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纨绔
眼前这个白胡子老头便是魔教净火教四大长老之一的白髯老怪苟一勃。
此人个子矮小,看上去已经有八十来岁,已经过了耄耋之年,雪鬓霜鬟。
一头稀疏干枯的泛黄白发,佝偻矮小的身子,却有着精光四射的眸子,整个老脸皱纹满布,青筋如一只泥鳅一样趴在他的鬓角上。
不一会儿又在他的褐色皮肤颈间浮现出几条青筋,脸上多白髯,一身宽大的白袍包裹着瘦小的百骸骨架,霎是可笑。
看上去这么干瘦垂暮的老人家竟然是五十年前名动神州的净火教四大长老之一的白髯老怪苟一勃,却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只见扈力钦双目赤红着狠狠瞪着他,双拳紧攥,恨不得杀了他,因为若不是此人相助北苍派的郗天肃,岂能杀得了他父亲?
昔日魔教早已被正道人士一举歼灭,魔教残余分布神州宇内,一时难以肃清,而这苟一勃早已经成为北苍派的入幕之宾。
因此北苍派有郗程南和苟一勃两人在,对于扈力钦而言,报仇谈何容易呢。
苟一勃看见这三人,心中大喜,将目光注视在扈力钦面前,余光扫过狄印,一声大笑,阴阳怪气地说:“我倒是哪个小鬼呢,原来是六空派的余孽扈小鬼啊,想我北苍派倾全派之力寻找你这小子下落,没有想到你竟然自投罗网,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说罢放声大笑,笑声底蕴十足,在整个峰岚山涧回响着。
看来此人功力深不可测,岂料他的修为已经到了道家所云的至柔之境,放眼神州武林,敌手屈指可数。
山峰之顶有两处下山的路口,一个是扈力钦三人左手边的石洞,但是石洞阴暗无比,危险难测,另一路口便是苟一勃站的那个位子,那是通往下山栈道的所在,可惜栈道已断,所以眼下只有那个石洞是唯一下山的途径。
只见苟一勃身边来了一帮人,狄印掐指数
了一下,共有十一个人。
为首的是一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年纪轻轻却是一身白色锦衣华服,定睛细瞧,高高的鼻梁、深深的眼窝、一双眸子是浅浅的琥珀之色,眉宇之间浪荡纨绔十足,皮肤白净,俊俏有余、血色不足。
整张脸的血色一看便是有些许憔悴,身子偏瘦弱,但是和苟一勃相比,自然是大巫见小巫了,以为是一个大佝偻带着一个小佝偻。
一脸嬉笑怒骂和游戏人间的神情看向前面三人,手拿金丝天蚕所制的折扇,一开一合,故作纨绔少爷姿态。
他身边八个橙血色服装的打手,胸口皆绣着“坤”字,很显然都是剑尊门橙坤席的弟子,他们有的是两两分配,分为四对用扁担扛着一个红木漆的箱子。
看来这里面装的肯定是大蜚山的糜玉与彩石,也就是说他们来此便是挖宝做买卖的。
既然苟一勃也来了,就说明这是北苍派和橙坤席强强联合私底下做得买卖吧,刚才那地动山摇想必也是他们多次用炸药炸山脉所致的。
另外有两个人站在那纨绔少年,一脸赔笑的样子,没有一刻得闲,帮那少年又是捶背又是揉腿的,看来这两个定是那少年的奴才或者玩伴吧。
那纨绔少年饶有兴致的看了看扈力钦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到了萧戊曦身上,柔声道:“曦妹妹你不是在南疆嘛,咋也来此处了,哎你快过来,那里比较危险,到哥哥这边来。”
萧戊曦看到这个少年,心中有千般不悦,还是淡然说道:“戊光哥!这两位是小妹的朋友,还望你别伤害他们。”说罢看了狄印和扈力钦一眼。
原来这一位少年便是萧雁裘公开所说的独子,也就是橙坤席少席主萧戊光,果然跟他爹差远了,看来是个败家子啊!
扈力钦心中嘀咕着。
萧戊光冷笑了一声,对苟一勃问道:“苟先生!这两位是我们的朋友吗,哪有朋友弄坏栈道来跟自己朋友作对
的道理啊?”
看来萧戊光果然是睚眦必报、心胸狭窄之徒。
狄印实在受不了萧戊光这嚣张气焰,啐道:“我呸!我们不屑和狗做朋友,不屑弄坏栈道,那是你们自己贪心不足弄毁的吧。山神发怒了,让你下不了山,让秃鹰吃了你这臭纨绔。”
这一骂狄印心中痛快地很,真是咒骂淋漓,连苟一勃和萧戊光一起骂了一遍,看来狄印骂功大大有进步啦。
苟一勃脸色铁青,一股怒气蓄势待发,气得脖子都涨红了。
倒是萧戊光沉得住气,不怒反笑,全然不在乎,这种骂功他也是引以为傲,看来他也平时这般的趁口舌之快。
而身后的那两个家奴,却早已经愤怒不已了,提前拍起少主的马屁来,其中一个抡拳卷袖,双目瞪得跟灯笼一般大小,悻然道:“哪里的野小子竟然敢骂我们家少主,不想活了是吧。”
谁料萧戊光神色淡然,阖起折扇,用扇身拍了拍那家奴,嘲讽道:“阿黑!阿白!别和这只乱吠的狗一般见识,本少主我.....这种脏话八岁前就不骂了,太幼稚咯。”
原来那两个狗仗人势的家奴便是阿黑阿白,扈力钦定睛看了这两人,果然是一个穿黑袍,一个穿着白袍,长相平平,难堪入眼。
狄印听罢,面目惨淡,脸色铁青,双目圆睁,恨不得上前杀了萧戊光,但又恨那个苟一勃在一边,又不能轻举妄动。
他心中压抑着怒火已经燃烧了他的双眸,牙咬切齿,愠道:“你奶奶的,活腻味了吧你,敢骂老子。”
一旁的扈力钦霎是冷静,按住狄印的肩头,生怕他冲动,他截口道:“想必这位兄台是剑尊门橙坤席萧雁裘之子少席主萧戊光吧,久仰萧兄纨绔之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风采依旧啊!”
扈力钦这话中有话,骂人的功夫真的才算高啊,不带一个脏字,骂的让人舒服,骂的让人痛快,骂的让人高兴。
第四十七章 仗义
萧戊光才疏学浅,愣是没有听清,但是碍于面子,不能当面问人家“纨绔”二字是何意,只得故作知道,洋洋得意,笑道:“嘿!还是你有眼光,说话还说得人模人样的,请问兄台如何称呼?”
看来扈力钦的话,让萧戊光饶是很受用。
身前的苟一勃白了萧戊光一眼,摇了摇头,甚是无语,心道:“萧戊光果然是个蠢材,人家骂你还谢谢人家,萧雁裘有子如此,萧遗阳有孙如此,剑尊门衰败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他想罢,凝视着扈力钦,心中道:“不过扈力钦这小子聪明懂事,隐忍坚毅,有着名门的谈吐和气度,真是六空派之福,若是我有这样的徒儿也是不错的。”
萧戊曦心中饶是明白此间必有一战,只能软声细语劝说这个堂兄萧戊光做个和事老,道:“戊光哥!他是小妹的师兄,也是六空派掌门扈力钦,还望戊光哥看在小妹面上,切勿为难此...二人啊!”
还不待萧戊光开口说话,苟一勃截口道:“小女娃!这事情恐怕不是你哥哥能做得了主,六空与北苍宿怨甚深,老夫承蒙北苍厚恩,今日必须将扈力钦带回北苍交由郗掌门处置。”
扈力钦神情淡然,心中怒火早已经燃到沸点,脸颊肌肉微微抽搐,双眸倒映着一抹熊熊火焰。
脑海里浮现出父亲惨死在眼前的画面,暗蕴普缘心法,早已经将三空道人的箴言抛诸脑后,眼下唯有拼力一战。
即使如今修为与之相差悬殊,但是岂有束手就擒,任其折辱的道理呢。
扈力钦整个身子泛着闪烁耀眼的光华,衣袂徐徐飘扬。
萧戊曦看出这是普缘心法的第三层日月齐辉,想到师傅曾说过,非到不得已不可使用此心法比武决斗,未学成之前火候不到,如若轻举妄动,岂不功败垂成。
看来普缘心法注重内在修身,而非争强斗勇的。
突然之间,风云变色、天空由亮转暗,一抹斜阳之辉从天际一泻而下,直接照在了扈力钦身上,仿若扈力钦向自然日月求借力量。
“乾坤荡荡,以自身寿命为媒,以**身躯为引,日月浩然,正气长存”
扈力钦大喝一声,这声音回旋于整个大蜚山,浩然一派正气金黄之光辉充盈其身。
苟一勃脸色大变,愣住当场,心道:“这就是承继逍遥仙门、另一仙道派的绝世神功大日普缘什道真诀吗?”
他心中一声颤栗,脑海出来浮现出六十年前魔教净火教教主欧阳御阗便是在剑尊门剑尊剑气和逍遥门乾坤太阴阳明神功、普什宗大日普缘什道真诀三大绝学夹击下功败垂成,肉身尽毁,圣教覆灭,就此在圣灵岛的总坛全毁,净火教教毁人亡。
苟一勃转念一想:“不对!这只是大日普缘什道真诀中最基础的心法普缘心法,若是抓了这小子,还能套出大日普缘什道真诀这一绝世神功的秘籍,岂由不可呀?”
在他
转念之间,扈力钦已经凝结全身精血奋力一击。
光辉之下,苟一勃一甲子的修为,岂怕这少年的微末道行,他得意一笑,道:“小子,让你吃吃苦头,才知道什么叫不自量力?”
他干瘦矮小的身体顿时被一团黑雾之气笼罩,升腾而起的黑雾令他双脚离地。
肃然间阴风阵阵,煞气腾腾,拂面而来的皆是嗤之以鼻的阴气,双袖徐徐拍打卷起一股黑雾般的狂飙,犹如龙卷风模糊了当场众人的视线,已经看不清两人身影。
狄印和萧戊曦早已经退到了那个石洞口去,腾出位置给两人,但是如此情景也看不出什么胜负之分。
萧戊曦双手紧握于胸,一副祈祷平安的样子,低声说道:“扈师兄,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一眨眼工夫,阴风停歇,天空放晴,万里无云,天朗气清。
眼前模糊的身影又清晰了许多,只见扈力钦原本身上充盈着那道金黄光辉早已经被黑雾之气所取代。
他半躺于地,嘴角溢着血,心口剧痛,手掌紧按着胸口,那手掌上的纱布依稀残存,他大口喘着粗气,双眸闪烁着一股不言败不服气的精光死死盯着苟一勃。
难道这就已经分出胜负了吗?
且看苟一勃安然无事的样子,一根干瘦如柴的手指指了指扈力钦,笑道:“哈哈!好小子,骨骼惊奇,内功基础打得不错,要换了常人,早已经毙命于老夫九窍生烟**下。”
苟一勃说罢,当下上前缓缓走向倒地的扈力钦,老脸硬生生挤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一抹土红身影如闪电般骤然贴身闪来,苟一勃神识察觉身后风速有变,不慌不忙地腾身一挪,干瘦身子轻盈而起。
那抹土红身影拳风烈烈却也扑了一空,一个身子停在扈力钦跟前,这个身影便是义薄云天的铁拳小子狄印。
他转身一摊双臂,像是一只老鹰护住扈力钦这只小鹰似的,挡住了苟一勃看向扈力钦的视线。
狄印大义凛然、高声喝道:“我狄印决不让你这狗一搏伤害我兄弟,要动扈力钦,先从我身上踩过去吧。”
声音雄浑有劲、浩瀚斐然、回响空谷,震慑溪鸟,令人不禁高山仰止。
原来狄印以为苟一勃要杀了扈力钦,再也按耐不住的他,二话不说,提起十成真气,砸拳而来,结果扑了一个空,唯有拼死一战。
苟一勃向狄印投射了激赏之色,黑眸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道:“你是天肃收的第三个弟子狄印,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违抗师命、欺师灭祖的重罪!”
这后面一句的声音如雷霆一般敲打在狄印心头,不停地在他耳畔嗡嗡回响,狄印微微颔首,皱了皱眉锋,嘴唇翕动,似乎想反口,却有东西卡在喉咙,又硬生生地咽下去。
忽然狄印双拳运劲,毅然道:“兄弟之义,狄印亦与命相护,违抗师门、辱没师恩,狄印愿事后以命相抵!”
狄印当即蕴足真气,气沉丹田,分并双臂而蓄、双腕相击、拳臂猛张、疾步冲来,喝道:“狗老头吃我一拳!”
一瞬间,青光大盛,拳影相叠,拳幻百拳袭面砸来。
苟一勃毫不闪躲,对于北影神拳,他再熟悉不过,丝毫不将狄印放在眼里,眼看这拳影侵体而来,他也不出招,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
谁料那拳劲早已经被他护体的真气卸了一干二净,而狄印也被自己的拳劲反噬弹飞出去。
出得力有多大,他受得力就有多重,北影神拳一向以阳刚之力为名,这一拳打在自己身上,非得肋骨断上两三根不可。
狄印重重地摔在了扈力钦身旁,五内俱焚,一口血喷了出来,狄印刚想起身再战,却是胸口大痛,如电灶火炼一般,动弹不得。
萧戊曦在一旁看着这场决斗,却是只能干着急了,眼看着扈力钦受伤,刚想过去,却被萧戊光抓住手腕。
在一旁的扈力钦关切叫道:“阿印!你没事吧。”
“没事!我死不了,说好了兄弟有难同当的。”
扈力钦看了这兄弟一眼,心中激荡着无比热情,对苟一勃凛然道:“苟前辈!一切恩怨全然由扈力钦承担,请莫要伤害我大哥狄印,扈力钦愿死于前辈掌下,也不想受那郗老贼凌辱致死,还望前辈成全晚辈这两个心愿。”
“兄弟应当同生共死,岂可让你以死相求,苟活求生呢,力钦!不要忘了为兄葛贯亭也和阿印一样,只求同死,不求苟活。”
一句大义凛然、义薄云天的话语刺破少年们心间层层阴霾,划破少年们心中淡淡的孤寂,从石洞中嘹亮传来。
大家循声纷纷注视着那个一片漆黑且看不到底的石洞,只见石洞口徐徐走出一男一女,那俊朗儒雅、玉树凛然的少年一袭青衿、青巾系发,飘逸洒脱,眉宇之间徜徉着一股乾坤正气,映衬着那剑眉下的一双时而温柔如水、时而正气斐然的眸子。
此人不是儒生剑侠葛贯亭又是何人。
葛贯亭怀里抱着金毛密发、形似狮子、身子瘦小的小猞猁。
那可爱的猞猁依旧懒洋洋地躺在他的怀里,用身上的绒毛反复蹭了蹭他的手臂,大概是很喜欢他抱的姿势,很有安全感。
傲娇的猞猁微微抖了抖眼皮,好像在适应着从石洞的黑暗到耀眼的阳光的过渡。
温暖的阳光极其温柔地抚摸着它长长的绒毛,它冷眼扫视众人,根本也不知道这些人类到底要干嘛。
而那只猞猁怀里竟然还躺着一只三只脚的乌龟,那小乌龟时缩时探出身子看了看前面,见没有啥事,又缩进那个它的小天地里去了。
葛贯亭身旁站着一袭玫瑰红的长裙、倾世绝美、妩媚逼人、群芳难逐、艳美绝伦的绝美女子。
她的双眸乌黑如宝珠、熠熠闪耀,说不出的迷离、道不清的动人、衬不了的靓丽。
第四十八章 领教
绝艳女子双臂还环绕着泛着淡淡光华的红绫,透漏着些许灵气。
就连萧戊曦这等小家碧玉的女子也不忍多看她一眼,心中大喜,似乎遇到旧人一般,莲步急忙走到她跟前,寒暄道:“音音姐!五年不见!你愈发的美丽!”
原来此女子是萧音音,她轻轻蹙了蹙蛾眉,经过一番思忖后,茫然问道:“你是..........”
萧戊曦毫不客气地挽住她的细臂,徐徐说道:“我是戊曦啊!”
“五年不见,戊曦也长这么大了啦,记得那时候你才十二岁便被你爹送到南疆学艺了,一晃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咱们家的曦儿竟也生得这般楚楚动人!”
萧音音心下一咯噔,恍然大悟,拉住她的纤手,绝世容颜陡然绽开花一般迷人的笑容,令人陶醉。
仿佛这俩姐妹久别重逢的喜悦打破了方才那般紧张的氛围,众人的目光全部投向了这个美丽女子身上。
扈力钦微微一怔,低低念道:“一剑笑倾城萧音音!”说罢,不由将目光移到了葛贯亭身上,令他不禁好奇起这几个时辰的光景在这青衿少年的身上是否发生了什么样的奇事,又疑惑着这萧音音与葛贯亭有何关系?
狄印双目瞪得老大地盯着那拥有绝美容颜女子的脸上,愣愣地说:“世上竟然有如此美人!为啥会被葛木头碰到?”不禁感叹了一声,看来是男人都会因此心动吧。
葛贯亭疑窦陡生,却不问置否,摸了摸怀里依旧安逸的猞猁。
自从萧音音出现在众人眼前的那一刻,萧戊光这痴迷的眼神就没有离开她身上过,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瞪得老大,似乎那眼珠子快掉下来一般。
一脸喜色的萧戊光赶忙跑了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推开挡住风景的葛贯亭,他上前摆了一个自以为很英俊迷人的姿势,轻轻摇了摇扇子,自诩英俊潇洒的他开口搭讪道:“音音姐姐!你怎么会从蜀地来这啊?既然要来为何不提前与小弟
知会一声,小弟好提前准备准备,派橙坤席弟子专门去接你呀。”
萧音音面对这个萧戊光顿生厌恶之色,一下子玉容由方才桃花笑容变成了现下的傲雪梅花。
她动人的眸子看都不想看萧戊光一眼,冷漠道:“萧少主!谁你姐姐,不敢当!”说罢,走到葛贯亭面前,抱过猞猁和三足龟,柔声细语说道:“贯亭你去处理你的事情吧。”
萧戊光被泼了一脸冷水,只是吐了吐舌头,似乎早已经习惯似的。
葛贯亭微微点了一下头,肃然疾步走到狄印与扈力钦身前,屈膝蹲身,关切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你们没事吧!”
扈力钦摇了摇头,哂道:“我们无碍,对了贯亭兄,万幸的是在曦儿师妹的相助下,牛伤已经被我们找到了。”
葛贯亭不由一怔,如今这个生死攸关的节骨眼,扈力钦还惦念着寻药牛伤之事,早已不顾自己的安危,令他惭愧不已。
他将目光落到了扈力钦那纱布包裹依旧透着血红之色的手掌,心中不禁泛酸,若非自己执意要来此找草药救人,也不会连累两位兄弟遇此强敌,现在自己真恨不得替他们去死。
狄印早已看出了他的心思,伸手握住他的手掌,紧紧一捏,笑道:“我们是好兄弟,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一切都是你情我愿的。”
动容万分的葛贯亭朝他会心一笑,身体霎时热血沸腾,胸脯荡漾着万丈豪情。
葛贯亭与扈力钦一起将狄印扶到了石洞旁坐下后,他瞥了扈力钦一眼。
扈力钦自是心领神会,读懂了其眼神示意,他向葛贯亭微微颔首,令其放心,不必担忧自己与狄印。
葛贯亭与之的默契,不需用言语表达,踏心的他孑然一人走到了苟一勃跟前,身后对着是悬崖峭壁,身前面朝着具有一甲子修为的前辈,他浑然不怕。
因为在葛贯亭心里,他明白只要自己仰无愧于天,俯不怍
于地,死又何惧呢。
他,最怕的是失去这平生相交的兄弟,最怕失去自己在这世间做人的仁厚之心,最怕失去的是那抹一直萦绕在内心深处、挥之不去的绿裳身影。
想到这里他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刺痛,但是他全然不在意,抬头迎接苟一勃那精光如电的锐利目光,抱拳作揖道:“晚辈葛贯亭,一介青衿、一颗仁义之心,愿领教前辈高招,望前辈放过晚辈两位兄弟。”
苟一勃久久未回葛贯亭,一直在他身上来回打量,希望发现什么,在他眉宇之间,似乎看到故人的身影,心中一暖,遂神识一扫,瞳孔放大,骇然低声道“乾坤石!”
“这小娃娃绝非庸碌寻常之辈,身上有两颗乾坤石护体,体内真气雄厚,足以是我半甲子的修为,骨骼惊奇远胜扈小鬼,真是神州千年难遇的习武之材。非但如此真气已臻神盈之境,小小年纪怎有如此浑厚的真气,难道说有高人将真气渡给了他不成?虽然真气雄厚却不知如何运用,若是能让这娃娃做我义子,那我百年以后也不怕衣钵无以后继。”想罢,缓缓点了点头,满意地微微一笑,突然又收敛笑容,冷然道:“小娃娃师承何派?”
葛贯亭如实回答:“师承剑尊门......橙坤席萧雁裘门下,只是关门弟子,并未典招入门。”
在场除了扈力钦和狄印以外皆诧异万分,尤其是萧戊光及其身后的橙坤席弟子们。
他们心中肯定在想,席主不是只有两个徒弟吗?
今天竟然冒出了一个新徒弟来了,萧戊光饶有兴致看着葛贯亭,心道:“这小子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爹啥时候收了一个呆头呆脑的徒弟。”
萧音音面露愕容,紧蹙蛾眉,心道:“此人竟然是萧雁裘那老贼的关门弟子,看他只有十七岁,难道是萧雁裘秘密栽培出这徒弟是来对付爹的吗?萧雁裘又到底有何用意,找了一个这般心地善良、仁厚重义的少年呢,不合常理啊!”她越想越是毫无头绪,清眸里的疑惑更浓了几分。
第四十九章 锦绫
且听苟一勃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原来是萧雁裘那小子的关门高徒啊,这老小子竟然有如此徒儿,真是坏了他一世枭雄之名。”此言一出,不知道是在夸萧雁裘独具慧眼、还是在夸葛贯亭仁厚心善。
葛贯亭概不理会此言,作揖道:“还请前辈赐招,晚辈受教!”说罢,运转起体内乾坤石,顿时体内乾坤之力沸腾如火,灌注其全身。
霎时间,黄蓝之芒笼罩全身,这光芒刺眼,将他全身的毛孔给放大照亮了。
苟一勃似乎没有像前一战那般轻敌了,一脸谨慎之色,从丹田迫出一甲子源源不绝的真气。
空荡荡、憋扁的双袖一刹那间充斥的滚滚黑雾,就连他七窍之中都冒着那浓烈煞气无比的黑雾,看来他要使出自己的成名绝学九窍生烟**。
所谓九窍生烟**中的九窍便是:一口两鼻孔两耳孔和双目及双袖中的掌心之气。
黑烟雾弥漫开来,但是一把泛着青光的仙剑飞过半空,悄然划破了弥漫在半空之中浑浊的黑烟雾,稳稳地被葛贯亭接住。
原来这把青凝仙剑是萧音音掷过来,助葛贯亭一臂之力的。
葛贯亭握住青凝剑柄,青凝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剑身,青光大盛,似乎葛贯亭将体内的乾坤之力注入其中。
“嗡嗡”
镝鸣之音铿然大作,仿佛青凝仙剑接收到了主人的指令后频频点头。
扈力钦见状不禁诧异道:“梵音仙剑--青凝,好一个一剑笑倾城---萧倾城!”
萧音音听罢,望向喃喃自语的扈力钦,若无其事地瞥了一眼。
黄蓝光芒随着葛贯亭握剑向后一甩,立时黄蓝双色剑光一扫,地上赫然划开一道浅浅的剑痕,煞是潇洒十足。
忽然,剑风突前一荡,凌厉间登时消弭了眼前秽浊的黑烟雾,原本他看不清前方道路和苟一勃身影,现在这一荡却是一目了然,遂然剑锋突扫向前。
黄蓝芒大盛,硬是扫出一条直直的缝隙来,也只是一道黑影充蕴着黑雾蒸蒸若浊、濯濯迫来,这一番弥漫聚拢登时让眼前的直直缝隙又变成一团迷雾。
葛贯亭横剑当胸,阖眸凝神,口中默念剑诀,原来这几日他一直在研究如何习练剑尊剑气的第五式圆璧上观由于没有任何人指点他,所以他也陷入了难破剑法瓶颈之窘境。
今日他得见苟一勃可以将所有迷雾由丹田迫出九窍,不禁砰然一怔,方才他细细留意苟一勃的所有动向,令他下定了决心,心中若有想法,无论如何也该勇敢一试。
当即,葛贯亭左手掌捏缀状抵在小肮之上,气沉丹田,将体内乾坤之力混合着真气在全身经络转了一圈后,全身乾坤之力与滔滔翻涌的内力倏然形成灵力流聚于双掌之上,登时他大喝一声:“拙!”
双掌平铺而来,青凝之剑指天一握,黄蓝光芒如烟花绚丽夺目喷涌而出,在当空汇聚一凝,形成一道光柱。
那光柱不由分说犹如一团光疱花蕾
绽开,从两瓣光叶,自左右两旁如水流一般分流顺延而开,直垂于地。
葛贯亭左掌指尖渗出五道黄蓝剑气,随着他原地转步,这五道黄蓝双色剑气亦环绕着他,在他周身围了好几圈。
犹如黄蓝色的彩虹一般将他周身围拢起来,与方才分流而下的光柱相遇,形成了一道圆柱般的剑罩,包住了葛贯亭全身,以护他周全。
葛贯亭这才发现这一招是守招而非攻招,莫名一愣。
急中生智的他左思右想下,不禁豁然开朗,他细想,若能配合攻招,那算是攻守兼备,令敌人措手不及。
众人将注视的目光都投射在那剑罩之中,皆是瞠目结舌,纷纷互相大眼瞪小眼。
尤其是萧戊光一点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使劲揉揉双目,睁大双目,定睛一瞧,只见耳边听到传来一阵惊愕之音:“剑尊剑气的圆璧上观?”
萧戊光循声往左一瞧,想看清楚是谁发出这惊愕之语。
原来是萧音音说出这话来,她绝美的容颜登时写满了惊愕,微微启了启樱唇,美目圆睁,蹙眉陷入沉思,心道:“这不是圆璧上观吗?剑尊剑气家传绝学,非外人不得传之,为何萧雁裘这老贼连这也传给了他?老贼生性风流,莫非他是老贼的私生子?”
同样不解的萧戊光咂巴咂巴着舌根,心忖道:“瓜娃子,这死老头子搞啥子勒,连咱们萧家的不传绝学都教给外人了,还天天骂我败家,这家底都给他送人咯,哪还有家底给我败呦?”
苟一勃虽然被弥漫的黑雾包围着,但是他如此高深的修为,只要不以双目视之,用神识一扫,就赫然看清前面的一切。
他不由神情一滞,一张皱巴巴的老脸不禁错愕万分,心道:“看来萧雁裘这老小子把剑尊门的剑尊剑气都传授给他了,看来这小娃娃多半是他的私生子,不过确实比萧戊光那厮强多了,若是拿下此人,就等于同时等到了乾坤石和剑尊剑气,哈哈,何愁我净火圣教不兴?”
在这转念一想之下,葛贯亭早已经在这剑罩之内,贯日气虹的黄蓝灵力从他天池穴如泉喷灌涌出,注入在指天出剑的青凝仙剑之中。
无形而凌冽的剑气从他身上竞相迸发出来,由葛贯亭手中的青凝仙剑往前一引,无数道黄蓝光束遽然与他周身的剑罩相聚。
二者不但没有排斥,反而如奶牛挤奶一般如出一辙,从剑罩四周绽放出万丈的光华,宣泄而出,也随着葛贯亭嘴里大喝了一声:“气血天池!”
一阵轰鸣声大作,在场数人已经被那万丈光华夺眶而入,近乎亮瞎了眼球,难以睁眼而视。
倏然间,一道黑雾婆娑的身影势如破竹地冲进那万丈光华之中。
迎面而来的剑气,却被黑雾中的七成真气粉碎幻灭当场,就如同一把黑色、沉如铁的尖锥长枪带着浑厚内劲直接插进了一个孕育着强大劲力的光球里,并且有一种像一根银针插破了一个大放异彩的圆润皮球般的感觉,光球剑罩发生了明显的挤压,几乎受不了要爆开。
在那一团光
球剑罩中的身影受了这黑色雾气的一掌,似乎整个脸都扭曲了,胸膛就像被千锤万凿一样撕裂般的疼痛。
整个元神犹如硬硬生生地被这股强大的劲力迫出一会儿,又弹回了肉身之中。
一道鲜红的血箭从他嘴里喷射出来,随着他软软的身子后倾的方向,在凌空中划出一道鲜艳无比的弧线。
是输在招式吗?
不!是输在了修为!
苟一勃脸上顿时漾起一抹得胜的笑意,他虽然惧怕剑尊剑气,但是他一点都不惧怕一个只有十七岁少年使出的剑尊剑气,宁可强攻,亦不可避守。
真的输了吗?那兄弟怎么办?不可以让人带走我的兄弟。
那抹青衿的身影不知是什么力量让他负重前行,他似乎如弹簧一般扶摇而起。
葛贯亭浑然不顾身上的疼痛,不顾力量的悬殊,不顾输与赢,更不顾生与死。
他不需要任何喘息,所有的伤痛他置之不理,战火重燃的他竟然扭转乾坤灵力,让身子以青凝剑为箭头,宛如锥子一般旋转而来,夹带着黄蓝劲力,威猛迅速,犹如离弦箭矢射了过来。
苟一勃依旧镇定自若,九窍吹出浓浓黑雾,弥漫升腾而起,汇成巨大手掌,晶莹透明、凄厉诡异。
随着他手掌黑雾向前一推,八成劲力打出,看来此招非打得葛贯亭魂飞魄散不可。
清晰可见,一只厉爪悬浮半空之中,狠狠抓住那泛着黄蓝余晖的锥子。
倏忽间,一道红绫拍打了过来,将这个锥子一抓,往后一推,红绫一收,一抹玫红身影飘然站在苟一勃巨爪身前。
又是红绫泛着红光,一挥一舞,犹如一块布将巨爪包裹束缚而碾成齑粉。
随即巨爪一下子幻灭其中,一团黑雾将这抹玫红身影团团包围。
阴柔如水般的红绫又一次在红光下、在那团黑雾中突破重围,莲花瓣飘落而下,渐渐地,那团黑雾被莲花瓣淡化了。
莲花瓣犹如莲花水流一般颇有规律地在半空中盘旋,在凌空中起舞,登时香气扑鼻而来。
那红绫宛如一把水剑,带着那朵朵盛开的莲花在半空中孤独地飞舞着,直到那抹身影收起红绫时。
莲花随风飘坠而下,凄美无比、妙曼空灵、芳香雾漫。
“妙法莲花剑法!你是梵音宫五若那老尼的徒孙!”
苟一勃顿缩那嵌塞在深凹眼窝里的眼珠子,质问道。
萧音音微微行了一个礼,道:“晚辈是亦真师太的弟子,五若师太是晚辈的师祖,晚辈萧音音代父萧尚全向前辈问好。”
这哪是问好,分明是希望苟一勃看在萧尚全面子上,就此作罢。
但是苟一勃似乎不将此言放在眼里,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萧尚全这小子就算来了,老夫也不怕,小女娃!你倒是生的好模样,不要管此事,否则“萧倾城”这名此后便要易主了。”
第五十章 青鸾
此言一出大有恐吓之意,萧音音丝毫不怕,玉容之上浮现出些许轻蔑地笑容,美目之中闪过丝丝杀意,玉指捻起剑诀。
红芒陡然冒起,身形犹如火焰一般,腾身而起。
乾坤锦绫依旧泛着红光,宛如毛笔,一纵一卷,收放自若,与苟一勃的黑雾打得难解难分,一下子便与之过了十五招,不禁让周遭的人惊叹万分。
葛贯亭因萧音音出红绫相救,坐在崖边,抱元守一,全身经络充盈着暖暖流水,循环了一个小周天。
乾坤石灵力的疗效果然是见效较快,似乎胸膛那伤口好多了一些,但是他方才因萧音音所言之语大为愕然,心道:“萧姑娘是萧尚全的女儿,萧尚全是谁?是萧夫子,还是伤害萧夫子的贼人?”
他心中大为不解,缓缓吐了一口浊气,登时双目一亮,朝萧音音那抹红芒望去,恨恨自责道:“哎呀葛贯亭!萧姑娘不管是谁的女儿,都是舍身出手救自己的恩人,大恩难报,岂有在此袖手旁观之理。”
想罢,注视着手中闪烁着淡淡青色光华的青凝,青凝徐徐往体内传来一股温热的暖意,似乎在告诉自己,男儿岂能让巾帼!
一抹青衿身上闪着黄蓝青三色光点也融入其中,与红光相聚,一起携手对付那团佝偻模糊的身影。
两道瑰丽的剑气齐齐绽放开来,仿佛是两门礼炮迸射出绚烂的烟火,是两抹艳丽的迷彩、是两只五彩蛟龙在大蜚山山顶盘旋徘徊。
三股力量纠缠在一起,一时难分高下,两旁观看的人早已经看花了眼,但不愿意闭上眼睛而错过这场精彩的斗法。
这不仅是晚辈与前辈的决斗,也是代表兄弟友谊义气的战斗,是一次捍卫尊严的对决。
葛贯亭已经连出数招,尽数被苟一勃化解,早已有些精疲力竭,额上涔涔汗珠无助地流过眉梢。
他望了身旁的萧音音,确实花容上有些苍白,站在一旁攥着手中红光大盛的乾坤锦绫,美目不离那团佝偻黑雾身影,微微有些喘气。
看来她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强劲的对手,有些力不从心,香汗从她玉颊悄悄滑落,她的修为比葛贯亭高了许多,也抵不过这苟一勃,看来两人必须想个办法攻破此人的防线。
萧音音当下红绫往前一挥,原本柔软无比的红绫仿佛变成了一把硬度适宜、颇有弹性的软剑,红绫在空中夹杂着红华舞出了一朵剑花后,红光大盛。
她左手掐出一个剑诀,谁知这时
葛贯亭将青凝递给自己,萧音音无奈接过剑,顿时以青凝之剑画出“乾”卦图案,看来她是要使出剑尊门赤乾席的王道剑诀乾夕若厉剑诀。
青凝剑呼啸而来,犹如燃烧的火剑,青中带红,红中为火,宛如猛火印着“乾”卦图案,一团火焰屁股带着剑气,一张火舌,如火如荼地突破黑雾那道防线。
一抹如闪电般地身影竟然消失在黑雾之中,火舌扑了一空,打在岩壁之上,“哧哧”地激起一阵电光火石的炫丽异彩。
葛贯亭似乎看出了一点门道,心中大叫不好,原来苟一勃用了雷遁之术,纵身化作一道闪电,一眨眼竟然跑到了萧音音的后面。
他立时疾步上前,当机立断,气沉丹田,凝聚乾坤灵力于周遭各处穴道,左手凝指直由肩头扫至掌心。
右臂九条大穴一凝,从右手指剑瞬间幻出一道长长黄蓝剑气,随着他身子纵身跃起,射向苟一勃后背。
原来葛贯亭是故意跑到后面袭击苟一勃,吸引他的注意力,给萧音音留下一次突袭的机会。
萧音音冰雪聪明,早已心领神会,明白他的深意,侧身避过苟一勃的黑雾侵袭,秀掌掌心濯濯带出着熊熊火焰,打出一招她萧倾城的成名绝技赤炎多惕掌。
苟一勃凝聚八成真气挥出右掌,毫不畏惧,迎面击向萧音音的秀掌。
两掌相抵,就在一眨眼的工夫。
萧音音玉容剧变,如火焰烫灼双颊一般,低哼一声,急急撤下掌力,猛地喉咙一甜,竟樱唇沁出一条红线。
她踉跄后退数步,不禁难以自持,娇躯猛颤,蹲身喘气,暗自调息。
没有想到苟一勃的一道掌力竟然击退了一向以烈焰红日、名动神州的赤炎多惕掌,此功力是多么雄厚啊!
与此同时,在苟一勃右掌迎击萧音音时,自然也不会给葛贯亭有可乘之机,左臂拂袖一扫,袖口黑雾大起,以风卷残云之势抵住葛贯亭所出的剑气。
他在这招中用了十成真气,看来对与他而言,还是剑尊剑气令他心存顾忌,不敢松懈大意轻敌。
一记十成真气的九窍生烟**以六成半之力卸去那黄蓝剑气,剩余的三成半只能由葛贯亭身躯领受了。
“啊”地一声惨烈猛吼,葛贯亭整个身子被打飞二十来丈出去,软绵绵的身子飘出了大蜚山山顶峭壁之外。
那抹青衿就这样软绵绵地飞了出
去,飞向那空荡荡的峰底山涧,那是万丈多高的悬崖,粉身碎骨不在话下。
“贯亭!”
一声嘶声厉吼般的呐喊从两个年轻人口里迸发而出,声音嘶声裂肺,回声不绝。
扈力钦和狄印几乎同时间喊了出来,两人双目俱赤,他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好兄弟坠向悬崖,心中如千万根铁锤敲打着自己的心田,恨不得一起去死。
葛贯亭一口血喷了出来,却在凌空中被风吹的支离破碎,葛贯亭胸口剧痛,只有那乾坤石不由自主地在为他暗自疗伤。
黄蓝之色泛着身子,可是身子轻飘飘地,好像自己站不起来,自己整个身子无法动弹,只是觉得好累好累。
他缓缓阖上双目。
哪怕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自己也无法去理会,也不感觉身体很痛,只是觉得心空荡荡的,好像怕失去了什么?失去两个兄弟,失去严厉的父亲,失去萧夫子,失去那抹淡淡的绿裳。
原来在他即将面对死亡的时候,这些都好重要啊,让他不禁脱口唤了一声:“仙儿。”
多么熟悉的名字!
多么美好的回忆!
死亡第一次离自己这般的近,生命第一次让他这么放不下,她原来在自己心里竟如此重要!
葛贯亭任由身子摇摇坠下,任由风撕扯着自己的衣衫,任由嘴角那抹无助的微笑徜徉着。
倏忽间,一团青影划破天际低飙下来,那是一只巨大的神鸟青鸾,散发着缕缕青光,它扑哧着又长又大的羽翼,状如孔雀,不!是凤凰,羽毛是青紫色的,霎是耀眼美丽。
青鸾身上坐着一位身着绿裳的美丽少女。
这是神的召唤,是上天的恩赐,还是希望的翅膀。
就这样飞到葛贯亭身旁,就这样稳稳接住了他无助受伤的身躯,就这样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就这样给了他一个新的希望。
葛贯亭似乎察觉了这一切的异变,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令他魂牵梦绕的绿裳少女。
那绿裳少女貌似天仙、桃花玉面、香肌玉雪、皓如凝脂、如水眼眸脉脉含情地凝视着躺在她怀里的这个少年,似乎希望用这双眸子永久地将这少年的模样深深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镌刻在心里。
此女不是令葛贯亭又爱又恨的萧虹仙,又是何人?
第五十一章 风遁
那绿裳少女心中莫名喜悦,美丽的容颜上绽放出芍药般的笑容,轻启皓齿,柔声唤道:“贯亭!贯亭哥哥!我是仙儿!”
听着这久违动人而熟悉的声音,葛贯亭心中莫名心跳加速起来,难以抑制内心对重逢的兴奋感。
耳畔遽然重复回响着一句震聋反馈的话语:“情之所终,缘之所属.乾坤浩浩,化石成金,郎莫忘乎,有缘相见。”
他心中一阵抽痛,蹙了蹙眉头,却陷入了有怒骂不出,有爱说不出的窘境。
青鸾带着这两人在半空之中盘旋一圈后,缩了缩青紫色丝绒般的羽翼,停在了山顶平地之上。
它扭着脖子往尾巴用喙一咬,偌大的身子微微往左倾斜而下,萧虹仙与葛贯亭安然地落到了平地上。
狄印与扈力钦见兄弟安然无恙,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二人马上飞奔上前。
谁知道一只干瘦的利爪钳住了扈力钦的肩头,一股莫名的劲力从那利爪力透扈力钦全身。
原本他想通过挣扎欲挣脱利爪的身子突然就像被吸干了精血一般变得软弱无力,眼皮重重地垂了下来,白眼往上翻了翻,整个身子竟然扑倒在地上,完全失去了知觉。
“师兄!”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那利爪身后喊来,原来是萧戊曦紧张扈力钦的安危,不禁破口而出。刚要走过去,萧音音将她拦在身后,谨防她也被苟一勃给擒了。
狄印见扈力钦被苟一勃抓了,激动之下,转身怒道:“狗老头,你对力钦做了什么?”
“狄印,你别冲动,你帮我照顾一下贯亭。”
声音清脆响亮、平淡中带着些许自信,说话的人正是萧虹仙。
狄印似乎对这个女孩百听百顺,饶是气消了一大半,走上前,搀扶着葛贯亭。
葛贯亭虽然伤受得比狄印重,但是这两个兄弟相互揽肩站在一旁,倒是有点像两个受了重伤的士兵冲出了重围,却倔强地站在风口浪尖之上。
两双犀利坚定的眼神望着苟一勃,大有一种伺机而动、随时拼死一战的冲动。
萧虹仙悠然轻快地走在了苟一勃面前,调侃道:“狗一搏!你打我贯亭哥哥在先,又抓我扈...咳!我贯亭哥哥兄弟力钦在后,你是不是五脏六腑又欠收拾哦!”
声音极尽温柔、暗中话中有话,不少恐吓之意,亦令人摸不着头脑。
但是此话对苟一勃颇受用,只见他原本自信般的目光变得闪烁不定,干瘦枯黄的老脸上闪过一丝不安与胆怯。
他紧了紧眉头,似是在思索着什么,灰溜溜的老目一直盯着萧虹仙身上打转,仿佛想看出些许端倪,可见萧虹仙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不由心下一凛。
苟一勃有些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喃喃道:“臭丫头!老夫....我...都八十来...岁的人了,你别吓唬老夫....不然把你们全部收拾..见阎王去。”
萧虹仙和颜悦色的玉容陡然变得冷漠如冰,狠狠瞪着苟一勃,厉声道:“看来你这把老骨头没有天巫婆婆的巫魉断肠蛊给你整整肠胃,连话都不会说了吗?当初若不是本姑娘开口求情,你今天还不知埋骨何处呢!”
这话正中苟一勃下怀,吓得他一阵寒噤,不禁后退了一步,似乎有些过去不堪的回忆令他到如今也难以忘怀,那应该是非常痛苦的回忆。
萧虹仙心中一喜,饶有兴致地走上前去,妄图伺机救扈力钦,但心中暗忖:“狗一搏好歹也是魔教四大护法之一,虽然被天巫婆婆关了四十余年,这修为还是敌不过的,只能用攻心计扰乱他的神智,然后找机会救出扈力钦。”
萧虹仙想罢,当即停步,注视着萧音音,微微扬起秀眉,不知道打着什么算盘,寒暄道:“音音姐!你也在这啊,我爹爹和大伯也快上山了,等会我们可以让苟前辈去剑尊门坐坐客,爷爷这几年非常怀念他年轻时的老朋友。”
苟一勃恍惚间听到萧虹仙所言,竟然半信半疑,扭头四处张望,只觉锁骨一阵刺痛,低哼一声,才知道中了萧虹仙的诡计,脚下伏地的扈力钦早已经无影无踪。
原来是刚才趁着苟一勃心神大乱之际,萧音音明了萧虹仙之计,一抻乾坤锦绫,往扈力钦腰上一系,整个身子给带了过来,交给怀抱小猞猁的萧戊曦。
小猞猁颇有灵性地明白主人之意,竟然一跃而起背负三足龟跳到了萧音音香肩之上。
扈力钦已然昏迷,整个身子倒在萧戊曦怀里。
萧戊光以鄙夷之色瞥了那扈力钦一眼,抬头双目色咪咪地看着前方美丽绝伦、清丽靓人的萧虹仙,心中犹如千只蚂蚁在挠心掏肺,恨不得将美人往怀中一揽,一亲香泽。
在萧戊光眼前有两大美人在此,相比萧音音的妖媚冷酷,还是萧虹仙的机灵可爱、美嗔巧笑合他的胃口,饶有兴致地笑道:“仙儿小娘子!几日不见,这剑尊门噬嗑小魔女的威名依旧不减,真是让本少主越来越喜欢啦哈哈!!”
方才是萧虹仙趁着苟一勃分神之际,将手中一枚碧血针以寒剑幽柔掌的掌力打进苟一勃的大椎穴上。
那枚针通体碧血色,泛着碧芒,透着股寒气,只见萧虹仙双指也夹着一枚这种针
此针为天巫番外门噬嗑针,灵异无比,尖锐异常,有刺骨透魂之功。故而在整个神州三界上几乎可以说是令人闻风丧胆。
上次萧虹仙便用此针吓退那黑衣高人,此针固然厉害,但是发针者的功力修为也是体现此针异能的决定性因素。
萧虹仙自小便是天巫婆婆的唯一关门女弟子,但是由于萧虹仙自小贪玩怠惰不善习练,故而功力不大。
不然此针若是天巫婆婆打出,十个苟一勃也倒地毙命。
苟一勃深暗此理,知道眼前这丫头家学渊源,虽然打中手足三阳及督脉之会的大椎穴,但是未能致命,只是让苟一勃气血凝滞,真气滞留不畅,无以动手。
他当下猛地凝神聚气,将全身真气聚于锁骨之中,可惜那一根碧血针针已然入骨八寸,方才一战真气耗损不少。
若非萧虹仙以分神乱心之计,以苟一勃的修为,早已将此针逼出了,可是偏偏方才没有丝毫防范,如目鱼眼般大的浑浊眼珠狠狠地瞪着眼前萧虹仙,恨不得一掌杀了她,以解心头之恨。
但是此女身份非常人且心狠手辣、诡计多端,自己又受天巫婆婆囚禁四十余年,若非此女求命相救,自己现下依然深陷囹圄,岂有这般逍遥快活。
想想也罢,竟然惹不起,那就躲的起,想个法子带走扈力钦,这才是现下的心思。
萧虹仙方才被萧戊光那句暧昧不清的言语,气得够呛,玉颊生晕,双目圆睁,狠狠白了萧戊光一眼。
她双指横于胸前,啐道:“谁你小娘子,狗嘴吐不出象牙,萧戊光你再说半句污言秽语,立时让你吞针而亡。”
此话甫落,萧戊曦怀里的扈力钦被一道怪风卷了起来,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工夫,竟然消失地无影无踪,萧戊曦感受着方才怀里的余温,急道:“师兄呢?”
萧虹仙心中大骇,暗叫:“不好,苟一勃这老家伙竟然使用风遁术!”
饶是苟一勃身子若风将扈力钦以狂澜之势从萧戊曦怀里带走,萧虹仙耳畔传来一阵大吼:“力钦!”
扭头一看,原来是葛贯亭看出来扈力钦被带走了,心中一急,本想运功提气追上去,谁料这一运气,胸口猛然一紧、催动方才内伤、气血直冲天灵盖,两眼一黑,直直昏了过去。
狄印抱住葛贯亭,一个兄弟被那苟一勃带走,而另一个兄弟重伤昏倒在怀里,气急败坏,直直叫唤着:“贯亭!贯亭!”
而那卷阴风早已经消失在众人眼前,只留下了苟一勃得意地三声怪笑:“哈哈哈!”
第五十二章 蓂灵
“力钦...不要带走力钦...不要...不要。”
昏迷不醒的葛贯亭紧闭双目,躺在床上,蹙了蹙眉梢,瘫软的身子因惊怔的意识而剧烈颤动着,冷汗浸湿了薄衫,兀自失控连声叫唤着。
他双手无所适从,无助地向着半空虚抓了一会后,紧接着摸到了被子边角,便通过死死地攥着被子来释放自己心中的不安情绪。
突然,一双温软嫩滑的柔荑伸了过来,被缺乏安全感的葛贯亭当成了救命稻草似得,紧紧地握住,好像只有这样子他的心神才能冷静下来,不再深陷噩梦的恐惧之中。
慢慢平静下来的他缓缓沉睡了下去,胸口不禁泛着黄蓝双色的光晕,不停闪耀着,宛如迷之的乾坤灵力在为他安抚身体的伤痛。
绿裳少女静静地坐在他的床缘,那一双肌肤莹润、如雪藕含黛的柔荑就这样被葛贯亭紧紧握着,她也不敢再动弹,生怕把他吵醒了。
困倦之意冲上眼皮,无法动弹的她只得轻轻将秀美的侧脸伏在他胸口上,听着他缓慢的心跳声。
听着听着,碍于两日没有好好休息了,再倔强的身子也要打盹,那绿裳少女沉重的眼皮重重地垂了下来。
狄印见状,摇了摇脑袋,轻声说道:“都睡两天了,还睡呢,不是再过七日就要科举考试了吗?”
萧戊曦缓缓走了进来,闻言道:“走吧,狄大哥,让仙儿妹妹和葛大哥好好休息。”
狄印应声叹气,点了点头,与萧戊曦走到院子里去,只见偌大的院中,拥有着青紫色翅膀的青鸾立于一旁。
青辉从它那微微舒展的羽翼中倾泻而出,夺目的异彩为它增添了几许仙禽神兽的灵动与梦幻。
它一对雪亮的凤眼,颇有灵性地往狄印与萧戊曦这边望了过来,似乎任何异动都逃不过它的法眼,身上的羽毛布满了整个身子。
只要轻轻一动,那些羽毛便会随之颤动,点点淡碧之光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晶莹剔透,为它抹上了一层金边缎带,犹如抹胸长裙、婀娜动人、妆容华丽的美女,不时地在展现着自己无与伦比的美丽。
那只青鸾抻了抻轻灵的爪子,在原地来回踱步,原本高高举起的脖子缓缓缩了下来,桃状的尾翼却翘得老高的。
阳光在尾翼中闪烁
夺目,彷佛是一个有着学识内涵的书生在那沉思着。
突然,手摇金丝天蚕折扇的萧戊光悠哉悠哉地踱步到了青鸾面前。
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它,似乎在看着一个认真沉思的美丽女子,眼神尽显迷离与挑逗,身后跟着两个玩伴阿黑和阿白,他们驼着腰背,半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青鸾停下手上动作,用它那双蓝色眸子的凤眼狠狠地瞪了瞪萧戊光,目光犀利而冰冷,它耸了耸脖子,张了张喙口,啐道:“滚远点,否则老娘吃了你!”
此话一出却是把狄印吓了一跳,这好奇心膨胀了起来,一脸纳闷,喃喃道:“这乌鸦也能说话吗?”
“谁是乌鸦,臭小子这嘴巴比屎盆子还臭,老娘我可是上古神鸟青鸾,老娘我已经一千来岁了,说话客气点!”
那只青鸾用很老成厚重的女人声说着,好像这声音就是比较低沉、有点像妓院的老鸨声,多了一些女人腻声韵味,也不缺那犀利泼妇的狠劲,说话间铿锵有力,骂起脏话来干脆流利,看来这也不是好惹的主。
狄印被这话甚是吓出了一声冷汗,不敢再顶嘴下去,心中暗想:“这娘们不能惹,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就有什么样的鸟,这比翠云楼的老妈子还凶!”
萧戊光却是毫不在意,他早已习以为常,依旧春风满面、弄了弄自己额前散落的头发,调侃道:“蓂灵!这吃人还得看你主人的意思吧,好歹日后本少主也是你的主公啦!”
看来这“蓂灵”是青鸾的名儿。
青鸾蓂灵正要张喙骂人,偏偏被狄印抢了先,且听狄印冷笑道:“呵呵!我看是咬狗还得看主人吧,你就是那只狗,别乱吠了,你是做不了主公的。”
他说话之余还摸了摸下巴,双眸往上翻一下,故作沉思模样,憋出一句话来:“公猪不错,很适合你。”他停顿一刻,揶揄道:“其实呢,你还是有点猪狗不如的,因为你是癞蛤蟆“呱呱”想吃天鹅肉,还不害臊。”
狄印鼓圆了腮帮子,有样学样地学蛤蟆的声音连叫了几声:“呱呱!”
这下确实是把萧戊光给气到了,气得够呛的萧戊光原本白净的脸色刷地一下子变成酱紫色、嘴角不停抽动、双目瞠然视之,目光锐利如刀,恨不得用染满血丝眸子所投射出的目光将他一刀刀、一片片地剜
碎成肉酱。
萧戊光登时不由分说,气运丹田,手指幻出一道血橙色的剑气,挟带着摧枯拉朽的劲力,随着其身飞扬,直飙过来,来势之猛,犹如猛虎。
狄印又非傻子,当然知道只可智取不可力拼的道理。
更何况,火冒三丈的萧戊光此时的脑袋早已经不灵光了,只知道运气乱砍乱杀。
狄印以北苍派特有的身法北苍拂袖步腾挪闪移,连躲萧戊光十几次照面,萧戊光此时一摇金丝天蚕扇,数十道剑飙从中尽数溢出,犹如威猛的暗器,四处乱飙。
他自己跟疯了一般,毫无章法地提气运劲,连续十几道攻势对准着狄印毫不留情的开火。
狄印却是无心取胜打斗,只是希望把这家伙弄得精疲力尽之后任其鱼肉,毕竟自己身体强健,素闻萧雁裘独子身体嬴弱、体弱多病。
看来这行为真言中了一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萧戊光见没有一招打中狄印,怒火中烧,恨恨地说:“有种你别躲,北苍派有你这缩头乌龟,也只能做我们橙坤席的奴才了!”
狄印这下心平气和,不急也不怒,猱身一个闪躲,又是避过他一招凌厉非常的剑气,他双臂抱胸,又换了一种身法。
原来竟然是普什宗流云凝气步的起步式,与北苍派的身法北苍拂袖步揉杂在一起,狄印身形飘逸洒脱,衣袂随风飘扬,多了一股浩气荡荡的仙家之气。
“狄大哥昨天才学的流云凝气步,今天便用的如此灵活,看来这套身法极适合他,原来这流云凝气步也可以在不用普缘心法的配合下,加以施展,下次一定要把狄大哥引荐给师傅。”
碰巧目睹二人打斗的萧戊曦双目不离狄印,心中喜道。
一抹白影如鬼魅般向自己飘了过来。
“哐啷”一声,一把血橙色的长剑徐徐在自己面前绽放瑰丽。
萧戊曦愣在当场,嘴里念着:“地坤剑!”
地坤剑,这不正是橙坤席的镇席之剑吗?
她难以置信,萧戊光因何故掉转攻势,从阿黑手中接过那把熠熠生辉的地坤剑,抖动地坤剑剑身向着萧戊曦刺来。
第五十三章 地坤
乍看萧戊光并没有慌张之色,而是认定了自己刺剑迎去的对象是萧戊曦,这饶是让人震惊不已,特别是狄印。
地坤剑芒照亮了萧戊曦清新娇美的脸庞,那剑风也将自己的发丝飘荡而起,如柳条随风飘逸,尽是一股嗜杀之风,弥漫着她。
恍惚间,萧戊曦只觉腰枝一紧,一只孔武健硕、充满阳刚之力的猿臂搂住腰肢,将自己往怀里一揽。
只觉得自己的脸庞就这样硬生生靠在了一个宽厚结实的胸膛上,原本悬在虎口的心总算归于平静。
是他吗?
一年前,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一位白衣胜雪、神采飞扬、英俊爽朗的少年也是这样从丁司南眼前救下自己。
这一救,却是让她少女情思萌动,情根深重,难以自拔,而今天同样也是一名富有正义感的男子,也是这么地将自己揽在怀里。
不一样的是,他给了自己强大的安全感,他的胸怀更加结实可靠、散发着浓烈的阳刚之气。
自己也跟着他的步子,双脚飘然而起,脱离地面。
她缓缓抬起螓首,仰望那男子,雕刻分明的轮廓、黝黑的肤色、一双虎目炯炯有神、泛着丝丝寒星、两条眉浑如刷漆,眉宇之间透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豪气干云。
高高的颧骨,为他的神色平添了些许男儿气概,他若不是狄印,又有何人有如此阳刚之气呢!
这么一望,萧戊曦心中激起微微涟漪,久久难以平静下来。
她双颊生霞,脑袋一阵眩晕,不禁低下头来,靠在那胸口上休息,但是心中那抹白衣少年的身影却依然挥之不去。
狄印与之稳稳落到一旁,一双虎目低头望向萧戊曦。
且见她美目微阖,那双弯弯的睫毛随着眸子的转动,齐齐颤动,犹如美丽的羽毛,为她的秀美容颜勾勒出动人心魄的美好。
眼波流转间,微微翘起的嘴角荡漾着她甜甜的笑容,点绛红润的两瓣唇叶轻轻开起,犹如含苞待放的睡莲撩人迷醉。
那五指如剥如春葱的手掌贴按在自己的胸口上,那扑鼻而来的百合般的香味弄得狄印忽然心浮气躁了起来。
血气方刚的少年心乱如麻,自己黝黑如炭的脸庞尽是一阵灼热,似乎是刚燃到沸点的黑炭黝黑里投着一抹红光。
他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微微抿了抿自己的嘴,一双虎目怔然呆滞,就这么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即使狄印在北苍派这些年来,偶尔有机会看到梵音宫白衣仙仙的美人,可是这毕竟是自己第一次与一位秀美女子靠得如此近。
这种男女之间的感觉如火苗嗖得将自己全身点燃,一股子燥热感涌上心头,直冲胸臆,让自己兴奋地几乎无法呼吸了。
这样静谧而美好的感觉,突然被一股嗜杀之气给搅乱,弄破灭。
萧戊光知道狄印中了自己的声东击西之计之后,毫不留情,大开大阖,一把破云撕风的地坤之剑直直朝着狄印天灵盖劈来,
一抹红霞般的绫锻夹带着强劲的灵力,势如破竹的红芒绽放开来,这一拍一掸之下,竟然把横空将劈的萧戊光整个身子狠狠地甩到了墙柱之上。
“噗.....”
一声猛响,萧戊光整个身子狠狠撞击在那根墙柱上,五脏受挤压出血,一口鲜血难以抑制,“哇”地一声,破口而出。
整个身子顺着柱子的冲击力,滚落一旁,阿白和阿黑见状急忙跑上前去,查看少主的伤势。
红绫握在萧音音手中熠熠生辉,这一拍使出了萧音音八成劲力加上红绫本身的灵力,不但破了地坤剑的护主灵力,也盖过了本身萧戊光的劲力。
萧戊曦被这一声撞响,离开狄印的怀里,恍然发觉自己失态了,不知所措,面颊红晕更甚,站在萧音音后头,低着首不说话。
狄印虎目不离萧戊曦,顿觉怅然若失,轻轻叹了一口气。
萧音音绝美的脸庞冰冷无色,似乎毫不在意两人的异动,美目如一把锐利的寒剑直直怒瞪着萧戊光,厉声道:“好歹戊曦是你的亲堂妹,你竟然不顾亲堂妹的性命而趁你一时之快,若是让爷爷知道...”
萧戊光一口血痰啐口而出,心中大为不快,截口道:“萧音音,你别以为你是再世观音,装什么菩萨心肠,你对你的亲堂妹虹仙亦不是心狠手辣,蛇蝎美人一剑萧倾城这才是你响亮的名头,你我亦属同类,无需互相指责。”
他说罢,脸色变得阴柔起来,阴恻恻地笑出声来:“呵呵!等本少主他日当上剑尊门门主,你萧倾城还不是我萧戊光身下鱼肉、胸中温存,何必今日倒戈对待你未来夫君呢?”
“是吗?身下鱼肉?胸中温存?那本姑娘就让你变成我掌下尸身,针中阴魂。”
萧虹仙与葛贯亭一前一后走了出来,想必两个是被其打斗声吵醒,萧虹仙毫不留情地厉言怒声道。
“葛木头你醒啦!”
狄印见葛贯亭醒来,身体有所好转,不禁豁然开朗,一个箭步如飞跑到葛贯亭身旁来。
葛贯亭亦上前迎接,由于病体刚愈,不能太过激动,他慢慢走上前去,萧虹仙担忧他,正要伸手扶他,却被他冷冷地推开。
狄印
豪迈地揽过葛贯亭的肩脖,笑道:“好小子,去外面多晒晒太阳就会好了。”
两人一起走到了院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而萧虹仙心中却不是好滋味,回想方才葛贯亭醒来之时,表情时而深情激动,时而冷漠淡然,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跟自己说过,便走出房门而来。
只有看到狄印,他才露出那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而对自己却严肃冰冷,难道说兄弟之情比自己还重要吗?只是数十日不见,他为什么会变了这么多呢?
萧虹仙丝毫搞不明白,她神情黯然,却又碍于自己的面子,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但是她真的很想找他问个清楚,也比这般放在心里难受的好。
一抹五彩缤纷犹如蝴蝶般飘渺生姿的花裙蹁跹而来,原来是冷筱霜双手捧着一碗粥走到葛贯亭面前。
她将那碗热腾腾的粥放在了葛贯亭坐下的前面石桌上,细看那粥面载沉载浮着许多粒红色颗粒、众多的椭圆形白色米粒混合黏稠。
葛贯亭浅尝一口,米粒柔软即化,味道甜而不腻,他淡淡一笑,扭头看向冷筱霜,不吝赞美之词道:“不愧是霜厨,这碗枸杞粳米粥是我从小到大吃过最好吃的,我爹爹煮得亦难有如此浓香爽口。”
萧虹仙望着冷筱霜,目露疼惜之色,道:“那是自然啊,霜儿的厨艺一向是汴梁第一呢!”
冷筱霜不觉莞尔道:“亭哥哥!仙儿姐姐,你们都夸得我不好意思啦,其实还好啦,只要用心做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此言正中葛贯亭下怀,葛贯亭点了点头,心道:“最好莫不如用心之作,最情莫不如倾心之爱。”
萧虹仙闻言微微一怔,她隐隐感觉到葛贯亭说话时余光瞥向自己。
她目光不离葛贯亭,看出他一脸神色黯然恍惚的模样,不禁动容凝望。
萧音音亦是看在眼里,心中大致明白萧虹仙对葛贯亭有意思,女儿家的心态也莫过于如此,只是不需要把窗户纸点破罢了,但是回首看那青衿少年,心中那些疑惑总是百思不得其解。
思忖之间,冷筱霜这小丫头跑了过来挽住她的手臂,亲昵道:“音音姐姐,你不是在益州吗?怎么也来汴梁啦”
还不待她开口,狄印恭恭敬敬地抱拳截口道:“原来姑娘就是一剑萧倾城,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好漂亮啊!”
“萧倾城!”
葛贯亭听到狄印话语,若有所思的他不禁喃喃自语道。
萧音音嫣然一笑,如含春秋水般荡漾着些许梦幻,谦然道:“这萧倾城称呼,不过是江湖朋友给得虚名而已,倾城的美貌有何用,却难比倾城的才智。”
第五十四章 打诨
狄印望着这绝世的容颜,难免心驰神往,毕竟自己也是血气方刚的男儿啊,他不禁调侃道:“那好办啊!就论倾城美人上次机智过人趁机救下力钦,这一点就可以叫萧诸葛啦!”
萧虹仙鄙夷之色一览无遗,狠狠白了狄印一眼,冷冷道:“喂喂!萧诸葛应该是本姑娘好吧,若非是我使计分散狗老怪的心神,什么倾城清纯清澈都难以在狗一勃手里救走扈力钦那小白面的,狄猪头!你拍马屁怕是拍错人了吧。”
她说罢向萧音音投射出不屑之色,嗔道:“别看人家长得一脸狐媚样就三魂不见了七魄!可要记得色字头上一把刀啊!”说罢朝狄印“哼”了一声。
狄印饶是被她说得一脸黑,又说不过她,回头看了一眼葛贯亭,只见葛贯亭神色淡然地在一旁喝粥,好不自在。
而自己却被他的媳妇欺负成这样,心中一股没来由得气不知道怎么发,左思右想之下还是算了吧,女人就是不能惹,一说另一个人漂亮,这一个就会吃醋,这漂亮难道真有那么重要吗?
狄印来回想想,有声不无力地敷衍道:“成成,看在你是我弟媳的份上不跟你计较,女诸葛啊,不!仙诸葛,满意了吧。”
萧虹仙一听“弟媳”这二字,俏脸顿红,嗔道:“谁你狄猪头的弟媳了,这臭猪嘴缺刷!”
狄印两眼乍然一亮,双手叉腰,调侃道:“嘿嘿!老猪头我就要这么说,我有两个弟弟,你说你希望做谁的媳妇啦,贯亭是葛木头,力钦是扈面头,这不用我说了吧,哈哈!”
萧虹仙被这一说表面上气得直跺脚,心里却不知道有多高兴,口不对心,却也与之顶嘴道:“你这死皮赖,你现在不是狄猪头,你是狄猴头,那个力钦不是面头,是扈狐狸,你别看他一脸白净的,其实是内才不漏,就是一只未修成精怪的小狐狸,所以叫扈..狐狸头,那个葛木头还是葛木头,总之你们三兄弟就是三个大大的猪头,给本姑娘当球踢哈哈!”
这两个人斗起嘴来,一点火药味都没有,倒是挺和谐的,若是不知道实情的人,还真以为这小两口子拌嘴自得其乐呢。
冷筱霜在一旁听得忒高兴,笑道:“咦!这名字有趣,狄猴头就是野猴一个,吃饭不用
筷子,睡觉不洗脚,放屁又磨牙,嘿嘿!”
狄印虎目眯成一条线,露出诡异的笑容,戏谑道:“嘿嘿!你咋知道我放屁又磨牙,难不成你和我一起睡了!”
冷筱霜连“呸”三下,小脸涨红,嗔道:“谁愿意和猪头猴头睡觉了,你那是屁声和磨牙呼噜声太大了,整个院子都听到了,就你不知道,哼哼!”
“嘿!你们两女一男便是一台戏啦,再加我一个也不多啊,刚刚好是三缺一的打马吊,来来咱们可以看谁手气好,通杀全场。”萧戊光自觉这场面热闹,也死乞白赖地凑上前去。
这三人现下却很是团结,好像一致对外,同时抱胸朝萧戊光白了一眼,异口同声道:“哼!没兴趣,怕你输得连裤裆都没了!”
萧戊光却是下意识用双手勒紧自己的裤腰带,一脸窘态,轻叹一声,不再自取其辱了。
“那个....各位...请问你们哪位知道力钦的下落?”
说话的人正是一直寡言不语、闷闷不乐的葛贯亭,一下子大家都安静了下来,陷入了一片死寂中,却是萧戊光来了一句类似于幸灾乐祸的话:“还能去哪?肯定是被抓到北苍派了!”
这话一出,狄印一脸冷峻之色,忽然脸上露出些许希望,动容道:“那我今天就出发回北苍,求师傅放过力钦,即便放不了,也要拖延时间。”
萧戊光看着狄印着急慌张的神色,冷然道:“放心吧,扈力钦那小杂碎还死不了呢,你这小杂碎也用不着去,就算你去,也救不了人。你一个北苍派第三代弟子,人微言轻,何必多此一举呢!”
虽然此话不中听,大有嘲讽之意,但是此言颇有道理,狄印扭头朝萧戊光怒目而视,冷冷地说:“小杂碎在叫谁?”
萧戊光捋了捋自己微卷的发根,漫不经心地说:“叫你呢小杂碎!”
狄印顿刻间笑逐颜开,一脸得意,笑道:“嘿嘿!我早就知道你是小杂碎了,何必这么急得承认呢!好好....劳资以后便叫你小杂碎哈哈!”
萧戊光这才发觉自己上了当,从咬紧的牙缝间憋出一句话道:“你...等着!”大有日后报复之意。
葛贯亭扯了扯狄印的衣袖,希望他不要再和萧戊光吵架了,兀自抱拳道:“萧师兄!请问你如何得知力钦不会有生命之忧呢?”
虽然萧戊光不怎么喜欢葛贯亭,但也不怎么讨厌葛贯亭,他早已经从冷筱霜和付安泰口中知道。
他是他爹收的最小关门弟子,也算自己人,况且萧虹仙还在当场,他看得出来葛贯亭和萧虹仙关系还不错,故而借机给点葛贯亭好处,以便日后他在萧虹仙面前多美言两句,好过自己说一百句,心中早已打好如意算盘。
萧戊光故作亲昵,拍了拍葛贯亭的肩头,哂道:“师弟无须担心他的安危,本少主曾听那北苍派的苟一勃说起过,六空派有一镇派之宝琅琊仙刀,此乃上古奇兵,是神州三界第一修仙大派逍遥门始祖逍遥子所用的奇兵,但是不惯用刀,便赐予自己的首徒,也就是第二代掌门乾坤真人。但是自从发生了那段梵琅之恋后,他便将此刀赐予他最小徒儿六空派的创派始祖扈六空,这才有此神力开创偌大的六空派,可见此刀的威力与神力堪称天下第一仙刀,当世无双。这些自然就让北苍派觊觎已久咯,不然他们为啥世代找六空派茬呢,说到底数百年的恩恩怨怨就归结于这把仙刀,现如今扈家只剩下扈力钦一根独苗了,恐怕也只有扈力钦知道此刀的下落了吧,所以扈力钦是不可能会死的,除非郗程南那老头昏头了。”
狄印被萧戊光的后面一句话气坏了,满脸阴沉,怒道:“说话就说话,不要辱骂我师祖。”
萧戊光发觉狄印已被自己气到了,饶是得意,嘲讽道:“咦你不是为了兄弟之情,金兰之义早已经欺师灭祖了吗!还在这给我装得如何忠孝两全干嘛啊?”
狄印置若罔闻,冷笑道:“我狄印要对得起兄弟之义,也要对得起师门之恩,像你这种连你堂妹性命都不顾的小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说忠孝两全吗?呵呵!”
忽觉肩头一紧,原来葛贯亭将自己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肩上,只听葛贯亭双目神色毅然,正色道:“阿印!等科举一结束,我们便去北苍派救出我们的好兄弟扈狐狸!”
狄印灿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点头道:“好!葛木头和我狄猴头一起救出我们的“扈”狸头!”
第五十五章 寂寥
※※※
月色如洗,星光如练,一轮皎月高挂繁星黑云之中,却是孤家寡人罢了。
夜未央,思未眠,清冷无助的夜里又有谁的心在颤动、在思念。
夜,像一幅淡青色的幕布笼罩住了整个至坤客栈,周围鼾声阵阵传来,衬托着夜,漆黑一片的屋舍里却不如院子来的清亮,是月光照亮了院子,还是照亮了心中的寂寥与愁绪呢。
俨然漆黑的屋舍独留一缕忽暗忽明的微光。
“咯吱”一声,突然一间最角落的屋子打开了一扇窗户,一阵清风将那屋内一掌油灯吹灭,继而月光肆无忌惮、毫无阻挡地闯进了这屋内。
窗户口伫立着那青衿少年,也被这月光照亮了那清秀儒雅的脸庞,淡淡愁绪就被这月光硬生生地揪了出来,那青衿少年捂嘴打了一个哈欠,扭头看了看床上那鼾声隆隆、睡姿不雅却很自在潇洒的壮实少年。
忽然他轻叹一口气,上前帮壮实少年捡起早已被那少年无意踢到床底的被褥,轻轻盖在他身上后。
那青衿少年轻缓步伐徐徐走出院落,手中紧握一本封面如枯黄叶色般的书册,嘴里念着自己心中所想之诗:
“清风夜访书中灯,月色凝眸镜下愁。
九棹沟渠一孤舟,十指寸心三相思。
男儿何怨红颜薄,只望功名落花泥。
金兰之义赴北苍,待到明月酒醉宵。”
寂静无情的深夜中,有两个女子在偌大的院子里,被青衿少年的诗声吸引了过来。
那绿裳少女被这清冷的月光衬托出别样的美艳,胜雪肌肤,如月光下雪白的光华,清风浮动起绿裳的裙角,多了抹花中仙子的清雅与飘逸。
青衿少年伫立于绿裳少女正前方,抬首注视那女孩含情脉脉的眸子,四目相接,久久说不出话来,心中几番滋味都顶
不过这女孩的倾城凝望。
那绿裳女孩明眸流动,流露出些许期盼,随着时间的流逝,眸子里只剩下了失望与哀怨。
她身旁站着一袭青紫色抹胸长裙的绝色女子,看上去花信年华,成熟娇媚的脸庞更显得出她年龄上的特质。
丰腴匀称的身材,胸前高高隆起的两轮饱满的明月,映衬着她那匀称的身姿,一双水盈盈的眸子会说话似的望着那青衿少年,粉腮红润、芳菲妩媚、美艳不可方物。
“仙儿!那我先走吧!你们好好聊。”
那绿裳少女正是萧虹仙,听到身旁的美貌女子对自己说了一句,目光也不看她,依旧望着对面的青衿少年,微微点了一下头。
青光大盛,青紫色的绝色女子忽然幻变成展翅的凤凰,俨然是那日救下青衿少年的那只神鸟青鸾蓂灵。
它飏空于飞,竟消失在高月当空之中。
方才耀眼的青光也随之消失,月光重新抢回了自己的领地,又一次将青衿少年和萧虹仙照亮,两道长长的影儿静静地躺在地上,似乎在听着彼此的心声。
青衿少年抬首望着青鸾飞去的地方,直到它消失在黑夜之中后,徐徐将目光注视着眼前相貌美丽的女孩,问道:“她是青鸾...”
萧虹仙微微颔首,道:“她叫蓂灵,是我很好的朋友,一千多岁了,但是她的心依旧跟我们一般。八年前,我机缘巧合下打开了她身上魔族封印,自此之后,她便随着我在天巫番外门长大,贯亭!我知道你对我不辞而别,因此怨恨我,但是我也有我的苦衷。”
葛贯亭冷峻的目光慢慢罩上了一抹朦胧的湿纱,质问道:“情之所终,缘之所属。乾坤浩浩,化石成金,郎莫忘乎,有缘相见!那你告诉我,你接近我都是为了乾坤石和那剑尊门的剑谱吗?”声音高亢且激动,带着一丝丝颤抖。
萧虹仙似乎被葛贯亭的声音吓到了,从来没有看过这样
的他。
因为他平时都是温和有礼,何时有如此暴躁激动的神态呢,不敢再看葛贯亭的目光,缓缓低下头。
半晌之后,她才将螓首抬了起来,蹙眉缓缓道:“是!我是为了你的乾坤石而来的,因为乾坤石是关乎我的婚姻大....”
突然不敢再说下去,生怕如果葛贯亭知道了这件事,以他的性格必定割开胸膛取出那两颗乾坤石来换取自己的婚姻自由。
其实她不希望他为了自己而受到任何伤害,就算自己蒙受这种不白之冤,想罢之后,迎上那渴望答案的目光,道:“总之,我刚开始的时候是因为乾坤石才故意接近你的,只是后面我说我想保护你,那种感情是真的,爹爹飞鸽传书潜我回去,我不得不辞而别。”
葛贯亭徐徐摇晃着脑袋,似乎这个答案他一点都不满意,但是如今的自己要去北苍相救扈力钦,生死难卜,岂能因为儿女私情牵绊还拖累了她呢。
于是他频频点头道:“很好!这个答案,可是我现在不需要你的保护了,这种感情再真,我也要不起了。”说着他双手抱拳,躬身九十度。
一串泪珠不争气地从眼眶飙了出来,却是在他俯身之后,一连串地摔在了地上,他恨不得将泪水再塞回眼珠里去。
他忽然快速挺直腰板,转身冷冷地说:“萧姑娘,夜已深了,恕贯亭不能相陪。”
声音冷冷的,没有丝毫情感,语调平淡客气,仿佛就这样用这么一句礼貌的话,割断了两人那段情愫。
萧虹仙望着那青衿少年的背影,直到最后消失在自己眼前,眸子的水珠如泉涌一般,再也止不住了。
她心中的苦和恨跟谁说呢?
只能用这泪水,让自己的心不要再那么的痛,告诉自己这样子是最好的,没有做错。
月光萧瑟清冷,抚摸着那孤独的影儿,似乎在抚慰她无助的身心。
第五十六章 斗酒
※※※
至坤客栈,依旧人来人往,客源未减,热火朝天,血橙色服饰的跑堂在酒桌旁如穿花蛱蝶般穿行其中,端菜上酒,嘴里满是赔笑之意。
其中不乏斗酒之士,各种装酒的方式花样百出,争奇斗艳,令人连连叫好,当然不乏以剑酒为客人满酒的,从而引起客人的围观。
更何况就在客栈大门口最近的几桌位子,街上的路人都翘首驻足,把大门口堵个水泄不通的,害得付安泰带了十几个橙坤席弟在外围维持现场秩序,而门口这些驻足的目光都是冲着这剑酒之士来的。
绿影浮动,长剑霍霍,哧哧如水蛇游动,随着绿裳轻盈飘动,剑光四射,彷佛离镜折光反射,照得周围的客人一缕银光迅速爬上了他们的脸庞,愣愣地却张不开双目。
细瞧见,剑尖之上稳稳地放着一个有两个铜板大小的小酒杯,就算长剑剑身抖动颤晃,它依旧如一尊大佛一般匍匐在剑尖之上纹丝不动,好像天生就和剑尖黏在一起似的,酒杯杯面水波浮动,显然是满上了酒水。
且瞧那俏丽绝艳的少女,绿带一飘,一个空灵的后空翻,犹如完美的杂技一般,引来了人声鼎沸的叫好声。
“至坤客栈可真是美女如云啊,一个霜厨听说是美若天仙,菜烧得又好,今日又多了一位绿裳仙女为客人倒酒,这剑舞得真好。”
“是啊!人才辈出啊。”
“我看这至坤客栈掌柜如果再开一家妓院,这生意肯定比现在还更好呢。”
“可不是嘛,这美人辈出的地方,看得真是心痒难耐,这剑尊门的风水就是养美人儿的好地方。”
“呀!谁打我。”
人群之中却是有两个路上在讨论着,其中一个满口黄牙,长的一对斗鸡眼、骨瘦如柴的路人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扭头气道。
“胡说啥子,那是我们家的少夫人,我们客栈可不搞什么妓院,那是赔本买卖。”
迎面看上去,跟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个男子,其中一个手摇折扇,一副纨绔之态,此人便是萧戊光,两边站着的自然是他贴身仆从阿黑和阿白,阿白指着那其貌不扬的路人,叱喝道。
两个路人明白了这个道理,也不加多辩,他们心中纷纷明白这肯定不是好惹的主儿,灰头土脸的两个人马上扭头挤出这人群之中。
萧戊光白了一眼那两个逃窜的路人,目露鄙夷之色,冷哼道:“哼,就这两个臭杂碎,打他还会脏了本少主的手呢?”说着目光移到那绿影银光那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抱胸得意道:“仙儿这般美貌,也只有我萧戊光能配得上啦,哈哈!”
原来那舞剑斗酒的绿裳少女便是萧虹仙,且看萧虹仙鞋尖顶着一壶酒,毫不吃力。
只见那酒壶如毽子一般随着脚尖一踢,整个酒壶往上一抛,壶口倾泻,那如泉水倒泻而下的酒水却因为萧虹仙剑尖一送,将一杯空杯倒上酒水,说不上稳定,因为有酒水因为玉足抖动而一部分溅洒出来。
杯酒一满,她丝毫不差地抓住了酒水满杯的时机,只见萧虹仙纤腰一扭,玉足往那一抻,正好将原本倾泻歪斜的酒壶给抛上了半空之中。
她便趁着这会子的工夫,手腕轻轻扭动,向着前方上空舞了一个剑花,剑尖上的酒杯亦被送了出去,直直飞到了前面客人的桌子上。
前面那位客人有别于常人,毫无惊讶之色,仍然镇定自若。
那客人十六七岁的模样,脸庞消瘦,眼皮厚重,一双眼眸毅然有神,如两椎烛火,随着眼前绿影晃动,流波溢彩。
他唇红厚糙,皮肤黝黑如炭,且干燥无血色,纹理清晰,毛孔粗大,说不上英俊,但是五官端正,他虽消瘦,但是骨架很大,且看他手掌比常人大上一圈。
只见那客人饶是镇定地单手拿起那酒杯,轻轻呷了一口酒水,眉宇之间浑然天成的贵族之气,且见他又豪爽地饮下那杯酒。
但他的目光依旧不离翩翩舞动的萧虹仙,在他眼里这姑娘,就如美丽的鸟儿一样让他望之痴痴着迷,心之若往。
他身旁一名灰衣随从,弯腰道:“公子!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启程赶路了。”
但是那位黝黑皮肤的公子闻言骤然神情变色,满脸不悦之色,大为扫兴的样子,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冷然道:“休要多嘴,本公子自有分寸。”他声音掷地有声,口吻中不缺乏着那股贵族之家的威仪大气。
那灰衣随从被劈头盖脸地叱责了一顿后,也只能灰头土脸地往后退了一步,更是不敢再多言。
话说那酒杯送到那公子面前之后,眼看着在那半空之中的酒壶摇摇欲坠时,绿影如惊鸿一瞥,轻盈如叶飘然一跃,手中长剑往前一送,那酒壶稳稳地停在了那剑身之上。
忽地,青光一闪,一道玫红身影飘到萧虹仙身边,只见那玫红女子玉掌紧握着青凝仙剑,她倾城之貌,甚是惊艳了全场,导致整个现场一度混乱,有不少围观的男子为了看清绝色之姿,纷纷垫高身子,互相推搡碰撞,有甚者更是已然压破了周遭的围栏,恨不得凑近一点目睹两位绝色美人儿的风采。
萧虹仙手持长剑,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嘲讽道:“萧狐媚子,你这一来,生意是好了,却只是多了一些看戏的色鬼,哪有真心前来点酒点菜的顾客。”
原来那一抹矫健的玫红身影是萧音音,她冷眸睨了一眼周遭为她痴狂的男子们,丝毫未有动容之色,反而透着一股俾睨之意,漠然道:“是吗,我可不是来捣乱的,我是来助剑斗酒的,不然留妹妹你一个人唱独角戏也没意思吧。”
两人话语间已然剑拔弩张了,萧音音抽剑如水,青光如虹,如贯日破云之势,照亮了全场,大家突然静了下来,个个瞠目结舌,心中惊呼暗叫:“这是何等宝剑!”
萧音音手中青凝余晖如片片莲花叶般灵气十足,迎着萧虹仙手中普通长剑,徐徐交剑而来。
若是一场真正的剑斗,以青凝之威,那普通的长剑被削铁如泥亦不再话下,可是此时青凝仙剑青芒内敛,一记铿然作响,与长剑轻轻相碰在一起
长剑剑身不禁仙剑余威浑然震抖了起来,把萧虹仙整个握剑的藕臂都给震得麻木掉了。
萧虹仙心中不忿,饶是不服气,她绿影一挪,长剑巧然从右手换到了左手,剑身往身侧一撩,刚刚好准备撩到萧音音衣裙之下,看来萧虹仙是故意要让萧音音当众出丑。
又是一记闷响,双剑猛地撞击,这次不只是简单的手臂阵麻,而是那长剑剑身明显多了一道缺口,说明青凝余威不减反增。
萧音音早已知道萧虹仙不干罢休,青凝剑柄倒转,随后一竖,结结实实用青凝挡格,并且内蕴两成内劲,才硬生生地给长剑平添了一小个缺口。
此举许是她对萧虹仙的步步紧逼与有意挑衅行为,加以警示之意。
萧虹仙被青凝仙剑余势震得徐徐身子踉跄后退,心中大为不悦,又是扭身一跃,一声娇喝:“看剑.....”
娇喝一落,长剑重重当头劈来,萧音音自然不甘落后,内蕴三成灵力,青光大盛,毫不畏惧地举剑迎面格挡。
“啪”地一声,长剑劈劲过猛而断成了两截,饶是“嗡”地一声闷响,长剑另一半身子飞嵌到那皮肤黝黑客人的桌案上。
但是那肤色黝黑的客人神色淡然,气定神闲,浑然没有被这举动吓到。
若是换了别人,早就吓得躲到桌子底下屎尿自流,可是眼前的少年,却比其他人多了一份镇定,是因为修为很高吗?
不然,若是此等气度已非寻常百姓所能比,看来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儿。
少年身旁站立的灰衣随从可没有那么镇定,吓得浑身直哆嗦,但是身子却依然还要违心地履行一个随从护主的使命。
“公子,小心,老奴来了。”
肤色黝黑的少年以嫌恶之色瞥了那灰衣随从一眼,慢悠悠地拿起酒杯呷了一口,讥讽道:“慌什么?少见多怪,丢人现眼,还不退下。”
灰色随从碰了一鼻子灰,他定了定心神,睨了睨桌案上斜嵌的残剑,窘然作揖一下后,兀自退到少年身后。
至坤客栈堂厅内往厨房那个方向正站着一位青衿少年,他手捧书籍,恰巧看到二女的剑斗,目露黯然之色,一阵摇头,随即低首冷笑。
“贯亭!你别去大厅凑热闹!今个儿人忒多,你要是想读书还是去院子里读比较清静。”
说话的人正是憨厚有余的狄印,只见他肩上扛着一大捆木柴,腋下还往里卷着一大捆,丝毫未有吃力之态,可谓是举重若轻,果然力大无穷啊,他说罢,缓缓往厨房大步走去。
葛贯亭看到依旧如常的兄弟,心中一喜,嘴角轻扬了起来,淡然一笑,将手中书册兀自往怀里一塞,便跟了上去。
偌大的厨房,甚是忙碌,似乎也不知道外面有剑斗,饶是各忙各的,一个个厨子和厨工上身**,挥汗如雨。
而冷筱霜矮小的个子站在这些厨工其中,甚是显眼。
第五十七章 竹屋
只见冷筱霜一身已然不再干净了的白衣多了些许食物污渍与油污,她袖子挽起,白嫩的纤手宛若雪藕,任由着她娴熟地挥动着锅铲,将刚刚煮好的菜,装进盘子里,跑堂不需要她任何的提示,利索地端走。
葛贯亭前襟往后卷起,腰上系起一块灰布,双袖卷到胳膊肘上,自己孤身站在一旁的无人用的锅灶,将锅灶擦了一圈,且听跑堂在门口高声呐喊:“羊肉烩面、太白鸭、肉丁胡辣汤。”
他右手握起菜刀,左手拿抄起一盘已然煮熟的羊肉倒到肉案上,刀光一闪,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那一大块的羊肉便是被他切成小骰子,可见其刀工了得,一旁的萧戊曦不禁瞠目结舌,捂嘴道:“天哪,葛大哥不但修为和才学了得,还会烧菜。”
狄印放下那两捆木柴,笑道:“那是!我家葛木头,脑子木讷,手脚可比盗窃贼还灵活呢!”说着大有挑衅之色,看着冷筱霜,道:“霜厨只怕也比不得葛厨啦!”
冷筱霜也不生气,频频点头,目光如痴如醉地看着认真的葛贯亭,道:“是啊!亭哥哥很厉害,筱霜甘拜下风。”
葛贯亭充耳不闻,神情凝重,只见他一眨眼工夫已经煮完了一碗汤,当即左手腕托着鸡腿,右手握着把小刀,犹如艺术家认真地雕刻着一个塑像,将鸡腿内部骨头一一剔去后,并切出几许小鸡块,放到一旁。
此时大锅内油已烧到沸点,发出“嘶嘶”的声音,葛贯亭不以为然,将那些刚才切好的鸡块放下去用油煎炸,一下子那肉色鸡块变得通红油润。
香气弥漫开来,他用锅铲的铲背托起鸡块,并且控去原油,加入料酒、酱油、精盐、冰糖和鸡汤;待汤汁靠浓后将鸡块捞出。
手脚麻利利索,真如大厨子一般,这时他早已经汗豆满额,并且涔涔而下,冷筱霜细心如致,从怀里抽出自己的汗巾,轻轻拭去他额上的汗珠,葛贯亭却是比以往淡定如常,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狄印坐在板凳上不时给炉火里添柴加薪,还偷偷看了那冷筱霜一眼,笑道:“看来那丫头看上我家葛木头了。”
坐在一旁的萧戊曦,手持一把破旧的蒲扇,温然道:“狄大哥别胡说啦,霜儿才十三岁呢,人家还是个孩子,哪里知道男女之情呢?”
“这就不对了,那小丫头是人小鬼大,说不定比你还懂呢!”狄印调侃道。
萧戊曦听后不禁双颊通红,也不再多言,神色不定,将木柴兀自扔到炉火里,却是一个不留心,火势如虹,火舌卷了出来,夹带着“噼啪”的火屑。
只听清脆的“啊!一声,萧戊曦下意识地抽出了手,原来那火屑落到了她手背上,俨然一大块伤口灼烧了原本白嫩如雪的肌肤,猩红呈血,一个豆大的水泡悄然生了出来。
狄印看了那手背,心中着急如焚,马上拖着萧戊曦走到院子的井口里,迅速打了一口井水来,装到木桶里,狄印握紧她手臂就往里一伸,水已经满到了她的胳膊眼那里,萧戊曦却是一点都不紧张,这却是把狄印急得半死,忙关切道:“还疼吗?”
萧戊曦心中一暖,心生莫名情绪,她甜甜一笑,摇了摇头。
狄印见她不说话,还绽放笑容,以为她怕自己担心罢了,低首唠叨道:“哎呀!都怪我,我不该开你玩笑,这一烧伤,肯定起泡留疤,女孩子留疤了,可跟大老爷们不一样,大老爷们多两道疤可以吓跑那些鼠胆匪类,女孩子留疤的话就不好看了,万一以后...”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才知道自己太多嘴了,怎么可以在女孩子伤口撒盐呢,拍了拍自己脑门,改口道:“哦不!就算你留疤,你心眼好,也有男孩喜欢你的,好女孩比啥都重要,如果说,以后你因为这疤痕若是找不到婆家了,我狄印娶你,我肯定会负责到底的。”
狄印说罢抬起双目,目光如炬,神色透着一股耿然与柔情,毅然抬头望向早已双颊滚烫俏红、心跳如蚤的萧戊曦,四目相交,对方竟是许久不说。
饶是葛贯亭和冷筱霜走到身旁都没有察觉到,葛贯亭又非傻子,从未见到如此认真深情的狄印,淡淡一笑,大有嘲笑之意。
而冷筱霜却不觉得,道:“干嘛呢?狄印你那两只猪眼睛干嘛目不转睛地看着曦姐姐,跟市井流氓一样,哼!”说罢,抱胸嘟着嘴,样子煞是可爱。
萧戊曦与狄印听到冷筱霜说的话,齐齐微露诧异之色,一下子两个人都满脸通红,连耳根子都被染红了,转而变成羞赧之色,直至低头,心跳加速,不知道如何开口打破这等僵局。
而狄印的手还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臂随着拳头没入水桶之中,好在那水中的冰凉之意给二人的热血浇上了一份清凉与冷静。
狄印发觉自己的手依旧握着她的羽臂上,那炭黑的脸颊更是镀上了一层酒红之色,此时的他,像极了红脸包公。
他猛一撒手,将手抽出水桶,满脸慌张之色,好像做贼被当场抓到似的,百口莫辩。
一向话多说话流利豪爽直白的狄印,竟然婆婆妈妈起来,呐呐道:“我家葛木头....来了,我我我先去和他...忙去了,萧姑娘你...记得抹药啊!”
他说罢神色慌张地站了起来,正要攥着葛贯亭胳膊走时,却听萧戊曦慢声细语地说着:“狄大哥还是谢谢你啊!你不用担心我的伤势,别忘了我可是道医仙的嫡传弟子呢!”
狄印听后,不敢再看她,连头也不转,只是点了点头,恨不得现在挖个洞钻进去,攥着葛贯亭往里走时,刚刚好萧虹仙迎面走来,萧虹仙身后还站在萧音音,似乎二人刚才早已经听清了前面的对话。
且见萧虹仙笑逐颜开,打趣道:“什么你家葛木头,他才不是你家的,曦儿才是你家的。”
这话一出,萧戊曦螓首低得更低了,她突然转身避过众人的目光,倒是狄印心中暗自窃喜,但是为了打破僵局,忙转移话题道:“是是是!葛木头是我家的,也是你家的,那我们不是一家人嘛,哈哈!”
狄印脸上的红潮倒是退了不少,倒是萧虹仙白净的玉颊上染上了一片红,给她平添了明媚动人的韵味。
葛贯亭看着那熟悉的脸庞,眼神闪烁,不禁看痴了,似乎自己的心里眼里只有她了,可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昨晚还那么拒绝她,难道说她没有乾坤石重要还是更希望她说乾坤石比自己更重要呢。
萧虹仙却是不语,余光微扫向葛
贯亭,正见他也呆呆地望着自己,他纯净自然的目光里只有自己,心中不禁暗暗自喜,嘴角不禁微微翘起,差点就咧嘴笑了。
而此时葛贯亭似乎已经发现了萧虹仙知道自己正看着他,立即低下头来。
就这些微妙的表情却被虚长他们几岁的萧音音看在眼里,萧音音兀自走到葛贯亭跟前,道:“葛公子过几日不是便要参加科举吗?还不回屋读书去。”
葛贯亭知道她是想给自己一个回避尴尬的机会,心中感激,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后院的屋舍。
“葛师弟,师傅已经回来了,他差我带你去见他呢。”
说话的正是刚回来的冷御臣,且见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满脸疲态,头发有点凌乱。
冷筱霜见到哥哥大为欢喜,跑了过来,冷御臣看到自己的亲妹妹,疲态渐消,满目温柔,暖暖地说:“霜儿你这丫头,呵呵还是哥哥的好妹妹,至坤客栈有你霜厨在,哥哥真的省心啦!”说罢轻轻抚了抚她如流瀑地乌黑秀发,冷筱霜不说置否,只是笑声嫣然,如沫春风。
葛贯亭一听到冷御臣所说的话,心中大喜,悦然道:“冷师兄!夫子!哦不,是师傅他老人家在哪,带我去吧。”急切心情跃然脸上。
冷御臣点了一下头,带着葛贯亭兀自走到酒窖。
葛贯亭心中大惑,奇怪,酒窖旁不是铁牢吗?
谁知道冷御臣转动酒窖中的一个在不起眼的小角落里的废弃、沾满灰尘小酒瓶,轰声巨响,一道石墙兀自打开了,里面有暗道漆黑无比。
冷御臣没有多言,走了进去,葛贯亭亦跟随其后,走了一小会,那暗道门户洞口,明亮的光线势不可挡地射了进来,葛贯亭暗想:“看来这是至坤席的机密之地。”
当走到洞口,便走出了暗道,原来这是别有洞天,洞口已然和外面天水相接,浑然天成,洞口是一个湖岸,原来外面有一个小湖,湖面粼粼,一缕清风吹皱了湖面,却让葛贯亭顿时豁然开朗,心旷神怡,不禁心情大好。
碧水蓝天与这小湖相得益彰,相互辉映,犹如江南水乡,细细的线条勾勒出自然的婉转身姿。
几只燕子低飞而过,拖曳着如剪刀的尾巴,轻盈地划过湖面,泛起淡淡涟漪,蓝天倒映在碧水之上,犹如天湖相接,美不胜收。
湖中央有一块陆地,陆地上就建了一座竹屋,被这四面的湖水围绕相拱,那竹屋离湖岸洞口也不是很远。
冷御臣温然说道:“这是月竹屋,是至坤席的机密之地,也是师傅常常闭关修炼的要所,非师傅亲信万不可进入,连霜儿都不知道这个地方。”说罢,二人当即轻功一引,腾身跃起。
只见冷御臣修为高超,一口气便飞到竹屋前面的空地之上,而葛贯亭微弱的轻功,虽是麟仙教的,但是修为不足,施展能力有限,还需要鞋底轻点湖面,给自己一个过渡的机会,再提一口气,便是稳稳地落到了冷御臣身旁。
竹屋内突然走出三人,其中两个葛贯亭自是知道是何人,自然是萧戊光和付安泰,其中一个快六十岁的中年男子,坐在铁轮椅上,怕是腿脚不便吧,被萧戊光推着轮椅缓缓出来。
第五十八章 雁裘
那中年男子相貌堂堂,英俊完美的五官,若非那两鬓微微泛白、前额爬满了皱纹、一口长长的胡须垂在喉前。
不然给上几个青春光阴,他年轻时必定是美男子,容貌俊雅,剑眉下一双瞳仁炯炯有神,黑的深不见底,精神奕奕,眼睑几条岁月留下的鱼尾纹,口阔唇薄、明亮的榛色双眸看向葛贯亭,射出两道锐利阴冷的光芒。
葛贯亭不知为何却回避其目光,只见那中年男子一身灰袍、紫色锦带束发,随风飘扬的紫色锦带为他平添了几许儒雅清俊之气。
半晌,他又抬起头看向那中年男子,不知道为何葛贯亭心中莫名生出了好感,这五官似乎哪里见过,感觉很熟悉,很是亲切。
“葛贯亭,你不是我爹徒弟吗?看到却不行礼,傻站着干嘛,果然是呆头书生。”萧戊光见葛贯亭没一个反应,有点不耐烦地说道。
那中年男子面容怒色,瞪了萧戊光一眼,冷冷道:“不得无礼。”
而葛贯亭心中大骇,疑窦陡生,缓缓摇了一下脑袋,思忖道:“咦!跟当年我见到的萧夫子为何长得不一样呢,难道萧夫子易容了吗?”
中年男子似乎看出了葛贯亭想法,目光投射向冷御臣,冷御臣微微点了一下头,这眼神的交流了一下,却是只当明白了意思,果然了得。
且听冷御臣解释道:“这是师父萧雁裘,我知道你心中肯定有疑惑,只因当年师父手中有剑尊门的不传秘籍剑尊剑气不得不乔装打扮易名且掩人耳目,当年在流水镇郊
外那一战,便是和剑尊门第一大席赤乾席席主萧尚全进行决斗,因为萧尚全师伯利益熏心,觊觎剑谱。而师傅是门主亲生长子,故而有权保管这剑谱,可是他不服,所以才出现师门不幸。”
这话说得倒是圆通,就算是聪明的人也很难找出破绽,更何况是这傻木头葛贯亭呢。
葛贯亭却是全信了,当即双腿沉沉跪在萧雁裘面前,作揖道:“萧夫子,哦不!师傅,徒儿葛贯亭终于找你老人家了,当年你把剑谱交给我,还让我自学成才,并且要求我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贯亭诚惶诚恐,自是不辜负所托,终于可以把剑谱物归原主了。”
萧雁裘听着这话,锐利的目光在葛贯亭面前上下打量,深黑的眸子时而收缩时而放大,心中思忖道:“好你个萧尚全竟然收了一个如此天资聪颖的徒儿,短短十年的工夫,竟然能自学成才。将剑尊剑气练到第五式,内功修为尚且雄浑有度,内蕴光华,两颗乾坤石护体,就是身手欠佳,若是有人指点一二。此子三十五岁之时必胜于我,若是为萧尚全所用的话,他日诛杀萧尚全,岂不是多一个强劲的对手。不过杀之实在可惜,若是能封印其体内乾坤石,凭他那点微末身手,难以在神州立足,此等借刀杀人之计,岂不是更胜于我杀之,以毁我多年来的侠义之名呢!”
思忖一二后,萧雁裘缓缓开口:“孩子请起,那剑谱之事容后再说,哎!师傅这几年实在是愧对于你,既然收你为徒,却未传你一招半式,还将这剑谱给你,让你徒增负累,你如今有如此成就亦是为师之荣、师门之幸。”
萧雁裘忽然看向付安泰,道:
“听御臣说,你与安泰开始有误会,你与之械斗时意外伤他,使之中了六气之毒,若非你宽厚仁爱、不计前嫌、为他寻得良药,恐怕你付二师兄早就命丧黄泉了,此行为师傅真是甚感欣慰,又因安泰德行有亏,难以胜任这副旗主之职。故而从今日起,师傅任命你为橙坤席副旗主,直接听命于我,几日后等你科举考完、皇榜一揭,若是高中,师傅朝中有人,让其将你调到蜀地,若是名落孙山,切莫难过,师傅亦带你回蜀地,让你拜会一下你师公,让你堂堂正正地拜在我门下,你意下如何啊?”
葛贯亭梦寐以求便是拜在名门正派之下,接受正规系统的武学,成为一代仗剑除妖的大侠。
他根本无心思科举考试,听此安排,甚为喜悦,不禁频频点头,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忽的心下一咯噔,想起什么,摇了摇头,蹙眉愁道:“师傅此安排甚好,只是徒儿与六空派掌门扈力钦兄弟情深,金兰之义,前几日他遭北苍派长老苟一勃掳劫,性命堪忧啊!所以徒儿待科举之后必定要北上救他,还望师傅见谅。”
萧雁裘拭了拭胡子,颇为满意地看着葛贯亭,心道:“此子天性仁厚,若是施以小小师恩,必定为我肝脑涂地,虽是武学悟性高,可是太过呆愚,正合我意,哈哈!”
想罢,他缓缓点了点头,向他投向激赏的目光,道:“恩很好,贯亭你仁厚侠义,师傅岂能无端怪责于你呢,应以你为傲才是,你且安心北上,待事情解决之后,定要去剑尊门来见为师。”
葛贯亭感激涕零,不禁又是一跪地,作揖道:“谢谢师傅,徒儿一定谨遵师命。”
第五十九章 食蚁
萧雁裘看向冷御臣,以命令口吻说:“御臣你这几日要好好传授本门剑诀,以让你师弟在北苍派营救之事多一份把握,也不丢我剑尊门天下第一剑气大派之名啊!”
冷御臣抱拳颔首道:“御臣遵命!”
萧雁裘微露疲态,道:“好了,你们且都下去吧,为师要去休息会。”
众人齐齐应声说:“是!”便躬身退下。
萧雁裘目送众人离开后,面带噙笑道:“嘿嘿!此子果真是神州第一武学奇才啊!”
突然从竹屋里走出一个黑影,只见那人血黑之衣将自己身子包裹着,犹如血色蝙蝠一般,一头暗黑色的头发。
随着他将连衣的帽子摘掉后,也垂在了他两鬓之间,面目丑陋不堪,满脸布满血筋,有一半的脸尽是扭曲变形。
仿佛是一只蜥蜴紧紧与他半脸血肉相连,红肿之色渐成暗黑,毒气逼人。
紫瞳透着一股寒噤之冷冽,此人正是当日要抢夺萧虹仙的乾坤石并毒伤孟秦飞的黑影毒人。
“此子虽好,只怕你也不是全然放心,才十七来岁,却有半甲子的精纯内力,且内蕴乾坤灵力不在半甲子之下。若是此等力量他能运用得当,且不走火入魔的话,此子四十岁之时就会成为神州第一奇人,亦是第二个乾坤真人。你成为第一的梦想岂不是被这初出茅庐的小娃娃抢了。”
黑影毒人冷冷说道,语调平淡中带着一些激动与不忿。
萧雁裘听后,点了点头,道:“唐兄所言极是,那老夫岂不是养虎为患吗?可此子心性纯良,若是拜老夫为师,定会乖乖听从老夫,素闻唐兄毒功了得,可有计策,封印此子内蕴乾坤灵力,令其终身不得解开呢?”
黑影毒人不知何时手掌托着一只血红透明的如蛤蟆又如乌龟,其实只是一只巨大、体型变异蚂蚁般的小蛊虫,森然道:“这是本门的食蚁蛊,是由七十七种蛊虫炼化百年而成,你也知道唐某师祖是天巫番外门天巫婆婆的师兄,本门与天巫番外门亦属同源同宗,千年以来,一直都是天巫番外门掌管鬼界,以修炼巫蛊之术为长,芏教掌管人界,以修炼毒功之术为长,这食蚁蛊若放在他体内,即可封印乾坤石,这样他再也不能吸收乾坤灵力且不能运用乾坤石为自己所用,并且以他如今的功力亦不会运用那半甲子的精纯内力。”
萧雁裘突然开怀大笑,道:“哈哈,鹰王此蛊甚妙,正和我意,等他日,我与他铲除了萧尚全,他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即可开胸取石。”
夜色如墨,明月高照。
月华之光懒散地倾泻在院落里,青树遮蔽着月光,在地面倒映着张牙舞爪的身姿。
平日里幽静的院落在接受着一如往常的月光洗礼以外,还承载着剑气光影的交叠。
“葛师弟,我今日便传授你橙坤席独门绝招至哉坤元剑气和剑尊门八大上品剑诀之一的 坤生类行剑诀,此乃本门绝学,不可外传。”
说话的人正是冷御臣,只见他一袭黑衣,凌乱的头发只是稍微别在脑后,其它随风飘扬,几缕发丝时而掠过他那冷峻严酷的脸庞,手中一把普通长剑丢给葛贯亭。
葛贯亭凌空一接,只见冷御臣双指之间有股橙色光华搭在那长剑之上。
随着冷御臣双指光华一引,长剑不受葛贯亭控制亦随之舞动,葛贯亭也不排斥这股力量控制着自己,身子亦随着那股强大而又不霸道的力量转动。
在冷御臣的指引之下,这招 坤生类行剑诀显得更加刚柔并济,忽快忽慢,忽刚忽柔,借力打力,就这么普通的一把长剑却如同被注入了灵魂。
剑光如苍茫苍穹中的一道瑰丽,剑影复叠成百成千,令人无法摸透虚与实。
忽然,随着冷御臣双指朝青树那一削一撇,剑尖幻出数十道犀利的剑影,似真似幻、似雷似电,如此强大的力量,却只是削去那青树的十来片叶子。
只见落叶齐齐坠落,每片叶面都镂刻着坤字卦图标,好像是人精心雕刻的,栩栩如生。
这一剑招凌厉而细致,化刚为柔,如刀刻斧凿,精工细造,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功效,让葛贯亭不禁骇然。
冷御臣放下那凝着光华的指头,葛贯亭手中长剑失去了方才的力量,一如往常地随着他手臂下垂于裤管旁边,剑光褪去,暗淡无光。
葛贯亭倏然凝神阖眼回顾方才那一画面,将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里回顾了无数遍,深深地印在心里。
须臾,陡然睁眼,双目中透着一股自信,散发着丝丝精光
,朝冷御臣轻轻点了一下头。
冷御臣正色道:“方才那是坤生类行剑诀,记住:剑招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领会其中的剑意,正所谓无招而胜有招。接下来是至哉坤元剑气,记住口诀: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体现在这厚德二字上,须得摒除任何杂念。”
话语一落,他双指相凝,聚精会神,提气蕴力,忽然那两指处点燃起一撮血橙光澜,随着他双指岔开分离,那光澜扩大,犹如一道彩虹,搭在两指指尖上。
随后指尖一凝指天,在半空中画出一个坤卦,上下坤相叠,此为其坤的图标,以血橙为边,随着手臂下划,它势如破竹的剑气分射数十道光芒于四周。
突然那数十道光芒在射出一半之时咻得凝固起来,随着冷御臣撤指,那光芒消弭。
葛贯亭一脸惊愕,随后欣喜不已,拍掌叫好道:“这招我喜欢,收放自如,不伤他人性命。”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若是以德为念,那自然能收放自如,若是收不住的话,说不定那时早已丧德败行,必当受剑气自伤。”冷御臣侃然道。
葛贯亭对冷御臣之言甚是附和,频频颔首道:“冷师兄所言有理,贯亭自当谨记,以德为念,厚德载物。”
冷御臣大有深意地看了葛贯亭一眼,露出刮目之色。
或者说,在他心里是很喜欢眼前这年轻人,真心希望他是自己的小师弟,可是他的师父却只是与他虚与委蛇,而自己作为师父的大徒儿自然不敢违逆。
冷御臣不禁轻叹一口气,心中似是经过一番激烈的挣扎,右手拇指反复抠搓着指肚,忽然化握成拳,仿佛深思熟虑下做了一个决定似得。
浑然不知冷御臣心思的葛贯亭一直在琢磨着方才的剑招,手指不停地比划着,沉醉其中。
咻得一声,一抹莫名的光锥突然射入葛贯亭的玉枕穴。
葛贯亭只觉双眼前一黑,昏睡了过去,整个身子倾倒在冷御臣怀里,冷御臣没有丝毫诧异,稳稳接住他,抚摸着他的鬓发,他深深呼吸一口气,幽幽道:“师弟,你若真是我的师弟该有多好!”
双眼突然罩上一层蒸气,他心中生出莫名的负罪感,久久站在那里,未曾开口说话。
第六十章 异变
※※※
一缕阳光穿透窗纸洒在了那长长睫毛上,葛贯亭原本柔和的眉头顿时皱成一团,对这缕刺目的阳光有厌倦之色。
葛贯亭忽然睁开双眸,那耀阳将自己的眸子照得透亮,刺眼难受使得他举起手背遮挡那强光,葛贯亭只觉身子无恙,但是不知为何浑身使出劲来,甚是乏力,五脏六腑空荡荡的,像是一觉之后被掏空了精气神似得。
他忽一提气,感觉血管丝丝抽痛,彷佛被蚂蚁撕咬着,好像丹田的内力被什么压住似的,任由他如何使力都无法运劲,导致身体的血管内没有一丝丝的真气流过,好像干涸了田地似的,枯萎干涩,
即便他暗运乾坤灵力,亦是如内力一般,没有任何动静,好像都睡着了,怎么叫也叫不醒。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他默念此决,依照昨日冷御臣教的方式,摒弃杂念,双指一凝,没有任何动静与变化,只觉胸口憋屈的慌,五脏六腑好像有一只虫子在蠕动似的,挠得胸口奇痒无比。
葛贯亭百思不得其解,挠了挠胸口,摇了摇头。
“还不起来啊,明日便要科举考试啦,赶紧趁这个时候抱抱佛脚,快起来读书啊!”
狄印径自走了进来,同时端了一盘美味的饭菜放到桌上。
不知怎地,葛贯亭看着这普通菜色的饭菜却勾出了他的饿意,饿意如猛虎一般占据他整个意识,只觉得肚子里生出了一只馋虫只咬得他浑身发麻发颤。
葛贯亭整个身子扑靠在那桌边,不顾斯文形象,狼吞虎咽起来,这倒是把狄印看得一愣一愣的,平时慢嚼细咽的葛贯亭呢?这还是他认识的葛贯亭吗?
只是一会儿,那些饭菜却被葛贯亭吃得一干二净,可是他没有丝毫饱意,双目瞪着狄印,掩起他脸上原来的一丝惭愧之色,问道:“还有吗?”
他目露急切的渴望,就像纯真的孩童对自己极爱的东西纯粹地追求与热爱。
狄印只是一愣,只当是葛贯亭昨晚读书读累了吧,所以一早就犯饿,也难得能这么饿一回,马上直直点头。
甫一转身,冷筱霜与冷御臣两兄妹兀自走了进来,只见兄妹俩皆端着一盘饭菜,有鱼有肉有菜,有鱼翅燕窝,当然不缺一桶六人份的米饭。
这一齐齐摆在桌上,整个屋子都弥漫着浓烈的饭菜香味,腾腾的氲氤热气,再次勾起了葛贯亭肚子里的小馋虫,令它不得安宁,兀自在葛贯亭五脏六腑内翻江倒海,弄得葛贯亭早已无法自持。
还不等冷筱霜将那桶米饭盛到小碗里,葛贯亭粗鲁地夺过那桶饭,连筷子都等不及拿,就用那干瘦纤长的手爪往米桶里刨米饭,刨到嘴里后,已经塞满了整个口腔了,却还
用五指叼起绿油油的青菜塞到嘴里,活脱脱地饿死鬼的模样。
令冷筱霜和狄印看得双双目瞪口呆,兀自看了双方一眼,似乎在寻求原因,却是同时摆了摆头。
而一旁的冷御臣倒是没有些许惊恐之色,神色淡然冷漠中隐隐流露出些许黯然与怅惘。
不知道是不是饭量过多了,偌大的口腔是不是无法容纳了,硬生生地将这些饭菜不禁咀嚼生咽到喉管里,结果堵住喉管,弄得整张脸一阵酱红,连到脖子一片红。
他双目瞪如灯笼,张了张嘴,原本口腔那些饭菜由于没有咽下去,随着他张嘴的一刻,米满则溢,他尽数吐了出来。
冷筱霜见状吓了一跳,她心急如焚,饶是知道葛贯亭被噎着了,马上端起那碗清汤递到他的嘴边。
被噎得够呛的葛贯亭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二话不说便捧起那碗清汤就猛往嘴里灌,喉结在脖子上下跳动,且听“咕噜咕噜”地喝水声。
葛贯亭脸也不那么涨红了,他只是觉得在自己猛灌汤之际,一只温软如玉的手掌柔柔地抚着自己的后背,耳边听到如春化雨动听地声音:“慢慢喝,别急!”声音极其温柔动听。
俄而,葛贯亭一股脑子地将汤喝到见碗底,方觉食道喉间通体清爽舒畅,他放下碗,忽一转头,神情一滞。
原来方才那个为自己抚拭后背且动听温柔的声音竟然是萧虹仙,他的双眼闪过一丝复杂思绪。
凝眸一看,映入其眼帘的萧虹仙巧目如秋水盈盈注视着自己,她紧紧抿着两瓣唇叶,俏眉紧锁,宛如清秋难展。
葛贯亭忽觉心一下变地轻飘飘软绵绵地,恨不得把这样如此楚楚动人的女子一把拥到怀里,永远也不放开。
可是他犹豫、他不敢。
他不敢再凝望着如水般的眸子,缓缓扭过身子,这思绪转移之下,方觉肚子没有如方才那般饥饿了。
只听冷御臣温然道:“葛师弟,明日便是你科举考试之时,今日不必太过劳累,休息好、吃好、睡好便成。”
这话音未落,冷筱霜接着说道:“是的是的,哥哥说得对,亭哥哥,你不必担忧,你才思敏捷,定能高中的。”
尽管葛贯亭深知此理,却还是高兴不起来,心中有多少不情愿,不知道如何开口,心里觉得憋屈的慌。
他不追求功名利禄,只是希望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仗剑天涯、修仙入道。
可是这个追求功名是父亲多年的心愿,他从来不忤逆可敬的父亲,功名梦,侠客梦,就此有了无法共存的鸿沟。
他的眸子不知何时变得茫然无助,轻轻暗叹了一口气。
萧虹仙秋
波流转,依旧不离葛贯亭那瘦弱的身影,神情渐渐迷离恍惚,不知所措。
日上三竿,柔和的日光,犹如金灿灿的麦屑洒在了窗户旁的桌案上,桌案上堆放了许多书册,要么泛黄如土,要么破旧如茧,泛黄的书册封面上写着“诗经”二字。
忽地,一阵风肆无忌惮地将书册翻起,就如百褶裙侧身舞动,看得葛贯亭双目发直发愣,却是在思考什么?
那一张张书页写着密密麻麻的梵文,字体清秀飘逸,笔锋却不失刚健有力的韧度。
这一本泛黄书册被许多书册埋在底下,只剩下一角写着“坤”字。
葛贯亭忽然发现此物,当下将那些压在上面的书册挪开后,原来那是一块血橙色铜炼材质的令牌,在阳光的抚摸下,犹如金缎环身的玉笏,只是它呈菱形状,赫然写着:“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这是当日冷御臣给他的令牌,现如今他已经是副旗主,这令牌亦被萧雁裘赏赐给自己了,从未细看过此物的葛贯亭。
不知道今日是太闲了,还是太寂寞了,他竟然望着这令牌怔怔看了半晌,心中在想,何为侠义,何为君子,何为乾坤,如何能做到厚德载物,难道是要像他爹说的一样。
“宁可天下人负我,不可我负天下人吗!”
“亭哥哥!读书累不累啊,喝碗莲子粥吧。”
冷筱霜不知何时走到他身旁,桌上放着一碗热乎乎的莲子粥,而她纤手支颐,一双水汪汪的美目目不转睛地笑吟吟地看着葛贯亭。
清澈见底的眸子,俏皮讨巧的睫毛,香腮玉颈,红霞抹颊,清丽可人,让人看得不禁犹生疼惜之感。
葛贯亭原本彷徨失定的目光柔和了许多,面带微笑,与她相视一笑后,端起碗立时恶鬼附身狼吞虎咽,一两下就喝完了。
冷筱霜却是愣在当场,张了张杏口,怔然道:“这...今天亭哥哥是不是被阿印臭猴头附身了,吃相如此不雅,不像以前那般....”
“什么不雅,那是豪爽,冷丫头知道啥子,一边呆着去。”
狄印兀自走了进来,推开冷筱霜,拍了拍葛贯亭肩头,道:“葛木头,你最近爷们了,出息啦,等这一天,我都等了十几年了,你小子咋变得朽木可雕也了。”
冷筱霜双手叉着细瘦的小腰肢,嘟了嘟嘴,嗔道:“什么朽木可雕,你才是朽不可雕也呢,大蠢猪大字不识,还胡说八道,哼!”声音清脆利落,大有数落之意。
狄印佯装凶样,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后,也不多说啥子,然后朝葛贯亭嬉皮笑脸看去,虎目含笑,道:“我觉得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去街上走走吧,成天憋在这屋子里也没多大意思,明儿就要考试啦,还不如今个儿放松一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