榻上的萧戊曦,她两行清泪无助地滴落在枕巾上。
    三清、三生、三境三位道人以萧戊曦为中心,围拱而盘膝坐着,他们施展毕生功力强行将母体黑莲之气转移到萧戊曦心肺间。
    金色祥光幻出两轮日与月覆盖在萧戊曦之上,她肚子上闪现的黑色妖莲被三位道人一步步向上挪动。
    不起眼的角落,有一抹灵符消散,幻出一名墨绿衣裳的女子,她秀掌凝着一排透骨银针,却迟迟没有向着三位道人飞掷而去。
    眼眸煞红的唐苋在犹豫是否要阻止他们转移黑莲之气,可当她踌躇许久下定决心之后,那温柔入骨的眸光含泪凝望着自己,是无助,是感激,是真挚,还是央求.....
    最终唐苋被萧戊曦含泪凝眸所触动,缓缓放下准备飞掷银针的秀掌,她灵眸闪烁着泪光对着那温婉女子粲然一笑。
    “哇....哇....哇......”
    一声声连续且清脆的婴孩哭啼,代表着蓬勃新生的力量打碎了所有人心中的阴霾与忧伤,也将屋外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他们停下手上的动作,纷纷脸上露出悲喜交加之色。
    那只被困住的猛虎得到了一丝喘息立马飞身扑向木屋,跌跌撞撞的他急忙撞开两扇木门,
    含泪的虎目没有望向初生的婴孩,而是那躺在床上用尽气力将孩子生出的女子。
    奄奄一息的她破涕为笑,笑颜溢出初为人母的喜悦,温热厚实的手掌紧紧握住她冰冷无力的柔荑,耳边呢喃着:“傻丫头,傻曦儿,你真的不要阿印了吗?”
    狄印无比心疼地凝视着萧戊曦,温柔地用手指捏去粘在她脸庞的发丝,此刻所有的恨意都抵不过她如此静好的模样,涕泪纵横的他哭得跟孩子似的。
    萧戊曦许是有愧于他又格外心疼起他来,抿唇致歉道:“阿印,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我真的不忍心舍弃我们的孩子.....”
    狄印哭得双唇发颤,反问道:“那你就忍心舍弃我吗?”
    “曦儿,是个漂亮的小丫头。”三清道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孩,难掩慈祥疼惜之色,走到萧戊曦面前,俯下身子让萧戊曦看清楚女婴的模样。
    只见那女婴的小脸蛋如半熟的红桃,粉嫩嫩、圆滚滚,煞是可爱,这一瞥饶是让萧戊曦的母爱瞬间泛滥,她含泪凝睇,无语凝噎。
    “宗主,曦儿师姐生得是一龙一凤,还有个男娃娃。”一名陪产的普什宗女弟子抱出浑身沾着血垢的男婴,喜道。
    这个男婴明显比女婴小一些,经过女弟子的擦洗后,交到了葛胤的手中,葛胤小心翼翼地接住那男婴,心中的悲愁被男婴无忧无虑地咯咯笑声,弄得烟消云散,这可以治愈一切的笑容瞬间将他的心柔化。
    等葛胤将男婴递到狄印面前,倔强的狄印十分不领情,一眼都不愿瞧他,漠然道:“都滚开,老子没心思伺候这俩龙凤小娃娃。”
    “阿印,不要心生怨望好吗?你要怪就怪我....孩子是无辜的。”萧戊曦明显没有气力说话,全身上下被黑莲之气所笼罩,整个娇躯肤色全部变成了暗紫色,此时就连流下的眼泪都是浅紫色的。
    狄印能够明显感觉到萧戊曦的虚弱感,他乍然变得乖巧听话,紧紧将她一双秀掌裹在手心,重重颔首道:“好好.....我没怪他们,我只是....心疼你...”
    此刻,萧戊曦的一呼一吸变得越来越艰难,仿佛死神的力量在拉扯着她的精魄,抑或是黑莲之气在撕咬着她的灵识,她依然选择灿然一笑,断断续续道:“阿印.......两个孩子交给你...不要...怪..别人...我也舍不得....你..们....”
    她在死神面前争分夺秒,最终怀着对爱的憧憬与不舍,永远地阖上含泪的灵眸,垂下的柔荑终于松开了紧握不放的铃兰花香囊。
    是情之所钟,还是心之所灭,是恋恋不舍,还是无悔无憾。
    那朵温婉恬静的铃兰花在最美的年华盛开而迅速凋零,留下一对龙凤婴孩,还有那些挥之不去的回忆。

第五百五十四章 珍惜

    逍遥门,玄霄宫。
    这是一座红漆黑瓦,两庑四门的宫殿,宫殿依山傍岩,巍峨壮观,它四周建以垣墙,更显庄严肃穆。
    玄霄宫中央广场矗立着一尊铜炉,焚香雾漫。
    “贯亭,你如今算是认祖归宗了,虽然你拜在萧尚全名下为徒,但我知道你颇有向道慧根,不可白白浪费了,所以未经你同意便向师尊请愿收你为逍遥门弟子,道号:清胤。”那头戴堰月冠、丰神朗俊的道袍男子欣然道。
    灰白青年认真思忖着这个名字:“清胤....清流风骨相承而续也。”
    道袍男子附和道道:“对,就是这个意思,我炎灵是炎之辈,清是继炎之辈的再传弟子,逍遥门的清之辈寥寥无几,虽说唐义林炎易收义子扈力钦传习功法,郗天肃炎树收三个徒弟,如今只剩下一个狄印,但这些都并非正式入道,没有道号,也无修行,作不得数,至于炎钰师兄的四名弟子秦飞、唐柯、丁司杰、余登,就只有秦飞与唐柯正式入道,拜过祖师爷爷,分别得逢师尊取了两个道名:清风、清恪。只有有道名的弟子才有资格参与未来门主的竞选,你仙风道骨、淡薄名利,若是炎之辈以后的门主之选,非你莫属。”
    葛胤闻言一怔,谦然道:“麟仙前辈....叔父你说笑了,道阳真人还能再担任数十年的门主,换了你们这一辈人,再过个六十余年,我葛胤垂垂老矣,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萧雁麟拍打葛胤的肩头,对他唤得一声“叔父”,很是满意,哂道:“呦,好小子这声叔父叫得可真亲呀,比前辈好听多了,不过你在逍遥门还是叫我麟仙师傅吧,这样公私分明一些。”
    他忽然眉头一紧,忖道:“至于你说传承之事,师尊自被唐义林偷袭之后,身体大不如前,精力日衰,又逢魔教乱世之时,他打算从逍遥门炎之辈弟子中选出一人继任门主,领袖乾坤正道各派剿灭净火教,我辈之中炎易叛门、炎丘疯傻,只剩下我炎灵、炎钰、炎树、炎知四人有资格,你雁枳叔父遇到中年丧女之事无心此次门主之选,所以自请退出,炎树屡犯错误,早失人心,算来算去就剩下炎钰师兄与我争,不过师父曾经老是说炎钰师兄老成持重,而我早年锐意进取,如今沉稳大气,这门主之位众人皆知是属意于我,可大家都不知如若不是高乔离开,我可能早就隐遁世外,不问世事。”
    葛胤隐隐感受到萧雁麟的怅惘,动容道:“麟仙前辈,逝者已去,你要....”
    萧雁麟听着不对劲,连忙截口道:“逝者已去这种官话对你雁枳叔父说才对,你呀还叫我麟仙前辈,不是让你叫我师傅吗?”
    葛胤坦然道:“可一人哪有拜两位师傅的道理,葛胤已经有夫子了,麟仙前辈你在葛胤心中一直都是大哥哥...不....现在又是叔父了。”
    萧雁麟摇首否然道:“一仆不侍二主,一人又没有规定只能拜一个师傅
    ,况且尚全大哥教你侠义仁心,我教你的是上善若水与大道乾坤,又不矛盾,也不收你束脩,这逍遥门一百多号新弟子,有多少人是想拜在我炎灵门下的,我可是一个都瞧不上,你却百般推辞,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我不配为你这个最新的乾坤之子为师呀?”
    葛胤闻言哭笑不得,尴尬一笑道:“麟仙师傅说笑了,是贯亭迂腐了方才听师傅这么一说,很有道理,萧夫子教我侠义仁心,师傅你教我上善若水的灵,大道乾坤的慧。”
    萧雁麟颔首道:“对,你就是太迂腐,难怪到现在还没把唐苋追到手,人家的心可野着呢,你可不能用孔老圣人那一套,最好是霸王硬上弓,她最喜欢。”
    “小叔,你如此不正经,可别教坏了贯亭。”英俊不凡的紫衫青年啐道。
    葛胤欣然唤道:“大哥,你不是护送曦儿的灵柩回八卦城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孟秦飞眉头紧锁,正色道:“路上遇到了苋儿的母亲杜若仙杜叔婶,她说唐义林会在这次的新门主继任仪式上闹事,所以我托太乙宫谷灿与邱季伯照料,雁枳叔父知道曦儿离世的消息马上与冷御臣赶过来,我们在中途碰见,他哭得很惨,一直痛骂狄印。那两个刚出生的孩子倒是疼得不得了,有这么多人护送,我就把所有灭火盟的弟子留下来护送他们,自己与杜叔婶马不停蹄地往逍遥门赶。”
    一提到狄印与萧戊曦,葛胤神色黯然,担忧道:“那阿印还好吗?”
    孟秦飞摇首道:“应该算很不好吧,原本爱打趣的一个人变得沉闷寡言,他心里肯定很苦很恨,只是因为没有看到曦儿入土为安,所以憋着不敢发作。他对那两个孩子更是冷漠的很,我们不敢劝他,他不会领情,毕竟当时我和谷灿、邱季伯三个人也有份拦着他,他心里记恨着呢,哎这种痛苦没有两三年是无法释怀的。”
    葛胤对狄印如此反常的行为甚是惊诧,皱眉道:“阿印不至于记恨我们,我们也是为他好,为曦儿好,他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
    萧雁麟轻叹一声,慨然道:“那不一定,这种打击足以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心智,唐义林便是如此。”
    “哐”地一声,玄霄宫的宫门被推开,只敞开容两人进出的空隙,一袭天蓝色道袍老者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身后紧随着衣着纯蓝色得罗的异族青年。
    萧雁麟迎面上前,询问道:“怎么样?炎钰师兄,师尊愿见一见小徒清胤吗?”
    还未等炎钰开口,异族青年作揖道:“司杰见过炎灵师叔、孟师兄。”
    萧雁麟不失礼貌地微笑点头,只听炎钰真人敛容道:“师弟,师尊他眼下身体不适,说以后自有机会相见,便早早地睡下了,不如等明日的新门主继任仪式结束之后再让清胤师侄拜见。”
    “既然如此,那就明日再见,这些日子有劳师兄对师
    傅的照料,辛苦了。”萧雁麟顿了顿,应道。
    炎钰真人淡然道:“你我都是师尊的徒儿,照料师尊本就是份内之事,何谈辛苦。”说罢,瞥了丁司杰一眼,续道:“为兄有事要办,那就先告辞了。”
    丁司杰紧随炎钰真人匆匆离开,而葛胤一直盯着丁司杰,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喃喃道:“这世间怎会有如此长相一模一样的人?”
    孟秦飞听从葛胤话外音,问道:“贯亭,你是在怀疑丁司杰与那个桑杰上师是同个人?”
    葛胤微微颔首,忖道:“不无可能,桑杰上师是净火教的爪牙,刻意囚禁悉地神僧,而普什宗的三空道人又死于非命,这些都是净火教所为。”
    说时迟那时快,紧接着一天下来,葛胤一直暗中观察丁司杰的一举一动,似是要找出他的把柄。
    是夜。
    丁司杰独自一人鬼鬼祟祟地来到玄霄宫的僻静后院。
    等到丁司杰进入后院的一间寮房后,葛胤便贴窗偷听,忽然有人拍打他肩头,讥讽道:“这后院隔间共有三层,你这般做是听不清任何东西,不如进去。”
    葛胤循声望去,身前不知何时玉立着窈窕清丽的墨绿衣裳女子,她正朝着自己盈盈一笑,那笑容灿若昙花般明艳动人。
    “苋儿.....你不是回唐门了吗?”
    唐苋肆无忌惮地推开寮房之门,径自入内,她不言也不语。
    葛胤亦随之入内,果然这一间寮房又通过走廊连着另一间寮房,这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了第三个寮房内时。
    唐苋盯着房内中央悬挂着一幅泼墨书写的“道”字,她缓缓开口道:“葛胤,萧戊曦生子时,我曾在她身边,本想阻止你们弃母保子,可她却反劝我,珍惜眼前人。”她停顿了许久,扭头直视葛胤,神情真挚道:“你是不是我的眼前人?”
    原本充满疑惑与警惕的葛胤被唐苋一反常态的神情怔住了,他重重颔首,动容道:“我知道我曾经是,却不知道现在对你而言是不是,但你一直都是我的眼前人。”
    闻言微微动容的唐苋娇颜闪逝过怅惘之色,她轻抿唇瓣,犹豫了一下,终于启齿道:“好,我给我们彼此一次机会。”
    说话间,她将那幅道字重重往下一扯,竟然后面还藏着一幅淡墨晕染的玉女图,画中秀美少女螓首斜插凤钗,对着铜镜点绛画唇,那灵眸中却不知为何盈盈闪烁着泪光,似有千愁万绪聚于心头。
    唐苋指着那幅画,正色道:“葛胤你才华横溢,这画中女子名唤倾挚,若你能在顷刻间为此画作首词,词中务必表达画中女子的思绪,以及你对我的浓浓情意。若能成,从此以后,你便是我唐苋眼中之人。”

第五百五十五章 倾挚

    葛胤并没有深思唐苋对逍遥门屋舍内的布局如此清楚,也并未心存疑虑,他凝望这幅画,被画中少女的满腹愁绪动容到了,思忖顷刻,吟道:“倾挚词:梳青丝,画朱唇,一笔修眉思齐眉,两小无猜插凤钗。剪白发,贴花黄,几抹清泪捻作涙,千愁难舒凝倾挚。”
    一首倾挚词道尽自己与唐苋的前尘过往与离愁别绪,声声凝噎、字字悱恻,深情的灰白青年刚想伸手触摸眼前的墨绿女子玉颊时。
    灰白青年所处位置的太极石砖发生剧烈颤动,震惊的葛胤第一时间顾及自己安危,而是朝唐苋急喝道:“苋儿别过来,这里有机关,危险。”
    这一句话很暖心很打动人,当唐苋听到此言时,她整个人怔然呆立当场,感到一股暖流从头到脚溢漫心间,但很快被愧疚之色所占据。
    太极石砖顺着葛胤周身笼罩出暗紫色结界光流,把葛胤困在其中,只要稍微触碰那光流,所触肌肤仿若被烈火灼伤一般刺痛。
    “玄霄宫原是逍遥门乾坤真人的屋舍,此画乃乾坤子为心爱之人杜梵音所画,画中的杜梵音只有十六岁芳龄,来逍遥门问道客居于此,与乾坤子初次相见,那时她的芳名叫倾挚,这些都是我爹与我娘告诉我的。”
    唐苋故作冷漠却眸泛泪光,她紧咬唇瓣,只是倔强地不愿让泪水不争气地滑落下来,冷冷地说:“葛胤,这结界机关是我父唐义林所设,所以这里有多少个机关与陈设,我闭着眼睛都知道。”
    葛胤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自己着了唐苋的道,但他并没有责备唐苋,因为从她的神情中可以捕捉到愧疚与无奈,只是令他惴惴不安的是怕后面有更大的阴谋对付逍遥门。
    他问道:“苋儿,我不怪你,你有你的苦衷,把我困在这是不是你爹唐义林的意思,他想对道阳真人,对逍遥门做些什么?”
    唐苋抬起灵眸望着头顶的房梁,不忍注视葛胤,幽幽道:“我爹说,他这次要彻底了结与道阳真人的恩怨,了断与逍遥门的所有纠葛,最后一次作恶,然后全身而退,带着我娘、我隐居世外,不问世事。”说罢,她缓缓低下首,眸眼里的泪珠顺势夺眶滑落,她凝望葛胤,
    生出了恻隐之心,问道:“葛胤你愿与我们一起吗?”
    葛胤不知唐苋的心中承受了哪般的煎熬,被她那带雨梨花的神情与动情一问而深深打动,迟疑一会后,他淡然一笑道:“苋儿,作恶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不管你逃到何方?不可能做到全身而退,你前面问我是不是你的眼前人,是心中存疑,故意引我作词,说出结界暗语:凤钗、唇这两个字眼,是想把我困在此处,那又如何,逍遥门高手如云,少了我葛胤一人,你们又能如何得逞?”
    “唐门门主果然是好手段,请君入瓮容易,让君作词难于上青天呀。丁某人前面还寻思着葛胤会不会中招,没有想到英雄难过美人关....”丁司杰双手鼓掌,徐徐走来,噙笑道。
    谁知神情乍然染上恚色的唐苋还未等丁司杰说完,她拂袖一荡,袖口窜出一抹鞭影,如灵蛇出洞,风驰电掣,冷不防在丁司杰右颊处留下一条鞭伤,他痛得面色扭曲,双手不敢触碰火辣辣的右颊,从牙缝中逼出一个字:“你.......”
    唐苋灵眸狠厉,除了漠然以外其他神情荡然无存,她嗔怒道:“多嘴,要你丁司杰笑人家,你算什么东西,只不过是我义母的一只狗罢了。你若敢再笑一声,我敢保顷刻间拧下你的脑袋当蹴鞠踢。”
    丁司杰深知唐苋的狠辣手段,自然是敢怒不敢言,一口怨气不敢出,连忙转身离开,离开时还不忘行礼以表示恭敬。
    这震慑人心的手段葛胤也不是第一次领略,他庆幸的是眼前这个墨绿女子对自己尚有一丝情意,否则三番两次地与之作对,哪里有命可活。
    几个时辰后,相处两生安好的葛唐二人进入了互相休憩的阶段,蜷缩在角落的唐苋阖目浅睡,而自己担忧天亮后公布新门主的仪式,难以入睡。
    也就瞥一眼此时乖巧安睡的唐苋才能让葛胤感到一丝舒畅悦心,浅睡的唐苋许是因为夜深露重的寒凉而不自禁用秀掌互搓着左右藕臂,莫名让葛胤看得有些心疼。
    可是葛胤碍于自己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即便近在咫尺却无法将自己身上的外衫披在她的身上,他还是选择解下自己的外衫,
    准备赌一把,试着用自己的掌力将外衫抛投到唐苋身上。
    当灰白外衫被葛胤一抛一投,穿过方寸之间的结界之后,所有掌力都卸去了一大半,原本恰到好处的准头与力度也大打折扣。
    眼看着那件外衫盖在了唐苋脚踝位置,沮丧摇首的葛胤又寻思着想其他办法。
    “无极真君给我的那本食谱里有记载一种神秘指功,叫:虚空藏金刚指,这种指功凌冽而无形,可以做到以气驭气,隔空打牛之效,我已经修习了剑尊剑气,若是想将此指功练成,也是顷刻间的事情。”葛胤盯着指尖凝着的暗紫色光丸,喃喃自语。
    灵机一动的葛胤将注意力落到了墙上挂着那把闲置的桃木剑上,他眸光遂然一亮,竟然用将乾坤灵力凝于双指指尖,再以虚空藏金刚指将指尖暗紫色光丸顺着桃木剑方向射出,当指尖之气即将触及结界光流时瞬间断掉了半截,但是另一半指尖之气却在光流之外又神奇般地续上了,并且成功地隔空驱使桃木剑为己所用,这种以气驭气的法子竟然不被结界光流所阻隔。
    但是以气驭气的法子很难做到持久有效,正当葛胤将桃木剑用指尖之气凝聚翻动时,却因为葛胤对此等指功不娴熟,导致翻转时匆匆滑落,还将那一幅玉女图剐蹭下来,齐齐掉在地上。
    这个动静算挺大的,可把葛胤吓得故意盘膝阖目装作一副打坐入定的模样,还眯着眼睛偷睨向浅睡的唐苋。
    唐苋浑然没有察觉,只是将蜷缩的娇躯又换了姿态,把螓首转了过去,这样反而有利于葛胤操作桃木剑。
    葛胤经过前面的不娴熟到第二次的施展指功越发的老练,他终于借着桃木剑将轻飘飘的外衫捞起,覆在唐苋身上。
    这个暖心的举动原来唐苋一直都知道,只是故意装睡,不愿戳穿,阖起灵眸的秀美女子嘴角轻轻咧开甜蜜笑意。
    “咦,不对,既然可以以气驭气,隔空驱物,我为什么不直接驱动那衣衫,而费尽折腾弄那把木剑作甚。”葛胤猛然觉得自己所做之事不对劲,暗暗自责,心道。

第五百五十六章 香灰

    逍遥门,天虚殿。
    东张西望的萧雁麟纳闷道:“秦飞,怎么不见贯亭?”
    孟秦飞忧虑道:“他一大早就不在房里,听住在隔壁的弟子说起,他一宿没有回屋休息,不至于不告而别,怕是被什么事缠住了。”
    炎钰真人与丁司杰搀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道士径自走到殿前中央上首位置坐下,老道士头戴五岳冠、一袭淡黄色道袍无风自摆。
    满头紫发的道人敛容道:“师兄,如今我乾坤正道各派先后遭受净火魔教重创,就连普什宗也在所难免,你精力大不如前,此次务必选出众望所归之人担任我派新任门主,领袖正道乾坤,除魔净火。”
    郗天肃赔笑道:“紫阳师叔莫急,师傅今日请您来逍遥门便是为了此事。”
    白发苍苍的老道士神情迟疑地睨了一眼炎钰真人,顿了顿,肃然道:“我道阳身为逍遥门第七代门主,掌门八十余载,适逢净火魔教重现乾坤之乱世,大感心力交瘁,已无力领袖群英荡灭魔教,特于今日从我膝下五名弟子中择一人,接任逍遥门门主之位,承续万世大道。道阳膝下共五名弟子分别是炎钰、炎丘、炎易、炎知、炎树、炎灵,近日听闻早年离叛本门的炎易勾结净火教杀害三空道医,故而此弟子永除在逍遥门之道籍,另炎丘、炎树屡犯错误、德行有亏,难当大任,炎知冲动暴躁,道行低微,仅剩两名徒儿,稳重大气的炎钰与天资英伟、常怀济物之心的炎灵可作角逐。”
    萧雁麟与炎钰真人双双出列,拱手作揖,齐声共喝道:“弟子在。”
    道阳真人捂口虚咳一声,神色骤敛,正色道:“大徒炎钰为人稳重、修为精深、在各派之中颇有威望,且遇事临危不乱,可堪重用,特委任大弟子炎钰为逍遥门第八代门主,以期扭转乾坤,成就大道。”
    众人对道阳真人的决定纷纷露出了惊讶之色,喃喃自语的议论之声在人群中像砸开锅似得,沸沸不绝。
    紫阳真人作为德道望重的逍遥门元老,第一个发出异议道:“师兄,你曾经不是这么与师弟说得,你不是一直都属意炎灵吗?虽然炎钰也很好,但是炎灵....”
    郗天肃截断他的话语道:“紫阳师叔,曾经与今日所思所想自是可以改变,况且师傅除了重视炎灵师弟以外,他也器重大师兄,这近五十年的岁月里,师傅每每闭关,逍遥门大小事务一直都是大师兄处置,他的德才威望一直让我辈师兄弟心服口服,炎钰师兄为门主,我炎树第一个服。”
    道阳真人对紫阳真人所言充耳不闻,而是冷眼睨向萧雁麟,问道:“炎灵,你对为师决定可有异议?”
    面色沉闷的萧雁麟微一皱眉,应道:“一切都遵从师命,炎灵无异议。”
    “我有异议。”
    原以为萧雁麟的话语落下可以让道阳真人眉头一松,奈何径自走进一人,他身着一袭灰白衣衫,昂扬阔步走来,一字一顿道。
    丁司杰怒喝道:“葛胤,连炎灵师叔都没有异议,你有什么资格反对?”
    葛胤坦然道:“因为眼前这个人不是真的道阳真人.....是龙族敖沣假扮的。”
    众人闻言乍然万分,将所有匪夷所思的目光聚焦在道阳真人身上,道阳真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叱责道:“葛胤,你放肆.....”
    “好,既然你不承认是吗?那我唯有逼你现出真身,大家都知道龙族怕米,其实怕的是米中蛀虫。”葛胤从
    怀里拿出一包用厚厚粗纸包裹着的粉末状物体,他凌空一跃,朝着道阳真人抛去。
    由敖沣假扮的道阳真人一听到葛胤用大米试探自己,眼看着抛来之物散开,飞出些许白色之物,心惊胆战的敖沣现出白龙之身,仓皇躲避扑来的白色之物。
    谁知葛胤抛来之物是香道燃尽的白色香灰,原来葛胤进来之时,刻意从就近的寮房中抓取了香灰,因为他笃定那假扮之人是敖沣无疑,所以故意逼着他现身,毕竟在修行辟谷之术的逍遥门里想找到白米是难于上青天。
    敖沣哪怕躲得再快,身上也沾惹了一些白色粉末,当他发现自己被葛胤欺骗时,大怒道:“竟然用香灰逼我现身,好你个狡猾的凡人,本神这就取你性命。”
    葛胤浑然不惧,双指一凝,金色光晕罩在双指指尖,如抽刀断水之力向着白龙龙身七寸之处戳去。
    打蛇打七寸,葛胤按着常理思路直打龙身七寸,谁知巨龙毫无吃痛反应,依然猖獗摇摆。
    葛胤冒险骑在巨龙上身,一左一右分别发力,金色光晕罩在其中还幻出环形金色无极圈,死死地箍缩着龙身脖颈处位置。
    “太阴阳明双指.....难道是师尊传授于他....”
    萧雁麟认出葛胤的特殊指功,怔然道,话语刚落,只见丁司杰抽出袖里长剑直击葛胤后脑勺,萧雁麟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准备向前相助时,被森然一笑的炎钰真人所拦。
    炎钰真人一改往常慈祥和蔼之态,眼色阴鸷,噙笑道:“好师弟,这么年了,这场好戏看来是瞒不住了。”
    萧雁麟感受到炎钰真人身上的肃杀之气,震惊道:“你不是炎钰师兄.....你是谁......”
    炎钰真人噙笑道:“哈哈哈,事到如今,本教便告知你真相吧,这具皮囊是炎钰的,但他的魂灵早在三十年前就被本教抽离焚灭。当年大战,你们所谓的乾坤正道各派联盟血洗我净火教总坛,我大哥欧阳御阗魂灵分为一半,一半锁在死灵屠龙斧内,一半在九幽伏灵鼎中。而我的肉身被君阳老道与五若老尼联手以真火焚毁,只留一缕灵识残存在度朔山下的一颗海螺里,等了近四十年,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这个得感谢萧雁裘,是他特意找到海螺,想讨柳若音的开心,却把我带到了逍遥门,炎钰那老小子阴差阳错间将我灵识放出,也让我与九幽重逢,九幽与我一同设计将炎钰灵识抽出焚灭,再将我的灵识嫁接过去。”
    他上下打量着自己的身体,满意道:“虽然炎钰长得没有萧雁裘那么俊俏,倒也是一副好皮囊。这些年来我在逍遥门卧薪尝胆、任劳任怨,就是要为炎钰留下好名声、好威望,取得逍遥门门主之位。这个事情还是要和道阳细细说说,他三十年前最爱的徒弟是唐义林,我用萧尚奇、炎丘毁了他以后,让他为我所用,奈何半路杀出个萧雁麟,屡次坏我好事,没有办法,只能逼着我走到这一步。”
    如遭受晴天霹雳的孟秦飞身躯大震,他一想到这三十年来与自己相处之人是净火教的第二号大魔头欧阳御天,他不禁毛骨悚然,从回忆中找寻蛛丝马迹,难怪他当年在自己祖父萧遗阳的引荐下拜炎钰真人为师,初见炎钰真人时觉得他性格宽和敦厚,可一年以后炎钰真人的性格像换了个人似得,变得古怪阴沉。
    他猜不透炎钰的性格,总觉得他时好时坏便开始疏远于他,而后炎钰真人陆续收了唐门唐柯、丁司杰、余登为徒,除了余登是萧雁麟推荐的以外,唐柯是因为唐义林的缘故,丁司杰则是他自己专门挑选的,难怪两人坏事做尽,炎钰真人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紫阳真人怔然一惊道:“什么?原来你是欧阳御
    天,难怪我们率所有弟子翻遍了度朔山,一无所获。”
    炎钰真人冷瞳一缩,眼神充斥着恨意,道:“紫阳,七十多年过去了,害得我欧阳御天真身焚烧尽毁的君阳老道已经作古,你与你师兄道阳、甚至义阳又能奈我何?今日我本想抢下这门主之位,让你们自相残杀,可没有想到被那儒生撞破了,那你们所有人都给我葬身逍遥门,以报我七十载灭教之仇。”说罢掌声响起,一直跟随炎钰真人的逍遥门弟子齐齐从天虚殿后殿涌出,其中自是不乏乔装打扮的净火教弟子。
    萧雁麟临危不惧道:“呵呵,你以为你装得真的天衣无缝吗?其实师尊早就对你起疑,这次多亏了杜若仙杜师姐前来报讯,让我们提前有了防范,她告诉我们,九幽冥王要求唐义林做最后一件事,那就是杀道阳,扶炎钰为门主,事成之后你们答允让唐义林一家三口隐居起来是吗?我猜你不会这么好心,到最后他肯定是落个飞鸟尽、良弓藏的下惨。”
    等萧雁麟话声落下,天虚殿殿门大开,外面站着一群来自乾坤各派的弟子,分别有北冥宫北冥冶、周大成所带领的北冥宫弟子、普什宗三境道人、皇甫毅所带领的弟子、与萧筱同行的梵音宫女弟子。
    “多谢各位不远万里前来参加我逍遥门除魔大会。”运筹帷幄的萧雁麟朝各派弟子躬身拱手,致谢道。
    三境道人捋须笑道:“客气客气,净火教与我普什宗不共戴天,此次若能一举铲除欧阳御天,也是一件人生快事、功德无量。”
    炎钰真人微微一怔,眼神狠戾,森然道:“原来你们早有防范,可是别得意太早,道阳还在我们的手里,九幽与唐义林会好好伺候他的。”
    此时葛胤已经用太阴阳明神功与太阴阳明双指重创了方才偷袭自己的丁司杰,丁司杰胸脯肋骨尽断,奄奄一息地仰倒于地,刚要挣扎起身,便草草咽气了。
    敖沣见形势不妙,便以银龙之身破顶而出,逃之夭夭,许是他只是受唐柯相邀前来助阵罢了。
    葛胤听欧阳御天所言,暗叫不好,他扭头对孟秦飞开口道:“道阳真人还在玄霄宫,当时因为苋儿守着,我没有办法救出,不行,我现在回去看看,不能让唐义林再受欧阳御天的蒙骗酿下大祸。”
    孟秦飞凛然道:“你一人如何能应对,我陪你一起去。”
    两兄弟相视一笑,颇有默契地窜离天虚殿。
    当两人来到玄霄宫时,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当置身玄霄宫的一间寮房时,不禁让葛胤想起昨夜自己受困于唐义林所设下的结界光流,自己隔空驱物之时无意间发现那幅挂画的墙体有一个非常非常小的猫眼洞口,洞的另一侧则是一间昏暗的禁室。
    从禁室中传来悠远的声音:“葛胤......没有想到再见你时,老道与你竟然都沦为阶下之囚。”
    葛胤闻言变得十分警惕,下意识观察浅睡的唐苋是否察觉到了这个声音,可唐苋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这让葛胤甚是疑惑。
    “她是听不见的,老道我用的是上善功法传声于你,而你修行的也是我派功法,所以你才能听到。你也可以试着用上善功法使所思所想沉于丹田,通过腹腔发声,我便能听到,唐苋却听不见。”那悠远的声音一阵阵地传入自己耳畔。
    葛胤按照道阳真人所言去做,他气沉丹田,通过腹腔发声道:“道阳真人,你怎么会在此处,炎钰真人说你不是早早安寝了吗?”

第五百五十七章 阴阳

    道阳真人以功法传声道:“炎钰其实是欧阳御天的灵识,我的大徒儿早在三十多年前就被欧阳御天与九幽冥王残忍杀害,他利用我徒儿唐义林对我的仇恨,命唐义林将我关押此处,找了龙族太子敖沣以幻身术变成我的模样哄人,这已经是七日之前的事情了.....”
    震惊不已的葛胤按耐住心中满满的疑惑,认真听道阳真人讲述来龙去脉,等道阳真人讲完后,他担忧道:“那欧阳御天不是想趁势篡夺逍遥门门主之位,这样灭火盟不就危矣,乾坤大地岂不是尽在他净火教掌握吗?简直是狼子野心。”
    道阳真人颔首道:“是啊,所以我们一定要阻止他,不能让他得逞,虽然炎灵已经疑心炎钰,但他不知这个中缘由,我如今被囚于这钢构所铸的禁室内,如欧阳御天囚于悉地神僧一样,无法逃出升天,但是你不一样。因为唐苋向唐义林求情,饶你一命,故意将你困在此处,不卷入这场纷争之中,事后他们一家三口会带着你离开中土,远遁世外,所以唐义林用最简单的结界困住了你。”
    从道阳真人口中听到唐苋对自己的关切所为,他不由感到一阵暖意,凝望那浅睡的秀美女子,动容之色尽显清俊容颜。
    “这种结界当年是他在我面前所设,我焉能不知破解之法。”这不禁让道阳真人想到了当年与少年时的炎易师徒一心的场景。
    当年意气风发的炎易对结界阵法颇有一套,所以道阳真人便让炎灵在玄霄宫设下结界,以防止贼人入内。
    “师尊,虽说净火教已灭,天下太平,但是总有一些宵小会自不量力前来挑衅,我们最好防范于未然。可以在进入玄霄宫内殿的各个通道设下结界陷阱。”
    俊俏少年指着这间空空如也的寮房,开始指点江山道:“比如这间房间,我觉得隔壁要设一间禁室,来关要犯,在危机时我们自己还能躲在此间,而隔着禁室的这间屋舍陈设不可过于简单,应该置办一张香案,墙上挂着一幅画,我想让暗语与这幅画做个文章,就拿祖师爷的那幅倾挚玉女图吧,如果能进入此地的小贼无不是仰慕我派的功法造诣,定会对那图画大发感慨,断然不会毁坏。”
    黑发老道捋须笑道:“好好,你这小子连设个陷阱都开始附庸风雅,好吧,那就按你说得做,用暗语设界。”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那怎么破这暗语结界呢?”
    少年炎
    易忖道:“自然是只有师尊一人可破,这样才有意思,毕竟玄霄宫可是师尊的休憩之地,那就以太阴阳明双指和太阴阳明神功可破此结界。”
    当提及少年的唐义林时,让道阳真人感慨万千道:“哎,炎易是我众多徒儿中最让我满意的弟子,只是遭到你生父炎丘妒忌,再为欧阳御天所利用,才酿成如此大祸,也怪我不该对他太好,并且我在他落难时没有维护他,以至于他心灰意冷,走向不归之路。”
    他喟叹一声,摇首道:“往事不提了,葛胤你是炎灵之徒道号清胤,师祖这就将只有门主所学的功法:太阴阳明双指和太阴阳明神功,传授于你。方才我看你用的那一招驱动指功的功法是净火教的高阶指功虚空藏金刚指,你是怎么学到的?”
    葛胤如实回答:“是无极真君传授于我,他应该是净火教真正出淤泥而不染之人。”
    道阳真人侃然道:“是啊,无极真君是三大净火魔教魔使之一,也是当年正魔大战中唯一未参与大战的净火魔使。他性格古怪,一直觉得由欧阳御天与欧阳御阗两兄弟所领导的净火教走向了一条入魔杀伐之路,所以他不苟同,便隐遁了起来。净火教本来也是西域传入的禅学宗派,只是后来在欧阳御天的自私与贪婪之下,沦为魔教,是欧阳兄弟俩贪心所致,酿成了乾坤各派多少人的悲剧。”
    提到往事道阳真人感慨颇多,而后道阳真人敛容道:“不过所幸你此刻学得了禅道魔三大功法,成为了净火教中教规规定的不可伤害的正道人士,这虚空藏金刚指与你所学的剑尊剑气、以及我逍遥门的太阴阳明双指都是如出一辙,天下功法、殊途同归,我只要将这一整套心法传授给你,你自然不消一炷香内便能够学会。太阴阳明双指和太阴阳明神功是指功与功法合二为一可用的奥秘绝学,这是当年乾坤子与杜梵音一起双修的功法,威力极大,练到第九层便可纵横天下。这套功法体系分为太阴指与阳明指,以剑尊剑气与乾坤八脉神诀为基础,双修指功指的是男子练太阴指,女子练阳明指,我且把女子所修的阳明指也传授于你,若你真的能让唐苋这女娃归入正途,你便传于她,到时候你们二人可用此功法击败欧阳御天的虚空藏金刚指。”
    说罢他睨了一眼唐苋,续道:“若是她执迷不悟,你一定要寻个梵音宫女弟子一起修习,老道推荐舒晴或萧音音,记住孩子,不能为情所困,阴阳为乾坤,乾坤为大道,不可强求也。”
    一炷香以后,练成太阴阳明双指和太
    阴阳明神功的葛胤将功法凝于十指指肚,朝着自己眼前的结界光流触指按下,结界光流中形成十个金色光环,分别向周围散射弧光,弧光在各处位置凝结成十抹光斑,定睛一瞧是太极图案。
    “噼啪”一声,结界光流闪现烁烁电光,随声落下,光流溢散消失,葛胤得以离开这无形的桎梏中,他朝道阳真人颔首道:“道阳真人请放心,葛胤揭穿了欧阳御天的阴谋以后,一定与麟仙师傅一起救出您,保重。”
    唐苋听到动静蓦然睁开灵眸时,一抹双指快如闪电迅速封住她周身要穴,令自己动弹不得,只能发出声音娇喝道:“葛胤,你敢封我穴道,是不是找死?”
    葛胤缓缓将唐苋拦腰抱至自己原来所困住的太极石砖位置,吟诵道:“点绛唇、簪凤钗,燕侣莺俦结青丝、齐眉举案同白首。”
    重新出现的结界光流将唐苋与葛胤阻隔分开,也把唐苋困在其中,葛胤用指功之力隔空打穴,解开唐苋身上各处穴位,使得她娇躯可以动弹。
    “你想困住我......葛胤你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吗?就凭你一人之力你焉能阻止我义母九幽与欧阳御天,此次净火教可是倾巢出动,即便你揭穿了欧阳御天的阴谋,那只会让逍遥门遭受灭顶之灾,他们是做了万全准备。你别去,爹已经答应我,可以带你一同离开这纷纷扰扰的世界....”唐苋束缚其中,玲珑剔透的她洞悉葛胤的打算,不由急道。
    心怀愧疚的葛胤欣慰于唐苋对自己所做一切,恻然道:“苋儿,不管你是真心待我,还是为了利用我找到乾坤石,我都不在乎。虽然你不想让我卷入正魔之争,我对你而言,亦如此。但是有些事情非做不可,你爹唐义林被欧阳御天、九幽冥王蒙骗,所以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总是有人要救赎,拉他一把。你娘杜若仙说你爹早有退意,九幽冥王让你爹做最后一次恶事,可这恶事一旦做完,你爹于他们来说便无价值了,而你爹知道事实真相,他杀害自己授业恩师,那他又该如何自处?”
    他决然转身离开,头也不回道:“揭穿真相若真会鱼死网破,那我葛胤亦不后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但求问心无愧。”
    “傻瓜木头.....你别走....你真的连命都不要了吗?世间怎有你这样的大傻瓜.....”困于结界中的唐苋焦急万分,嗔怒道。
    这偌大的玄霄宫只剩下了那回声响彻的无助娇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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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作,厚德载万物之灵,乾元,自强修仙道之始。官场,是清?是浊?江湖,是侠?是匪?仙途,是长生逍遥?还是大道无情?不明不白间,青衫读书人已然踏上仙途,历人心之险恶,结兄弟之盟义,怀行侠之疏志,然,异变,背叛、欺骗、罔心,一连串的阴谋接踵而至乾坤清胤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乾坤清胤,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乾坤清胤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