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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古月庸歌     乾坤清胤txt下载     乾坤清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五十八章 芥子

    逍遥门,麒麟崖。
    一抹血黑之影翩然着地,那身影犹如黑夜里的血色蝙蝠,令人胆寒。
    定睛一瞧,那男子一袭连帽血黑斗篷微微一掀,露出一张丑陋不堪、满脸布满血筋的脸庞,浑身散发着渗人的毒气,一双紫瞳凝着一股噤若寒蝉的冷冽。
    随着他斗篷轻轻一掸,长着一对柳叶削刀般羽翼的大金雕发出尖啸的“咕咕”声,它斜掠而来,低空翱翔,抛下一位发丝乱拂的道袍老者。
    他曾经是领袖乾坤各大派、令人高山仰止的道阳真人,如今却因为多年前一役而功法尽散、轻而易举被自己的爱徒所掣肘的迟暮老人。
    血衣男子紫瞳一缩,喝道:“道阳....还记得这里吗?当年你就是在这里让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将我唐义林伏诛于此,你我师徒之情在那一刻就断了。今日我们回到原点,回到这里做最后的了断吧。”
    道阳真人艰难爬起,老目泛着泪光,愧疚道:“炎易,是师傅错了,师傅向你道歉。”
    人人敬仰的道阳真人放下所有顾忌真诚地向着唐义林拱手躬身致歉,续道:“当年不该顾忌师门声誉,不该偏听偏信,让你蒙受这么多年的无妄之罪。现如今始作俑者萧尚奇已死、炎丘疯傻如孩童、他们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你苦尽甘来,与爱女唐苋相认、与爱妻杜若仙相守,仇也怨也,是不是该放下?”
    不知是不是道阳真人的诚心之语打动了唐义林,唐义林面容上的肃杀之气渐渐消退,踌躇与恻然之色交织紫瞳。
    “师尊,你说得倒是轻巧,这怎么可能轻易便能放下,我的炎易师兄是受了不少苦难呀。”郗天肃突然出现,见风使舵的他浑然不担心自己师傅道阳真人的安危,而是添油加醋。
    道阳真人对郗天肃失望透顶,叱责道:“炎树你休要在此挑拨离间,到底那九幽冥王给了你多少好处。”
    “好处?有些好处胜过钱财,哪怕为他们争一口气就可以让你的徒弟们为本王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九幽冥王携二十余名鬼徒军团踏云而至,用低沉沙哑的声音道。
    九幽冥王身后还站着一位高瘦玉立、满头金发的暗蓝衣袍老者,他年逾百岁,斜背着七星冰琴,气质泰然文雅。
    道阳真人认出此人身份,冷笑道:“呵呵,九幽冥王、金发老魔,看来你们净火教此次是高手云集,就是想毁我逍遥门千年根基,可是我煌煌逍遥门,并非就我道阳一人,杀我辱我又当如何?这朗朗乾坤大地还有数千数万的豪侠义士对你们净火教嗤之以鼻。”
    郗天肃上前便是一掌狠狠掴在道阳真人的脸上,羞辱道:“死老头,临死前还如此嚣张得意,你如今功法被炎易师兄全部封锁,形如废人,还敢嘴硬,得罪冥王可没好果子吃。”说着抬首一掌刚想打下去时,一股强劲的光丸仿佛包裹着石头似的重重击打在自己的手背,手背背骨尽断,疼得郗天肃骂咧咧地叫道:“他奶奶的,是哪个不知死活的.....”
    当他望见施以指功之人是葛胤时,不禁怔然道:“葛胤....是你....”
    葛胤凛然走来,面临敌强我弱的局面,他浑然没有惧怕之色,前一刻他与孟秦飞匆匆赶
    到玄霄宫,没有发现唐苋与道阳真人的身影,所以与孟秦飞分头寻找,他寻着运气找到了麒麟崖,撞见了如今的场面。
    金发老魔舒一覃初见自己亲外孙葛胤,不禁喃喃道:“葛胤.....你是若芙与炎丘的孩儿吗?”
    葛胤曾经与舒一覃有过一面之缘,如今知道自己身世,便知晓舒一覃是自己的亲外公,此次祖孙见面让葛胤甚是意外,他敛容道:“是,晚辈葛胤见过...外...舒前辈....”
    这一声欲言又止的称呼让舒一覃听得失落至极,一时间使他手足无措,怅然道:“好好....好个明理识礼的后生孙儿,先礼后兵,自是无可厚非,来吧,让外祖父探一探你的底子。”
    舒一覃如此举动让九幽冥王出乎意料,原以为他会感情用事,没有想到舒一覃坚守着自己的立场,主动出击牵制住葛胤。
    祖孙二人的斗法何其精彩,更何况葛胤已非十多年前功法低微的少年,他井然有序地以大智菩提璎珞藏与舒一覃的大泽玉寒掌稳扎稳打地过上了数十招之后,他又迅速转换为太阴阳明双指反攻舒一覃。
    舒一覃摊掌吐风,掌风袭来,即结冰晶,寒冰刺骨。
    葛胤十指齐挥,凝气成光,光锥如凿,刺穿冰晶,乍起太极金圈,光锥四射,如旋转的齿轮硬生生削切而来。
    九幽冥王目睹二人过程,美瞳微缩,愕然道:“这小子又有长进,看来真是养虎为患。”说罢瞪了一眼唐义林,命令道:“唐义林,你还等什么,还不送他上路,难道你忘记答应我的承诺吗?”
    唐义林踌躇须臾之后终露决然之色,他缓缓张开长满血筋的手掌,一团黑色毒气聚于掌心,当他准备顺势以掌心拍向道阳真人天灵盖时。
    阖目安然赴死的道阳真人一语成谶道:“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
    发人深省的一句话让唐义林怔然停住了手势,他面容凝重,紫瞳闪烁着泪光,仿佛一眼便可以望到曾经那个清俊少年的身影。
    “师尊,你堂堂逍遥门门主,怎么自己偷偷躲到蜀地种起芥菜来?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瞧见,以为你身在道宗,心向人间呢。”
    绿油油的菜园子里,清俊少年穿着一身破旧粗袍,一边帮忙摘菜,一边打趣道。
    背着菜篓子的中年男子用手臂拭去额上的汗水,道:“臭小子,这么多弟子里也就你敢打趣为师。不过我亲手种芥菜不是为了自己食用、不是为了发财,而是想身体力行地为一方百姓做些什么,芥菜所卖的银两捐给贫困人家,让贫困孩子有书读,有饭吃。师傅小时候很穷,若不是你师祖收留,早就饿死了。”
    他想起往事,侃侃而谈道:“那该是一个甲子前的事情,我与你师祖君阳真人下山历练在蜀地偶遇一位得道高僧,他和你师祖论禅与道,抓了一把芥子,和师祖打赌,猜他知道这是何物,有何用处?你师祖骄傲的很,就轻易答应了这个赌约,结果你师祖回答那是种芥菜的种子,老和尚说猜错了,原来那不是种菜的种子。”
    清俊少年疑惑道“不是种菜的种子又是何物?”
    中年道士笑道:“是啊,我那时候也疑惑,其实它就是芥菜的种子,只是那老和尚打了一手好太极,说这不是芥菜的种子,而是一味利气豁痰,温中散寒的药,我们肯定不信,结果老和尚尝试着给当地农户治病,果有奇效。师祖自然是输得心服口服,就答应了赌约,在这个地方种一辈子芥菜,你师祖到离世之时都不知芥子和芥菜是有关系的。”
    清俊少年冷哼道:“哼,出家人不打诳语,那老和尚竟然戏耍师祖。”
    中年道士否然道:“不,老和尚是在点醒我们,不要总是关在山门内坐而论道,而是要走到尘世间去感受烟尘与泥土的气息,这样我们才能真正的知道与悟道。若不是我们孤陋寡闻,焉能被人家戏耍呢,你师祖离世后,我接管了这片菜园子,春播秋收,四季循环,若我不得闲,我也会让你炎钰师兄过来打理一下。老和尚有一句话甚好: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人说须弥山可容三千世界,但你若走到凡尘之中,你会发现芥子虽小亦可纳须弥山,书中黄金屋优于道听途说,亲力亲为优于书中黄金屋。”
    他拍打清俊少年肩头,珍而重之道:“孩子,师傅希望你如那芥子一般容纳得下高耸的须弥山。”
    唐义林的迟疑是因为忆起了与道阳真人的种种往事,这让九幽冥王甚是不悦,她朝郗天肃使了个眼色。
    心领神会的郗天肃面露狠戾之色,倾尽所有灵力聚于双掌之间,朝着唐义林背后生猛击去。
    那掌心的上善道法如绽放的金色莲花,在阴阳无极圈的裹夹下飚来,唐义林浑然没有察觉,道阳真人突然起身扑来倒是让他甚为诧异。
    道阳真人抓着唐义林手臂将他重重推开,以老弱之躯尽受郗天肃睚眦报复的这一掌,一抹血箭从他喉间喷洒而出。
    原本迟疑的唐义林在此刻把所有深埋在心中对道阳真人的师徒情感瞬间爆发出来,他先是震惊,而后变成了震怒,反手聚起十层的七杀毒掌之气狠狠地打中郗天肃胸膛。
    被道阳真人挺身相护的行为给怔住的郗天肃猝不及防地受唐义林一掌,整个身体被震飞三丈之远,仰倒于地,他肝脏剧烈,血呕不止,瞪目指着道阳真人,凄然惨笑道:“师尊,任他炎易如何为非作歹....你最终还是最疼爱他.....”
    郗天肃怀着满目的不甘咽下人生的最后一口气。
    唐义林蹲下身子抱住生命垂危的道阳真人,紫瞳之泪如泉涌出,悔恨交加道:“师尊,你何苦为了我这个不争气的徒儿赔上自己的性命....”
    道阳真人的白胡子被浓血粘稠成一团,他摇首截口道:“不....芥子在小也不可轻视,当年是师尊误会了你,没能保护你,让你受了三十多年的委屈,师傅很自责很懊悔。可是此刻师傅释然了,能为我的徒儿遮风挡雨,我甘之如饴。”
    他紧紧抓住炎易的手腕,自责道:“炎易,你是师傅最器重的徒弟,我曾经想委任你为下一任门主,可连累你受同门师兄弟嫉恨,才酿成如此悲剧。”
    唐义林听着道阳真人这一席肺腑之言,想到了多年前自己偷袭他的场景,想到了少年时期授业修行的回忆。

第五百五十九章 诛心

    唐义林还想起了当年诚挚的话语:“当年证据确凿,为师是无奈之举,为师不止是你的师傅,还是逍遥门的门主,不能枉顾道规律法,为师也专程拜访了天巫婆婆,让她暗中以太极化遯之法护住你的元神,让你得以修为尸解仙身,这对你来说不是另一种机遇,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为师的良苦用心,却要被九幽冥王这些妖人的蛊惑,做出如此弑师逆天之举。这次传道大会,为师有意请你回来,就是为了将逍遥门副门主之位传授于你,想让你辅佐炎灵.....”
    陷入崩溃之中的唐义林恍然厘清了思路,原来真正在帮助自己保护自己的是自己的授业恩师,而自己却恨了他整整三十余年。
    唐义林丑陋的面容早已泪流满面,他啜泣自责道:“师傅,炎易知错了.....师傅你撑着,我带你去普什宗,求那些牛鼻子老道给你治病,就算我唐义林给他当牛做马,也请求他们治好你的病....”
    已然看透生死的道阳真人淡然一笑道:“不必浪费时间,为师寿元将至,早已料到命中有此一劫,若是能换你幡然醒悟,为师死而无憾。”
    他突然停顿了一下,许是一口气力上来,紧接着说话变得异常急促,仿佛在与生命赛跑:“你至始至终....都是师傅心中那颗....芥子,望....师傅..之死可以了结你....心中.....仇怨。”
    道阳真人终于在临死之际,将自己的心愿了结,安然阖目,他在自己最器重的徒儿唐义林怀里永远沉睡下去。
    “师尊.....”
    哭嚎声响彻整个逍遥门,一缕魂魄随风飘扬,飞向远方。
    须臾之后。
    调整心态的唐义林小心翼翼地将道阳真人的尸身放到一旁,面色肃然的他向着九幽冥王慢慢走来,浑身上下散发着杀伐怒气。
    九幽冥王邪魅一笑,往后退了一步,她身后二十名头戴面具的鬼徒向着左右跑散开去,将唐义林一人围在中间。
    其中有六名不知身份的鬼徒齐齐双手互拍,从地缝中破土钻出六面暗红冥幡,至阴至邪的鬼气随着冥幡扬起,弥漫着唐义林周身。
    唐义林紫瞳一缩,冷冷地说:“芥子**鬼阵,看来冥王你要卸磨杀驴了。”
    九幽冥王美目阴冷,语气森然道:“是啊,人若是没了价值,还不如去冥界为鬼,在本王手中这些人太多了,唐义林,本王可以捧你做邪灵之首,也可以让你魂飞魄散,你以为自己有了不死之身,就有条件选择与你一家三口隐居起来了吗?今日你承诺的事情没有办成,就算办成了,结局还是一样。”
    六名头戴面具的鬼徒高举暗红冥幡,默念冥咒,鬼气瞬间形成六棱柱体,将唐义林困在其中,暗紫色的无形鬼气如蜘蛛网般抽丝吐茧顷刻间将唐义林四肢束缚着,唐义林因是尸解仙之身,最怕的便是这鬼阵,也是他的命门,只要困在其中,所有功法道行都削去一半。
    “芥子**鬼阵,将设六名鬼徒的生辰八字以血书之匿于冥幡,此阵最是仙魔妖鬼的克星,唯独
    破阵之法便是猜出这设阵六人的生辰八字,否则须臾间阵中人只能魂飞魄散,神形俱灭。”舒一覃认出这鬼阵,不禁神色大变,匪夷所思道。
    葛胤闻言担忧不已,本想冲上前去相助唐义林时,被舒一覃横臂相拦道:“傻孩子,你是凡人之身,若是贸然入阵,你也会魂飞魄散的。”他突然换了一个口吻,寒暄道:“孩子,你娘还好吗?”
    这突如其来的关切之语让葛胤动容一怔,葛胤颔首道:“我娘很好,多谢外公关心。”
    迟来的一声“外公”,让舒一覃惊喜万分,眉眼的笑意渐浓,慨然道:“好孩子,这一声外公真好听....”
    唐义林用尽全力,大声一吼,全身绽放着金色光华,溢漫四射的数道金色光流猛烈撞击着围在唐义林周身飘散的暗紫色鬼气,谁知那暗紫色鬼气在六名鬼徒反复掀舞冥幡之后,越发强大。
    六名鬼徒齐齐咬破指肚沁出血珠向面前凌空涂抹,鲜血汇成冥符字样,将各站不同方位的冥符字样瞬间联结在一起,汇成三阴三阳六爻的六棱柱,加固了困在唐义林的鬼气光罩。
    唐义林所施展的金色光束宛如泥牛入海,毫无作用,但他无意间却发现其中一名鬼徒手背上纹有骷髅头图案,他怔然一惊,道:“唐柯.....连你都想置为父于死地吗?”
    那名头戴面具的鬼徒浑身一颤,并未言语,九幽冥王冷眼旁观,冷笑道:“唐柯,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别怪本王没有给你机会,把握好机会后,毒鹰邪王这个称号由你接任,本王必当重用。”说罢睨了一眼葛胤,只见葛胤出于对唐苋的私心而竭尽全力相助唐义林,可任他如何用指尖之力撕扯着鬼气光罩,也是徒劳无功。
    九幽冥王讥讽道:“葛胤你只是**凡胎,焉能破得了此阵,别白费工夫了。”说罢举止傲娇地打了一哈欠,道:“戏唱完了,也得去瞧瞧御天收拾那些牛鼻子收得如何。”
    话音一落,一抹魅影一闪而逝。
    缓缓摘下面具的鬼徒露出了一张脸如冠玉的英俊面庞,他唇角噙笑道:“九幽冥王说得对,唐义林,我们之间的仇怨是该清算,事到如今我也不与你扮什么父慈子孝,你杀我亲父唐义海,可有想到今日?”
    唐义林被自己养大的侄儿唐柯当众指责,心中自不是滋味,千头万绪涌上心头,苦笑道:“呵呵呵.....纵观我唐义林一生,无不是被人利用,造下不少孽债,如今沦落到了父不慈儿不孝、兄不友弟不恭、师不义徒不仁的地步。”
    他敛起悲沧之色,目露狠戾,决然道:“但是你亲父唐义海记恨我,勾结外人谋害亲兄,杀他我无愧于心.....只恨我没有将你这孩儿斩草除根。”
    被此言激怒的唐柯掩去一丝愧色,英俊面容开始抽搐扭曲,双眸亮起两淬绿光,随着他的一声低吼:“唐义林,我要将你挫骨扬灰....”
    他手中幻出一把炎天火锏,暗紫色的灵力如烈焰一般令他整个身子沸腾起来,灵识早已被欧阳御阗的灵魂满满侵占。
    炎天火锏挥
    舞间烈火冥焱翻卷着火舌向着唐义林吞噬而去,唐义林凛然不惧,哪怕因鬼阵影响,失去一半灵力的他依然选择倾其所有地向命运去抗争。
    聪明的唐义林明知自己的天巫番术对鬼阵毫无还击之力,他最终选择用逍遥门的功法予以还击。
    “乾坤阴阳,周而复始,万劫阴灵,道心可逆。”
    真诀一出,他手中阴阳环向着空中一抛,阴阳环是方才道阳真人临时前偷偷塞到他怀里,许是道阳真人意料到唐义林会遭遇不测。
    阴阳换旋转腾空,金光大绽,飞旋地砖间竟然将鬼气光罩的顶端撕开了一个圆形口子。
    唐义林余光瞥向葛胤,苦无法子的葛胤立刻浑身一震,他心领神会,知道这是唐义林在向自己求救,他高高跃起,如冲天飞箭,抵达高空时,又掉转方向,身躯倒立着,色蕴之力聚于掌心,舒臂挥掌向着鬼气光罩凿去。
    “扈力钦,不是说好了一起报仇吗?你愣着作甚,还不封阵燃起幽冥之火。”唐柯见形势不妙,火速求援,怒喝道。
    扮成鬼徒的扈力钦刷得眸光亮起一抹仇怨,当即将冥幡向上一展,直接封住了光罩顶部缺口,随即他左右掌心呼哧一拍,冥符光印噌得飞出。
    当冥符光印与炎天火锏的烈火冥焱相撞时,发出了惊天般地雷鸣声,一圈圈绿淬淬的火焰缠绕着唐义林,一步步地压缩他的生存空间。
    一条由数十颗骷髅串联成的冥链在扈力钦手中驱使下,率先将唐义林周身紧紧束缚着。
    “力钦,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与唐柯狼狈为奸,背叛于我。”唐义林紫瞳饱含失望之色,试着挣脱身上的冥链,却无计可施,悲愤交加的他问道。
    戴着面具的扈力钦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能瞥见他的眼神闪过一丝犹豫,随即被怫然之色取代,怒道:“待我不薄?我只不过是你复仇的工具罢了,你指使唐柯设局让慕容秋水在我面前自刎,在普什宗将高沛风毒杀令我被师门唾弃,最可恨的是将我授业恩师三空道人残忍杀害,一步步地逼我走向如你当年一般被正道抛弃的道路,其行可恨,其心可诛。”
    唐义林闻言瞬间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从昨日与之相见时,他从骨子里透出的那一份恨意藏也藏不住。
    “你师父的死,义父也深表同情,没事,从今以后你还有义父这个家人...”
    “活在仇恨里的人是不是不配有家人?”
    昨夜两人的一问一答充斥着猜忌、冷漠、质疑、无奈....已将情同父子的两人深深隔出一条无法迈过的鸿沟。
    唐义林眸含一丝戏谑与自嘲,惨然一笑道:“不管你信或不信,慕容秋水是我一手策划,但三空道人与高沛风之死与我唐义林毫无半点瓜葛。”

第五百六十章 而立

    扈力钦被唐义林一双坚定而坦荡的眼神所怔到了,正当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下了圈套时,面前的唐义林发出一声痛哼,炎天火锏的烈火冥焱在唐柯的狠心推送下,穿透唐义林整个胸膛。
    尸解仙之躯本有不死不灭之身,可在这特殊的情景下,谁能抵挡的了这可烧尽世间之灵的烈火冥焱。
    “哈哈哈,受死吧唐义林。”
    早已被仇恨冲昏头脑,变得亦颠亦狂的唐柯彻底释放了芥子**鬼阵的阵眼,浑然不顾及手持冥链深入鬼阵的同伴扈力钦的死活。
    芥子**鬼阵上承来自浩浩苍穹的烈火冥焱,下接藏于地底冥界的魑魅魍魉。
    鬼气光罩之中冥火纷飞、恶鬼扑嚎,唐义林与扈力钦成了冥火恶鬼争相扑咬的饕餮大餐。
    狂悖一生的唐义林不惧生死,低眸俾睨一切,顺手一抓,莹莹生辉的阴阳环回到了自己手中,他将手中的唯一生路阴阳环朝着扈力钦抛去,快意恩仇道:“扈力钦,我唐义林从不怕死,最恨的是被人冤枉,我欠你慕容秋水的一条性命,今日我还你,咱们父子情谊今日已断,恩怨同削。”
    阴阳环套在扈力钦全身,形成金色保护圆柱光罩,将扈力钦顷刻送出鬼阵之外。
    扈力钦震惊不已,张了张口,剑眸深处仍然倒影着那即将被冥火与恶鬼吞没的傲然身躯,愧疚与悔恨涌上心头。
    “咕咕.....”
    谁道人有情,鸟兽在此时此刻比之人而言,更有情意,去而复还的大金雕无召而来,不断振翅击空,反复锤打着鬼气光罩,就是为了救自己主人毒鹰邪王。
    “爹.....”
    “义林.....”
    亲眼目睹至亲至爱之人身处险境的唐苋与杜若仙,她们姗姗来迟,特别是准备冲向鬼阵之中救父的唐苋被站在这鬼阵之外束手无策的葛胤撞见,葛胤情景之下舒臂拦腰紧紧将墨绿女子抱在怀里,任由着她在怀里挣扎哭嚎着:“放开我,放开我....爹.....”
    紧随母子二人而来的还有孟秦飞,他见杜若仙不顾危险直扑向鬼阵时,孟秦飞凌空跃起,抓住杜若仙的藕臂。
    “义林,当年我松开了你,如今我决不抛下你。”
    杜若仙一心系着爱人,早已不在乎生死,她怔然藕臂一缩,含笑奔向冥火焚身的挚爱。
    孟秦飞手中紧握着被撕破的袖口一角,满怀自责的他眼睁睁地望着那挚爱一生的一对伉俪在熊熊冥火中深情相拥。
    “仙儿,明知危险,为何前
    来...我们苋儿该怎么办?”
    “儿孙自有儿孙福,但我与你早为一体,你若死了,我岂可独活。”
    幽幽冥火间传来一男一女的动情对白,见火光之中模糊了他们的身影,却将这般深沉的爱烙印在生者的心头。
    ※※※
    流年似水,荏苒两载,剑尊门内紫薇园又到紫薇盛开时。
    一座刻着:“爱女萧戊曦之墓”的墓碑前蹲着一位青袍男子,他理了理墓碑前石案上的蔬果贡品,挪出空位来放置一盘龙眼酥,满脸褶子扯出温润的笑意,道:“曦儿,今天是你的生辰,爹爹给你做了你最爱的龙眼酥,你一定好好尝尝。”
    “姝儿与歌儿他们会叫爷爷和娘了,可惜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娘亲为了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曦儿你放心,两个孩子爹会好生照料,狄印那小子已经走了两年,没有任何消息。你别怪爹,当年爹真的是气糊涂了,才骂他,没想到那小子还使性子,这一走连人影都摸不着。”
    面露愧疚的萧雁枳用委屈的口吻向着墓碑倾诉着,回想起两年前在紫薇园发生的场景。
    翻新的泥土,刚立得墓碑,眼看着萧戊曦的棺椁要被四名力士扛到墓坑内,皮肤黝黑的壮实青年激动地冲上前来,阻止道:“不可以,萧席主,曦儿是我狄印的妻子,她不该葬在紫薇园中,我要带她回流水镇.....”
    沉浸在丧女之痛的萧雁枳对狄印心怀怨怼,嗔道:“妻子...你可有父母之命....可有媒妁之言.....她从来都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萧某人是看在两个孩子不能没有父亲的面上,才允许你护送灵柩入剑尊门,但不能表示我接受你这个女婿,如今你没有保护好我女儿,让我女儿不幸早逝,这笔债我做父亲的还没与你算,你却在此胡搅蛮缠..”
    他重重横臂一推,将狄印强行推到一边,冷笑道:“呵呵,带到流水镇,你个乡野村夫,家中有几亩地,可有祖墓?可有宗祠?我可不想让我的孩子死后还不能入土为安....”
    狄印深知萧雁枳一直以来都瞧不起自己,原来他是为了不让萧戊曦为难,而处处礼让,如今这般当面羞辱,犹如火上浇油致使他不甘隐忍彻底爆发,他截口道:“够了,我狄印是无能是没有用,家里只有一亩三分地,没有祖墓没有宗祠,是我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子,但我会向你们所有人证明,我狄印不是孬种,我会让那些有份谋害曦儿的人付出惨痛代价。”桀骜的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殊不知他心中暗暗发誓道:“曦儿,你爹说得对,我现在是一无所有,只能委屈你留在此处,至少在这里,每天都有人陪你说话,你孤单不寂寞,还可以听到两个娃娃的哭闹声。但是,终有一日阿印会带你回家,回到属于我们的家。”
    墓碑新立两载,始终未见那壮实青年归来。
    萧雁枳身后挺立着刚满而立之年、清俊儒雅的灰白青年,眉眼间晕染着淡淡忧愁,他幽幽道:“雁枳叔父,你不必自责,狄印他深爱着曦儿妹妹,他断然不会有事...只是当时也怪我,没有阻止曦儿做弃母保子的决定....”
    “贯亭,你不是有阻止吗?只是曦儿一意孤行,我们又如何能拗得过母爱泛滥的曦儿。”
    葛胤循声望去,不知何时身后站着一位紫袍青年,他上唇蓄着两撇短须,为英俊的脸庞平添了一丝沉稳。
    这不禁让葛胤翻出脑海里的记忆。
    木屋外,双目尽赤的壮实青年声嘶力竭地哭嚎道:“曦儿,我不允许你死,不允许你抛弃我,我不要那孩儿,我只要你,求求你了,不要为了那孩子离开我好吗?我他妈的和这孩子连面都没见过,你这样对我真的好残忍,没有经过我同意瞒骗我,我不怪你,就求你不要舍弃我....”
    束手无策的葛胤呆立一旁,暗暗自责道:“是啊,推己及人,若躺在里面的是苋儿,那我是不是该崩溃,作为阿印兄弟的我,怎能忍心让阿印遭受这般摧骨灼心之痛?”
    在他彷徨自责之际,一声孩童哭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也让跪在地上无助的狄印浑身一震,如一只猛虎直接扑向木屋,葛胤手心顷刻间凝聚起一团祥和而无形的灵力,顺着狄印撞门而入的那一瞬间,抢先撞开那两扇将一对爱侣生生阻隔开的木门。
    葛胤眉宇间的自责与怅惘释然挥散而去,望着那奋不顾身扑向爱人的背影,他慨然一笑。
    这细微的动作与神情早被一旁的英俊青年看在眼里,哪怕时过境迁,仍然记忆犹新。
    萧雁枳略显艰难地站起身来,摇首道:“不怪你,曦儿这孩子有想法惯了,否则怎么就不听她亲爹的劝,非要在即将临盆之际特意赶到普什宗看望她师傅呢,惯坏了,嗯,对,孩子不能惯。”
    两年时光让他瞬间老了好几岁,两鬓青丝早已发白,自问自答的他像是笃定着什么,哪怕眼眶润湿却仍然面带暖暖笑容,加快脚步,着急回去见谁似得。
    单薄的背影搭配着火急火燎的步伐,令人望之不禁嘘唏不已。
    “贯亭,你今年三十而立了,是时候接管剑尊门任副门主一职,分担你萧夫子的琐事。”英俊青年拍打着葛胤肩头,满眼期许地望着他,道。
    葛胤哂道:“大哥,看来你这两年忙于灭火盟诸事,许久没有回来,不知门中之事,早在两年前我便是门内副门主,全面掌管八席,希望养精蓄锐,可以协助大哥,帮到初任逍遥门门主的麟仙师傅,而立之年是人生的分水岭,于我而言,是要激励我努力成为一个可以不需要任何人相助,靠着自己的力量撑起剑尊门这一片天,成为真正顶天立地、不惧邪魔,不怕磨难一人而立、家人大安的大丈夫。”

第五百六十一章 石殿

    度朔山,高山崖巅之处盘踞着一座火红石砖堆砌的石殿,殿名唤作磐涅殿,字体用梵文书写,笔走龙蛇、自成风骨。
    磐涅殿外的高台广场依山而建,浑然天成,古朴中不失巍峨壮阔。
    高台广场上净火锦旗随风猎猎而动,磐涅殿内较为昏暗,偌大石殿只有十几根火烛时明时暗,熠熠闪烁。
    石殿上首中央软椅上端坐着一位身着猩红衣袍的白发老者,他虽是一头白发,却蓄着如黑墨一般地长须垂于当胸,这不正是曾经在逍遥门颇有德望、慈眉善目的炎钰真人吗?
    可他的一副皮囊落到了欧阳御天手中,一双眼眸如深沉而阴晦,令人猜不出他心中所想。
    “副教主,逍遥门如今在萧雁麟手中,没有出现衰颓之势,反而上下一心,无可攻之软肋,他们为了防范我教再犯他逍遥门,竟然将入山结界改成了乾坤八荒飞仙阵,唐义林已死,没有人为我们破解结界...”下首位置站着红须黄发的老翁满脸写着愁意,为难道。
    谁知话还没说完被他身侧佝偻矮小、雪鬓霜鬟的白袍老头截口道:“淡一添,你这是逞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就算唐义林死了,我们不是还有智谋通天的舒老魔在,人家的儿子舒若尘可是当年乾坤三诸葛之一,与五毒公子唐义林可是齐名,逍遥门的小小结界怕什么,我们净火教四个老家伙到时候一哄而上,还不愁大事不成。”
    冷峻漠然的金发老者冷冷应道:“苟一勃,你这高帽戴在舒某头上,万一舒某做不到,岂不是让你自打嘴巴了,这罪名老夫可当不了。”
    端坐上首的欧阳御天用套着铜套的手指敲打着扶手,他突然停下动作,不耐烦道:“好了,你们四位是我净火教四大长老,可不是来教中说风凉话的,是让你们来此商讨应对之策,眼下逍遥门的灭火盟在孟秦飞的率领下步步紧逼,已经毁了我教在中原六个据点,乾坤各派虽然被我们一一击破,元气大伤,但短短的两年时间,他们迅速地重整旗鼓,还凝聚成一团,一致对外。”
    苟一勃不屑道:“副教主,你的担忧我们都知道,这不是给你想法子的嘛,虽然这些门派很是精诚团结,但是他们都是第三代弟子,与他们师祖相比,还相差甚远,又有何惧啊?”
    “呵呵,相差甚远?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这句俗语还是有
    所道理的。”
    拥有蓝色瞳孔的披发老者用沙哑晦涩的声音说:“萧雁麟、孟秦飞、葛胤,这三人曾经都被乾坤众人称之为乾坤之子,眼下这三个人形成了三角互助之势,萧雁麟坐镇大后方逍遥门,指点江山。孟秦飞负责运筹帷幄,聚拢乾坤各派之力。葛胤掌管剑尊门,养精蓄锐,为孟秦飞提供后援助力。”
    “那就瓦解这三角互助之势,只要三角之中有一角垮塌,再坚固的三角也不懈一击。”眼下从殿外缓缓走来一男一女,那英俊男子上唇蓄着八字胡,邪魅一笑的他朝欧阳御天赔笑作揖道:“徒儿唐柯见过师尊。”
    欧阳御天对自己的心腹徒儿唐柯甚是满意,肃容稍加辞色,哂道:“好徒儿,有魄力有胆识,你们几个老家伙是不是该向人家年轻人学习一二,多做些实事,少说些无用之言。”说罢睨了睨四大长老,咄咄之色令人胆寒。
    唐柯身后戴着骷髅形状面具的窈窕女子巧笑倩兮道:“御天,你可不能这么说我教的四大长老,他们对我教忠心耿耿,净火复教离不开他们的鼎力相助。”
    苟一勃的浑浊眼珠漾起浓浓笑意,语重心长道:“还是九幽姐姐会说话,欧阳副教主,自从我教覆灭后,我们这些老头一直被那些乾坤正道弟子戳着脊梁骨骂是净火教余孽,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净火教得以复教你欧阳副教主居功至伟,你七十年来忍辱负重,隐匿于仇人身边弯弓哈腰、佯装实力,此等隐忍才换来我派一举重创逍遥门、普什宗、剑尊门的成果,苟一勃佩服万分。哪怕教主嫌弃我几个老家伙年纪大了不比年轻人好使唤,但是只要教主有什么丰富,老头我就算粉身碎骨也没半点哼哈。”
    一向目中无人的唐柯睨了他一眼,目露鄙夷之色道:“是吗?那苟长老为何要一味地偏袒敌人,与我教作对。”
    苟一勃老目一凝,冷笑道:“年轻人说话就是不经脑子,老怪何时偏袒敌人,偏袒谁了?”
    唐柯讥诮一笑,口吻咄咄逼人道:“那狄印作何解释?他明明在一年多以前被我与龙丰二人打得几乎葬身大海,为什么他会藏身于苟长老的住处?”
    欧阳御天闻言微微一怔,眸光濛上一层光泽,愕然道:“什么,不是说狄印已死了吗?没死更好,从他手中夺来的死灵屠龙斧已然全无了当年在大哥手中撼天动地的威力,怕是被狄印以血养之,普天之下唯有他一人可驱动我教圣器死灵屠龙斧。”
    九幽冥王附和道:“御天,这有何难?既然他还活着,那我们自然要以礼相待,收为己用,这样圣器自然受我等驱使。”说着凑到欧阳御天耳边,小声呢喃了几句,这着实勾起了苟一勃等人的浓厚兴趣。
    欧阳御天浓眉一抬,颇为满意道:“好好好,甚好甚好,九幽真是我教智囊,狄印这等虎将若能为我教所用,自有裨益。苟长老,本教不怪你偏袒此人,你若是能劝服他归顺本教,前尘往事本教皆不与之追究。”
    苟一勃沉吟片刻,朝欧阳御天作揖道:“那属下试一试。”
    磐涅殿后有一条下山的窄道,苟一勃与淡一添并肩而行,顺道而下,一直往窄到拐角处的一条清寂且湍急的山涧走去。
    “淡老朽,你是不是在人家唐柯面前露馅了,不然他怎么会知道是我们将阿印藏起来的?”
    苟一勃一脸纳闷余光瞪了一眼身侧的淡一添,停住脚步,质问道。
    大感冤枉的淡一添无奈苦笑道:“老怪,老朽我有那么蠢笨不堪吗?自从阿印被那九尾狐带到我们这,老朽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决不让阿印出洞半步,什么端茶倒水的活都是老朽干,把他当做祖宗似得供着,生怕被唐柯、九幽瞧出端倪。”
    苟一勃喃喃自语道:“人常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所在,明明我等如此谨慎为何还会被唐柯发现,唐柯发现也就罢了,这九幽又打了什么鬼主意,竟然能轻易说服副教主接纳狄印,还想劝服他为己所用?”
    “你们别猜了,是扈力钦发现了狄印,定是他告知九幽,许是唐柯从九幽口中知晓,故意发难,现在唐柯里外不是人,扈力钦因舒晴而与之面和心不和,唐柯借此邀功,是想让欧阳御天对你们四大长老不信任,从而降低你们在他心中的地位,毕竟人家是后生仔,远不及你四人在教中威望。”
    两人循声望去,山涧后不知何时娉婷玉立着一名绝美的雪衣女子,一双妩媚惑心的美瞳流转间散发着淡淡凉薄气息。
    淡一添怔然问道:“什么?小缺姑娘你说是扈力钦发现阿印,何时的事情?”
    小缺微微颔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通过平淡的口吻叙述道出当时的场景。

第五百六十二章 逢生

    随着小缺的叙述淡苟二人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前日。
    亦是此地,却非此时。
    叮咚作响的山涧后有一洞窟,洞窟下荡漾着碧绿水潭,水潭中三两只红鲫鱼惬意地游曳着。
    潭影倒映着一位蓄着青皮胡、肤色黝黑、长相粗犷的壮实男子,他举着一瓶酒壶痛快豪饮,耷拉着一双半醉半醒的虎目,精神颓萎、似有惆怅之意郁结于心。
    “阿印,原来你一直躲在此处,这里可是净火教的地盘,看来苟一勃与淡一添对你非同一般啊。”
    当狄印闻声抬头时,望见眼前孑然立着身穿炭灰衣袍的俊朗青年倏然面色大变,将手中酒壶狠狠地抛了过去,手掌化拳直凿那青年面门,俨然如暴怒的猛虎遇到搏杀的敌人露出凶狠之态,他口中大喝:“扈力钦,我不找你,你却送上门,当我狄印是软柿子吗?”
    扈力钦双足一纵,凝着灵力,身形飘逸如风,向后闪躲,他气息平稳,双手交叉于背,举止状态稳健自如,冷冷地说:“我说了,曦儿师妹殒命我也深表惋惜,但你断断不能错认为我是杀人凶手,真正的凶手是敖沣,是他向九....”
    谁知扬眉眴目的狄印浑然不听规劝,对扈力钦甚是咬牙切齿,断喝道:“惋惜,够了假装仁慈给谁看,若非是你故意让曦儿为你的晴儿治病,她能出事吗?况且我那日明明听到你和唐柯在密谋着什么交易,你还浑然不顾及曦儿的死活,任由着她被人掳走,看来我夫妻二人枉做好人,为你忙里忙外,你却勾结敖沣出卖曦儿,还在此狡辩推卸,你这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狄印对扈力钦积怨已深,新仇旧恨加起来自然让狄印愤恨不满,只见他一边以虎虎生风、拳影相交的北影神拳速度极快地凿锤向扈力钦,虽然一一被扈力钦迅速躲过,但不甘心的他依然步步急逼。
    扈力钦对萧戊曦不幸殒命心有愧疚,他剑眉一皱,质问道:“既然你这么觉得,我也无话可说,说到底曦儿师妹之死,我扈力钦难辞其咎。但你在此迟早会被净火教中人发现,他们可是害死曦儿的真凶,我们可以....”
    置若罔闻的狄印截口道:“其他先别管,我先解决了你这个真凶再说。”说罢,他手心亮起一抹暗紫色光华,隐隐盛开出一朵黑色莲花何其霸道地向扈力钦扑面袭来。
    扈力钦见状惊愕不已,浮空往后猛退,他反手虚空一抹,金光耀眼四射于手心,抵掌间现出金色日月光影,与之暗紫色光华相抵互消。
    恍然震惊的扈力钦认出了狄印这一掌的功法,愕道“悉地摩诃九乘真经....为什么你会净火教绝顶功法,净火教中除了欧阳御天,就剩无极真君掌握这道功法,不然就是葛胤...”
    随着小缺叙述的结束,也将众人的思路拉回了现实之中。
    淡一添与苟一勃后脚便紧随小缺进入了洞窟之中,顺着晦暗潮湿的洞窟一直往里走,走到了一口天井大小的窟窿洞穴旁,淡苟二人相视一笑后立即朝窟窿洞穴纵身跃下。
    穿过甬道进入一间潮湿阴冷的石屋内,由破旧的虎皮毯子铺成的石床上盘膝坐着壮实青年,闭目养神的他头顶浮着一朵黑色莲花,向着他周身倾泻着暗紫余辉。
    淡一添瞪大圆目,好奇道:“其实老朽也想知道阿印你是如何学成我教绝顶功法的?”
    狄印蓦然睁眸,从他眼眸中隐隐看到一年多以前,他在度朔山与龙丰、唐柯打斗的场景
    。
    湖海谷崖边。
    狄印在龙丰与唐柯联手猛攻下,整整过了数十招,仍然难以匹敌,被两人硬是逼到了湖海谷崖边,他方才硬生生地挨了幻出银龙真身的龙丰偷袭一掌,口吐鲜血,扭头发现身后是沉入圣灵坛的湛湛大海。
    “黑小子,你果然比你兄弟葛胤、扈力钦缺脑子,缺根筋,一腔热血就贸然前来报仇。”唐柯白了狄印一眼,用鄙夷的口吻说。
    狄印虎目尽透着仇恨之意,愠道:“杀人不过头点地,要什么算计要什么筹谋,一斧子杀了你们,就算是死了,我狄印也认命,反正我早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
    敖沣讥笑道:“就算你不惜命,也要搞清楚,谁才是真凶吧,我们只是想让你的孩子一出世便充满着这世间最顶级的功法与修为,并未打算害他性命。真正害死你妻子的人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阻拦你救妻、自私地选择保子弃妻的所谓正道人士,以及与你平日里称兄道弟、肝胆相照的兄弟葛胤与扈力钦。”
    虽然敖沣话语有意离间狄印与葛胤的感情,但这话却正中狄印下怀,无助的狄印亲眼送走了自己的所爱,所有人都拦着他,这让他深深地感受到正道人士的冰冷与无情,对于情义至上的他来说,正邪善恶比不上浓浓的情义。
    当年他也是因为如此,而与扈力钦决裂,哪怕北苍派作恶多端,在他看来最难以辜负的是师恩。
    狄印闻言甚是闷头棒喝,恍惚沉思的他脑子里一帧一帧翻过自己被葛胤、孟秦飞、谷灿等人拦在木屋外的画面。
    “得罪了。”谷灿与邱季伯架着狄印双臂,将他死死地压倒于地。
    拼死挣扎的狄印依然激烈地挣扎,他双目尽赤,声嘶力竭地哭嚎道:“曦儿,我不允许你死,不允许你抛弃我,我不要那孩儿,我只要你,求求你了,不要为了那孩子离开我好吗?我他妈的和这孩子连面都没见过,你这样对我真的好残忍,没有经过我同意瞒骗我,我不怪你,就求你不要舍弃我....”
    无助、悲痛、怨恨多种情绪交织心头,最后只剩下了满腔愤怒,这种愤恨瞬间点燃了狄印手中紧握的死灵屠龙斧的怒火。
    “你们都是假仁假义的伪君子,都得去死。”
    藏在魔斧之中的欧阳御阗元神满满占据着狄印的灵识,散发着浑身戾气的他蓦然张开血红的虎目、睚眦欲裂、怒吼道。
    他猛然举斧势如破竹地劈斩向唐柯与敖沣二人,两人怔然飘然浮起,努力避开,并颇有默契地分散在狄印的一前一后,做好拿下他的准备。
    魔斧之力扑空落地,在土地上裂开一条狭长的地缝。
    唐柯为了吸引狄印的所有注意力,让敖沣变幻出真身偷袭于狄印。他全力以赴施以一掌,此掌掌风恶毒至极,焕发着浓浓的嗜血之气。
    狄印岂能坐以待毙,立即将聚集在丹田中的真气逼于单掌,呼之而出的是滚滚黑雾,与他九窍间冒出浓浓煞气的黑雾汇成一个巨大通透且凄厉诡异的手掌,与之对掌相撞。
    谁知那龙丰如一条灵活的水蛇猝不及防地以尾端缠住他的脖颈令他不得呼吸,以头部张开龙口重重咬在狄印握斧的手背,疼得狄印长啸痛哼:“啊啊.....”
    他怔然松开死灵屠龙斧,而死灵屠龙斧散发出缕缕血气不断钻进狄印的九窍之中,扭曲的面孔像是被体内的元
    神拉扯争斗间变了形状。
    唐柯见狄印像是中了魔怔一般,双手死死地摁着额角,不再反击,他得意一笑,冷不防拍出一抹七杀毒掌,重击狄印胸膛。
    狄印顺势向后仰倒,无助的身体向着大海摇摇坠下,但是对于他而言,体内侵袭的力量撕扯着自己的灵魂,这种痛苦比之胸口一掌疼上千倍万倍。
    “噗通”一声。
    置于绝境的他沉入海底,湛蓝的深海中折射着一抹透亮的光路水道,突然出现一只九尾狐仙,她圣洁美艳如九天玄女下凡,眉染深情与忧思,绝尘而来。
    疼到失去知觉的狄印任由着自己沉入海中,缓缓闭上了疲倦的虎目,昏厥过去。
    狄印自从萧戊曦死后,他一心报仇,也是一味求死而生,那逢生之路又该何去何处。
    朦胧的睡梦里,依稀看到那爱到骨子里的温婉女子,她一身质朴裙纱从火房灶台上蓦然转身,朝着自己盈盈一笑。
    可当自己要伸手触摸她时,却飘散无踪。
    “曦儿.....曦儿.....别走......”
    当昏迷许久的狄印睁开双目时,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温婉女子,而是美艳妩媚的雪袄女子。
    黯然失落的他怔然松开原先紧紧握住雪袄女子的玉腕,一个转身才发现胸口的剧痛牵引着全身,加之来自右脚传来撕裂般地阵痛,疼得他龇牙咧嘴。
    “别动....你这条命可是我从阎王爷那抢回来的,好生养着,不要为了扮演痴情郎而寻死觅活。”雪袄女子敛起怜惜心疼之色,讥讽道。
    郁闷难舒的狄印抬起眼睑睨向那雪袄女子,本欲对她加以斥责时,却发现她正在用一块黑色布帛为自己包扎着腿部伤口,温柔细致的举止神情不禁让狄印想起了萧戊曦,人影交叠,心疲神倦的他竟产生了错觉,痴痴唤道:“曦儿...”
    雪袄女子闻言先是神情怅惘一滞,而后颦眉间闪过一丝嗔色,将放在自己膝盖上狄印的腿撒手一挪,这手法虽然不重,却把狄印疼得呱呱大叫道:“哎呦喂,小缺你干嘛?疼死老子了。”
    小缺玉容掠过怜惜之色,很快被漠然取代,冷哼道:“哼,亏你还是个大男人,一点割皮切肉的小伤,至于哭天喊地吗?”
    谁知这句话正中狄印敏感的心结,仰靠着墙壁,悲凉苦笑道:“是啊,我就是个废物,连妻子都保护不了的废物....根本算个屁大男人....”
    口硬心软的小缺忍不住流露出心疼之色,她兀自伸荑将狄印右脚轻拿轻放到自己膝盖上,一边小心翼翼地包扎完伤口,一边续道:“若是废物就更不该自暴自弃,你的曦儿要是知道岂不后悔嫁给你了,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连净火教的妖兽海鬣蜥都伤不了你,你说不定还是净火教的克星呢,所以要好好养伤,以图来日....”
    狄印瞠目结舌,骇然道:“什么海鬣蜥伤不了我?我们现在在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是坠入大海之中吗?”
    小缺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叙述道:“是啊,你坠入大海之后,我便后脚追了上去,还来不及救你,便遇到了被困于乾坤八荒飞仙阵的海鬣蜥.....”
    在小缺声情并茂的讲述下,狄印模模糊糊间记起了些什么,仿若进入了深海梦境之中。

第五百六十三章 焱灵

    幽蓝深海里,一只深青色的庞然大物向着坠落昏厥的狄印靠近,它模样古怪,头部突出个瘤,三条青色尾巴如划水的桨,滑稽而有趣,但它严肃的青幽兽目瞪着狄印。
    长如蛇信的舌头脱口而出,直接翻卷向狄印,幸而那九尾狐仙的来临扰乱了这妖兽饱餐一顿的计划。
    她娇喝一声,藕臂一张,浑身上下散发出浓浓的妖气,九条毛茸茸的白色狐尾向外蔓延伸长数倍,迅速没过她的头顶,分成两条路径,一边将妖兽兽目连脑袋缠绕着里外三圈,令其一叶障目,一边动如脱兔地向着狄印腰部伸去,大有救护之意。
    岂料这妖兽被蒙住了兽目导致他脾气狂躁起来,伸出老长的舌头狠狠翻卷甩动,直接拍打在狄印胸膛上,伤上加伤的狄印面色一紧,整个人受力而狠狠撞击到岩石上,右脚更是被海中岩石尖锐之处划破一道狭长的口子,且因为被狠狠地受力撞击而发出嘎吱的骨折脆响声。
    九尾狐仙眼见那昏厥的狄印发出一声痛哼惨叫,身子似浮萍般随着水中浮力而向上浮起,心揪成一团的九尾狐仙立即松开遮蔽妖兽兽目的雪白狐尾。
    她发力驱使所有雪白狐尾铺天盖地地卷裹起狄印的身躯。
    一张血盆大口猛然咬下,硬生生咬断雪白狐尾,把狄印整个吞到肚子里。
    “狄印....”
    九尾狐仙惊骇万分,悲愤交加的她唤了一声狄印的名字后,登时变得杏目圆睁,清眸充满着逼人的杀气。
    她咬着贝齿忍痛将撕裂的雪白狐尾振奋一抖,又幻出了崭新的九条尾巴,玉掌一翻,瞬息间长出了十根锋利的爪子,她倏然挥起利爪扑空抓向妖兽,幽绿妖光隐隐闪烁。
    这时的妖兽古怪异常,兽目呆滞,腮边晕染着血红之光,忽而两行晶莹兽泪流溢而出,这一点让九尾狐仙震惊不已。
    紧接着令她意料之外的是妖兽竟然将原本吞到肚子里的狄印吐出。
    一番叙述下让此时此刻的狄印甚是骇然,狄印匪夷所思道:“什么?这畜生还会哭?”
    小缺颔首道:“对,不仅如此,它还变得非常友善,带我二人来到了曾经是净火教的总坛圣地御凰殿中。多年前音音与葛胤有与之周旋过,奈何这海鬣蜥凶悍无比,根本占不得一丝一毫的便宜,葛胤还被它咬断了手臂。”
    狄印沉
    思片刻,不禁浮想联翩道:“为什么会这样呢?它难道看上我....”
    小缺噗嗤一笑,笑颜如花,美艳不可方物,让狄印莫名感到焕然一新的清新感扑面而来,只听她啐道:“看上你吗?你身上有什么值得让它看上的地方。”
    她敛容道:“不过我估计是因为你身上有很重的魔气,准备说是来自于死灵屠龙斧身上的元神戾气,海鬣蜥据说曾经与净火教教主欧阳御阗很亲密,它许是在你身上感受到它主人的气息,所以对你口下留情,还将你我带入这水火不侵的圣灵坛御凰殿之中。”
    狄印闻言目光四处逡巡周边,发现自己原来置身于由玄色石砖砌成庄严肃穆的宫殿,宫殿八根内柱尤为特别,暗棕色巨柱上内嵌着栩栩如生的火红凤鸟与凰鸟,双双互相缠绕在巨柱上,相得映彰,别有趣味。
    大殿顶部雕刻着一大朵净火黑莲图案,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御凰殿被闲置荒废了整整七十余年,内部陈设却依然一尘不染。
    两日后。
    狄印身上伤势有所好转,他扶着墙壁来回走了两圈,索性腋下夹着一根木棍支撑着受伤的右腿,他皱眉道:“躲在此处,也不是办法,小缺我们想个法子逃出去吧,谁知道那海鬣蜥是敌是友?畜生可是不定性的。”
    小缺未回答,只是朝他微微颔首,两人便各自朝相反的方向贴墙寻找离开的蛛丝马迹。
    狄印摸墙走了许久,隐约摸到一处墙体深深凹陷下去,可当他的手掌一不注意摸了个空,贴到了凹陷槽体时,他感觉体内有一处紫色魔气登时从身体溢漫而出,身体的异样也让他有一种瞬间被榨干的错觉。
    紫色魔气依次被吸纳到凹槽处之后,雕刻在凹槽处的黑色莲花竟莫名亮起妖冶紫光。
    “轰隆”
    从狄印头顶传来一声巨响,他顶部的殿砖顷刻间坍塌碎裂,碎石滚落下来,狄印旋即侧身躲避。
    那坍塌碎裂的顶部竟露出一个方正深长的黑洞,从黑洞里涌出一个个燃烧着赤团火焰的圆球,陆续朝着狄印砸来。
    轻敌的狄印以为自己运气好,开启了机关,他正沉浸在喜悦之中,却没料到祸福相依,顷刻而至。
    一道光如闪电一般欺身而来,小缺现出九尾狐身将不良于行的狄印护在身下,她尽受圆球一个个砸在自己后背。
    狄印恍然一惊,回过神后,发现那一只九尾雪狐紧闭狐目、面透痛苦之色,那一刻他满满感激之情涌上心头,喝道:“小缺.....”
    小缺后背忍受着千锤万凿、炽热灼烧的痛楚,依然敛起容色,嗔道:“别吵,这净火可不是你凡人之身可承受的,我是妖族,大不了被烫去毛发,不必担心。”
    这言语虽透着盛气凌人之意,但被她说出口却隐隐发出痛哼颤音,许是被那一团团赤焰火球所灼伤所致,她又是要强之人言语说着无碍,声音却将她出卖了。
    一团凶焰火球狠狠地砸到她的后背,远远超出她所能承受的范围,致使她幻成人形倒在狄印怀里。
    狄印将小缺搂在怀里,重伤之下的小缺止不住地呛出几口浓血,弄得狄印方寸大乱,想着如今只剩下至情至性的小缺可以做到如此奋不顾身地对待自己,不由心中悲痛不舍,急道:“小缺...小缺....”
    此时,黑洞吞吐完最后一团凶焰火球后,悉数飞出至魅至幻且通体火红色的魔灵,这些魔灵面色狰狞,七窍镂空且燃着一淬熊熊净火,内穿红软甲,外披兜帽火红披风,披风上赫然可见净火教黑莲标志。
    小缺虽身受重伤,却没有缓解,她斜睨周遭围拱而来的魔灵,怔然道:“这是七十年前被一举镇压在此的剩余焱灵,怨望凶戾,你一人难以对付,狄印你快走,我拦住他们,别管我。”
    倔强的女子在即便如此还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安危,狄印动容万分,热血澎湃,摇首道:“不,谁都不要牺牲,要么你离开,要么我们一起死。”
    这句话让小缺骇然一怔,热泪盈眶的她不知为何灿然一笑,她紧紧握住狄印的手掌,仿佛早已将自己性命与之捆绑在一起,将生死置之度外。
    热血沸腾的狄印昂首挺胸,全身焕发出乳白色的光华,瞬间在他周身凝成一座乳白色的圣山幻影,随着他双掌举空抡转,所有光华向着四周围拱而来的焱灵扫荡去。
    凶戾执著的焱灵可谓是前仆后继,似乎对围在中间的一男一女势在必得,有的焱灵趁着狄印喘息换招空隙,身形如魅一般,直接矮身突袭狄印的双脚与后背,速度极快,让人难以抵挡。
    此时狄印慌张意乱之下,见难以应对这行踪难测的焱灵,便用宽厚的胸膛将他挺身护在怀里,双臂狠狠甩起,以鸿蒙臂力将欺近的焱灵重重拍开,但焱灵越来越多,几乎压缩了狄印所有的生存空间,令狄印狂躁起来,发出一声厉吼:“你们这些妖孽,滚.....”

第五百六十四章 斧灵

    意念之间,狄印激发了他体内诡异而强大的紫色魔气,幻出一把死灵屠龙斧的光影,在半空中旋转横扫,周身环伺的焱灵尽数被弹开。
    “死灵屠龙斧....不是被那唐柯夺走了吗?怎么还会出现....”狄印极力平复激动的情绪,骇然惊道。
    小缺冷瞳一缩,思忖道:“看来这死灵屠龙斧与你一身精血早已融合在一起,即便在遥远的地方,你可以召唤出斧灵,化解危机。”
    “斧灵....”
    狄印闻言后陷入沉思之中,他隐隐察觉到了死灵屠龙斧每每沾染自己血迹时,就会狂躁兴奋起来,仿佛自己与那斧头融为一体一般。
    此时眼前所有凶狠邪魅的焱灵悉数朝着狄印匍匐跪地,齐声大喝道:“浩浩净火,涅槃寂静,黑莲降世,渡厄无边。”
    不知为何狄印听到这一句净火教口令时,竟痴痴迷迷,犹中魔怔,喃喃自语:“浩浩净火,涅槃寂静,黑莲降世,渡厄无边。”
    当他话音一落,这无数只焱灵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化作紫色光辉倾泻融入狄印印堂,另一部分的紫色魔气悉数没入墙面,墙面哗得透射出字字辉光,一行行潇洒飘逸的的梵文字体印现其中。
    经过狄印简单明了的概述后,淡一添与苟一勃纷纷面透匪夷之色,张了张惊讶的口,两人互望一眼,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神色,心直口快的淡一添思忖道:“原来你小子走了狗屎运,得到了我教中绝密心法。你方才说得斧灵,绝有可能是我们欧阳教主的元神,焱灵与海鬣蜥对你礼遇有加,估计是将你错认成我们教主、至于异空驱使魔斧之威,倒是匪夷所思。”
    苟一勃拍了拍狄印肩头,目露刮目之色,道:“净莲花大士心咒 和悉地摩诃九乘真经皆是我教至高无上的功法,阿印你这悟性本就差强人意,却能在不到两年的工夫修习完成此功法,这悟性大致是你体内残留着魔斧斧灵所致,说明你与我教有缘,不如你加入我教算了,反正正道人士屡次阻拦你救妻,害得曦儿香消玉殒,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何尝不是为了一己私欲而牺牲无辜之人,与我们这些被他们称之为冷血残暴的魔教魔头相比,又有何异呢。”
    狄印落难时多亏苟一勃与淡一添所救,又师承二人,他深知两人是净火魔教,却更喜欢这二人快意恩仇的豪爽性子,此刻自然对两人所言并无反感之意,他脑子里一遍又一遍重复回忆着萧戊曦临盆那一日,所有正道人士无情地阻挡着自己,每每想起他紧咬虎牙,如切肤之痛疼到骨髓。
    他双拳紧握发出咯咯脆响,愤恨难当道:“普什宗、太乙宫这些道貌岸然的无耻正道,为了虚无缥缈的魔道,竟然忍心对未出世的稚子下毒手,若非他们将仁义道德压在曦儿身上,曦儿断然不会选择弃母保子的做法。”
    “年轻人有如此远见,比之那些固执自傲的牛鼻子老道要强上许多,真乃冲出樊笼的雏鸟,飞高望远,不被浮云而遮望眼,自得真谛自在。”
    众人循声抬首望去,原来欧阳御天在洞窟外,以功法传音的方式说话。
    狄印见行踪败露,便与苟一勃等人坦然面对,陆续走到了洞窟口,洞窟外站着欧阳御天、九幽冥王、舒一覃、段一桓、唐柯等人,如此
    声势浩大,不禁让狄印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他双拳紧握,冷哼道:“哼,别以为你夸我两句,我就不与你算一算我妻子腹中孩子种了你净火教黑莲之事。”
    欧阳御天坦然道:“此事虽是本教所为,但本教绝无伤害你妻儿性命之意,只是我亲兄欧阳御阗的元神藏在死灵屠龙斧已久,而圣斧被你以血祭之,元神与你性命共存,而本教听闻敖沣说你妻子腹中所孕育之子,是净火黑莲托生的最佳人选,那天选之子必承其重,本教本打算将所有功法与圣教之力倾囊授予那孩子,让他成为非凡之子。只是那三清老道过于执拗,总是指责我教所做所为是旁门左道、魔教行径,还未实证便全盘否定,如此之深的成见才酿成你妻子的悲剧。”
    说着他拱手朝狄印恭敬一鞠,致歉道:“不管如此,本教也难辞其咎,在此向你致歉,还望小兄弟海涵万分。”他诚意满满,令人骇然。
    这不禁让狄印怒气渐消,还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感,也在此刻不明其意的唐柯挑衅道:“狄印,我们教主纡尊降贵向你这等乡野粗鄙之人道歉,你还犹豫什么,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罢,伸手欲抓住狄印肩头,大有对狄印出手对付之意,幸而狄印侧身躲开。
    狄印本就性子倨傲,被唐柯言语挑拨下,冷哼道:“好呀,上罚酒便是,老子要是犹豫便是孬种。”
    他立即双指一凝,一撮净火之焰噗嗤燃起,瞬息间光芒四射,身后浮起一朵净火黑莲光晕神圣而妖艳。
    唐柯一向瞧不起狄印,难免对狄印轻敌,他一掌七杀毒气内蕴拍去,谁知那净火光芒以暗紫色辉光形成一抹抹光陨,如流星雨一般倾泻而下,手指间的净火之焰幻出妖冶黑莲随之绽放,卸去了七杀毒气的掌势,还让唐柯受挫而踉跄后退,败于下风。
    不服气的唐柯准备驭掌还击,却被欧阳御天横臂相拦,道:“唐柯不得对我教贵客无礼。”
    谁知唐柯不甘心道:“师尊,这小子....”
    喜怒无常的欧阳御天冷眸一寒,广袖一甩,一抹紫气冷不防打在唐柯脸上,如耳光一般响亮。
    只听他厉声道:“让你别找贵客麻烦,难道听不懂吗?从今以后,狄印是我教中贵客,所有人不得对其无礼,否则休怪本教以教规严惩。”
    说罢,袖口一抖,一把死灵屠龙斧浮空而现,他将魔斧一扬送到狄印面前,欣然道:“孽徒无礼莫要见怪,这死灵屠龙斧与你有缘,本教物归原主,希望你与本教能够化干戈为玉帛。”
    素无心机的狄印被欧阳御天如此礼遇有加的行为所震惊到了,百思不得其解的他唯有对眼前的欧阳御天多了一些好感。
    他缓缓接过死灵屠龙斧,原本暗淡无光的魔斧乍然亮起暗绿色幽光,他隐隐感觉到来自于这魔斧之中的沸腾热血,他顿时感到一阵亢奋,全身拥有使不完的气劲,仿佛自己与魔斧早已血脉相连。
    天巫番外门,黄泉渊。
    极渊峭石之上,蹲踞着一只大金雕,它兽容无精打采,时不时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啸声,似是在思念逝去的故人。
    对岸伫立着一位长身玉立的俊朗青年,身后负着一把乌黑如炭的长刀,他身着一袭炭灰衣衫,随风猎猎飘动,飘逸长巾轻束着流发,几缕发丝不安分困于束发之中溜了出来,垂溢而下,为炭灰青年平添了俊美之态。
    他剑眉凝着一丝怅惘悔恨之色,望着对岸的大金雕,幽幽道:“我知道你是生我气,嘲笑我愚蠢,被唐柯算计利用,对自己的义父下手。”
    “蓂灵,我曾经听我爹说过一个关于你同族的故事,名叫亸凤破鸾,相传在汉时的西域小国羯宾国国王偶然得到一只鸾鸟,他花尽心思就是想让这鸾鸟鸣叫一声,但三年了它不曾鸣一声,后来王后提出了一个建议,便是让这只鸟看到同类或许会叫,不如试着用镜子照一下它,让它看到自己的模样。果然那国王按照王后所言去做,结果那鸟不知为何慨然悲鸣,展翅奋飞而死。”
    此时来了两位并肩而行的女子,其中墨绿衣裳的秀美女子启唇缓缓说道,清丽透亮的灵眸时不时瞥向炭灰青年,道:“我爹说青鸟最是情钟,见不得生离死别,它定是想到所爱之人不在身侧,镜中形单影只,因而悲愤。爹说他与娘的情感便是如此,谁也离不开谁,若是离开了,他便不是唐义林,而是心狠手辣、人人忌惮的毒鹰邪王。我不明白这其中之意,可当看到我那傻娘亲即便是净火焚身也要随爹离去。”
    那位唤作蓂灵的丰腴女子,她芳菲妩媚的容颜流露出疼惜之色,恻然道:“苋儿,你像极了你爹娘,为爱而生,为爱而恨,为爱而死。有时候活着不能那么较真,否则痛苦的只有自己。”
    唐苋虽然对蓂灵所言有所触动,但很快恢复了漠然神色,冷哼道:“哼,只是我爹娘爱得悲惨,全是拜人所赐,逍遥门的师兄弟们一个个算计我爹这也就罢了,他万万想不到自己最终却被尽心尽力培养的唐柯与扈力钦合谋施以芥子**鬼阵,落个尸骨无存的下惨。难怪说好人做不得,好人没有好报....”
    她突然极目瞪向炭灰青年,灵眸浓浓恨意,冷冽森然,嗔道:“扈力钦,若不是我爹生前还不牺用阴阳环救你一命,我唐苋早就将你挫骨扬灰,以报父母之仇。但是冤有头债有主,你是被唐柯算计利用,最该死的是唐柯。”她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仇人啖肉啃骨以解她心头之恨。
    扈力钦并未转身,而是兀自仰首发出一声喟叹,往事幕幕交织心头。
    他依稀还记得那一日,自己想要置之死地的唐义林竟然将自己唯一逃生机会阴阳环向着自己抛来,等于说是把生的希望留给了自己。
    唐义林还坦然对自己说道:“扈力钦,我唐义林从不怕死,最恨的是被人冤枉,我欠你慕容秋水的一条性命,今日我还你,咱们父子情谊今日已断,恩怨同消。”
    话语决绝却饱含深情,至今仍然言犹在耳,那股子的愧疚瞬间蔓延心防。
    “哼...炎易....你......” 他敬爱的恩师三空道人被血黑之人以宿铁刀偷袭时,留下的一句愕然话语,如今想来是自己听岔了,不是说:炎易,应该是炎钰,这样所有的逻辑依然成立,他反复琢磨,许是三空道人与炎钰真人交谈,三空道人自然与炎钰真人毫无戒心,可谁曾想那炎钰真人竟是欧阳御天,炎钰与炎易前音相同,再加之自己因为高沛风与慕容秋水之死,对唐义林有所成见、心存疑心,才让唐柯有可趁之机。

第五百六十五章 九幽

    扈力钦如今想来悔之晚矣,双掌紧握成拳,而此时他突然想起了舒晴的一句话:“力钦,仇恨只会让人迷失真心,唐义林因为杜师叔选择放下仇恨,却遭到九幽冥王的嫉恨,她借你二人的手除掉唐义林,她何尝不是三十多年前借着唐义林的仇恨而颠覆乾坤。仇恨伤人却最伤己,希望你能放下仇恨,放下私欲,以正道公心而战,这样反而能无愧于心。”
    一席振聋发聩的话语每每让扈力钦想起来,他都思忖许久,话中之理并无道理,他何尝不是不知道,半生为仇恨奔波的自己,却因仇恨而伤害了自己最亲的人,这是多大的讽刺。
    “呵呵,道人易,说已难,唐门主你何尝不是被人利用,孰敌孰友,你可分得清。”扈力钦怅然冷笑,笑声苦涩而又杂糅着戏谑味道。
    唐苋闻言娇躯为之一震,容色闪过一丝不确定的迷茫,沉默良久,她才敛起容色,漠然道:“你有恨,我有仇,但是你也有顾虑,是怕阴阳离合蛊吧,若是我告诉你,此蛊我能解,你可否与我联手除了他。”
    这一句话着实具有吸引力,蓦然转身的他剑眸亮起耀眼星光,一扫之前的怅惘与犹豫之态。
    九幽殿。
    “咳咳...”
    独龙纹面的白发老妪拄着冥魂玉杖端坐于大殿中央上首椅子上,睨了一眼身侧的唐苋,话中有话道:“没想到你两个小娃娃还可以这么平静的站在一起,原以为你二人一见面定是你死我活。”
    “师姐说笑了,唐义林之死怪不得扈力钦,力钦也是被唐柯挑唆利用,苋儿是知道的,这是唐义林与唐柯的仇怨。”戴着骷髅面具的窈窕女子温然道。
    天巫婆婆冷哼一声,没有搭理下首的窈窕女子,反而对唐苋稍加辞色道:“苋儿,今日贵客不少,还有两位贵客约摸着到天巫番外门门口,你且代表婆婆亲身相迎,务必礼遇,不可怠慢。”
    唐苋微微颔首道:“是,苋儿这就去。”说罢走过窈窕女子身侧微微一笑,但是这一笑很世故,许是因为唐苋在唐义林之事后与她产生了隔阂与疑窦。
    扈力钦见状,也朝天巫婆婆作揖道:“天巫婆婆,冥王,那扈力钦也先行离开。”
    天巫婆婆等唐苋与扈力钦先后走出九幽殿后,面色倏然铁青,他用玉杖狠狠戳点着地砖,厉声道:“九幽,为了一个欧阳御阗,你到处搅#弄风云,你利用唐义林先后让逍遥门与剑尊门内部四分五裂,你的净火教已然复辟,你何时才甘愿收手。”
    九幽冥王面不改色,淡淡应道:“师姐,唐义林不听话了,师妹只能放手,不过你放心,他的女儿我决不会贸然杀之,毕竟好不容易将她救活,又是那么听话乖巧的姑娘,像极了年轻时的我.....”
    天巫婆婆打断她的话头,语透质疑道:“是吗?九幽那你此次专程来此,为了何事,还如此兴师动众,带着你净火教四大长老,怎么,你灭了那么多门派,接下来是不是准备灭我天巫番外门?”
    九幽冥王娇躯一震,神色微露慌张,连忙解释道:“师姐言重了,九幽不知师姐你为何对我有如此深的成见,天巫番外门是九幽师门,九幽岂能背叛师门。”
    说着她幽幽一叹,晓之以情道:“只是九幽此生独独有一个心愿,便是与御阗长相厮守。但是七十多年前,这些正道人士偏偏说我净火教行恶作歹,研制焱灵为魔教行径,不分青红皂白便群起而攻之,净火一灭,御阗殒命,九幽感恩师姐搭救,才得以生还,可九幽不甘,九幽今日所作所为,不是为了争天下、图霸业,只是要御阗完完整整的站在我面前。师姐如此责怪我,我都毫无怨言,只是御阗还未复生,他魂灵在唐柯体内,元神却困在死灵屠龙斧之中....”
    天巫婆婆似乎猜出九幽冥王心中所求,老目一缩,截口道:“你是想让老身将死灵屠龙斧中的元神融到唐柯体内。”
    九幽冥王颔首附和道:“是,师姐英明,除此之外,那狄印的一身精血早已与我教圣器熔合在一起,死灵屠龙斧只为他一人所驱使,希望师姐届时能将狄印与圣器投入真火岩浆池潭之中,真正做到熔炼合一。否则狄印早晚被圣器丧失神识,入魔癫狂。”
    天巫婆婆疾言厉色否然道:“不可,九幽你想得倒是好,把活生生一个人与那魔斧熔炼合一,此等有损阴德之事,老身断然不会做,况且人器熔炼合一,只会让那魔斧越发无敌,对乾坤正道又有何益处。”
    九幽冥王见天巫婆婆老谋机敏,不受其惑,便软下心肠,换了一个口吻道:“师姐误会了,师妹只是怕那狄印入魔,到时候也是一发不可收拾,既然师姐不愿意,那师妹也不勉强,只是将圣器中的元神引入唐柯体内之事,还望师姐务必相助,师妹答应你,只要御阗复生,我与他携手退出乾坤正邪之争,永不为恶,若违背誓言,我九幽必遭天罚,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为了取得天巫婆婆的信任与相助,九幽冥王不惜举起单掌,立下恶毒誓言,这等用心让天巫婆婆终究心软。
    天巫婆婆与师妹九幽相依相伴三百余载,虽因心性不同,但始终是感情深厚,她目睹师妹九幽如何与欧阳御阗结识相爱相守,最终为了他的私欲与贪婪一步步为爱入魔。
    她嘘唏不已道:“哎,你和苋儿骨子里就是个至情至爱的傻姑娘,都一样都一样,她为了葛胤不顾生死,你为了欧阳御阗为爱入魔。是老身当年的罪过啊,一百多年前,不该答应宸头陀,让你成为净火教的什么圣使。”
    在天巫婆婆痛定思痛的回忆讲述下,仿佛回到了一百多年前九幽殿内。
    “天巫婆婆,本教初立不过二百年,本教传于西域,经过前面三任教主殚精竭虑,才在度朔山有如此基业。令师妹九幽与我教有缘,还望婆婆同意九幽担任我教圣使之位,以便更好地为我教传道授法、灭尽世间恶欲。”
    干瘦的光头老者,身穿净火教教主衣袍,他五官尽是西域长相,眉宇间却柔和慈祥,让人愿意亲近几分。
    似有顾虑的天巫婆婆犹豫道:“宸头陀,不是老身不答应你,老身知道你净火教一直虽然远遁海外,但一直为人间正道奔走,承蒙贵教高看我天巫番外门。只是我这师妹心性不羁、恣意惯了,若是在你教中任要职,只怕受不了你们的教规,反而徒增麻烦。”
    “师姐,哪有这么说你师妹的,九幽虽然信马由缰惯了,但是说我怕教规,那岂不是丢了我门中脸面。”负手而来的俏美女子,明艳灵动、天真活泼,宛如一朵刚刚盛开的花儿灿烂美丽。
    岁月除了有
    抹平伤痛的能力以外,还会镌刻青春年华最美的模样,九幽冥王被天巫婆婆的思绪带回了曾经那欢乐有趣的时光,她渐渐露出甜蜜的笑容。
    度朔山,海滩边。
    “冥王师叔,你是不是在想情郎.....”
    坐在海滩边打坐冥想的九幽蓦然睁眼,转身发现一名玄衣少年将脑袋贴靠着自己,露出坏坏笑容,这模样让她莫名一怔,用手指关节轻轻敲打他的脑门,道:“臭小子,谁想情郎了,师叔我是在打坐,你小子这六根不净,满脑子怎么老想着这般邪淫龌龊之事。”
    玄衣少年皱眉揉了揉脑门,听着九幽说完后,否然道:“师叔真是无趣,有情人终成眷属哪是邪淫龌龊之事,那中土许多老百姓为何又要成家生子,若无你所说的邪淫龌龊之事,你我又何以降生人世呢。”
    被他说得九幽娇颜一红,一时语塞,这般言语闪烁,饶是被玄衣少年看在眼底,他眉锋一扬,揶揄道:“莫非师叔活了三百多岁还未经情事?哎呀,那方才是御阗无礼了,怎么可以把师叔打坐入定曲解成了想情郎....”
    九幽一把揪起玄衣少年的耳朵,嗔道:“好小子,转个弯子取笑你师叔呀,看我不替你师尊好好管教你这顽劣徒儿。”
    玄衣少年如一只皮猴似得,见情形不对,忙不迭地挣脱了九幽的掣肘,撒腿就跑,连忙告饶道:“师叔,御阗错了,师叔饶命呀,御阗再也不敢了。”
    哪知九幽得理不饶还在他身后追赶着,口吻泼辣道:“臭小子,说声错了就行了吗?快给我站住.....”
    你追我赶,嬉戏怒骂,记忆犹新,恍若隔世。
    天巫婆婆叹息道:“九幽啊,你多少年都是这样,有事才会与老身相见,你让老身救唐义林,老身没有多问一句,不但救他,还传他本门冥术,可你救他只是为了利用他替你报仇。老身知道你所做的一切只为了那个男人,哎真是孽缘啊,你本与欧阳御阗是叔侄关系,却逾越了道德伦常,生出了儿女私情,罢了罢了,若你真的答应只要欧阳御阗复生,你便与之归隐,不问世事,平息净火祸乱乾坤灾祸,那老身再做一次有损阴德之事又有何妨。”
    九幽冥王狂喜谢道:“师姐厚恩,九幽感激,定按方才誓言,与之归隐,不问世事。”
    殿外一直附耳窃#听的扈力钦双手紧握成拳,愤恨之色从眼底翻卷而出,似是心中愤愤难平。
    唐苋依言走到了天巫番外门结界外,却见到了熟悉的两个人,那妇孺装束的女子端庄娴雅,她身侧的灰白青年一见到自己便露出清澈无邪的笑容,令她心中莫名一暖,她轻抿红唇,难得露出娇羞之态,语气却冷冰冰道:“葛胤..难道你们是婆婆所说得贵客。”
    葛胤颔首道:“我陪我娘特意前来看望天巫婆婆,天巫婆婆曾经对我娘有照拂之恩,不敢相忘。苋儿劳烦你引见。”
    舒若芙微眸含宠溺之意,上前安慰道:“苋儿,你爹娘之事,我听胤儿讲起过,你别难过,他们夫妇二人最终算是相守到黄泉。从此以后你也不是一人,我们都是你的亲人,有什么心事你还是可以与从前那般向我道来,尽管把我当做解忧冥使...”
    唐苋最见不得别人对自己好,她缓缓往后一退,截口道:“好了,我唐苋很坚强,你们随我去见婆婆吧。”

第五百六十六章 外公

    当舒若芙母子俩进入九幽殿时,大殿之内只留黯然神伤的天巫婆婆一人,却不见九幽冥王的踪影。
    天巫婆婆一见到舒若芙,笑逐颜开,怒意全消,赶忙起身拄着玉杖疾步相迎,舒若芙受宠若惊,连忙上前搀扶着天巫婆婆的手臂,只听天巫婆婆发出咯咯银铃笑声道:“解忧啊解忧,多久没有看到你啦,怪想你的,你真有心,自从回到丈夫儿子身边,还时常念叨着老身,真是心善的好姑娘。”
    舒若芙哂道:“这是我们晚辈应该做的,当年若非婆婆搭救,若芙岂能与爱子团聚,得享天伦之乐。”
    恭敬有礼的葛胤作揖道:“葛胤见过天巫婆婆,婆婆对我母子俩的恩德恩同再造,请收葛胤三拜。”说罢立即三拜三叩首。
    天巫婆婆对葛胤甚是喜爱,乐不可支道:“好孩子,赶紧起来,当年老身之所以救你娘,也是你娘身世凄苦,好在为人心善,常以德化怨,在老身身侧常常照顾老身衣食起居,如贴心女儿一般。”
    如此和谐的场景倒是在唐苋的意料之内,她站在一旁看热闹似得,打量着这对母子的一举一动,不知为何此时觉得葛胤与舒若芙的眉宇间何其相似,甚至于秉性脾气简直是一模一样,虽然舒若芙未教养过葛胤,但毕竟母子连心。
    “丫头,你也过来,别傻愣着。”慈祥和蔼的天巫婆婆伸手召唤唐苋,语重心长道:“你说你曾经为了这个孩子,要复活这要殒命那,如今你们两个孩子两生安好,还弄得与仇人似的,若让你们仇人瞧见了,岂不是得意的很吗?”
    这一句话正中葛胤下怀,葛胤频频颔首,柔和的眸光望向自己心爱的女子,而羞赧的唐苋低下螓首,任由着天巫婆婆将自己的柔荑搭在葛胤温软的手掌,那一丝触电之感蔓延全身,小鹿乱撞着心房,她不禁困惑:这难道就是情愫吗?
    天巫番外门,真火岩浆池潭。
    “我说舒老魔,你比我们三个有福气呀,有儿有女,有天赋异禀的外孙、聪慧美丽的孙女,夫复何求啊。”苟一勃对舒一覃缓缓说道。
    段一桓正儿八经地附和道:“虽然苟老怪爱说笑,但这话不假,一覃你那宝贝孙女孙儿都是年轻一辈顶尖的人儿。当年多亏了你的外孙葛胤相救,不然老夫早就困死在那崇圣寺内,不见天日,可惜你那外孙未瞧上我家侄孙女,否则大理驸马、国士卿相非他莫属。”
    淡一添直接打趣一旁站立的扈力钦来,道:“扈力钦
    ,你与舒晴眉来眼去,怎么今个儿见到外公,都不知来行礼吗?”
    “你们几个老头真会说笑,扈力钦连自己的义父都出卖,你让他去向别家外公行礼,是不是太抬举他了。”走路带风的唐苋俾睨众人,神色傲然,语气讥讽道。
    唐苋藕臂环胸,揶揄道:“苟一勃,当年是我在此向婆婆求情,或许你早已在十多年前就被这熔炼千万物的真火岩浆池潭熔得一干二净了,现在你是不是很怀念此处?”
    这话中有话,大有恫吓之意,一向凶狠狡黠的苟一勃打了一个激灵,大感脊背发凉,还未开口时,被九幽冥王截口道:“好了,我师姐天巫婆婆觉得此处人多眼杂,四位长老还是回去休息吧,不必在此护法。”
    舒一覃、苟一勃等四人微微颔首,转身离开,离开的路上,舒一覃正好遇见舒若芙与葛胤母子二人,他冷漠的神色骤然晕染着慈祥和蔼的柔光,唤道:“芙儿.....”
    苟一勃、淡一添两人见状巧然一笑,陆续离去,段一桓朝葛胤拱手致谢道:“年轻人,上次相救之恩,段某铭记于心,下次若有机会一定相报,算段某欠你一份人情。”
    葛胤摇首谦然道:“段前辈不必介怀,晚辈亦如当年那一句话:只要段前辈不做坏事,就是在还我的情了。”
    段一桓朝舒一覃投向羡慕之色,道:“一覃你有如此后人,何愁一身绝学后继无人。”
    舒一覃与之要好,他温然一笑,目送段一桓离开,舒若芙才向舒一覃行礼道:“女儿不孝,让爹爹担心了。”
    “芙儿,你大哥下落不明,爹爹怎么不担心你啊,不过看你苦尽甘来,又与孩儿团聚,爹甚是欣慰。”激动的舒一覃老目凝泪,宠溺之色溢于言表。
    葛胤欣然道:“外公放心,胤儿以后会好好照顾母亲,绝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舒一覃拍打葛胤肩头,喜上眉梢道:“好孩子,虽说你如今修为造诣精深,但外公所学功法需要有亲人传承,日后有时间,一定要将自己毕生绝学倾囊传授于你。”
    此时真火岩浆池潭内只剩下九幽冥王、唐苋、扈力钦、狄印、唐柯等人。
    空气之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九幽冥王冷眸扫视众人,正色道:“你们几个之间或有仇怨,但既然选择成为我净火教中一员,就要学会放下仇怨,和睦相处,共御外敌,不得自相残杀。”
    通往真火岩浆池潭的洞口前突然出现一对母子,正是舒若芙与葛胤,舒若芙启唇开口道:“九幽,婆婆今日临时有要事无法前来,她请你到九幽殿一叙,有要事相商。”
    九幽冥王心系欧阳御阗,见原本的希望落了空,不禁露出失望之色,黯然道:“行吧,只是此时还有劳解忧冥使亲自前来告知。”说罢望向葛胤,目露贪婪道:“葛胤,在天巫番外门,谁也不能与你争斗,但一旦离开,殊死搏斗在所难免,若你想让剑尊门避过正魔之争,很简单,我们净火教只要你八颗乾坤石。”
    葛胤昂首向前迈了一步,嘴角扬起戏谑笑意,凛然道:“那与卖主求荣有何异同,即便用乾坤石换得一片安宁,苟安于世的剑尊门萧氏子孙们都不会放过我,若要一战,剑尊门八卦城随时奉陪。”
    九幽冥王眸光一冷,审视他一会儿后,语透阴狠道:“好,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做好全门覆派的思想准备吧。”说罢,她甩袖兀自走向洞口。
    葛胤瞥了一眼唐苋,而后望向扈力钦,最后将目光落在狄印身上,谁知狄印神情淡漠,有意回避其目光,这让葛胤不禁黯然神伤,令他想起初到天巫番外门时,与两年不见的狄印寒暄的场面。
    “阿印.....你这两年过得还好吗?你怎么一吭不声便离开了,歌儿、姝儿已经失去母亲,现在又没有父亲陪伴.....”葛胤试探性地关切道。
    狄印决然道:“别与我攀扯这些,葛胤自从你阻拦我去救曦儿时,那一刻你就要料到你曾经的好兄弟狄印已经死了,现在我不再是你的好兄弟,我的事情更不需要你管。”
    葛胤心中难过不已,但面上还表现出轻松之态,来缓解尴尬,好言好语地说:“阿印,我知道你在说气话,你生我气,怪我,我都知道,当时我也在纠结,心中也不愿意不忍心曦儿做弃母保子的决定。但是你不能忽视你的骨肉与你父亲,狄大伯已经知道你的情况,他很担心你,让我务必找到你,让你早早回家,还说孩子不能总放在剑尊门抚养,让人看笑话。”
    许是提到自己的父亲,让狄印陷入了迷茫与踌躇,心软的他虎目闪烁着淡淡柔光,仿佛焦躁恨意被掩盖了。

第五百六十七章 入魔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曦儿不在身边,孩子拿来有什么用,我爹他肯定觉得我没出息,连妻子都保护不了,算什么大丈夫,对对...我现在活着就是为了报仇...”

    他反复挣扎与思索,从失魂落魄到亦颠亦狂,狰狞面目透着紫色魔气,厉声道:“葛胤,你休要猫哭耗子假慈悲,若不是你拦着,曦儿也不会死,不要跟我讲仁义道德,我狄印不屑为正道人士。”

    当狰狞扭曲的面容褪去了焦躁愤恨变成了冷漠无情的神情时,葛胤不禁暗暗自责,想到自己昔日的好友沦落如斯田地,他心痛万分。

    “葛胤....你答应我的事情,你还记得吗?八颗乾坤石可真心愿意赠我?”

    正当葛胤转身之际,清脆悦耳的女声从身后响起,试探性的问话,却充满真挚情意,被葛胤看在眼底,虽然不知此时此刻的唐苋这么问欲意何为,他坦然道:“记得,自是愿意倾囊相赠,遑论八颗乾坤石,葛胤这一条命只属于你唐苋一人。”

    唐苋心泛蜜糖,甜蜜溢满心间,等她目送葛胤背影消失在洞口面前时,她娇颜顷刻间阴冷下来。

    “狄印,这是天巫番外门的真火岩浆池潭可熔炼一切妖物,我师尊的意思是想将死灵屠龙斧中的教主元神彻底熔炼,以免在斧中受尽磨难,无法超生。”唐柯煞有其事地对狄印正色道。

    心存芥蒂的狄印自是对唐柯话语充耳不闻,拔出腰间死灵屠龙斧递到唐柯面前,不耐道:“要拿便拿去,别啰嗦。”

    当不怀好意的唐柯伸手欲握住魔斧时,狄印浓眉立起,旋斧如飚,出其不意直削向唐柯脖颈。

    唐柯骇然缩手,踉跄后退,瞪目质问道:“狄印,你想干嘛?”

    狄印虎目尽透狡黠之色,道:“取你首级,以祭亡妻在天之灵。”他握斧举臂,施展逍遥大翼臂功的第五招垂云式,配以大椿日月扶摇经大椿域法决,诵道:“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八千大岁春作寿,冥灵大椿秋叶落。”

    眨眼间,双臂的鸿蒙灵力幻成大椿树影,树影猎猎间飘荡着一片片落叶,而这一群扫尾落叶如鞭如影,形成狂飓旋风,扫荡而来。

    这让唐柯始料不及,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狄印一出手便用尽全力。

    在唐柯慌张之际,藏于体内的死灵又开始作祟,凶狠的鬼影瞬息透体而出,幻成一只庞大的骷髅,挥手一抓,一抹强大的暗紫灵力吐纳出一朵妖冶黑莲将狂飙而来的鸿蒙灵力刺透凿穿。

    谁知这时狄印心中翻卷着嗜杀的快感,他再次发难,准备乘胜追击,娴熟地抡转掌势,一团汹汹烈火瞬息席卷加固了鸿蒙之力,令树影狂风形成一条长长的火焰光澜,把凿穿的妖冶黑莲通体染红,净火火舌如燎原星火之势,向着唐柯席卷而来。

    “扈力钦、唐苋你们愣着作甚,快助我把狄印推入真火岩浆池潭中。”唐柯见狄印今非昔比,单打独斗略显吃力,立即大喊请求援助。

    各怀心思的唐苋、扈力钦,两人互看对方一眼,颇有默契地疾步上前,唐苋狡黠一笑,应道:“好.....”

    话音一落,秀掌迎空一扬,只见唐苋掌缝间沁着黑血的碧血银针刺啦啦地钉落在唐柯颈部三处要穴。

    唐柯脖子怔然一缩,一股酸麻感顺着神经蔓延上脑,面部骤然扭

    曲变形,他兀自用手指摸了摸后脖,发现指肚沾染着难闻刺鼻的浓浓黑血,怒瞪向唐苋,咬牙切齿道:“唐苋你搞什么,敢用噬嗑玄针暗算我。”

    他泛着青气的面庞登时抽搐起来,一只只可怖的蛊虫爬满他整个脖颈的青筋,且顺着脖颈爬到了他的脸庞,原本英俊的一张脸时青时紫,瞬间溃烂,丑恶不堪,难入眼帘。

    唐苋灵眸阴狠,漠然道:“当杀死我爹的那一刻,你就该意料到这一刻,若不是因为九幽冥王,我早就将你大卸八块。”说罢抡袖甩出九曲回魂鞭,破空一荡,响起一声“噼里啪啦”后,顷刻间将净火火舌掉转了方向。

    一旁的扈力钦周身乍起湛湛蓝光,作势抡掌举天,一缕幽深的蓝波顺势而下,罩在了幽幽净火之上,随着扈力钦手势一转一提,裹夹着幽幽净火的鸿蒙元气转化成大口径的羊角状旋风引流沉入那翻滚着沸腾真火岩浆的池潭中。

    唐苋瞥了一眼狄印,娇喝道:“狄印,此事与你无关,滚一边去。”她毫不客气地宣示主权,喝令狄印离开。

    狄印见状怔然一退,懵懂的表情仿佛看不清眼下的情景是怎么一个情况。

    唐柯指着唐苋,恫吓道:“唐苋,你难道不怕义母九幽冥王回来,怪罪与你吗?我体内可是藏着她此生挚爱欧阳御阗的死灵....”

    丝毫不为之所动的唐苋唇角勾起一丝讥讽之笑,道:“等她回来时,你已经带着欧阳御阗的死灵被真火岩浆熔化了,不过你可以在地府等她,再告知她事实的真相。”

    这渗人狠毒的语气与当年的唐义林别无二致,倒是让唐柯后发麻发怵,同是一家人总是有相像之处,一样的无情,一样的狠辣,他爹唐义海构陷胞兄、他叔父灭杀他全家只留他一人为傀儡驱使,他设计杀害他叔父,结果料想不到一直以为被所有人认为没有哀魄与情魄的唐苋却一直深埋仇恨,伺机报仇。

    唐柯恍然大悟,苦笑连连道:“原来你一直都在九幽冥王做戏,难怪在你爹娘形神俱灭时,你哭得那么悲痛,一到九幽冥王面前,却冷漠到骨子里,都是装得.....”

    一句话,让唐苋回想起当日爹死后的场景,当时唐柯还向九幽冥王劝诫道:“冥王,唐义林已死,唐苋是他女儿,迟早会寻我们报仇,虽说她认定仇人是我,但万一知道幕后授权是冥王你....不如让唐柯一做二不休将她.....”说话之余,唐柯做了斩杀的手势。

    九幽冥王截口道:“不可,唐苋还有用处,本王要靠她骗取葛胤手中的八颗乾坤石,如今乾坤石将要齐全,不可功亏一篑。再则她是本王复生的,这条命属于本王,少了情魄与哀魄的人,怎会感受到杀父的切肤之痛?”

    原不知两人在交谈时,被躲在暗处的唐苋听得一清二楚,唐苋面色淡漠,轻轻拭去溢出眼帘的泪珠,仿若无事一般。

    随后,九幽冥王有意试探之。

    唐门大院内,唐苋搭着火盆,将唐义林与杜若仙生前的衣物付之一炬,狠心焚烧。

    “苋儿,你爹他走了,你别太难过....也别怪唐柯....”九幽冥王佯装悲戚,关切道。

    唐苋神情露出轻松怡然之态,截口道:“义母,苋儿才不难过呢,这一对父母是义母给苋儿的,让苋儿认,苋儿自然听义母的,苋儿明白,没有义母就没有苋儿,反正唐义林已经不打算效忠义母,起了归隐之心,这简直可恨。若唐柯不杀,苋儿也要将两人囚禁起来,这下好了,苋儿也省去麻烦。”

    无情到骨子里的她谈笑风生间没有显露丝毫忧伤之色,也没有浑然不舍之情,将他们的生前衣物一一添到火堆里,看着那烁烁火光,眉宇间还溢出得意快感,这表情让九幽冥王越发看不清眼前这个自己亲手栽培的女子,不管真或假,她心中的疑虑仍然存在。

    等九幽冥王离开后,唐苋不顾火焰灼热之痛,徒手将烧去一半的衣物捡了回来,心疼不已的她下定决心道:“爹娘,对不起,苋儿不是有意如此,若不这么做,怎么报仇,所有伤害我亲人的敌人,我唐苋绝不会放过。”

    正当唐柯分神之际,一把琅琊仙刀幻成的冰蓝光锥朝着自己的胸膛透骨而入。

    面露痛苦之色的唐柯神情惊骇地低首一瞥,只见自己的胸痛有一个巨大的血窟窿,窟窿中还残留着些许光锥之气,藏于灵识内的欧阳御阗的死灵震颤抖动,几欲被撕扯出来,这无疑是对欧阳御阗也是一种重创。

    唐柯以死灵的沙哑之声狰狞一吼:“扈力钦,你这狗#娘养的.....我助你杀你的仇人唐义林,你却狠心杀我.....难道你不顾及舒晴的死活了吗?阴阳离合蛊是相生相死,永相随的。”

    提及舒晴的扈力钦神情微微一滞,而后恢复了冷漠,澄澈的眼底翻卷着焦躁的狂澜,坦然道:“唐柯你别忘记,你也是我扈力钦的仇人,别以为你把杀害我师尊三空道人、高沛风的脏水尽数泼到唐义林身上,我就会忘记当年是你间接害得秋水自刎......唐义林虽然也有份伤害秋水,但至少他比你更磊然重情。”

    他大呼过瘾地指责着唐柯,沉浸在大仇得报的释然感之中,眉心微微一皱,道:“你不说舒晴也罢,你对舒晴种下情蛊这笔账,我一并要你偿还。”

    扈力钦狠狠地拔出琅琊仙刀,手心举起上善灵力,一抹金色的阴阳无极圈随着掌心上扬,拍向唐柯,喝道:“你和欧阳御阗这个大魔头的死灵都去死。”

    满眼不甘的唐柯向着熔炼一切妖邪之物的真火岩浆池潭坠落,扈力钦目不转睛地俯首望向那摇摇欲坠的身体,释然道:“杀不死的欧阳御阗死灵比唐柯可怕千倍万倍,只有这真火岩浆才能彻底将他熔炼。”说着瞥向狄印手中泛着妖冶之光的死灵屠龙斧,道:“狄印,把这个斧头丢下去,否则他会蚕食你的**,让你入魔。”

    狄印下意识踉跄后退,彷徨无助的他能够感受到来自于死灵屠龙斧的惧怕与眷恋,发颤的嘴唇喃喃道:“不...不....这是我的斧头.....”

    他面色时而闪过无辜与踌躇,时而溢出愤怒与狂悖之色,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翻过与萧戊曦相处的每分每秒,无论多么甜蜜的画面到了普什宗遇到扈力钦与舒晴之后,就被彻底打破,陷入了死亡的黑暗之中,含泪离去的温婉女子把黑暗与无助、仇恨与痛苦全部留给了这个单纯的壮实青年。

    死灵屠龙斧能够感受到来自于主人的愤慨,发出强烈的颤抖,暗紫色的魔气如袅袅炊烟一般,环绕狄印全身。

    忽而耳边传来亦真亦幻的狰狞之声,那是恶魔的心声:“狄印,都是这些所谓的正道人士,总是为了保卫他们所谓的正道,不分青红皂白地去牺牲别人的幸福,萧戊曦就是这么死的,如今他们还要抢走你唯一的好朋友死灵屠龙斧,如果没有死灵屠龙斧,你就什么都不是,你就只是个废物,被你岳丈瞧不起、被兄弟背叛、妻子被害而选择无助、没有死灵屠龙斧,你早就被海鬣蜥吃了,你还能练成如此绝顶的神功,让净火教众人臣服在你的脚下吗?”

    这声音让狄印陷入了崩溃,他捂着双耳,仰天长啸。

第五百六十八章 熔炼

    扈力钦趁势夺下死灵屠龙斧,向着真火岩浆池潭一抛,他却没有料到狄印竟然如疯魔一般亦随着死灵屠龙斧而去,也跳了下去。

    面露惭愧之色的扈力钦心中顿时激荡起兄弟情义,不舍道:“阿印.....”

    许是想到了过去与狄印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点滴,悲痛不已。

    “难过什么,他方才那一刻已经彻底放弃了自己,选择了入魔,现在不杀,早晚我们也要被他杀死,欧阳御阗知道了所有一切,他要是复活了,断然不会放过我们所有人。”

    唐苋缓缓收起秀掌,原来她方才趁势用秀掌轻轻推了一把狄印,因为她发现狄印已经出现陷入心魔控制的征兆。

    扈力钦冷笑叱责道:“呵呵,我们常常说正道总是在魔产生的那一瞬间,将他扼杀在萌芽之中,总是抱着宁可杀错,绝不放过的烂杀心理,可没有想到那个心魔所困之人或许有机会战胜心魔,说到魔,狄印说得对,我们都是无情的人,保子弃母的私心本就是魔怔,难怪我做不了正道。”

    唐苋听出他话中责怪之意,本来好强的她不禁想到了曦儿临盆那一刻,反而给予她是一种当头棒喝,她陷入了沉思之中。

    “狄印...狄印....”

    姗姗来迟的雪袄女子如一抹白色光华倾泻凝聚成人形,她朝着池塘大喝。

    扈力钦喟叹道:“小缺姑娘,他已经....”

    嫉恶如仇的小缺截口道:“都是你们,因为他可以与魔斧熔炼合一,与净火教那些老妖怪骗他来此,不就想暗算他吗?你们两个即便袖手旁观,也是你们逼着他去死的,连救都不敢,算什么兄弟,算什么侠士,你们这些人最自私最无情。”

    洞察人心的一段话从一只千年狐妖说出口,是多么的讽刺。

    “轰隆....”

    一声喧天巨响,从池潭深处激起数十丈高的岩浆火浪,让潭边的三人踉跄后退,拔高百丈的火浪间傲然挺立着一位被一团火焰汹汹燃烧着的壮实青年。

    他虎目噌得亮起两淬红色火苗,两抹金色梵文云岚印现两额鬓角,手握大放血绿光芒的死灵屠龙斧,俾睨众人,道:“煌煌七十载,本尊欧阳御阗终于重现人间。”

    唐苋樱口微张,惊骇道:“不好,狄印真的入魔了,死灵屠龙斧的元婴与唐柯体内的死灵占据狄印身体,熔炼合一。”

    欧阳御阗指着唐苋与扈力钦二人,漠然道:“两个叛徒,故意与天巫老婆子勾结,想让真火岩浆池潭把本尊的元婴与死灵全部熔炼,你们没有想到狄印那蠢小子最终还是将自己出卖给本尊这个心魔,虽然这具躯体没有葛胤那样的惊奇骨骼,但还算年轻,哈哈哈哈....”

    随着欧阳御阗爽朗笑声响起,他的杀念也转瞬涌上心头。

    欧阳御阗占据着狄印的身体,翻覆手心手背之间,暗紫色灵力汇成巨大的光花,光花旋转间激射出一抹抹凌冽的光飚,向着唐苋与扈力钦飚射而来。

    唐苋与扈力钦两人齐齐收敛心神应战,挥动九曲回魂鞭的唐苋噬嗑玄术,十指指缝夹杂着碧血银针,在挥鞭的那一刻,齐齐射出。

    数声“噼啪”破空声猎猎响起,重叠的血色鞭影上下翻飞,无数鞭劲如狂风骤雨,如波涛骇浪,尽管她使出了全力,却仍然被势力悬殊的欧阳御阗以掌心催动一颗耀眼光丸,从光丸中吐出一把炎天火锏。

    原来欧阳御阗彻底放弃唐柯这一躯壳后,还不忘带走炎天火锏,此刻有炎天火锏与死灵屠龙斧两大神兵圣器加持,浴火重生的欧阳御阗可谓是所向匹敌。

    他面色沉着冷静,浑然没有狄印的喜怒浮躁形于色的模样,左手虚空着炎天火锏,全面封住唐苋的攻势,而右手转动泛着暗紫色灵力的光花牵制着扈力钦。

    扈力钦如临大敌,哪敢轻视,他凝神聚起,持刀凌空一掷,口诵御刀真诀:“两仪乾坤,四御天帝。神将轮回,歌无极斩妖魔。”

    他巧然舒臂在空中虚画,顷刻间所有精魄灵力凝聚悬浮于头顶上空,一道金色神雷凭空闪现,凝幻成威武善战的神将模样,神将紧握琅琊仙刀随着扈力钦的一声令下,轰然斩落。

    欧阳御阗浑然不惧,弹指转动着暗紫色灵力的光花,不费吹飞之力地接住这一斩。

    这不禁让大骇的扈力钦生出强烈的挫败感,毕竟琅琊御刀真诀始终是他六空派世世代代引以为傲的绝学。

    欧阳御阗摇首失望道:“年轻人,你这一招御刀真诀,比你祖爷爷扈知民而言,相差太远,两招之内,你毫无胜算。”

    这句话极具羞辱与蔑视的言语刺痛扈力钦的自尊,而后随着欧阳御阗嘴角扬起一抹蔑笑,他灵活地翻转左右双手,一锏一斧在幽幽净火的开道下,将唐苋与扈力钦的攻击全部卸掉,两个人仰面倒地,胸脯纷纷被光花的光飚打中,口吐鲜艳红莲于地。

    死灵得到了拥有一百多年修为的元婴后,狄印的身体自然内含强大无比的宝藏力量,狠戾狂悖的欧阳御阗能够复生,更不会心慈手软,他徒手朝唐苋与扈力钦聚灵拍去。

    “狄印....”

    在小缺一声激动的呼唤下,附着在狄印身上的欧阳御阗动作一滞,这股身躯原来的主人突然觉醒,令狄印的面容出现了两种灵魂在体内打架争斗的抽搐蠕动情景。

    欧阳御阗仍然占据上风,一掌轰鸣而来,直抵小缺面门,大喝道:“狐妖,敢坏本尊好事,简直找事。”

    谁知小缺一动不动,温柔眸光凝视着狄印,恻然道:“狄印,做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卖自己,不然我和曦儿都会伤心。”说罢,她深眸凝着泪光,楚楚动人。

    掌风浮在距离面门一寸位置,荡起小缺脸颊的青丝,是狄印用自己的意念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痛苦挣扎的面容露出动容之色,狄印本来的声音突然响起:“欧阳御阗,只要我狄印在,就不会让你伤害我的朋友。”

    小缺灿然一笑,她扭头对唐苋与扈力钦命令道:“你们快走.....”她顿了顿,续道:“请下次见到他,请善待你们这个可怜的朋友。”

    “你疯了吗?狄印,我是在替你报仇,唐苋推你入险地,扈力钦有份害你的妻子,你怎么事到如今还帮他们.....”狄印自问自答地对着自己叱责道:“不要你管,总之你不能动小缺和我朋友的老婆,还有曾经的朋友....”

    口硬心软的话语被扈力钦听进耳朵里,他神情呆滞了一会儿后,便与唐苋一起离开。

    ※※※

    渝州,唐门。

    唐苋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秀掌捧着一把冥魂玉杖,她仔细打量着玉杖上细微的纹路,感受着从冥魂玉杖上散发出淡淡红光,脑子里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五百六十九章 双修

    思忖间依稀想到了那天那夜在天巫番外门的场景。

    玉颜铁青的九幽冥王叱责道:“师姐,枉我九幽如此尊重你,你竟然与唐苋、扈力钦合谋想彻底熔炼附在唐柯身上的御阗死灵以及失灵屠龙斧内的元神,口口声声却还答应着我,助我复活御阗,师姐我是越来越认不清楚你了。”

    天巫婆婆面露为难之色,道:“你别怪老身,若老身真的将你复活那魔头,就算你愿意归隐不问世事,那魔头甘愿吗?他被困了整整七十余年,满心的仇怨,最终你是违拗不过他,还是像从前一样色令智昏,听之任之,那这苍生就危矣。老身只能答应苋儿的主意,让舒若芙母子将你支开,给苋儿有出手偷袭唐柯的机会。”

    九幽冥王越听越气,置若罔闻道:“说到底你就是老糊涂,被唐苋那丫头利用了,她就是恨我对她亲生父亲下狠手,所以寻我报仇.....”

    “对,明人不说暗话,我一步一步地取得你的信任,就是要毁了你的心头肉,虽然没有成功,但我也不想与你虚情假意。”唐苋从九幽殿后殿缓缓走出,她用抑扬顿挫的语气,咄咄逼人道:“在你眼里所有人都是你的棋子,当没有利用价值你就弃如敝履,那我呢?等你得到了八颗乾坤石之时,我唐苋的价值是不是也没了?你又要让谁设计杀我,还是你嫌麻烦,亲自动手?”

    唐苋质问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失望与委屈,但是她的灵眸始终荡漾着坚毅之色,目不转睛地瞪着九幽冥王,似乎在等待她的答案。

    九幽冥王面对这猝不及防的质问有些错愕,须臾间,她调整好自己的心绪,淡然道:“丫头,你这爽利的性子真让人喜欢,你问的好,当你唐苋没有价值的时候,本王会不会杀你,可能会舍不得杀你。但是你现在这么莽撞,妄图毁了我的心头肉,那我们之间没有情谊可言,只剩下你死我活。”

    最后一句话,是通过喉咙磨出一字一顿出来,这嗓音尖酸怪涩仿若是从地狱传来,令人听得毛骨悚然。

    天巫婆婆自是感受到了九幽冥王身上的浓厚杀气,连忙拄着玉杖护着唐苋,阻止道:“九幽,老身以天巫番外门门主身份要求你放下仇恨,此生此世不得动唐苋一丝头发.....”

    唐苋闻言甚是感动不已,回眸望向天巫婆婆,望着那一张满脸褶子却透着宠溺之色的面容,轻唤了一声:“婆婆.....”

    九幽冥王见天巫婆婆一心袒护唐苋,不惜与自己相冲突,失望不已的她缓缓摇首,苦笑一声道:“呵呵呵.....这就是我的好师姐,我们相伴近五百年....”

    她用指头指向唐苋,怨恨道:“你却为了一个相识不到三十年的臭丫头,用门主身份威胁我。”发颤的唇瓣,轻轻一抿,也在思量间最终做下一个决定道:“好,我九幽非杀她不可,从此以后我不再是天巫番外门,这样你就管

    不着我了吧,哈哈哈.....”说罢,从广袖中掏出一颗九泉封妖印,丢于地上,自己决然转身离去。

    天巫婆婆望着九幽冥王决绝离去的背影,泪眼模糊,老泪纵横。

    过了许久,萧条无助的她才缓缓上前捡起那一颗摔落于地的九泉封妖印,兀自坐在台阶上,身上全无半点令人敬畏的鬼灵之首的威风,平实寂寥如老人一般坐在那,恻然道:“四百多年前,我们的婆婆分别把这三九奇兵中的九泉封妖印赐给了九幽,将九曲回魂鞭和九幽佛灵鼎以及这个象征鬼灵之首的冥魂玉杖赐予我,让我拱卫鬼灵界,不让鬼灵界的鬼灵侵犯人间。可七十多年前九幽色令智昏被充满野心的欧阳御阗利用,破坏三界安宁,炼制焱灵,我助正道各派用九幽伏魔鼎困住了欧阳御阗的死灵,也救回了九幽,她怪我整整七十多年。她并不明白,师尊将这冥魂玉杖赐予我是何用意,这是我作为鬼灵之首的使命,我不得徇私不得纵情。”

    她老目注视着手中的冥魂玉杖,反问道:“孩子,知道当年为什么我一眼就相中你,作为我天巫婆婆的嫡系传人吗?”

    唐苋第一次见到天巫婆婆将最柔弱的自己在自己面前披露出来,她颔首又摇首,不禁问道:“是因为我像她吗?”

    天巫婆婆淡淡一笑,柔和的眸光望着唐苋,宠溺之色一展无遗,动容道:“你性子洒脱恣意、嫉恶如仇,像极了年轻时的九幽,你在我身边时,我心里才踏实,七十年的寂寞,因为有你,才少了二十年,可是她不知道,永远不知道自己是对还是错。苋儿,婆婆一直都没有好好教导你该怎么去明是非,但这确实很重要,婆婆不想你重蹈覆辙,成为第二个为情所困的九幽。还好,你遇到的男人葛胤,他是有善心又正直的孩子,婆婆不再反对你去追求所爱,因为你能够幸福,婆婆才能心安理得地去做孤家寡人。”

    这一段动情的话语,让唐苋心中生出奇特的感觉,酸酸涩涩,又觉得很痛很痛,她在想这该又是心给自己带来那情魄与哀魄的直抒胸臆之感,涕泪纵横的她像个孩子似的钻进天巫婆婆的怀里,哽咽道:“不要,苋儿已经没有父母,只剩下您了,苋儿也不会抛弃您,让你成为孤家寡人。”

    母爱泛滥的天巫婆婆被唐苋这委屈巴巴的话语弄得泪濡眼眶,她轻轻抚摸唐苋的发髻,哂道:“好孩子,不是让你抛弃婆婆,是婆婆希望你能够快些长大,去直面自己的真心很重要。情魄爱魄丢了不可怕,丢了真心才真正成为了行尸走肉,你会因为你父母的离开而难过,会为了九幽的绝情而失望心痛,会因为葛胤而一颦一笑,那不就是个拥有完完整整三魂六魄的人吗?有心才能长出魂与魄,过去的记忆恢复与否,已不再重要。”

    唐苋认真聆听着天巫婆婆的教导,乖巧如猫,只听天巫婆婆正色道:“对于九幽,婆婆有责任引导她归入正途,但是于情,婆婆不便露面,时代属于你们年轻人的,你们总要担起护卫乾坤大地的使命,你拿着这冥魂玉杖,关键时刻可助你一臂之力。记住,还没到万不得已,不要用它伤九幽性命。”

    教诲之语言犹在耳,她紧了紧手中冥魂玉杖,仿佛有了主意一般。

    “扈掌门,门主已经歇息了,您明日再来吧.....”

    一位长相平实的青年一路拦着怒气冲冲而来的扈力钦,连忙劝道。

    平静淡然的唐苋将冥魂玉杖咻得一声缩至最小,收入袖中,缓缓起身,道:“唐慎,放他进来吧。”

    唐慎闻言不敢怠慢,任由着扈力钦闯入内,而自己徐徐退下。

    失去平时稳重镇定的扈力钦拔出琅琊仙刀朝着唐苋一指,怒喝道:“唐苋你骗我,你骗我与你动手杀了唐柯,还说你有办法解阴阳离合蛊,可你对晴儿、对葛胤说了真心话,你是在骗我下决心动手罢了,根本就没有解药可解阴阳离合蛊。”

    唐苋面色静若湖水,敢作敢当道:“对,我骗了你,唐柯死后,无药可救.....”

    扈力钦还未等唐苋说完,举刀斩向唐苋,忽然一抹淡紫之光拦住了琅琊仙刀的刀势,发出一声“哐呛”脆响。

    “力钦,你别怪苋儿,是我让她这么做的,我舒晴一人性命死不足惜,唐柯作恶多端、又身藏魔头死灵,更是死不足惜,苋儿只有那么说,你才愿意倾尽全力斩杀唐柯,也算报了你心中仇怨,这样你才不会再被净火教利用,不用在九幽面前潜伏报仇。”

    他循声望去,舒晴与葛胤径自走来,那抹淡紫之光正是梵姝神剑,它又回到了剑鞘之中,只听舒晴坦然道:“唐柯已死两个月二十五天,虽然我只有五天的时间,但是我也会努力去消解你心中的仇怨,唐义林、唐柯、郗家父子皆死,现在害死秋水的凶手只剩下九幽冥王,以及这场阴谋里的罪魁祸首欧阳御天兄弟二人,如今我们目标一致,不如陪我战到最后如此。”

    眼前的白衣女子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她谈笑间说生死,但那一双如剪水的清眸深深凝望着面前的炭灰青年,这种欲说还休的情浓爱意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扈力钦收刀入鞘,面对舒晴的情意,他不再藏着掩着,心头倒数五天,五天很长,却很短,他们原来错过了两个五年,那现在这仅剩下的五天之后,他们真的会永远诀别吗?

    葛胤与唐苋识趣离开,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长廊中,隐隐担忧的葛胤问道:“这情蛊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唐苋突然停住步子,她忐忑不安道:“最后一个办法,就是男女双修,但舒晴是方外之人,即便再爱扈力钦,她恐怕也放不下这师门规矩,舒晴是个非常守规矩的迂腐之人,可如今双修可能也来不及了吧,只剩下五天的光景,情蛊已经蔓延全身,回天乏术了。”

    葛胤怅然若失道:“难道男女双修只剩下巫山**,不能禅道双修了吗?”

第五百七十章 冰释

    千峰竞秀的普什山,以亘古不化的雪峰为屏,以绿野万顷的草原为毯,生活的烟火袅袅升起,山下的村庄宁静而祥和。

    木屋旁,山花烂漫间,玉白与炭灰这两种不同的人生色彩竟然奇迹般地依偎依靠在一起。

    俊美不凡的炭灰青年捏孔吹起九曜玉笛,轻快悠扬的笛声响彻整个山谷,因身体虚弱的白衣女子放下所有的顾忌与矜持,将螓首轻轻依偎在他的肩膀上,静静地聆听着悦耳的笛声,仿佛回到了儿时美好的光景。

    “我爹娘也喜欢南疆,常常带我躲进这深山老林中,与日月星辰为伴,与笛音歌声洗涤心灵,做最有烟火气的人,这一直也是我的梦想。”

    绝美的清冷女子难掩病弱憔悴之态,她启唇讲述着,清眸满怀对过去的眷恋与未来的憧憬。

    炭灰青年不禁望之而生怜,他放下九曜玉笛,将披在她身上的大氅紧了紧,生怕有风露钻进来。

    “力钦,你别难过,你已经尽力了,普什宗的道医们都束手无策,可能我舒晴福薄,还好我早早地将梵音宫诸事彻底交由萧音音处理,让她暂摄宫主之位,梵音宫也在她的带领下加入了灭火盟,为乾坤正道出一份力。只是有一件事,我信口开河了,没有帮你一起除了你的仇人九幽冥王,对不起。”舒晴第一次显露出对生的渴望,与对他强烈的眷恋感与愧疚之色。

    这让炭灰青年动容不已,否然道:“晴儿,你别这么说,一直以来我都与你背道而驰,可你总是默默地信任我支持我,在你眼里,我哪怕是个错误,你永远充着浓厚的耐心去寻找这错误背后的答案。”

    他摩挲着琅琊仙刀刀鞘上绣着的紫藤花,直抒胸臆道:“秋水离开我,我愧疚大过不舍,而你若是真的离开我,我的世界该是一片灰暗,好像我的余生就此终结了。”他的不舍情绪如决堤的洪水泛滥心田。

    面对表达心迹的扈力钦,她清眸中交糅着疼惜与不舍,动情地说:“竖心旁着青,舒心亦伴钦,舒家晴女情予钦。”

    扈力钦闻言自是心领神会,他怅然一笑,迎着日光拂面,浅浅亲吻白衣女子的额头,那一刻是多么动情的画面。

    许是动情的缘故加重了蔓延心肺肝肠的情蛊,蚀骨灼心之痛登时爆发出来,痛得舒晴全身瘫软,冷汗涔涔,但是她不想扈力钦担心,一直倔强地强忍着来自身体的疼痛。

    扈力钦能够感受到她因为病痛而身体传来的颤抖,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急到语无伦次道:“晴儿.....晴儿....明明看你很难受,我却没办法代替你,我真的很无助.....晴儿....”

    “哥哥,姐姐好像很难受,给她喂些羊奶吧,阿帕说喝羊奶可治百病。”一名十二岁的清秀女

    孩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羊奶递到扈力钦的跟前,她身后紧随而来的是她的母亲。

    那妇人怀里还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女婴,连忙附和道:“是啊,喝点羊奶会好一些。”

    碍于他们的好意,扈力钦缓缓为舒晴喂了两口羊奶,谁知还没下喉,一口黑血混合着羊奶吐了出来。

    “力钦.....”

    “扈师兄.....”

    正当扈力钦手忙脚乱、束手无策之际,两名青年连声叫唤着自己,他抬首望去,竟是葛胤与使君子,而他们的身后还有一位漫步而来的美艳女子。

    扈力钦循声望去,怔然道:“葛胤、使君子、音音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萧音音径自蹲下娇躯,对舒晴安慰道:“舒宫主,我萧音音只是暂摄梵音宫副宫主而已,你可不能借着养病的借口撂担子自己跑了。”言语中仍然是与之针锋相对,但亦然体现对其的关切。

    舒晴摇了摇螓首,准备说话时,萧音音早已猜出她想说些劝服自己的话语,不禁截口道:“不必说那些无药可医的话语,虽说阴阳离合蛊自那唐柯死后,被施蛊者三个月内会肝肠寸断而死,但此事并非毫无转圜余地,师尊知道你定不会为了活命而违背你对她的誓言去选择男女双修,眼下男女双修已是回天乏术,所以她要你承继当年逍遥门与梵音宫所修的禅道双修法门阴阳离合功法。”说罢抬首对扈力钦正色道:“扈掌门,我听贯亭说起,当年你与舒晴误入梵音宫水火双墓禁地时,是否拿到了阴阳离合功法的心法口诀?”

    扈力钦想起当时只把此事告诉过葛胤,他大致猜到了此功法有利于解情蛊之毒,恍然一喜,颔首道:“是,此功法我还赠一份于贯.....葛胤,想他与你禅道双修。”

    经过多年的隔阂,扈力钦与葛胤难免在称呼上有些生疏,被葛胤听在耳里,心中莫名激动一把,许是意料不到人家还一直把自己当作兄弟罢了。

    使君子欣然道:“如此甚好,扈师兄,何为道?何为医,古语有云:道生一,一生化二,二生化三,三生化万物。阴抱阳,生天地万物,生圣,生贤,倶以从道而生,生生化化,无极无穷之妙哉。无极阴阳是太极也,阴阳与日月本就同理,阴阳离合蛊是将世间至阴至阳的两种极端融合一人体内,一旦施蛊者离去,这阴阳自然失去了平衡,而阴阳离合双修功法,是男女以禅和道两种不同功法修行。舒宫主修习的是禅宗功法,扈师兄所修的上善九道与普缘心法皆是道家功法,你二人合练阴阳离合双修,定能解情蛊。”

    扈力钦闻言喜出望外,紧接着带着舒晴与葛胤等人回到了普什宗,在一间小木屋内,与舒晴进行修炼阴阳离合双修功法。

    长达二十天的闭关修炼,最终功德圆满,舒晴得以续命,且恢复了往昔的健康。

    萧音音与葛胤为二人护法,萧音音不禁问道:“当年道阳真人传你的太阴阳明双指与太阴阳明神功,你是否传于唐苋,与你共同修习呢?”

    葛胤思忖道:“是啊,苋儿她指尖功法上佳,自从她弃暗投明后,我便将此功法传授于她了。”

    萧音音淡然一笑,好奇问道:“青紫两色乾坤石至今下落不明,你若是找到后,真的会以八颗乾坤石补齐唐苋的情魄与哀魄,让她彻底想起你吗?”

    葛胤没有一丝一毫地隐瞒,坦然道:“对,我要让她想起过去,完完整整的去拥有自己的人生,不是因为想与她厮守一辈子,是因为这是我葛胤欠她萧虹仙的。即便她不愿意用乾坤石恢复两魄,我愿意余生只为她一人画地为牢,甘愿为奴守护着她。”

    这真挚的话语听着很感动,却让萧音音莫名伤感,而后她释然一笑,仿佛已经将所有都看开似得,动容道:“耶律俨不愿意见我,听说他遁走海外,逍遥自在,愧疚于心,我欠他一份情债,你欠着萧虹仙一份情债,真像师尊说得一样,人出生于世,就是向着你前世的债主还债来的,经此一役,我也看开,你我之间或许只止步于师姐弟之缘。”

    葛胤见萧音音放下心结,豁达开怀的模样,不禁为她感到欣喜。

    此时此刻,扈力钦与舒晴双双出关,共同走出木屋,扈力钦对葛胤心怀感激之情,朝他拱手致谢道:“贯亭,我曾经那样伤害你,你还能不计前嫌,助我与晴儿.....”

    葛胤截口道:“不要谢我,晴儿是我表妹,我舅父唯一的血脉,我岂能不救。力钦,自从上次宋辽大战,你有意让我一局,我便已经原谅你了,仇怨是最可怕的蛊毒,会让人癫狂,唐义林的一生就是被仇恨折磨致死,现在狄印也因仇怨入了魔,我们之间还要为仇怨互相残杀到什么时候?只要愿意放下仇恨,何时都不晚?”

    扈力钦灿然一笑,大步向前,坦诚以待,摊手于前,动容道:“贯亭,结义之情我扈力钦从未忘怀,你可愿再与我并肩作战?”

    葛胤摊掌与扈力钦悬浮半空的单掌盈盈交握,两人坦然一笑,泯去两人之间一切恩仇。

    翌日。

    一座刻着三空道人的墓碑前,扈力钦虔诚跪拜三下,动容道:“师傅,力钦回来了,这次力钦洗清了所有污名,回来看您了。”

    他匍匐叩首,续道:“净火教虎视眈眈,徒儿未来还有一场鏖战,但力钦无悔,因为我一直在走着一条你希望的道路,学会放下仇怨,拾起责任,做个顶天立地的乾坤男儿。”

    如誓言般地话语从扈力钦口中说出,让远远眺望的两名老道士看在眼底,不禁感触良多。

第五百七十一章 白矖

    “宗主师兄,葛胤说得对,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扈力钦执着于宿仇有错,而我们固执己见、不分青红皂白误会他,我们何尝不是错上加错,如今真相大白,搅#弄风云罪魁祸首唐柯已死,我们若是再对扈力钦保有成见,岂不是正中净火教下怀,中了那欧阳御天的诡计吗?”慈眉善目、体态丰满的老道士语重心长地劝道。

    三清道医微叹一声,捋须道:“三生师弟,为兄又何尝不知,自曦儿与三空离世以后,为兄才明白,有些不是眼见就是为实,仇怨使人入魔,不管怎么说,狄印入魔皆因弃母保子而起,我们不管不劝也为大罪。说到底为兄欠扈力钦一声道歉啊。”

    “宗主师伯、师傅,大事不好,普什山正上空的天塌漏了一个窟窿,从那窟窿里倒悬出一股很强的龙卷风,山下方圆三十里的村庄木屋坍塌,死伤无数。”三生道人的徒儿皇甫毅急道。

    三清道医惊愕道:“快,让普什宗所有弟子全部到那边去救人。”

    普什仙仙正上空果真是乌云惨淡,云层开了一道裂口窟窿,从窟窿中倒悬着一股强劲的灰色飓风,风圈所席卷的地方皆是大风呼号、暴雨倾盆。

    原本宁静祥和的村庄皆成了一片废墟,废墟下一具具尸体无助地被碎石和坍塌之木压在底下,狼藉一片,哭嚎声声震天。

    飓风中心还有几名牧民整个人被吹卷在风眼之中,吓得大声求救。

    姗姗来迟的普什宗弟子井然有序地从风圈以外坍塌的废墟之中救人,葛胤皱眉道:“这怪风是从那窟窿中降下,但奇怪的是为什么这怪风会移动,那这个窟窿和云层一样也会移动吗?”

    扈力钦隐隐感到不安,道:“不,一定有人操控这怪风,也有可能这根本就不是人,不如我们分头行事,我与贯亭寻着风圈上空寻这操控怪风的幕后之人,晴儿你与音音姑娘在风圈下方村庄中救人,一切务必要小心行事。”

    舒晴与萧音音微微颔首,便钻入那风圈之中。

    葛胤与扈力钦二人亦是高空而飞,脚踏刀剑御风而行,但是一旦进入了风圈上空时,受着那狂风呼号的撕扯与洗礼,两人根本无法平稳站立于刀剑之上,出现了猛烈的摇摆,差一点就失去了平衡,跌落下去,索性两人手臂摊平,互相握紧对方的手腕,得以平稳站立,兄弟二人相视一笑,仿佛找到了当初并肩作战、相互扶持的感觉。

    半晌,扈力钦发现风圈最底下的一处村庄内,有一名十二岁女孩被压在木桩之下,他一眼便认出那女孩是当日为舒晴送上羊奶的热心女孩,皱眉道:“贯亭,

    你等我一下....”说罢,掉转方向,以刀御之,扶摇而下。

    只见那女孩口垂涎鲜血,抬首一瞥,原本绝望的眸光仿佛充满希冀色彩,用虚弱的声音央求道:“哥哥,阿帕死了,我只剩下妹妹,求您救救她.....”

    扈力钦单掌以灵力一拂,将架在她身上的木桩挪开,本想将她浮起扶起,她却指了指自己怀中紧紧保护住的女婴,那安然无恙的女婴发出清脆的哭啼声:“哇哇哇....”

    那清秀女孩还来不及将怀中女婴递给扈力钦时,竟“哇”地吐出一淌血,永远断了气息,但双手仍然保持着护卫女婴的举动。

    扈力钦见状不禁暗暗动容,想到了曾经也是这么保护自己的父母,这估计就是亲情的力量。

    他将女婴轻轻抱在手中,嘘唏不已。

    垮塌的木屋最后一根柱子突然倒下,直面压向扈力钦的后脑勺,扈力钦沉浸在黯然神伤之中毫无察觉。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抹金色光弧飚射而来,将那根柱子远远荡开,救了扈力钦一命。

    “宗主师伯....”

    后知后觉的扈力钦怔然发现相救自己的是一直不喜欢自己的三清道医,此刻他正在自己面前,肃容之中内含着一丝担忧之色,他双臂一伸,道:“把这女娃交给老道,你们去放手去做你们的事情。”

    扈力钦缓缓起身,将怀中的女婴温柔地递交给三清道医,致谢道:“多谢师伯。”

    “不要谢,是老道欠你一句对不起.....”

    三清道医抿了抿唇,犹豫了许久,最终把心中的歉意宣之于口。

    扈力钦没有说话,他朝三清道医释怀一笑,那笑容很温暖、很干净,像极了少年时那个无忧无虑的他,可以肆意开怀地笑着。

    三清道医望着扈力钦渐行渐远的背影,低眉注视着怀里的女婴,动容道:“孩子,你说爷爷是不是很勇敢,知错而改,勇于承担错误。”

    说时迟,那时快。

    葛胤二人寻找了许久,仍然一无所获,却在距离天空窟窿口五十里以外的草滩边上发现一位秀美入鬓、容貌极美的女子。

    “你们二位可有见到过我的弟弟腾儿...”那不知人间烟火的出尘女子开口询问道。

    葛胤连忙相劝道:“姑娘,这附

    近出现了龙卷风,很多村庄尽毁、牧民死伤不计其数,那风圈很快便会波及此处,这里很危险,你还是赶紧找个地方避难。”

    扈力钦察觉到了异样,不禁截口问道:“敢问姑娘的弟弟腾儿是什么模样?姑娘又如何称呼?”

    出尘女子自是心思坦荡,平易近人的她坦然告知道:“你二人能乘风而来,自不是寻常凡人,又有普世济民的善心,那我便直说了:我名唤白矖,我的弟弟腾儿是一只长着一双翅膀会飞的蛇神,虽有几万年的仙寿,心思单纯却还是个孩子,从真身唤成人形时,他就是个相当凡人一般七八岁的孩童,比较贪玩.....”

    涉猎各种奇书的葛胤震惊万分,瞠目结舌道:“什么,姑娘您是女娲座下灵兽白矖上仙?晚辈曾经在上古传闻奇书中看过,自洪荒时代,盘古开天辟地以后,女娲娘娘因为孤独而捏土造人,便造出了与自己同属蛇身的灵兽,分别是雌兽白矖与雄兽腾蛇,腾蛇有别于凡间的蛇妖,可腾云驾雾,白矖上仙你经过万年修得上仙之身,真身应该是一只极其特别的龙。”

    白矖上仙对葛胤刮目相待,颔首道:“不错,没想到凡人之中还有如此了解我与腾弟之人,我二人在万年前因为主人补天时,发现所采到的五色石不够,我二人选择了以身补天,我补的这一块便是不周山上空的这一片天穹。”

    她葱白玉指指了指不远处露出的那个窟窿,正色道:“而腾儿补的是昆仑山以南的位置,我们以身补天却不得随意擅离职守,否则天窟地漏,后果不堪设想。”

    扈力钦不禁恍然大悟,道:“那今日天空出现窟窿,降下龙卷风,是因为白矖上仙您所致?”

    白矖上仙深感抱歉,连忙致歉道:“实在不好意思,是我造成的,听你们方才说村庄尽毁,牧民死伤,我原以为我处的下界地广人稀,应该不至于殃及那么多凡人,看来我得早早回到天穹,不得再擅离职守。”

    她似是想到什么急道:“但是腾儿补缺的天穹下方有许多村庄百姓,他已经离开半日之久,这孩子还算聪明,将自己周身蛇皮补在那天穹上,可以撑上一些时日,但若一直这样下去,那一地的百姓可能会遭受洪水侵袭。两位公子一看便是不凡之人,能否拜托你二人在下界找找余弟腾儿,让他早日回来。”说罢玉掌一翻,掌心幻出一片金色龙鳞,续道:“你们若见到他,请将此物交给他,我自然可以劝服他回到天穹。”

    葛胤与扈力钦互望对方一眼,齐声颔首道:“此事关乎乾坤大地安宁,晚辈定当按照上仙法旨去办,还请上仙放心值守天穹。”

    只留下龙鳞的白矖化作一只玉白龙身,没入天穹窟窿之处,此时此刻那窟窿又恢复了往昔的蓝天白云。

第五百七十二章 狄歌

    剑尊门,八卦城,水坎小院。

    “咚咚....”

    六旬的中年男子面露慈祥宠溺之色,蹲下身子,手中不停转动着拨浪鼓,对着蹒跚学步的两岁男童与女童,唤道:“姝儿、歌儿,爷爷在哪里?”

    男童女童绽开童真笑颜,加快小碎步,向那中年男子跑去,口中分别发出咿呀的笑声。

    “雁枳叔,贯亭有事寻你,让你到乾坤阁参加八席会议,是关于我门中机密要事。”一袭紫红色抹胸长裙的美艳女子俯身,摸了摸两个孩童的后脑勺,欣然道:“姝儿、歌儿由我先行照料,务必完璧归赵。”

    她知道萧雁枳如今一颗心扑在这一对龙凤孩童身上,为了不让他担心,语言反复强调,萧雁枳缓缓起身,许是因为蹲太久,腰腿酸麻胀痛,他揉了揉腰眼,幽叹道:“哎,我只是外公而已,他的爷爷已经再三要求把两个孩子带回流水镇,你爷爷与明胤商量后作出一个决定,三年换一处地方,让两个孩子轮流生活在剑尊门与流水镇。哎可是狄印这臭小子不知死哪去了,我听别人说他现在好像入魔了,成了欧阳御阗....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萧音音没有回答,而是淡淡一笑,等到萧雁枳将拨浪鼓递给自己后,他依依不舍地离开。

    等了一小会后,萧音音站直娇躯,敛容道:“小缺,出来吧。”

    两抹紫红光华从天而降,乍现一男一女,这可把狄姝与狄歌高兴坏了,指着那两人,口齿含糊不清道:“呀呀呀....鸟....”

    身披兜帽的血衣披风,内穿一袭猩红衣袍的神秘男子,他缓缓摘下遮头的兜帽,露出一张蓄着青皮胡两额印现着金色梵文云岚的真容。

    但是他的一双虎目一开始是两淬红色火苗,煞是诡异,随着他一步一步走向那两个孩童时,两个孩童吓得跑到萧音音身后,狄歌由于跑得太仓促,整个身体摔倒于地。

    神秘男子的眼眸登时褪去了红色火苗,露出了暗紫色的瞳孔,瞳孔中隐含一丝黯然与怅惘,嘴角溢出一抹讥讽之色,冷笑道:“就连我的亲生骨肉都嫌弃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小缺加快脚步上前,连忙扶起摔倒的狄歌,狄歌因为摔倒以及被狄印的模样吓得大哭不止,母爱泛滥的小缺将狄歌抱在怀里,安抚道:“好啦,小家伙不哭不哭,那是你爹,知道吗?”

    许是狄歌觉得小缺长得这么好看,又很温柔,让天生缺乏母爱的他感到一丝温暖,立即停止了哭声,睁大一双凝泪的眼珠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缺,仿佛一小一大之间有产生了一份超出年龄的亲近和熟悉感。

    小缺的心快被这一双纯真无邪的眼眸轻轻一望而要融化了,她抱着狄歌到狄印面前,狄歌的满脸写着恐惧,紧

    紧抱着小缺的脖子,连看都不愿意看狄印一眼。

    原本露出柔软而无害的笑容的狄印被狄歌这些微的变化弄得很是愤慨,面色骤然阴沉下来,像是在赌气道:“哼,好个爱美厌丑的臭小子,我和曦儿怎么会生出这样的男娃....”语气中除了一丝憋屈,更多的是一股难掩的黯然神伤。

    不知是不是提到狄歌母亲“曦儿”的名字,那小家伙倏然转身,朝狄印唤了一句:“娘...呵呵呵....娘....”

    孩子对母亲的依恋是真实的,这一声笑声呼唤不禁让狄印、小缺、萧音音黯然悲伤。

    狄印缓缓从袖子里掏出两个具有特殊意义的信物,分别是挂着笑容的小竹人与铃兰花香囊,含泪笑道:“我们做父母的真没有用,没有什么留给你们,这是你爹娘之间的信物,给你们两个留作念想吧。”

    两行泪珠不争气地溢出眼眶,倔强的青年扬起首,不敢看那两个孩子,泫然转身,喝道:“放心,老爹不会给你们俩,给你们娘丢人的。”

    都说父爱如山,此时此刻狄印才明白自己的父亲狄大仁是多么的不容易,只是他如今这副模样,就连去见他父亲的勇气都没有。

    傍晚,地坤小院。

    “娘,明日是在度朔山,净火教会将沉在海底的圣灵坛解封移出,以麟仙师傅为首、由梵音宫、太乙宫、普什宗、北冥宫等各正道弟子组成的乾坤灭火盟将汇聚在度朔山阻止净火教的行动,并与之展开正魔大战。我与苋儿、秦飞大哥、还有剑尊门弟子留守此处,伏击前来讨要乾坤石的九幽冥王。明日或许有风险,你务必带着一家妇孺躲进乾坤阁内,乾坤阁有结界相护,最为安全。”葛胤当俯下身子,正在为一位痴傻老者洗脚,淡淡讲述道。

    正在整理床褥的美妇闻言一怔,她难掩忧虑之色,停下手头工作,转身问道:“那乾坤石呢?八颗乾坤石不是还少了两块吗?”

    葛胤摇首淡然道:“无碍,实在找不到也没事,反正孩儿对外宣称八颗乾坤石找到,还特意在明日的八卦城内举行乾坤八石归一大会,其实就是想引那九幽冥王来,这样可以分散在度朔山的魔力,有利于各个击破,击杀九幽冥王。”

    “石头,会发光的石头....”

    两鬓斑白的清俊老者似是想到了什么,火急火燎地纵身趴到在地,泡着双脚的木桶被打翻,他浑然不在意,还来不及用毛巾擦干,因为双脚毫无知觉,他只能一边趴在地上靠着双臂的力量向前奋力挪动,直到整个身子全部钻进了床底,他一边喃喃自语道。

    如此举动让葛胤与舒若芙错愕不已,葛胤连忙问道:“爹,你在找什么?让胤儿来找好吗?地上凉,你脚底板还没擦呢。”

    置若罔闻的萧雁裘紧攥着一个木盒

    子,从床底又艰难地钻了出来,葛胤见他如此辛苦,也蹲下身子,将他小心翼翼地扶了出来。

    萧雁裘迫不及待地打开手中木盒,木盒中赫然装着一颗青色乾坤石,乾坤石许是感应到葛胤体内的两颗黄蓝乾坤石,竟兀自泛起青色光晕。

    葛胤喜出望外道:“这是青色乾坤石....”

    萧雁裘将乾坤石递到葛胤手中,笑呵呵傻乐乐道:“送你,送你会发光的石头,不能吃哦。”

    翌日,八卦城城门广场外。

    “贯亭,这朱天雷剑是小叔麟仙让我交给你的,他希望我用幽天神戟、你使朱天雷剑携手铲除妖魔,拱卫八卦城。”英俊倜傥的紫衫青年双手捧着一把泛着蓝色光晕、剑身状如闪电、剑柄刻着八卦无极模样的长剑,正色道。

    葛胤郑重接过朱天雷剑,眉间扬起自信之色,道:“你我兄弟一起拱卫八卦城。”

    孟秦飞重重颔首,拍打葛胤肩头。

    “看到你兄弟二人如此团结,尚全自愧不如,当年若我与你们的父亲萧雁裘、尚奇精诚团结,岂能被外敌欺凌。”萧尚全负手于背,径自站在门槛边上,感慨道。

    葛胤欣然转头,问道:“萧夫子,你不是陪爷爷在乾坤阁吗?”

    萧尚全捋须笑道:“八席作战,是四相八卦剑阵,怎可少我赤乾席,虽说音音可代替我,但是作为剑尊门的一份子,我想出一份力,你爷爷也答应了,由你母亲与筱霜相陪很安全。”

    “这仗势看来没有我唐门什么事,所以我唐苋一人而来,你们不会介意吧。”

    他们循声望去,只见那石牌坊孑然玉立着清丽秀美的墨绿衣裳女子,她灵眸转动,哂道。

    葛胤见状连忙加快步伐,上前相迎,喜道:“怎么会呢?你能来相助,我高兴着呢。”

    唐苋指尖戳点着葛胤胸脯,嗔道:“不是相助你,是保护此次的大饵,你答应过会帮我收集八颗乾坤石的,可不能被九幽那恶妇抢走了。”

    葛胤附和道:“你放心,七颗乾坤石全在我身上,我会悉数还给你。”

    唐苋见他如此听话,不禁黯然道:“对你而言,用八颗乾坤石修复情哀两魄,真的很重要吗?”

    葛胤陷入了沉思,他皱着眉头,思忖半晌,正当他想回答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一道道紫色光雨倾泻而下。

    原来九幽冥王带着她的鬼徒军团将整座八卦城团团包围,她锐啸道:“好个乾坤八石归一大会,今日你们剑尊门不交出八颗乾坤石,本王就要让这座八卦城变成一座通往地府的鬼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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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清胤介绍:
坤作,厚德载万物之灵,乾元,自强修仙道之始。官场,是清?是浊?江湖,是侠?是匪?仙途,是长生逍遥?还是大道无情?不明不白间,青衫读书人已然踏上仙途,历人心之险恶,结兄弟之盟义,怀行侠之疏志,然,异变,背叛、欺骗、罔心,一连串的阴谋接踵而至乾坤清胤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乾坤清胤,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乾坤清胤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