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乾坤清胤TXT下载乾坤清胤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乾坤清胤全文阅读

作者:古月庸歌     乾坤清胤txt下载     乾坤清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糖球

    茫茫官道上,有一高一矮,一老一少的两个人在行走着,只是奇怪的是那耄耋老翁走在那少年前头,他雪鬓霜鬟,佝偻矮小的身子却有着抖擞奕奕的精神,一袭宽大的白袍在风中猎猎而动,尽显他瘦小的骨姿,一双目鱼般地眼珠浑浊不纯,但是依旧散射着阴冷刺骨的寒芒。

    他身后跟着那名少年,身着浅灰色紧身长衫、俊俏奕然、英气勃发、两弯剑眉眉梢上翘迎合着炯炯有神的眸子暗含智慧与外显英磊,两片薄唇侧翼微微翘起,溢出对凡尘俗世的轻蔑与瀚海沉浮的乐阔,坚挺的鼻翼上挂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汗珠缓缓待滑,腰间那块通透玲珑、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绿光的玉璜上刻着浑然天成的两个字:“六空!”

    “扈小子,听说你们家那把‘琅琊仙刀’可是乾坤真人赐给你祖上扈六空的亘古仙器,如今下落何处,你可知晓?”

    原来那耄耋老翁竟然是当日以‘风遁术’劫走扈力钦的‘白髯老怪’苟一勃,他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有意无意地问道。

    扈力钦略一沉思,淡淡地说:“我自小就未曾见过,若是仙刀在手,几个北苍派都会被我爹灭掉,何至于我六空派沦落至此?”

    苟一勃佝偻瘦小的身子微微迟疑,心忖:“这小子所言不虚,但是此刀下落也只有扈家人知悉,若是我得到此子的信任,为他重整旗鼓,那他日定能为我圣教出一臂之力。”想罢之后,苟一勃扭头,用枯槁如枝桠的手轻轻搭了搭他肩头,道:“老怪我若是收你为徒,将毕生所学传授于你,并且帮你光复六空派,你可愿意?”

    扈力钦神色闪过一丝丝诧异,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淡然漠视的神情,冷冷一笑道:“呵呵!苟先生何至于此啊,若是我他日重振旗鼓,那也未必会本末倒置、助纣为虐,若是此刻为了那点微末小利趋附于你,他日又背信弃义的话,我扈力钦岂不令扈家祖宗蒙羞,六空派岂不受正道所不齿。”

    苟一勃原本瘪扁的袖袍缓缓膨胀鼓荡起来,目鱼般地眸子闪现过一丝丝沁骨寒心的杀伐之意,而后轻轻淡了下去,他咧嘴‘嘿嘿’一笑,道:“好小子,这种观人于微、听言明义的聪慧是那葛书生万万做不到的,你若受老怪我悉心调教,定不负你扈家祖宗之重托。”

    他瞥了一眼扈力钦,抬首望向蓝天白云,恻然道:“正道有时亦有令人不耻之处,何辜于你少年儿郎严守所谓之仁义道德,男儿该能屈能伸,不该如此迂腐顽固。”

    此言在扈力钦心中激起惊涛骇浪,回想过去种种,以正派自居的北苍派为了一己私欲迫害六空满门,更有甚着作为正道剑派翘楚剑尊门更是助纣为虐、机关算尽,正道只是一件外衣,披在魔鬼身上,依旧还是掩藏不住本质的狼子野心,心想于此,对于这种道貌岸然的正派,心中不禁发凉,对于这茫茫晦暗的前途,更是不知何去何从。

    他徐徐吐出一口怨晦之气,讥笑道:“那苟先生何辜于此,若是因我而得罪了北

    苍派,对你光复净火教亦未必是件好事吧。”

    苟一勃双眸精光四射,犹如尖刀般狠狠瞪了瞪这个倔傲英气的少年,冷冷哼道:“哼!臭小子,别敬酒不喝喝罚酒,若是我把你交给北苍派郗天肃,你照样活不成,更别谈复派耀祖。”

    扈力钦嘴角浮起轻蔑与不屑,心中思忖道:“这老怪怕是看上了我扈家的传世之宝,若我和他纠缠不清,那我岂不是自甘堕落,也罢,且敷衍他两句,等候最佳时机逃脱魔爪。”想罢之后,他一改前面不屑倨傲之色,温然道:“苟先生,你方才所思所言不无道理,只是此刀的下落非去大名府不可,此刀在家父年少时便已下落不明,而大名府是我六空门分派驻扎之地,六空门尚有几位家父乃至家祖生前倚重的老前辈,何不前去打听一二。”

    苟一勃并没有急于回答,心中打了一阵算盘:“普天之下,又有何人是吾等对手,若是这小子玩花样,我定当杀他个片甲不留。”四目精光之下,早已有心怀若谷般地坦荡,方且左思右想之下,捏了捏几缕泛黄白须,眯起鱼目珠子,笑道:“嘿嘿!好,想通便好,若是你早前如此配合,就不需浪费这么多时日。”

    ※※※

    大名府,巍峨雄壮的宫墙钟楼早已习惯了冷眼旁观俯视这尘世的繁华与虚浮,车水马龙的行人穿街走巷。

    沙漏亦随着这日出日落无助地倾泻着它如流水般的沙子,缓缓流过指缝间,流年似水本无情,谁道昙香洒多情,是谁牵绊住了谁的青春,又是谁沉沦了谁的心海。

    一条已经到了尽头且狭窄的短巷子内,站立着一对少男少女。

    男的俊俏儒雅,拥有着清瘦苍白的脸庞,一袭青衿更添飘逸不凡,脖间璎珞泛光,难为凡品,那少女绿裳束身,身姿婀娜,姿容俏美,柔情似水的神情若隐若现。

    忽然从拐角深处走来另一对少男少女,男的身材略为壮实,肌肤黝黑如炭,说不上俊雅帅气,一副说得上端正颇有棱角的五官,一双比常人略大的眼珠子透着痞贼灵黠之气。

    那女孩身材纤瘦、美貌不如绿裳少女,但是姿容说得上姣好,静婉甜美的气质难以掩盖,两人风尘仆仆走来。

    只听那男的蹙眉急切说道:“哎,我都上下打听了北苍派的几个师兄弟们,都说他们也在寻找力钦,并没有听说他被那狗屎养的苟一勃带到北苍派了,看来这消息还算好的啦。”

    原来这四个少男少女是在大名府等待已久的葛贯亭四人,说话的正是豪爽霸气的狄印。

    葛贯亭紧蹙剑眉,幽幽道:“说不定以力钦这倔脾气急坏了那个苟一勃,恐有性命之虞。”

    萧虹仙轻轻一笑,使劲摇了摇螓首,自信满满地否认道:“我倒不这么觉得,这扈狸头聪明地很呢,说上倔气木讷不如你葛木头

    ,说上直率缺根筋不如你狄猴头,所以谁都会出事,唯独他不会出事。”她巧目流转,纤指纷指葛狄二人。

    狄印与葛贯亭二人闻言后,齐齐对望双方一眼,面面相觑,狄印挠了挠后脑勺,道:“你这是在夸我们还是损我们啊,什么叫直率缺根筋,直率我承认,缺筋,老子可不答应。”说罢他双手抱胸,昂首挺胸,一副气焰汹汹的样子。

    萧虹仙狠狠掐了他手臂,疼得狄印身子扭曲歪斜,她训斥道:“你就是缺筋,既然他不回北苍,那以他的性格,肯定会找六空旧部助自己脱险,你这都想不到,你不是猪就是驴了。”

    狄印如大梦初醒,恍然大悟道:“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这苟一勃不就看上那把仙刀才挟持力钦吗?那力钦肯定将计就计哈,那我这就去找找去。”说罢,马上扭头撒腿就跑,刚跑到半点路程,身子如中了定身咒般纹丝不动,似乎想起了什么,掉头跑回原地,傻傻笑道:“嘿嘿!对了我又不认得那些六空派的人,这咋办啊这。”

    “哪!这信物就在那,看到没?”

    萧虹仙自信满满地看着街巷交界之处,说道,三人接闻声扭头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天哪!扈师兄原来也来到了大名府!”萧戊曦美目闪烁着又惊诧又喜悦的复杂神色,一只如葱玉般的纤细手指指着街巷交界之处,原来苟一勃与扈力钦一前一后地走在街上,扈力钦有意无意地余光微微瞥了瞥他们,但是始终没有正眼转过来,恐怕是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吧,只是他的剑眉紧锁,神色凝重,沉默于自己的思考之中。

    恍惚间竟然与苟一勃走了两条街,却茫然未知,突然身后听到极为熟悉的声音在叫唤着自己:“这位小哥来串冰糖葫芦吧,可甜可好吃的冰糖葫芦。”

    这声音极其熟悉,使得他不由转身定睛一瞧,扈力钦嘴角微微浮起丝丝笑意,原来这个卖冰糖葫芦的贩夫竟然是狄印,黝黑的皮肤下一双虎目炯炯有神,咧着嘴傻笑,笑声自然而朴实,让人不禁心中一暖。

    扈力钦轻咳一声,敛住喜悦的笑意,佯装冷漠说道:“那就来两串吧。”说罢摘下腰间的玉璜严严实实地塞在狄印厚大粗糙的手掌心里。

    狄印如获至宝般敏捷地将玉璜塞进怀里,他一脸赔笑,频频点头:“小哥好吃下次再来买哦。”

    苟一勃瞥了瞥他们两眼,未见异动,扭头打算再往前走时,扈力钦将冰糖葫芦放到他跟前晃荡,和颜悦色道:“苟先生来尝尝。”

    “都这么大了还吃这小孩家的玩意。”苟一勃白了他一眼,语气中带有嘲讽之意,似乎想起什么?张了张他的嘴,露出一排排松动老坏的黄牙,闭嘴道:“还有…你觉得我适合吃这个吗?”

    “呃....确实吃不得,我忘记老前辈已经一大把年纪了。”扈力钦收起那迎上前的冰糖葫芦,偷笑道。

第七十七章 蜂窝

    ※※※

    密林深处,顺着夜色渐暗,已然寂静无人,婆娑树枝被月光照得斑驳参差,亦将茂密林子深处两个一老一少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几只乌鸦环绕在林子上空盘旋叫嚣着。

    “嘎嘎——哇哇——嘎—哇—”

    叫嚣如山泉涌动声,粗劣嘶哑、晦沉难听,令闻者毛孔悚然,伴和着阵阵阴风呼啸于林间,让每一片落叶回旋鼓荡在密林深处。

    “小子,哪有门派密会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苟一勃一脸狐疑,盯着扈力钦,说道。

    扈力钦温然道:“这再正常不过了,我们六空派自从被朝廷通缉和北苍派追杀,不得不在各个城府街头巷尾留下记号,以呼应集合在乌鸦交汇之处的密林郊外坟莹处。”说罢看了远处一个坡地坟头林立,不知嘴角溢出得意之色。

    苟一勃心中暗道:“好个集合的地点,这个时候,哪有人敢来坟场搜人,确实是个聚众集合的好地方。”

    扈力钦忽地拿出几串冰糖葫芦,笑道:“老先生,肚子怕是饿了吧,好歹这糖葫芦可以止饿,能垫垫肚子,要不你来两根用舌头舔舔也不错。”扈力钦将那两串糖葫芦递给他,掸了掸苟一勃后背,惊愕道:“哎呦!这后背都是灰,来帮你拍掉。”

    苟一勃摸了摸已经‘咕咕’叫饿的肚子,二话不说拿过两根冰糖葫芦舔了舔,直直走到坡上坟茔处时,一片片墓碑屹立在枯树之间,几只乌鸦栖息在坟头上,目光如炬地看向这两个人,彷佛是看到鲜美的腐肉般让牠们垂涎三尺。

    “咋一个人影都没有?你小子不会在耍花样吧。”

    “怎么会呢,苟前辈神功盖世,若是跟你等前辈面前耍花样,不是自掘坟墓吗?”

    “小子也不糊涂,知道此理便好。”

    “哎呦!苟先生,我这肚子在闹腾,得找个地方大解一下。”

    苟一勃略一沉思,摆了摆手,道:“去吧,谅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扈力钦将手中剩下的四串糖葫芦悉数交给苟一勃,赔笑道:“有劳先生帮我看着这糖葫芦,力钦去去便回。”说罢,慌里慌张地跑到暗处。

    苟一勃摇了摇脑袋,啐道:“这年轻人又爱吃又爱拉的,看来这六空派迟早要灭门。”说罢,他悠哉悠哉地舔着那糖葫芦来,弄得嘴角皆是一层厚厚的糖汁。

    忽地,一阵怪风卷起,惊飞了几只乌鸦,苟一勃听到远处有人叫嚣道:“嘿嘿,狗一搏!你去死吧。”

    这声音是狄印发出的,只见狄印昂首挺胸站立在坟茔前头轻舒猿臂,一个抬手掷来一大包用黑布包裹的不具名的飞掷物,苟一勃单腿随便一荡,地上乱石扬起,在那包不明物飞到跟前时,乱石凿向它。

    “嘭.....”

    “嗡嗡-嗡嗡-嗡嗡”

    一群蜜蜂随着那黑布爆开蜂拥而出,原来方才那飞掷物正是蜜蜂的窝巢,现在蜜蜂如蒙大赦般群拥向苟一勃身上来。

    苟一勃脸色大变,深知中了扈力钦的诡计,慌张丢掉手上的几串糖汁鲜艳欲涎的冰糖葫芦,径直往狄印方向跑,哪知自己后背衣服满是蜂蜜的汁,黏糊稠密。

    饶是想到方才扈力钦无故在自己后背拍掸了几下,此刻苟一勃真恨不得将扈力钦挫骨扬灰,一把将自己的衣袍脱了下来,掷在地上,单手起乩,倏忽一团黑雾充盈全身。

    瘦弱的身子被一团火焰升腾而起,‘嗖’地一下,那熊熊火焰夹带着苟一勃如火箭般冲到黑幕之上。

    “参见掌门!”

    七八个老老少少单膝跪在扈力钦面前,其中为首的是四十有几的中年男子,目小神炯、扁鼻阔嘴。

    扈力钦兴致甚欢,扶起为首的中年男子,道:“各位兄弟不必多礼,六空派处于危难之际,难为大家生死不弃,让力钦更加欣慰感激,尤其是井二叔更是对本门鞠躬尽瘁,请受力钦一拜。”说着说着,扈力钦的腰膝如弹簧般沉沉跪在地上。

    井二叔慌忙扶住扈力钦,道:“力钦,我井长田和

    你爹爹是同门师兄弟,感情自然雄厚,而我祖上又蒙受扈家大恩,岂有背弃之理,你切莫与我客气。”

    扈力钦心中激动不已,眼眶闪烁着泪光,畅然笑道:“力钦总有一日必定要重振本门威望。”

    他双掌握成拳,发出咯咯的骨骼挤压之声,两额青筋吊了起来,面对这些前辈和同门誓死追随,身为六空派掌门责任重大,自己决计不能放弃和气馁,说话声音铿然有力,激起了在场几位老老少少的激情。

    “井二叔,本门的镇派之宝‘琅琊仙刀’在何处,若是能找到的话,本派有琅琊在手,定能扭转乾坤,威吓神州,诛灭北苍。”

    还不待井长田开口回答,一团火焰从天际黑幕之上汹汹坠落,犹如陨石般,把原本平整的草地炸出了一个凹坑。

    黑雾散去,从中走出一个瘦骨嶙峋且矮小苍白的老者,那人正是方才以‘火遁术’逃脱蜂群围攻的苟一勃。

    只见他双目如电,死死盯着扈力钦,恨不得用眼神将其杀死,咬紧黄牙恨恨逼出几个字眼:“好-个-扈-力-钦!”

    众人看到苟一勃皆骇然,都心中一凛,个个抄出家伙,准备对付此人。

    扈力钦虽然先是惊讶,但是作为本门掌门,立时调整好慌张失色的神情,小声对井长田说道:”井二叔你且带他们撤退,切不可力拼,反正苟一勃决计不杀我,我与他纠缠片刻,以拖延时间。”

    井长田正色道:“万万不可,我等必须护掌门周全,若是掌门有何危险,我们六空派岂不是群龙无首了吗?”

    他说罢兀自走到扈力钦跟前,喝道:“六空派弟子听命,尔等必须保护掌门无虞,若有怯战者日后必当身首异处,不得好死。”

    声音洪亮如钟,响彻林间,浩浩然乾坤正气,让闻者不禁热血澎湃。

    “誓死保卫掌门无虞---誓死保卫掌门无虞---誓死保卫掌门无虞!”

    众人高举家伙犹如宣誓般齐齐异口同声地呐喊道。

第七十八章 长田

    扈力钦喝道:“若是诸位性命有所闪失,扈力钦亦难辞其咎,扈力钦愿与诸位同生共死。”

    说罢,扈力钦长长舒了一口气,拿过一旁六空派门人手中的长剑,耿然道:“但是此刻六空蒙难,必须保存实力,诸位都是六空派的前辈弟子,若是诸位为了扈力钦一人而断送了性命,扈力钦何以面目面对九泉之下的家父和家祖,我以六空派第十九代掌门命令所有在场六空派弟子撤退,违令者逐出六空派。”

    他的神情严肃冷然,声音铿锵有力,言语中透着一股决然之意。

    “掌门不可啊!”

    扈力钦拿起长剑架在脖子上,决然道:“若不离去,那扈力钦唯有血染三尺。”说罢,紧了紧剑柄,长剑一引,脖子上隐隐沁出一条血线。

    井长田大喝道:“所有六空派弟子都随我离开,若有人不走,立斩不赦。”说罢手中大刀抄起,刀光一闪,银辉横扫。

    ‘轰隆’一声,一棵大树被拦腰斩断,轰然倒在了地上,荡起一股夹着灰的风。

    苟一勃不耐烦道:“要走不走,不走就全部上,老子也照杀不误。”

    众人齐声喝道:“遵命!”

    随着井长田一起消失在黑幕密林深处,看不清背影之后,苟一勃恨恨地说:“小子你敢耍我,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我岂不是令神州江湖豪杰耻笑。”

    他说罢,两掌腾起一团黑雾,双掌交叠如雾魅横生,烟雾袅袅,腾腾而起,九窍之内漾荡出团团濛濛烟雾。

    扈力钦毫不畏惧,长剑向旁边一挥,长剑剑身上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在这时候也被凝固了,似乎已和长剑融合在了一起般,无声地支持着扈力钦。

    只听扈力钦坦然道:“来吧,扈力钦宁死也要战到最后一刻。”

    他略一迟疑,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只是苟先生请放过六空派弟子和葛狄两位结义兄弟,所有的怨气都冲我扈力钦来吧。”

    苟一勃冷冷一笑:“呵!死到关头了,还想着别人,你认为我会放过这些人吗,只是迟早的问题。”说罢,那酝酿已久的黑雾如水蛇般迂回而来。

    “善渊善地予善人,利万物有静六空!”

    这明显是六空派的六空决的最后一道口诀,扈力钦高喝口诀,怕是有以命相拼之意,蓝色光束在他长剑剑尖一凝,如礼花般爆射而出。

    光束射到半空之中,绽开而来光束分成数条如花瓣向四周分流而开,如喷泉在聚叉点分散四周引流。

    他长剑往前一送,再斗转剑锋,翻动身子,扫腿于地,踢起百片枯黄叶子砰然于半空,分散飙飞的蓝芒点点落到他的驻点,一个身影分身为三个叠加重影合为一体。

    倏然,扈力钦身子立定微蹲,三叠影子和落飞的蓝芒聚在了扈力钦长剑于一身,他将长剑竖于胸膛寸许,一念六空,三道幻影从他身上撕裂开来,将迎来的黑雾

    肢解消弭而散。

    “嘿嘿这个六空决跟你爷爷扈相农相比,真得相差甚远,但就算你爷爷复生亦不是老怪我的对手。”

    苟一勃飘荡着如鬼魅般瘦小的身子,张口、撑大鼻孔、耸拉耳膜,犹如磁铁般吸纳那些蓝芒与重重剑影,并且抽离了扈力钦身上的六道幻影,差点就连扈力钦的灵魂都抽离身体,只是在魂魄抽离一半后反弹回肉身内。

    他身子连连踉跄后退,以剑身支地,面色苍白无色,犹如白面涂脸,翻腾血液汩汩溢出他的嘴角,他强撑被其九窍生烟**所鼓荡的内伤,缓缓站了起来。

    长剑挥舞,看来是为了最后一搏,剑光焕发着耀眼的蓝芒,身子随着长剑飞舞,舞出几道重影。

    最后一刻将长剑往前一刺,这一刺用尽了他全身的气劲。

    ‘嚓喇喇’的长剑柔软如绸帛、又锋利如钢丝,苟一勃枯槁的手掌只是轻轻一抬,长剑犹如进入了炼钢切割口中,断裂成一断断一截截。

    苟一勃枯槁的手掌发出‘嘶嘶’的声音,犹如一道电流,一地的碎剑残肢随着电流地通引竟然奇迹般复合嫁接起来,彷佛一道闪电疾驶向扈力钦。

    速度之快,就那么一眨眼的工夫,长剑毫无阻挡地穿透了胸膛,一个身子斜斜地倒在了冰冷的草地上,犹如雕塑般轰然倒了下来。

    “不!井二叔!”

    原来那把如闪电的长剑穿透的不是扈力钦的胸膛,而是井长田的胸膛,他从暗处跑出,推开了扈力钦,也被一剑穿胸而过。

    扈力钦死死地将井长田抱在怀里,泪水充盈在眼眶里打转,恨不得夺眶而出,横流满脸,只是他咬紧了牙根,对着这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井二叔嘶吼般地哭泣着:“井二叔!”

    井长田瞪大了双瞳,颇有威慑般的眼神死死看着扈力钦,一只手死死抓着扈力钦的手臂,似乎用尽所有气力说道:“力钦!不可以哭,你是扈家人,流血不流泪!”

    扈力钦重重地用手背揉了揉眼睛,点头道:“是!力钦永远都不会哭,永远都不会哭,我要让敌人哭,我也不会再让自己流泪的。”

    井长田从怀里掏出一块已经被鲜血泡过的玉璜放到扈力钦手心里,只是那玉璜在血色的泡染下不再是泛着绿光,而是湛湛碧血,如向着世人诉说着不朽的传说。

    “力钦!作为掌门人,你必须复派。”

    说着说着井长田忽地呛出一口血,瞳孔微微泛大,似乎在与死亡做最后一次的挣扎,对这凡尘进行最后一次的留恋。

    喉结跳动,是他在用尽所有气劲,在撑住最后一口气,他缓缓贴在扈力钦耳朵上,声音如蚊喃且断断续续地说着:“琅琊仙...刀,北冥扈...长..耘..”

    似乎是把这一生最后一句话说好了,井长田不再挣扎,不再强撑,不再留恋,进行了人生最后一口吐纳后,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井二叔!”

    扈力钦脑海忽然涌出的画面是那么的美好,是那么的温馨。

    曾经那个男子跟自己亦友亦父,曾经将自己当成亲子对待宠溺的井长田死了,曾经那个背着幼小的自己上山下山的井二叔死了,曾经那个教自己剑法的师傅死了,他是因为救自己才死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伤痛牵动了适才的内伤,热血忽地往头顶涌,眼前一黑,就这么昏了过去。

    正当苟一勃微微露出得意之色时,两抹青色身影飘然而至,原来是葛贯亭与萧虹仙二人,葛贯亭心忧扈力钦,急忙蹲身查看扈力钦伤势。

    而萧虹仙双手抱着酥胸,冷冷说道:“真是好巧,又见面了狗一搏!”

    苟一勃神色微变,略显惊慌失措,张望了一下四周,心中一凛,道:“你这臭丫头是不是太闲了,到哪都能看到你。”

    萧虹仙小声对葛贯亭说道:“带着扈力钦先走,我垫后。”

    葛贯亭略一迟疑,蹙眉点了点头,关切道:“你一定要小心。”

    萧虹仙淡淡一笑,正色看向苟一勃,挑衅道:“狗一搏,你若有本事便跟我来。”说罢,轻盈身子飘荡而起,葛贯亭背起扈力钦循着萧虹仙足迹追赶。

    苟一勃犹豫道:“这丫头又有啥诡计,还是危言耸听,吓唬于我。”说罢,缓缓迈出步子,跟了上去。

    刚用轻功追了一阵后,却失去了那三人的踪影,陷入前面迷林之内。

    灌木树林深处,一片黑幕压得更深,足以让深陷其中之人喘不过气来,苟一勃缓缓放慢脚步,耳畔一阵阴风骚动,猛一转身,几淬蓝绿色的磷火在阴风中摇摇荡荡,甚是吓人。

    苟一勃老脸拉地老长,绷紧脑神经,枯掌掌心中蓬起一团黑雾,在黑夜中似乎显得异常渺小。

    忽地,两棵刺柏不约而同地向着各自相反方向漂移,封死了前面的去路,一下子苟一勃竟然被死死地阻挡在方格之大的位子内。

    苟一勃老脸微怒,愠道:“这点雕虫小技还想困住老怪我吗?”说罢,一掌随便朝一个方位扑打。

    刺柏不知为何晃荡出一淬磷火如猛虎似得张开血盆大口扑了过来,苟一勃枯掌上的一蓬黑雾亦随之拍向那幽幽磷火。

    磷火火舌飙出一根碧血银针直直射透了枯掌掌心,掌心俨然出现一道血淋淋且清晰可见的血孔口,孔口汩汩淌着鲜红的血液。

    瑟瑟发抖的手掌掌心血孔缓缓泛着青黑的烟,苟一勃调匀气息,且用尽内劲迫出针毒。

    他恨恨地骂道:“臭丫头,竟然用了噬嗑针,还在此地设下奇门遁甲术之中的鬼遁。”

    说罢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单指起乩,身子浮沉涌出如泉水般的水泡,越涌越多之下后,瘦小的身子完全被水泡淹没形成一条水蛇腾身见缝便钻了进去。

第七十九章 鬼遁

    磷火彷佛察觉了什么异动,幻出一只身形巨大的骷髅鬼,一只大脚结结实实地踩了下去,尽是踩中了水蛇七寸之处。

    水蛇挣扎之时吐出一串水泡,水泡升腾半空,饶是在半空串成一个骨瘦嶙峋的老人儿,不是被气得半死的苟一勃又是何人呢?

    苟一勃气得嗷嗷大叫,声音尖锐刺耳,道:“好个鬼遁阵,竟然连我的水遁术都破不了,没想到那小妮子竟也学会了噬嗑玄术中的鬼遁阵术。”

    话语说罢,苟一勃双掌蓬起黑雾,狠狠地拍打了过去,原来这也非是破阵生门,两根银针如闪电一般射了过来。

    “啊”地惨叫一声,苟一勃双眼被射中,幸而射出的并非是碧血银针,而是普通的银针,故而没有射穿他的脑颅。

    “这是谁的声音?”

    萧虹仙嘴角微微逸出得意之色,道:“看来狗一勃没有破阵,反而身受其害。”

    葛贯亭心下一咯噔,蹙眉道:“不必伤害他生命,只要困住他,不由得他作恶便好。”顿了顿,他看向萧虹仙。

    只见萧虹仙微微收起方才催动而出的磷火的秀掌,她轻轻用手背擦了擦额上几滴汗珠。

    葛贯亭心中莫名一阵狂跳,白脸微微泛起红潮,问道:“好厉害的阵法,仙儿姑娘果然是足智多谋啊,不但精通五行八卦,亦通晓奇门遁甲,贯亭望尘莫及。”

    萧虹仙闻言抬起螓首,与之四目相接,嫣然一笑,柔媚陡生,道:“哪有!你也很厉害,年纪轻轻修为甚高,且文武双全,诗词歌赋无不精通,哎呀!这互相夸奖好没意思,以后有时间我也可以教你五行奇门之术,这些也都是天巫婆婆教我的,其实这些东西不止可以害人也可以救人的。”

    葛贯亭微微点了点头,笑道:“是啊!那我也要好好讨教才是!”

    “尔等快快交出扈力钦。”

    一袭血黑之衣屹立在粗大的枝干上,衣摆在风中猎猎舞动。

    由于黑夜,看不清模样,只是看着一团黑影立在树干上,一双点漆且精光四射的眸子如鬼火般摇摇荡荡。

    那个黑影宛如夜晚守夜的猫头鹰,又彷佛血色蝙蝠在黑幕中给人一种可怖地嗜杀之气。

    葛贯亭下意识抱起昏沉不醒的扈力钦,绷紧全身上下的神经,一脸毅然,似乎怕人家抢走他身上宝贝似的,萧虹仙心中陡生不祥之感,轻转脚踝,微抿朱唇,紧蹙淡眉。

    那团黑影见两个人毫不应答,如雷霆般迅猛而坠立于地面,此刻看清了他的模样,那张面目丑陋不堪,有一半的脸尽是扭曲变形,仿佛是一只蜥蜴紧紧与

    他半脸血肉相连,红肿之色渐成暗黑,直直让人恶心作呕,浑身上下毒气逼人。

    他正是当日欲害萧虹仙并且与萧雁裘沆瀣一气的黑影毒人。

    “又是你这丫头,上回若不是那公子哥挺身相救,你早就化作一滩碧血,岂有如此逍遥。”说罢瞥了一眼昏沉不醒的扈力钦,道:“只是上次是为了乾坤石,这次是为了扈力钦吧。”说罢,他似有似无地睨向葛贯亭,仿佛早已经对他了如指掌。

    他再正眼望了望萧虹仙一眼,这清丽美丽的容颜,总是让他心中生出莫名的怜惜之感,他只当是错觉。

    萧虹仙非常厌恶他如鬼魅般的眼神,不怒反笑道:“呵呵!前辈既然是高人,何必为难我们这几个小辈呢?”

    黑影毒人毫不在意,冷冷地说:“丫头,巧舌如簧这招对我没有任何作用,谁挡我者谁死。”

    义愤填膺的葛贯亭用腰带将扈力钦绑在自己背上,并且站在萧虹仙面前,凛然道:“有事冲我来,莫要找仙儿姑娘麻烦!”

    萧虹仙闻言,心中如蜜罐被打翻了,甜感横流,心中喜悦难以用言语表达,只是她俏脸上轻轻一笑,笑如昙花生艳,无比美丽动人。

    “好小子,够爷们,但这时候逞英雄,怕你是活腻了!”

    黑影毒人如鬼魅般地身影向葛贯亭逼近,张了张爬满血筋的手爪,如秃鹰爪般敏捷勾向葛贯亭的脖颈。

    葛贯亭身躯不知何时罩上了一层如金辉般的祥光,一道上善灵力凝于双指之中,并且反手扣住了黑影毒人来势凶猛的手腕。

    “这小子不是中了食蚁蛊吗?何以学得上善九道,仅仅几日光景,竟然到了‘长育’境界,不可思议,莫非此人真是乾坤转世不成。”

    黑影毒人眼中略过一丝丝杀机,金辉覆掌,隐隐拍击在葛贯亭胸下三寸,葛贯亭受掌踉跄后退,急聚发散的上善灵力护住澎湃翻腾的另一股侵体的上善灵力,他心中微微诧异,暗道:“此人竟然会上善九道,已臻至‘至柔’之境。”想罢,口中呛出血红黏稠的血液,顺势流到下巴便分叉如链子断裂了般。

    萧虹仙自是不会坐视不理,早在葛贯亭中掌之际,从他身后飘然而出,如穿花蛱蝶般,双掌碧光熠熠,轻柔如媚,变化多端。

    可惜黑影毒人毫无耐心,早已生得速战速决的心思,不然颇有意愿与之过几招,他招招出手狠辣,快如闪电。

    与此同时,一只血蟒从他袖子钻出,张开血盆大口,饶是吓退了掌风碧芒,血蟒尾翼重重一扫,如鞭子般狠狠抽打在萧虹仙手臂上后,又钻了回袖中。

    萧虹仙踉跄退了

    数步,按着手臂,淡绿袖臂上早已多了一道血痕,为绿臂增添了抹妖艳娇滴之色。

    黑影毒人从鼻子中重重“哼”了一声,大有不自量力之意。

    谁知一抹青衿大喝一声,猎猎飘动,祥光如罩,身躯若钟,金辉如磅礴大雨朝黑影毒人天灵盖倾泻而出。

    黑影毒人似乎毫不在意,双指一凝金辉如针,先是刺破葛贯亭如罩的祥光,血蟒一口尽是吞掉了磅礴的金辉,一滴不漏地被吞进了蛇腹之内,蛇腹金光大绽,耀眼的金芒让葛贯亭直直睁不开双目。

    却是在这一个空挡,黑影毒人嘴角逸出丝丝诡异奸笑,拂袖一荡,三支银灰色的长针从袖中荡漾出来射向葛贯亭。

    “仙儿!”

    葛贯亭一声大喝,一抹淡绿色毫不犹豫地挡在了他身前,护住了自己。

    就那么一刹那时间,自己的脑海那些久久未有异动被雪藏的记忆碎片被拼凑在一起,他肯定那脑海的笑语嫣然的绿影是她,肯定是她。

    忘记了她的人竟然是自己,她却为了救自己,冲到自己身前,用她娇小的身子护住了自己。

    他抱住了她早已失去平衡的娇躯,葛贯亭单掌用上善灵力为萧虹仙迫出体内的毒针,催动脖间璎珞,璎珞绽放着金芒祥光,将两个人牢牢包裹在其中,就像一个透明的金钟里坐着两个相互依偎的男女。

    是什么窒息了空气凝重的露水,又是什么让时间静静流淌在这美好的一刻,不知何时,两颗心变得生死不离,紧紧相依,任谁也分不开。

    三枚长针破体而出,渗着汩汩血珠,它无声无息地躺在草地上,将一根不起眼的小草染红,它在懊悔自己伤害了无辜的小草,给它带来斑斑血迹吗?

    扈力钦早已被黑影毒人抢了下来,而葛贯亭全然不知,心系着怀里的萧虹仙。

    萧虹仙似乎忘记了身上的痛楚,此刻的她只觉得自己心中甜蜜喜悦,毫不后悔方才的举动,就这样静静躺在他的怀里,这辈子足够了。

    黑影毒人单臂将扈力钦的身躯夹在腋下,一双如鹰眼般的眸子怔怔盯着这少年这少女出神,再定睛凝视着那泛着金光的璎珞,一下子他的目光不再有杀伐,不再有怨恨,不再有诡计,柔和的目光似乎很久没倒映在他早已伪装的眸子里。

    他嘴里反复念着:“仙儿!仙儿!”

    这个让他毕生难忘的名字!

    耳边回荡着伊人的柔媚话语:“青梅一颦,竹马幽,凤凰比目不老颜,璎珞缚身心印印,朱佩系腰情栖栖,情难忘,意犹在,白首携影到黄昏。”

第八十章 忆起

    绿荫斜阳下,黄昏时分,暖阳如残血般将每一片云朵染红。

    一抹殷红色的残阳挂在西山上,原本湛蓝的天空在夕阳的辉映下呈现出红烧天边云的瑰丽景致,那如火焰一般嫣红,又彷佛美人的烈焰红唇,娇艳动人。

    虬枝绵延伸长开来,如巨龙的爪子惟妙惟肖,千年大树下,草地上安逸闲适坐着一男一女。

    “青梅一颦,竹马幽,凤凰比目不老颜,璎珞缚身心印印,朱佩系腰情栖栖,情难忘,意犹在,白首携影到黄昏。”

    只听这么一位雪肤花貌、灿如春华、皎如秋月的女子,轻启朱唇吟道,她的声音又柔又媚,说不出的好听与婉转,直直把一旁的男子听得身心酥软。

    那蓝袍男子清癯俊容、眉宇间荡漾着徐徐柔情,笑意正浓,他集优雅、英俊、清润于一身,漆黑的眼眸下,独独倒映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

    他环抱着这个美丽女子与之同坐在软软的草地上,呼吸着清新的芳草味儿,享受着这美好的时光,柔柔地说着:“以后我们每天来看黄昏,带着我们的孩儿来好吗?”

    说着说着,他的眸子浮现着这美好的画面,心中无比欣喜,只听耳边伊人颔首道:“好啊!以后我们带着我们的孩儿来看黄昏,一辈子白首到黄昏。”

    一股柔情蜜意,将这对男女燃到最**,夕阳金辉流淌在他们的身上,阳光洒在他们的脸庞上,他轻轻吻向这个美丽的女子,浅浅地吻着,吮吸着她香唇里的玉津,深深地流淌着是他们的浓情蜜意和地老天荒的誓言。

    金芒大盛,璎珞和朱佩不约而同地从这两个人手腕和腰间分别飘浮起来,在半空中停了下来,朱佩深深地嵌在了璎珞上,二者合二为一,同时迸发出耀眼夺目的金芒将这对沉浸在爱情里的男女照亮,彷佛在祝福着这对有情人。

    这清晰的记忆,这鲜活依稀的画面是何曾刻骨铭心,是何曾让自己难忘,甚至于是他屡次徘徊生死边缘的勇气与信念,一个美丽的女子此刻印在他的眸子里,只是此刻的眸子不再像当年那么清亮干净,充满着正直与激情了。

    萧虹仙忽然环抱住葛贯亭的脖子,缓缓附耳

    说道:“快!我们闯进鬼遁阵里,不然再晚一步便来不及了。”说完后,她不禁秀眉拧成一团,一声痛‘哼’,怕是激动之下牵动伤势,令毒素运行的更快。

    葛贯亭经过一番地心里挣扎,牙关一咬,无奈地瞥了扈力钦一眼,一把横抱起萧虹仙,径直跑进了灌木林深处。

    他跑了一路,已经陷入了重重迷阵之内,找不到方向,突然萧虹仙强压住伤势,缓缓说道:“鬼遁术是结合了八门五行排列,就算是一等一的散仙也不敢妄自闯入,贯亭!你切勿急于破阵,否则不小心触动机关,误闯死门,必然有去无回。”

    此刻两个人已经被一排排刺柏围成一团,无出入可寻。

    萧虹仙嘤咛一声,朱唇上沁出一道黑血,葛贯亭看了饶是慌张不安,缓缓将她放到草地上,自己蹲下身子,用胸膛给她依靠着,星目望向她肩上的那三个血孔,还时不时地沁出黑血来,心急如焚道:“这个毒得吸出来,不然剧毒会攻心的。”说罢,他缓缓将手伸出。

    “没用的,毒已经渗到其他地方了,这是芏教的‘玉漯砂’,此毒毒性强烈,若非是唐门圣手或者芏教教主鹰王亲自解毒,就算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萧虹仙用尽浑身气力抓住他的手臂,娇颜煞白,毫无血色。”

    葛贯亭双眼通红,对萧虹仙的话置若罔闻,近乎粗鲁地反手扣住她如雪藕般的手臂,抿嘴道:“对不起,贯亭得罪了。”他轻轻撕开早已和伤口相黏的领口衣衫那刻,仿佛想起了当初自己被父亲毒打时,萧虹仙也为他处理过后背血淋淋的伤口。

    这些画面恍如昨日发生似的,一页一页、一段一段的过往如洪水决堤般泛滥在自己脑海里,翻腾汹涌,不停地敲击在自己胸间。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葛贯亭看到那肌肤如雪、嫩滑如玉般的香肩上多了三个汩汩冒着黑血的血孔,心中无比疼痛,他的双目不禁发胀发痛,血丝满布眼膜。

    他二话不说、毫不犹疑地将自己的嘴覆在那三个血孔上面,当肌肤、当香肩被温润的嘴唇触碰时,萧虹仙原来煞白的脸颊泛起淡淡红潮,心跳如麻。

    看着他的唇口吮吸着

    自己的香肩上的三处伤口,萧虹仙笑靥如昙花灿放般美丽动人,明眸流转,望着葛贯亭认真专注的神情,她在想自己何时对这个较真呆傻倔强的少年情根深种呢,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可能喜欢了就是喜欢了,不问何曾动心。

    她多么希望时间就静止在这一刻,一刻的永远,她此生足矣。

    葛贯亭反复吮吸,又反复吐出几口黑血之后,才停止下来,拿出一个小瓷瓶,那是萧戊曦给他的玉沂清风散,倾倒在伤口处的药粉瞬间渗透进血孔之内,吸收甚好。

    他将纱布轻轻为萧虹仙缠包好伤口,顺便连同她手臂上的伤口也一起包扎了,细心如致、极尽温柔。

    当他为萧虹仙穿衣服时,无意间瞥见淡绿色的抹胸布严严实实地包裹在她的双峰隆起之处,这才想起男女大防。

    葛贯亭双眼陡然闭了起来,猛地站了起来,背对着她,白脸上红潮泛滥,他冷汗兀自冒出,歉然道:“男女授受不亲,记得当初你被蝎子咬伤时,我也没有这么冒犯过,可是如今的葛贯亭已经顾不得那么多的礼教了,你的命比一切礼教都重要,不过,贯亭确实冒犯了仙儿,仙儿清白之身就这么被我玷污了,对不起!仙儿!”

    说着他颇为自责地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打在了自己脸上,清秀的脸颊上陡然印出一个五指的巴掌印。

    萧虹仙缓缓起身,徐徐从他的后背环抱住他的身躯,喜极而泣道:“你终究是想起我来了,你还是想起我来了,不要说对不起,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么见外,还记得‘情之所终,缘之所属。乾坤浩浩,化石成金,郎莫忘乎,有缘相见’吗,我那时候的意思是我爹爹飞鸽传书催我回去,日后有缘我们必定能相见,仙儿并非为了乾坤石才接近你保护你的,是因为我的心离不开你了。”

    葛贯亭心中大恸,通红的眼眸早已止不出流出几滴清泪,这泪一连串地滴在了萧虹仙的手背上,是温热的。

    他缓缓转过身子,放下任何顾忌将这柔弱又坚强的女子紧紧拥入怀里,毅然道:“我不该顾虑那么多,真要如阿印说得‘去他妈的顾虑’,去他妈的顾虑,去他妈的乾坤石,去他妈的父命难违,去他妈的一切的一切,只要此生葛胤有仙儿,死亦何惧。”

第八十一章 衷情

    磷火在四周辉映,似乎在祝福他们。

    “胤哥哥!以后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嗯...”

    “你刚才好傻,如果你也中毒了怎么办?”

    “别忘记了我体内有乾坤石,百毒不侵,但是如果我没有乾坤石,我也会为你吸毒的。”

    “因为去他妈的一切,包括生命!”

    “那不行,如果你死了,我也不能独活。”

    “好!我们都不会死的,因为我们都是善良和可爱的人,上天自会庇佑。”

    “我从来都不信天不信命,只有你这个葛书呆子葛木头才信呢,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们要自己去保护自己才对嘛!”

    “好好!你说得对!”

    “等等,胤哥哥!先别走,这里左前方是坎位的死门,我在这埋伏了一只骷髅鬼和一枚碧血银针,右前方是离位的生门,你就往右边走吧。”

    “恩恩好!对了仙儿!什么是鬼遁,什么是生门死门啊?”

    “奇门有八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这是按照八卦排列而成的,每一个门除了生门以外,都有一道险,如若你走对生门三次的话,自可寻到出口,至于那个险都是用碧血银针,也就是天巫番外门的噬嗑针幻变而成的幽冥灵鬼,当然地形也很重要,此处是接近坟地的密林,树木自可作为路障,坟场便是数万冤魂骷髅的聚集地,此处阴气最盛,摆下这鬼遁阵自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苟前辈也不是个坏人,只是见解不同罢了,不至于用此阵困死他吧。”

    “我就知道你又顾虑到其他人了,哎呀!这个鬼遁阵必须在黑夜阴气最盛之时及阴气最重之地才能使用,若是明天太阳出来了,这个阵法就会消失啦!所以你呀!不必那么担心!”

    “好吧!我不是顾虑其他人,我只是不想徒增杀戮罢了,你以后如果是我葛胤的媳妇儿!那你也必须给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哼!你以为我是魔道中人哪,好你个木头,竟然这么说我,以后我都不理你了哼!”

    “好吧!我知错了!别气啦!你是仙,我是魔好不好?”

    “我不要,我们既不是魔,也不是仙,我们是平凡的人,自私追求个人幸福的凡人。”

    “仙儿!你伤口还痛吗?”

    “还好吧,只是有点痛而已,浑身没力气,又不能动用气劲。”

    “等我们出去了,我们去找解药。”

    “咦!你不担心你们家的扈狸头啦!”

    “不用担心啦,既然都是狐狸了,那还怕什么吗?你们两个都是聪明机智的人儿,现在天不大,地不大,你最大,一切都以你为重!”

    “真好,等这句话,已经等了好久了,胤哥哥!让我们忘记一切,自私一次好吗?”

    “一切都听仙儿的!”

    刺柏浮动,骷髅鬼在林间跳动,一位青衿少年背着一位淡绿衣裳的少女,少女紧紧环抱着他的脖颈并且为他指路,一起行走在迷阵密林之中,杀伐之气全无,时不时传来阵阵欢笑声,一片温馨,一阵甜蜜与幸福。

    ※※※

    天蒙蒙亮,东方的天空,随着繁星皎月渐没,早已不见其踪影。

    就算没有月亮和繁星,黑幕也猖狂不了多久。

    天空从灰黑色的变黄、变红、变紫,渐渐地在地平线附近裂开一条缝隙,一会儿,缝隙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宽,同时越来越亮。

    几道霞光射向天空,忽然一弯金黄色的圆弧,在辽阔的天空中,冲破晨曦,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了一轮太阳。

    早晨太阳很温和,它将金灿灿的光辉洒满大地,也洒在林中的一对男女,青衿少年倚靠在树身上,他的双腿上躺着一位清丽美丽的少女,她匍匐在少年的腿上熟睡着。

    青衿少年轻轻拭着她柔顺的秀发,双腿不敢动弹,生怕吵醒这个熟睡的少女。

    “葛公子,仙儿!你们原来在这呢,我都找你们一晚上了呢。”

    忽然传来一阵叫声,打破了这种安谧闲适的宁静。

    萧虹仙缓缓张开双眼,按了按自己隐隐发痛发麻的肩膀上的那伤口,这才发现自己趴在葛贯亭腿上睡了几个时辰,一方面担心他脚血液不循环,又一方面怕让萧戊曦看笑话,苍白的脸微微红润,是幸福滋润的吧。

    “对了!戊曦姑娘!阿印呢?”

    萧戊曦似乎没有察觉出萧虹仙有啥不对的,‘哦’了一声,缓缓回答道:“昨晚他怕我危险,让我回去休息了,自己行动去对付苟一勃,然后我便在原地等了好久,没等他回来,所以我才来寻找你们,找了几个时辰才找到你们。”

    葛贯亭蹙眉道:“戊曦姑娘!你医术了得,能否帮仙儿看看,她中了芏教教主的‘玉漯砂’。”

    萧戊曦望着葛贯亭焦急的表情,再看了看萧虹仙那难得流露出女儿家的娇羞,心里大概明白了些什么,点了点头,走到萧虹仙身旁,而葛贯亭见萧戊曦要为萧虹仙褪去外裳查看伤势,非常自觉地走开,并且解下自己的青衿衣衫将两个人四周围成一团,以确保两个人能安心的治伤。

    这微妙的细心举动,更是被萧戊曦看在眼里。

    萧戊曦一边轻轻解下萧虹仙的外裳,露出了那如羊脂白玉般白皙嫩滑的香肩,一边带着笑意,打趣道:“看来仙儿很高兴,终于赢得才子心啦,葛公子还真得很细心啊,以后如果仙儿嫁给这样的

    谦谦如玉、才华横溢、细腻温柔、不失正直老实的少年,这倒是一件佳偶天成的美事啊!”

    这把萧虹仙说得俏脸上红潮泛滥了,她嘟起嘴,佯装不悦道:“什么嘛?是他恢复记忆了,哪有什么佳偶天成的好事,你把这木头说得那么好,要不你嫁他得了,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小傻瓜、大木头,我才不会嫁给他呢,还有曦儿姐何时学得狄猴头那些泼皮无赖的话了,什么赢得才子心?”

    虽然嘴里说着许多的不情愿,但是眉开眼笑,难以掩饰的喜悦,带着俏皮的神情,似乎这些话都说进她的心坎里,她也不忘打趣萧戊曦来。

    后面几句话说得萧戊曦怪不好意思了,玉容微微羞红了起来,嗔道:“好呀!说什么呢?我只是实话实说,好端端地干嘛说狄大哥啊?”

    萧虹仙一声痛哼,眉头蹙得更紧,原来是萧戊曦不小心按到了她手臂上的伤口,萧戊曦满脸歉然道:“你手臂也受伤了?”说罢,她帮萧虹仙依次解开两处伤患之处,怔怔惊讶道:“哎呀!这毒怕是已经深入奇经八脉里了。”

    葛贯亭闻声,不知情况,但心中又着急,下意识要转身时,又慌张回过身子来,问道:“仙儿你怎么了?”

    “我没事!”

    俄而,萧戊曦与萧虹仙并肩走到葛贯亭身边,萧虹仙手臂和肩上显然是重新包扎过了伤口,同时萧戊曦用了普什宗特有的外功推拿迫出了不少毒血,短暂性控制住了毒性。

    只见萧虹仙踮起脚尖,将那件青衿披在了葛贯亭肩上,葛贯亭整理好自己的着装后,转身问道:“戊曦姑娘!仙儿体内‘玉漯砂’能解得了吗?”

    萧戊曦蹙眉回答道:“该做得都做了,丹药服用了,外功也推拿过了,如今必须找到唐门的解药,这玉漯砂是出自唐门毒功研制而成的,所以必须服用唐门特有解药‘落沙酒’加之梵音宫独门圣药‘碧雪凝香丸’去除仙儿体内的部分毒性,但是在余毒未完全清除之时,所有内劲都不得动用,以免毒性攻心。”

    “唐门?唐门现任少门主不是唐柯那混蛋吗?听说大家给他一个封号‘辣心毒手鬼面公子’,用毒奇,手段狠,心肠毒。绝不是个好对付的小角色。”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萧虹仙竟然为了这么一个人物隐隐担忧起来。

    葛贯亭何尝不知萧虹仙担心的是自己,怕自己对付不了狠毒的唐柯,他兀自握住了她发凉发寒的柔荑,想将自己手掌心的热度传到她手掌上,温暖她,让她感觉到自己是毫不畏惧的,他的眸子里多了两撮充满旺盛的生命力火焰,道:“仙儿,为了你,就算那个人有多厉害,就算唐门是龙潭虎穴,我们也必须去。”

    萧虹仙心下一暖,缓缓握紧他的手掌,十指相扣,嫣然一笑,那笑容充满了满足,有了这句话,似乎一切都不必惧怕了。

    两个人颇为默契地各自目光寻上对方的眸子,四目对望,相视而笑,彷佛眼里只有对方。

第八十二章 老怪

    “那我先去找狄大哥去吧,葛公子你且照顾好仙儿!”萧戊曦似乎不希望打破这两个人默契似的四目对望,放低音量,缓缓说道。

    由于声音很小,以至于两个人都没有听明白,而兀自沉浸在两个人甜蜜的世界里。

    萧戊曦捂嘴偷笑,不再说话,缓缓走到坡地坟头方向,心道:“十指不可分,相看两不厌!若是我能找到这样一份弥足珍贵的感情,那我不是此生足矣了吗?”想着想着,脑海里浮现两个人的身影,一个是曾经对她施予援手的师兄扈力钦,一个是这段时间陪伴自己、保护自己、关心自己、给自己快乐的狄印,似乎她心里也不知道该怎么抉择了。

    “曦儿!让我好找啊!”

    萧戊曦闻言转过身,原来是那个憨厚调皮的淳朴少年狄印,壮实的身子如坚挺标杆似的站在坟头林立之中,一脸倦态,虎目含笑,似乎遇到了一件让他忘记疲劳的事情。

    他缓缓走来,不知道为何,萧戊曦心中莫名紧张,一颗芳心缓缓加快了速度,一双白皙纤手不由负于腰后,手掌心上不时沁出香汗来。

    她微微抿着嘴,莞尔一笑,如春风拂面般清新淡雅。

    狄印身子斜背一个包袱,双手叉着腰,哂道:“还好你没事呢,对了!贯亭和萧女诸葛大小姐如何?”

    萧戊曦应声回答道:“都没事,只是葛公子恢复了记忆,记起了仙儿,还有就是仙儿为了救葛公子身中唐门奇毒,所幸得是已经压制了毒性。”

    狄印似乎对葛贯亭记起萧虹仙更感兴趣,笑道:“嘿嘿!是嘛,记起就好,如今他们关系肯定不错,小小奇毒奈何不得他们的,真爱无敌啊!况且女诸葛那么聪明,用如此迷阵困住那狗一搏,更是让人刮眼三看。”

    萧戊曦‘扑哧’一笑,饶是被狄印的言语给逗乐了。

    狄印见萧戊曦如此反应,冥思苦想,挠着脑袋,疑惑道:“难道是我说话说错了不成,没错嘛!不然就刮眼四看五看,咦!我记

    得好像葛木头说是三看来着。”

    萧戊曦应声点头,道:“不管是几看,你就是佩服仙儿不是吗?这就足够了,有些华丽的词语如果不能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感受,再用得如何才思敏捷、如何无比正确,也只是一句空虚无用之语罢了!”

    狄印眼前一亮,心中甚是高兴,彷佛找到平生知己似的,双掌相击,附和道:“这话说得妙极,我就是不喜欢那些穷酸狗屁之语,说得直溜又好听,但是没有一句话是贴己和真心话,好不恶心死人,我拜入北苍派多年,这种溜须拍马之人比比皆是,真是让我厌恶至极,恨不得赏他几个嘴巴子,看他要不要说句人话来。”

    他边说,双手不忘比划,一见自己说得话逗得萧戊曦咯咯直笑,心中更是高兴。

    被人肯定被人欣赏的感觉让狄印有一种飘乎乎的感觉,他缓缓说道:“但是嘛!虽说葛木头说话常常是那些古文,但是葛木头这家伙喜怒都在脸上,说话正直不虚伪,所以我才喜欢听葛木头的教诲,其实他说得话有时候还是很有道理的,至于力钦嘛,这家伙看起来挺内向,性子沉稳冷静,他要么不说话,要么就说出一些让人忒服气也中听的话,他是靠谱的实在人,虽说年纪比我们都小,但是他见识多,这名门大派子弟就是和我这乡下小子不一样。”

    萧戊曦闻言,缓缓说道:“其实力钦师兄他是个比较有想法的人,他有理想有抱负,做事有分寸、有原则,不极端,但是有时候很怕他会被复仇复派之事逼得喘不过气来,不管做知己做朋友他是真得值得一交的。”说着这话,眉目流转着隐隐忧虑之色,后变成了赞赏之色。

    她忽然望向了狄印,美目流露出淡淡欣赏,道:“其实狄大哥你是个老好人,也是很实在的人,有时候乡下小子不比那些名门大派的公子哥差多少,我从小身旁就围绕着那些名门大派的公子少主诸如此类之徒,他们无不自命不凡、仗势欺人,特别是我堂哥萧戊光,他是我剑尊门萧氏独生嫡长孙,爷爷甚是疼爱他,他便养成了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德行,还不如生长在乡下田野自有那种闲适和淳朴,所以

    狄大哥你很好啦,不需要和其他人比较。”

    狄印被人夸奖,黑脸微微一红,颇不好意思,抓了抓后脑勺,憨然笑道:“嘿嘿!这夸得我都不好意思啦,其实我这个人很简单,就是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谁对我不好,我就对谁不好的,我老爹说过:做人要厚道!”

    “嘿!好小子,你若厚道的话就不该帮那臭丫头一起整瞎老怪我的眼睛。”

    二人循声转过身子,赫然发现立于坡下那个身子瘦小的老者,一头白发乱成一团,随风飘展。

    而他双目紧闭,两条可怖的血线如两行血泪似的挂在双目下方,早已被风干的殷红血液彷佛两条瀑布顺流直下,穿过皱纹横生的两颊,若是在晚上,定能吓死几个人,以为这是从坟墓爬出来的冤魂。

    他不是昨晚困在鬼遁阵、被射瞎了双眼的苟一勃,又是何人呢?

    狄印即使头皮发麻,双腿发颤,虎目瞬间闪过一丝丝怯懦,但他还是主动站在萧戊曦面前,长臂一伸,颇有男子气概地护住她,咽了一口唾沫,强装镇定,干干发笑道:“哈哈!谁害你了,我顶多扔个蜂窝给你罢了,是你不小心跳进别人的陷阱,还怪得了我吗?”

    苟一勃干皱枯槁的手掌腾起如水涡似的浓雾,冷冷道:“我不管是谁害得我,总之你这小子肯定有份,就是逃不了了,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狄印丢掷包袱于一旁,双臂一展,挡在了萧戊曦面前,将胸膛正对着苟一勃,一身虎胆尽显英勇,毫不畏惧,大喝道:“要么就冲我来,不要伤害曦儿...姑娘。”

    苟一勃双耳微微颤动,彷佛已经洞悉了一切,冷然道:“好小子,你还算个大丈夫啊,不过英雄救美这事得有点本事的人做得起,你抡起拳头都打不着我,你说我能说放就放这丫头吗?”

    狄印厉啸一声,抽出缚于腰间那把由郭大成遗留下的三板斧头,这三板斧不算很重,只见三板斧斧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金龙,不由泛发着湛湛血红之芒。

第八十三章 金雕

    强大的戾气顺着狄印手握手柄徐徐钻进了他手臂的筋络内,他双瞳猛然一赤,抡斧一挥,一声凄厉的龙吟在那一刹那间响起,竟然生生地劈散了苟一勃由双掌击来的那团黑雾。

    苟一勃虽然双目已盲,催动体内真元,亮起神识,只需神识一扫,便是洞察了眼前这一切,他脸色大变,面露诧异,喃喃自语道:“死灵屠龙斧!”

    狄印似乎已经无法控制那把三板斧,只是觉得体内精血不断被其蚕食而去,一股强劲的戾气似乎是在扭曲他的魂魄,耳畔响起一段又一段可怖的悲沧龙吟,仿佛在向他纯朴清澈的灵魂诉说着它们的冤屈。

    ‘噗通’一声,狄印忽然重重一跪,撒手甩开那把犹如魔怔般地三板斧,颓然躺倒于地,彷佛自己身体所有的气力都被它抽空似的。

    苟一勃微微露出丝丝诡异的笑意,缓缓靠近狄印。

    而狄印似乎已然精疲力尽,满脸布满虚汗,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一双虎目失去了生机,脑袋后仰,用那双尽露疲态虚脱地虎目望着蹲身而来的并且充满关切神情的萧戊曦,嘴里轻轻叫唤着:“快跑!”

    他的声音很小,但从他脖间和两额爆起那如虬枝的青筋可以看出,他是用尽浑身气力在说着那两个字,那目光逐渐演变成苦苦哀求般地眼神。

    萧戊曦深深地读懂他的唇语和眼神所要表达的意思,心下暗暗感动,在他最危险的时候,他依旧挂念的是自己的安全,心中涌动着莫名的海潮。

    她挺身护在狄印身前,一双原本如春水柔情般的眸子,现下粼粼波动着,却是勃勃激昂的顽强不屈,她舌绽春雷道:“不许伤害他!”

    苟一勃似乎没有一点点杀伐之意,兀自拾起那把三板斧,爱怜地抚摸着那把三板斧的斧身,干皱的面容微微流露着久违的苦涩与喜悦这样的复杂情绪,彷佛看到了自己最为尊敬和爱戴的人一般,那种神情如痴如醉如怜。

    萧戊曦被他的神情深深震撼了,这个人见人恶的邪魔歪道竟然有护犊之情,心中莫名荡漾着一股别样的情绪,是可怜他,还是同情他。

    “前辈,求你放了狄大哥,我愿为你治

    好失明双目,还望前辈也能以德报怨。”

    苟一勃似乎被这话打动了,身子微微一颤,嘴角扬起得意之色,道:“除此之外,我要那小子当我义子,给我端茶送水,伺候老怪我一辈子。”

    萧戊曦略一沉默,无奈地瞥了狄印一眼,微微颔首。

    一阵狂风扬起,卷得风云变色,遮掩住了夕阳余辉,风撕扯着少年少女们无助的心。

    云淡风轻之后,坟茔林立之中,早已失去了那一老者一少年一少女的踪迹。

    许久之后,青衿少年挽着淡绿裳少女的荑手匆匆路过。

    空气中早已弥漫着那云淡风轻的戾气,孤独的坟碑上又重新立着一只倨傲的秃鹰。

    ※※※

    素灰如洗、俊逸少年神情呆滞,他坐在民屋外的院落的石凳上。

    忽地,禽类啸声响起。

    在屋顶上立着一只雄赳赳的大金雕,一对柳叶削刀似的后颈羽翼,暗褐色的羽翼上多星星点点的白斑。

    尖长有力的翅膀舒展开来,配合着它令人毛孔悚然的凌冽啸声,显得异常的威武霸气。

    在阳光下,背肩部微缀紫色光泽更加明显,体型庞大,俨然便是谁家的坐骑,血黑色的头安上了一张灰白色的尖尖鹰嘴,一对犀利的鹰眼透着谨慎与冷漠。

    倏忽间那只大金雕停止了啸叫,舒展开尖长庞大的翅膀,将两只利爪收到了腹部,一瞬间便飞掠而过,俨然望见它两只利爪抓着一头小狐狸。

    它稳稳停在树冠上,猛张鹰嘴,就是一个血盆大口咬断了小狐狸半截的身子,接着它很快一口吞没了剩下血淋淋的残肢。

    少年见到那血淋淋的一幕,双眼紧闭,脑海闪过同门弟子身首异处和父母双双惨死的画面,心中莫名恼怒,双拳紧握,放声长啸,声音掷地有声,回旋整个林子之内。

    幸而这方圆十里,只有这一家民屋,似乎所有的怒气与怨怼,甚至那些压

    抑内心处无法释放的苦闷,一股脑从啸声宣泄而出。

    “噗通”一声,素灰少年双腿沉沉一跪,扬起一层灰土,他似乎在像神明赎罪般,眼眶尽红,自责道:“爹!娘!孩儿不孝,不仅无力复派,而且害得井二叔为我而牺牲,孩儿就像那只小狐狸一样,被更强大的金雕吃掉,永无翻身之日。”

    “金雕食狐乃是它力之所及,狐狸若不失谋略,庞然大物又有何惧乎!”

    身罩血黑之衣的黑影毒人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黑漆冷然的眸子却不知从何时隐隐流露出脉脉如秋水的眼波。

    他看向那素灰少年,陷入无尽的过往回忆中:“力钦!曾经我也和你一样,作为名门之后、天之骄子奇谋相术无一不通,何不让人羡慕嫉妒,我当年意气风发、志高远大,立志光大本门,可惜惨受同门伐戮,几回徘徊于黄泉邪灵之境,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狐狸的智谋更需要有金雕敏捷速度,外力是非常重要的,当今神州,智谋可以让你运筹帷幄,高超本事和仙家宝器无不是为你成功锦上添花。”

    扈力钦似乎明白了什么,缓缓站立了起来,徐徐道:“唐世叔!我爹生前和您是至交好友,也曾听他说过你当年如何被人迫害,如何重塑肉身,脱离人界,化身为邪灵之王,如何力挽狂澜,夺回唐门,成为芏教一代教主。”

    说着说着,他看向了黑影毒人,长长吐了一口气,昂然说道:“恕小侄直言,唐世叔一贯雷厉风行的作风和阴辣狠毒的手腕,一直都是被神州正道划为魔道枭雄之列,故您被神州正道封为邪鬼魔灵三首之一的毒鹰邪王,若是力钦与之效仿,岂不让六空派被蒙上邪派魔道的不世污名了吗?那力钦百年之后到泉下何以面对扈家列祖列宗呢?”

    毒鹰邪王发出让人嗤之以鼻的冷冷笑声,笑声无奈中多了些讽刺,讽刺中带点凄凉,道:“呵呵,你认为这所谓正道是什么?是自命不凡的名门正派北苍派吗?别忘了郗氏父子是如何害死你祖父扈相农,是如何陷害六空派满门,更是如何联合其他正道门派绞杀死你的父亲扈长耕的?难道你眼中的正道仙派就是这些表面假仁假义,背地里机关算尽,为了琅琊仙刀,几次挑衅六空,甚至于不惜卷起正道内部的杀戮与斗争的吗?”

第八十四章 鹰师

    扈力钦心中激荡着几股暗涌,脑海里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如幻灯片般一页页地闪烁而逝,而每一个濒临死亡那不甘的眼神和每一个倔强不服输的神情都深深地印在了他自己的脑海里,那些所谓的正道的教条一直在束缚着自己。

    而曾经的自己一直在塑造一个光鲜亮丽的名门之后、仁义少年侠客的英伟形象,而自己又得到了那些所谓正道人士的帮助吗?

    答案是:并没有!

    北苍派和魔教四大长老之一的苟一勃联手杀死父亲,而苟一勃又杀死了自己可亲可敬的井二叔,还有那个自称人界正道第一大派的剑尊门,有做任何的人道主义援助吗?

    答案是:没有!

    而是党同伐异、为了一举私欲襄助北苍派倾全席之力剿灭自己这个所谓的六空余孽,而仙道界的那些修道仙派呢?

    梵音宫、逍遥门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更是以“世代私欲,他派无能为力”来搪塞自己父亲最后一刻的求救,南疆普什宗自己的师父竟然更是以‘生死幻灭、缘起缘灭、一切以道而生,因循乾坤之轨,顺其大道,方得正果。’诸如此类的冠冕堂皇、嗤之以鼻的借口比比皆是,那作为徒儿的,作为正派年轻一代的翘楚少年,能做的是什么?是高挂正道教条降幡旗帜,乞求保留全尸吗?

    这个虚伪的正道面具,他戴累了。

    他只是想维持祖宗留给他的基业,只是为了给自己的父母及本派弟子报仇而已,这些都是他梦寐以求的愿望和赖以生存的信念,为什么总是离自己这样遥远。

    扈力钦心中几番挣扎和思考下,感觉很是不甘,对这些正道仙派的失望、对未来的茫然,难道自己作为正道子弟就不能用邪道的力量和智谋保派耀祖吗?

    可笑的是,这些都是那些称雄的神州名宿和仙家前辈所规定的不成文条规吧。

    思考了须臾,他终于开口了:“唐世叔!力钦希望拜在你门下,学得本事,寻回祖辈的琅琊仙刀,诛杀郗家父子,踏平北苍派,光复六空派,告慰扈家祖宗及那些为了六空派而死的忠心弟子的在天之灵!”

    他双膝跪地,十分诚心诚意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磕得额头上皆是泥灰,耿然道:“徒儿扈力钦拜见鹰师!”

    毒鹰邪王难得阴沉冷漠的脸上露出些许喜悦之色,他用他那双爬满暗血色筋脉的手臂扶起扈力钦,笑道:“哈哈!好徒儿,我们既为世交,这拜师仪式能免则免,你还是叫我世叔,毕竟你如今还是普什宗的弟子,有时候这些荣耀是需要用你的手腕去争取和保护住。”说着他望了那一只金雕,续道:

    “知道我为何以鹰自诩吗?”

    扈力钦似乎知道答案,但是他深知自己不该那么明白,他缓缓摇了摇头,只听毒鹰邪王款款道来:“鹰体态雄伟,性情凶猛,但是它忠心耿直纯粹,它以它野蛮残暴的手段保护住自己的巢,守住自己那一片天空,那一片领地,让飞禽追随于它,让走兽臣服于它,让人类惧怕于它,而作为人,能做到鹰这样的又有几个呢。”

    他的眸子顿时变得迷蒙,空洞地让人难以琢摩,思绪彷佛神游到了遥远的过去,缓缓说道:“年轻时我师从神州第一仙道派逍遥门道阳真人,道号炎易,当时我的身份是唐门嫡长子,未来的门主继承人,原本我更是应该成为神州青年一代翘楚,可惜无论我如何天赋异禀,如何勤奋努力,我的恩师道阳真人都视而不见,他最为重视的徒儿炎丘萧雁裘现如今亦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而已,而他的四徒弟炎知萧雁枳又是如何助外人迫害同门师兄弟的,那时候我被所有人背叛抛弃,就连我的亲弟弟都背叛了我,就是为了唐门门主之位,死亡似乎在那个时候已经不太可怕了,只是当时我无法忘怀我那青梅竹马的爱人,可惜她也听信谗言,误会了我,当时我生命将尽,魂离肉身时,他们将我的肉身丢弃在高崖之上,任秃鹫啄食。”

    说着说着他那眸子由前面的憎恨,变得清亮,暗涌激动不已的喜悦。

    “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年少时在大漠救得一只大金雕,它是鹰中之王,它是净火魔教教主的坐骑,自从教主死后,便被所谓正道之派囚于大漠,作为妖兽,它更是比人懂得知恩图报,若非是他救了我的肉身,我怎能魂回肉身,练得邪灵胎体,摆脱原先的**凡胎,所以我就是鹰。”

    他用有着血红的指甲盖的指头指了指那只大金雕,金雕通晓人性,颇有灵性的悠扬啸鸣,仿佛是在说:“你是我的恩人,我救你是应该的。”

    “它是我炎易的兄弟,若没有它,我不可能得到如此的丰功伟绩。”

    扈力钦紧蹙眉头,似乎被他动人的故事打动了,不敢插话,只是慢慢听他说着:“力钦!鹰是权力的象征,而你的心不能对敌人仁慈,我当年杀了那些背叛我的人,包括我的亲弟弟,把我弟弟的儿子培养成了一个狂妄狠毒、让神州正道所憎恶的败类,当然,敌人是有分两种:一种是对自己有帮助的,有着共同利益的那就是朋友,可以暂时放下小恩小怨,而另一种是对自己毫无价值的,杀之不可惜。”

    毒鹰邪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然道:“你父亲是我平生最为器重的至交好友,若没有你的父亲,我也不能遁逃西域番外,他当年亦帮我不少,不然何辜被正道记恨不助不帮沦落至此呢,所以他扈长耕的儿子便是我的儿子,以后我会当你为亲生骨血对待

    ,将我毕生所学的仙邪道术和毒功奇门之术悉数传授于你,并助你寻回琅琊仙刀,光复六空派,覆灭北苍派。”

    扈力钦无比激动,似乎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了一些,喜悦之情跃然脸上,抱拳道:“谢鹰师!”

    ※※※

    太乙山,千峰叠翠,丽肌秀姿,颇有窈窕美人姿色,令人陶醉。

    前朝李太白游历至此,心驰神往,故而不吝笔墨,为其赋诗一首:

    “出门见南山,引领意无限。

    秀色难为名,苍翠日在眼。

    有时白云起,天际自舒卷。

    心中与之然,托兴每不浅。”

    在太乙山下的丛林深处,翠屏帷帐,瀑布流泻,茅屋林立,岩峰而建的茅屋,屋顶早已长满了青苔,与这碧绿青山浑然一色,彷佛不做雕琢的天然而生。

    茅屋右侧是三亩良田,左侧是流瀑倾泻而下的河流,只见河岸上高大的竹椅上端坐着一个红须、黄发、斗笠、蓑衣的老者。

    一双手不显老态,只是多了几道皱纹,湿润饱满,他双目紧闭,垂钓于河中,这条河流深不见底,一片纯澈,不见任何杂质。

    “嘿!我说淡老儿,你是不是就每天躲在这世外桃源,远离纷争。”

    枯槁干瘪、瘦弱矮小的白髯老者走来,只见他双目合上,眼皮处泛着青绿的光泽,拍了拍他竹椅说道。

    那个被称作淡老儿的的家伙张开眼睛,睨了睨白髯老者,悠然道:“是啊!自从仙魔大战之后,我净火圣教覆灭,老朽我便逃到这太乙山,就不想再走了,其实这样挺好的,这里至少没人指着你的鼻子说你是魔界妖孽,好不快活自在。”

    说话的人正是魔界净火教四大长老之一的红须老朽淡一添,看上去已经年逾八旬有五了,实则比白髯老怪苟一勃虚长五岁,却看上去较之年轻。

    苟一勃喟叹了一口气,道:“哎!淡老哥果然清闲,可是你别忘了净火教复教的使命。”

    淡一添身子微微一晃,红眉突然一皱,沉默许久,道:“你说那个黑小子是我们复教使命!”

    苟一勃拿过淡一添钓鱼竿,转动轱辘,卷起鱼竿丝,应声道:“是啊!那小子虽然资质欠佳,但他和‘死灵屠龙斧’有缘,况且他天生神力,是操控‘死灵屠龙斧’的不二人选,你也知道这‘死灵屠龙斧’是前教主的神兵利器,可惜已经尘封百年,至今都未有人能唤醒它,如今这小子能轻易释放出它其中的戾气,可见狄印这小子颇有魔根。”

第八十五章 赌局

    淡一添摇了摇头,否认道:“老朽倒觉得这小子全无魔根,相反心性纯澈,是他用本身的那股干净且至圣的混元阳刚之气激发出这股戾气。”

    他顿了顿,他微露笑容,道:“不过,此小子就是一根筋,倒是能为我二人所用,尽授所有魔功于他,他定能给那些所谓正道人士予于一击。”

    苟一勃沉吟片刻,摇头道:“这可不行,他现在可叫我义父呢,栽培是必须的,其他容后再说。”

    这时狄印与萧戊曦走来,狄印一脸不情愿,应了一声,道:“狗.....义爹!那个饭菜都准备好了,去吃吧。”

    苟一勃突然拿出那把三板斧,递给狄印,道:“狄印!既然以后你就是我义子了,那我便传授你所有本事,你现在要做的事是--学会劈柴。”

    “劈柴谁不会,我会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狄印满脸不情愿接过三板斧,暗暗骂道。

    淡一添捋了捋红须,道:“对了!苟老弟,咱们斗气都斗了大半辈子了,都没斗出一个胜负,眼下咱们都是就差一脚瞪进棺材里的年纪了,如果

    再不决出一个胜负出来的话,别人会说老朽我和你不相伯仲,那就丢尽老朽的老脸,死都无法瞑目!”

    苟一勃冷冷一笑,道:“嘿嘿!好啊!那让你死得瞑目,那就赌一局,想赌啥,老怪我奉陪。”

    淡一添转了转眸子,笑道:“呵呵!老朽有一法子,就是咱们相继传授这少年毕生拿手绝学,让他去斗被太乙宫青松那老儿囚在太乙池的神兽貔貅,看看谁的绝学能支撑二十招而不败于貔貅,谁便胜。”

    苟一勃嘿然一笑,点头道:“这主意敢情好。”说着他对狄印喝道:“阿印!你快给我去劈柴,隔日再听淡老儿的教诲。”

    狄印白了那两老儿一眼,本来是很不愿去的,被萧戊曦硬推着,只听她小声呢喃道:“狄大哥这是绝佳的好机会,你听话快去啦!”狄印闻言只得点了点头,拿着那把轻如泡沫的三板斧走到山林深处去。

    苟一勃老脸露出狡黠之色,挑了挑眉锋,笑

    道:“曦儿小妮子,你就给老怪我继续针灸穴位。”

    “砍砍砍!狗老头的绝学就是砍树劈柴吗?真是笑掉大牙了!看你日后怎么输给那红胡子老头。”

    狄印边抡起斧头朝一棵大树树身砍来,不知为何连砍十下,树身依旧完好无缺,大树只是被震动摇晃,树叶飘零而落,奇怪的是那把原本轻如泡沫的三板斧,现在却重如千斤,他先将三板斧放到草地上,卷起袖子于臂弯处,依次呵了一口气于双掌掌心,然后双掌相叠摩擦后,手掌交握住三板斧的斧柄。

    “呀呵!”一声,用尽九牛二虎之力举起三板斧,横剁而来,斧头硬生生地深嵌在树身里面,饶是在大树树身上砍出一道切口来,树身白乳汁从切口中泌出,奇怪的是没有一滴滴下来,而是尽数被吸进了斧身中去,刺眼白芒曜然绽出。

    狄印用手背护住眸子遮掩住刺眼的白芒,啐道:“破斧头,一会轻一会重,跟郭大成那厮一德行。”

    一股憋屈的闷气涌上脑门,狄印大喝一声,拳头生风,重影而来,一拳生猛如虎直击大树树身,“咔嚓”一声,大树剧烈晃荡,折成两半。

    狄印虎目含笑,得意乐乎道:“哈哈!还是北影神拳来得厉害,什么破斧头嘛!”说着他嘬起嘴,哼着小调。

    心之怡然的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抽出仍旧深嵌树身的三板斧,他嘴唇微微嚅动,目瞪大如灯笼,神情愕然,定睛看着那三板斧,此刻的三板斧轻如薄布。

    他将三板斧放在自己厚大的手掌上反复掂量掂量,令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便是这原先明明重逾千斤,就连他这个具有天生神力与强大臂力的大力之士都勉强举起,现如今它竟然遭了魔怔似得轻若棉花。

    任他绞尽脑汁也参不悟其中的奥秘。

    夜幕渐渐遮住了天边那轮红日,转眼间已至傍晚,狄印肩上砍着两捆木柴径直走在林间小道上,心情甚是愉悦,唱着小曲悠闲走着。

    茅屋里早已是灯火通明,袅袅炊烟从茅屋屋顶徐徐冒出,鼻子已然嗅到香喷喷的

    饭菜味儿,狄印早已放下那两捆木柴,在河边洗了一把手脸之后,回到屋内坐下,而淡一添和苟一勃早已端坐许久,满桌子的饭菜,有鱼头汤、清蒸鱼、小炒青菜等等,萧戊曦端着一盘肉末炒香菇款款走来,放到桌子上,坐了下来,笑道:“可以吃啦!”

    狄印望着一桌可口的饭菜,赞道:“曦儿烧菜烧得比不葛木头差,真不错,哈哈,我都饿死了,我先不客气吃啦!”

    说罢,刨了几口饭到嘴里,刚把筷头伸向青菜方向时,苟一勃一脸阴沉,举起筷子,拍了一下狄印手背,幸好狄印速度敏捷,很快缩回了手,骤然不悦道:“喂喂!死老头,你干么呢,要不要让人吃饭呢?”

    苟一勃毫无怒气,放下筷子,淡定地责怪道:“吃饭是有规矩的,你小子不懂老幼有序吗?”

    狄印呼出一口气,压抑住自己的心中不忿,用软绵绵地声音应道:“是是,你两位老人家先吃。”

    淡一添淡淡一笑,道:“好小子!阿印明日你就随我习练,老朽的绝学便是火云六藏魔掌,但是基本功必须打好,明日你就给老朽我帮助那小妮子洗菜洗碗、种菜还有钓鱼,对了,必须每天坚持不懈削开五十个苹果皮,那个后山头有一片苹果园是老朽栽种的,你须每天为其照料,当然我说的每日自然是与我习练的那日,若是和苟老头习练的那日就免了。”

    狄印又是愕然又是吓出一声冷汗,满脸写着郁闷,咂舌道:“什么?你们魔教的绝学咋基本功都是这些琐碎的玩意?你还不如让我养猪杀猪得了。”

    萧戊曦捂嘴一笑,摇了摇螓首,劝道:“狄大哥!你别着急嘛,这些看起来确实算不得什么,其实天天这么做就是有一个门道了,一切绝学都源于生活,一切道亦源于平常事。”

    狄印蹙了蹙眉峰不再说话,只听苟一勃夸奖起萧戊曦来,又语重心长道:“嘿嘿!还是这小妮子聪明,你的性子太浮躁了,没有什么东西是速成的,若你学得是仙家道修也是这化繁为简、循序渐进的法则,其实道无正邪之分,只要能修成正果,参悟道之真谛,不管是什么都可以学有所成,参破其含义。”

第八十六章 惨案

    ※※※

    辽国幽都府金陂关镇,一夜过后,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每逢午夜可谓是积怨满于山川,号哭动于天地。

    一支军队行驶而过,这支军队全副铁甲裹身,胸前皆配有大型圆护,皆是帽盔顶头,领头将领身材英伟强壮,身披全铁质重型铠甲,胸前有铜镜充当护心镜,前后两块方形的鹘尾甲覆盖于腿裙之上。

    铠甲护腹是用皮带吊挂在腹前,然后用腰带固定,腰带为龙纹金带,手指上有三枚狼腾铜戒,头上未戴帽盔,只是一条灰布头巾随意系发,两鬓中各有几绺长发编成的小辫,发丝迎风飘展,尽显豪迈潇洒大气。

    他耳垂上,一对摩羯形银耳坠随着高伟身躯在战马上摇晃,也随之晃动。

    目透深邃的他望着这血流漂杵、尸骨遍野的场景,他精光四射的眸子时不时溢着别样的异彩,轻轻抿着薄薄的唇。

    英伟的他,神色却不表现出任何的诧异,瞳孔微微缩小,紧接着他敏捷地翻身下马,目光继续扫过那些屋檐墙角上那一排排血淋淋断骨残骸。

    他在脑海里极力想象着那骇然的妖兽吃人龇牙剔骨的作呕画面,神色依旧淡然若静,彷佛这些事情早已见怪不怪了。

    忽然身后弯腰小跑而来的小将赶来,用麻利的契丹族语说道:“禀报丞相!全村一百五十八口尽亡,此村俱为契丹族人。”

    闻言之后,他毫无表情的面庞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他缓缓举起两指摆了摆,示意他下去,又徐徐用那两指轻轻捏了捏他坚挺的鼻梁。

    他的面容如雕刻般地俱显其棱角分明,一言不发的他,让全场陷入一阵死寂,没有一名士卒敢轻易发出任何窸窣的杂音。

    忽然,他缓缓用厚大粗糙的手掌沿着他上唇抹到下巴才停止下来,奇怪的是他粗犷的脸孔下,却未留半点胡渣,故而更显光滑白净,看上去他只有三十一二岁。

    他便是辽国最为年轻最为睿智且文武双全的丞相兼英勇将军耶律俨。

    耶律俨用低沉无力的声音说道:“大宋使臣何在?”

    身后一小将以响亮干脆的声音应声答道:“幽都府长乐台。”

    幽都府长乐台,歌妓至于圆台上长袖善舞,围拱圆台的四周皆是宾客满座,觥筹交错,正席之上端坐一人,此人便是已经卸去铠甲,换上常服的耶律俨。

    只见他一身左衽、圆领、窄袖赭黄长袍,精致华贵,通体平锈花纹,同时袍上有疙瘩式纽襻,袍带于胸前系结,然后下垂至膝,足上系

    边丝绦狼腾银靴。

    耶律俨单手一扬,示意歌妓下去,然后他起身杯酒一展,中气十足道:“没想到大宋使臣竟然是临川先生,真让我幽都府蓬荜生辉。”说罢,将杯中酒水昂然一饮而尽,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豪迈干云之色,浑然与前者阴沉不语之态判若两人。

    左手客座端坐之人正是耶律俨所说之人王临川,此人长着四方阔脸、目如灯笼,熠熠有神,两条眉梢向上飞翘,长着稀稀疏疏的络腮胡,还有微微下垂并长在下唇密而不粗的山羊胡子,颇具学识韬晦之感。

    他身穿紫色方心曲领大袖长袍一品大员的公服,袍上绣着精致的鸟兽锦纹,腰间束革,配挂金银装饰的鱼袋,头戴梁冠帽,下着白绫袜黑皮履。

    “介甫舔为大宋仆射,自当为大宋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月之前,大名府城郊三个村庄汉族百姓惨遭屠戮,死法诡异,俱是死于辽国当朝太师耶律乙辛特有的‘蚀骨神砂功’之下,死状是面泛青黑之气,事已至此,介甫自来大辽查个究竟、问个明白。”

    耶律俨望了一下下座三名男子,这三位不像是朝廷大员,衣着都为汉服,分坐三方,并且身后各有自己的手下弟子。

    其中离王介甫最为近的是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上唇长着短密小胡子、长相白白净净,貌寝身瘦,左手臂上戴着一个银臂钏,一双桃花眼尽显笑意,此人便是北苍派少掌门郗天肃。

    只见他窃窃私语对他身后立着大约二十有三,灰巾束发,同样是左手臂上戴着一个银臂钏,有着一双小眼睛,脸小鼻阔,剑眉上翘的身穿铁锈红衫青年小声念着什么,那青年躬身抱拳小声允诺:“沛风遵命!”

    这位青年便是郗天肃最为喜爱的徒儿,也就是北苍派第三代首席大弟子高沛风,他谨遵师命,身子微微后退,蹑手蹑脚地带着几名弟子缓缓离开长乐台。

    耶律俨望着高沛风的背影淡淡一笑,笑意中带着些微诡异,带着些微讥讽,心中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缓缓开口道:“若只是为了问个究竟,何辜叨扰北苍派、剑尊门这些神州正道界人士,所谓何事,幽都府必无厉鬼、亦无妖孽,何需除妖奸恶。”

    言语中难以掩饰其讥讽不屑的浓浓火药之味,只见耶律俨嘴角浮起丝丝华而不实的笑意。

    郗天肃右侧一坐着那男子穿着一身紫袍,袍前绣有艮卦的图标,图标似两山重叠,大约三十三左右,上唇留着紫须,一副小人嘴脸。

    他正是当日在流水镇追杀扈力钦不成而与葛贯亭激战失利的剑尊门紫艮席席主安修和,他上唇紫须微微颤动,温然道:“耶律将军所言虽不无道理,只是除此之外身为正道第一剑派的剑尊门亦有护卫神器、保卫一方安

    宁的责任,现下逍遥门八大乾坤神兵之一的‘九天魔叉’重现神州乾坤,可此叉不知入何人之手,故此老门主特奉命我与沈护师弟一起协助王丞相调查此事。”

    说着他看向身旁坐着的那个被他称为剑尊门白兑席以陕晋冀为辖地的席主沈护。

    他,三十岁左右,一袭白衫胜雪,两袖之处绣有兑卦图标,图标中上方的中间分别缺一口。

    仿佛是两泽水相连,两水交流,上下相和之意味,如同这长相颇符合这‘兑卦刚健之德,外抱柔和之姿’的意境,他有着清俊爽朗的外貌,略显淳朴稚嫩的脸庞,给人一种只有十**岁少年的错觉感。

    红唇白面,斯斯文文,阴柔之气隐隐从他显得不够刚健的五官中时不时溢出,他星目扫过众人,略显内向低调的性子,微微点了点头。

    耶律俨原本淡然闲适的面容骤然变得愁容满面,缓缓叹了一口气,用手掌拖着脑袋,五指轻轻拍打着自己前额,蹙着眉头道:“不巧半月之前在金陂关镇发生血案,绝大部分死的都是契丹人。我正巧有意前往大名府查个究竟,临川先生倒是不请自来了。”

    王介甫目如灯笼的眸子转了转,他捏了捏山羊胡子,恻然道:“看来是有人要挑拨辽宋关系,耶律丞相你应晓得,若是辽宋交战,谁能渔翁得利?”

    耶律俨微微颔首,淡然道:“临川先生所言甚是,大夏国一直盼望着辽宋交恶,若思焉能不知,但是此事若不抓出真凶,若思作为辽国丞相何以面对国人、何以面对圣上?”一边说着,耶律俨一边双拳相握,举过头顶,拱了拱。

    一直一言不发的沈护徐徐开口问道:“敢问耶律丞相!金陂关镇百姓死状如何?”

    耶律俨佯装沉思,徐徐道:“死状恐怖,恐怕非凡人所为,要么是被咬得只剩下残肢,要么就是被吃光了血肉、只剩下一星半点儿的骸骨,还有的是被尖锐武器刺透胸膛,此武器径口为一寸有余,每个死状皆是面泛青黑之气。”

    说着说着他停下话语,拍了拍手掌,不过一会儿,便有一侍卫手端着方正盘子,只见偌大的盘子上放着一个银臂钏,清晰可见的是那银臂钏明显刻着‘北苍’二字。

    众人见状皆是骇然,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北苍派少掌门郗天肃身上,郗天肃一脸愕然,脸色大变,目露慌张之色。

    他不停绞尽脑汁的反复回想是哪里出了问题,心道:“有此臂钏者必须是第三代弟子以上,阿印早先回家探亲,交回此物,难道是沛风?”

    郗天肃面部微微抽搐,莫名一股不安感涌上心头,他左思右想下,心中大感不妙,呐呐道:“冤枉啊!北苍派做此事有何好处呢?”

第八十七章 素灰

    “好处比比皆是,最大的好处便是为大夏国铲除两大劲敌,逐鹿中原扫平障碍,到时候你可是大夏国第一功臣啊!”

    素灰少年独自一人从内院毫无阻拦地跨步走来,神情毅然,身后背着一把‘宿铁刀’,红绸系着刀柄无风自动。

    他炯炯有神的双目扫过全场,最终定在了郗天肃身上,此刻他恨不得上前一刀捅死他,可是他不能,如果这么做的话,他就无法为六空派沉冤昭雪了。

    这个素灰少年正是与毒鹰邪王学艺一个多月的扈力钦,若是修为长进,现在却是看不出半点端倪,但是从整体形象来看,较之之前更显刚毅,欲加霸气外露,就像一只小雏雕在慢慢蜕变成展翅高飞的雄鹰。

    郗天肃目瞪口呆地看着扈力钦,慌张不定的眼神彷佛注入一道金芒,心下一咯噔,他冷冷干笑道:“扈力钦!原来是你这小子下得局啊,呵呵!好啊,想要陷害我是吧!那你说吧,我还有什么罪责,一起说了吧。”

    扈力钦嘴角浮起丝丝嘲笑之意,冷冷地说:“无需你多言,我自有分寸!”

    这时突然有一个侍卫从大门口方向急速跑来,喝道:“禀告丞相!逍遥门炎钰真人和梵音宫舒宫主到!”

    在座众人皆微露诧异,个个在私底下窃窃私语,沈护原本毫无表情的神色多了些微欣喜之色,耶律俨喜悦之色跃然脸上,马上起身急道:“快快有请!”

    他高声一喝,尾音一落后,从大门口依次走来两队人马,先是一个黑发白鬓、六十五岁左右年纪的一袭天蓝色道袍老者,道袍前襟有八卦图状,黑白分明,飘逸灵动,浑然天成,自有乾坤浩荡之气。

    长须如黑墨般垂于当胸,无风自摆,精神抖擞,双目如电,让人不由生出敬慕肃然之情,看来此人便是神州第一仙道派逍遥门道阳真人掌教首徒炎钰真人。

    他身后就三名弟子,人行从简,耶律俨亲自下去为他看座,抱拳道:“恭迎真人大驾,若思幸甚幸甚!”

    炎钰真人正襟危坐,淡然而笑道:“耶律师弟多礼啦,炎钰也是因家师闭关修道方有此道缘,不知令师北冥宫宫主木春师伯如何?”

    耶律俨应声回道:“家师尚好,到处云游,不知此刻去了何方?

    “哇!哇!啊!啊!”

    一阵阵如排山倒海的惊呼声从四周响起。

    扈力钦循声转过去,他双眸渐渐迷离,愣在了当场,思路不知跳跃到了若干天前,周遭的景物一瞬间发生了沧海桑田的变化。

    金漆泼墨如宣纸般匀称有质的屋顶和雕刻着各种栩栩如生鸟兽龙纹的梁柱一下子就被融化了,转瞬间就是一片万里无云的宽阔蓝天,原本那些站立在梁柱旁的那些侍卫悉数变成拔地而起的擎天大树,为纯色的蓝天点缀上绿荫,青树蓝天,何其的惬意,何其的曼妙。

    眼前除了蓝天与青树是清晰可见的,其余的都是模糊一片,就算如何定睛去看都是模糊如眼帘罩上了一层濛濛的水汽。

    忽然一抹血墨无情地在眼前这天然和谐共生的青树蓝天的山水画卷上划过,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安谧清新惬意的格调骤然在自己心间土崩瓦解。

    紧接着是扑鼻而来的血腥气息充斥着所处的空气缝隙之内,吸入鼻内的刺鼻气息犹如一种毒气呛住了肺囊,彷佛一只血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颈,以至于自己几欲窒息。

    隐约看见眼前浮现出一个如此画面,一个惊慌失措的素灰少年无助地跪在地上,而他周遭发生了巨天变化。

    原本茂密成荫的大树饶是烧成焦枯,冒着黑烟的枯炭色枝干沿着天际无奈地伸展着,彷佛天地间发生了浩大之劫,那枯炭色的虬枝在祈求上天的怜悯。

    “呼-呼呼!”

    他轻轻按着如蒙大赦的脖颈,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气,可是自己竟然不知何时如同那素灰少年似的跪在地上,难道那个素灰少年是自己吗?

    自己不待多想,隐约感觉手指浸没在温热的水中,滑腻,湿热,黏稠。

    “啊!”

    扈力钦面色惨白,目透胆怯与恐惧,原来那是血水,浑杂着肉沫的血水。

    惊魂未定的他四目张望,渴求走出这种困境,周遭躺着都是尸体,有的双目狰狞地张着,似乎不甘就这么死去。

    他身子缓缓往后退,仓惶往后逃跑时,转身那刻,

    后面已经不是原先的画面,只见素灰少年依旧颓然跪在地上,他的手指依旧浸没在浑浊的血水中,而他脸上只有一个表情:慌张恐惧。

    眼前一切都陷入了原先模糊的画面,清晰的只有素灰少年和那些死状恐怖的尸体,还有那枯焦的枝干。

    一只金雕盘旋在不再蔚蓝,而是阴灰的天空中,眼前突然闯进了一个模糊的血黑身影,他走到素灰少年面前。

    素灰少年突然抱住他的双腿,失声吼叫着:“为什么杀他们?他们只是无辜的百姓,他们只是无辜的大宋汉人罢了。”

    声音撕心裂肺,带着哭腔,他死死地扯着那模糊的身影依仗着他衣服拉扯力气缓缓站立起来,语调几乎阴沉、略带责怪的口吻:“义父!杀了这些无辜的百姓,嫁祸给北苍派,我们和北苍狗贼又有何区别?这样报仇又有何意义?”

    那模糊的身影突然消失,只留下低沉地声音在他耳边回响着:“力钦!手段不重要,只有结果才最重要,你去吧,去吧,切勿心慈手软。”

    素灰少年在那里坐了一天一夜,似乎天黑与天亮都与他无关,心中的懊悔与愧疚深深地占据着他此刻的灵魂。

    一阵清风飘过,扶摇降下五抹白影,宛如仙女下凡,给原本弥漫着血腥气息的凡尘带来清新淡雅,如兰芝般地沁人心脾的清香。

    他下意识惊慌失措地躲在隐蔽的角落窥看着,五抹白影甫降凡尘,衣衫清扬而动,仙气逼人。

    最引人注意的是为首那位盛颜仙姿、白衣胜雪、清新脱俗、极具冷艳、冰肌玉骨的绝尘女子。

    是她!

    弹指之间,彷佛空间扭转,又回到了偌大的长乐宫,那些只是幻觉吗?

    不是,是真真实实地发生在了他的身上,彷如昨日的恐惧与无助,被眼前这样冷艳的美丽女子一点一滴毫无保留地召唤出来,真是一下天堂、一下地狱。

    不知不觉,他额上已经被汗珠覆盖了,一滴汗珠还调皮地躺在了他长长睫毛上,沿着睫毛轻轻滑落下来。

    世间上竟有如此冷艳美貌的女子吗?

    他在心中惊呼。

第八十八章 冷艳

    眼前这个绝尘少女貌姿堪称绝色,十七八岁的花样年纪,有着冷若冰霜的眸子,似乎谁也不能给予她异样的色彩,冷到骨子里。

    彷佛只要看她一眼,心里就不知觉得发寒发冷,但是她的美貌,她如瀑的秀发散落在香肩与脊背之上,隐隐散发着如兰凝脂般的芳香。

    清逸脱俗、绝尘冷艳的气质,彷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似的,看穿了人世间一切的丑恶,冷眼看着凡尘轮回滚滚的纷乱。

    一肌妙肤、弱骨纤形,她的手中握着一柄仙剑,那是一把已受千年凡尘侵染的绝世神兵,它是梵音宫的镇宫至宝梵姝仙剑。

    此刻梵姝仙剑虽在剑鞘中,但是此刻却隐隐泛着紫色光晕,幽邃空明,将主人的绝世容颜给照亮了,如画笔淡扫而成的眉,如水木清华般精致美丽的脸庞,如梅魂雪魄般清冷绝尘的美貌。

    是什么赋予她洞察世事浮沉、不留半点烟尘之气而冷如寒冰的眸子,又是什么赋予她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而神姬仙妹的冷艳。

    所有的目光都被她的冷艳吸引住了,就连耶律俨神情都不由微微一愣,沈护早已沉浸在她绝尘如兰般的气质之中难以自拔。

    即使是见过倾城妩媚的萧音音、或是清丽俏美的萧虹仙、还是淡雅秀美的萧戊曦等等这些美人儿的扈力钦都不由得心中惊呼。

    原本他惊慌失措、恐惧不安的心彷佛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渐渐定下来了,可是此时只要深看她冷的眸、艳的貌,他又一次处于冰火两重天的境遇之中。

    此刻的他似乎所有的声音在他耳边都是多余,似乎所有的美丽都不足以在他眼眸中荡漾起任何一丝丝涟漪。

    “这就是新任的梵音宫宫主舒晴吗?十七岁的年纪纵使天资绝伦,道行也不至于高到哪去了吧,也只怕得依仗那神兵梵姝仙剑和虚浮的外壳博取神州仙人两界的威望罢了!”

    一向不喜美色的安修和心中嘀咕道,眼中透着不屑之色,暗道:“这亦真老尼姑怕是想毁了这百年梵音吧。”又是一句咒骂从他心中迸发而出。

    舒晴对眼前这些异样的目光极为厌恶,原本更冷的眸子,又是冰寒了几分,眼波流转之下,清冷地目光彷佛聚光灯般洒在了扈力钦身上。

    她冰冷的眼眸微微闪过一丝丝不解与惊诧,只是很快便消失,令人很难捕捉到她脸上的神情,只是发现她的睫毛轻轻一颤,她的思绪也穿越到前面半个时辰内。

    黑夜无人的街角。

    三个男子躲在里面窃窃私语,为首那青年男子穿着铁锈红衫左手臂明显戴着银臂钏,目小且透着狡黠,脸小鼻阔,剑眉上翘且泛着轻浮之色,这不正是被自己师父郗天肃叫出长乐宫做事的高沛风吗?

    他身后两名亦是同为

    北苍派弟子,只听高沛风吩咐道:“师傅有要事必须通知掌门师祖,还不飞鸽传书?”

    身旁也穿着铁锈色红衫的北苍弟子从怀里拿出一只白羽黑爪的鸽子,得意道:“嘿嘿!早备着呢!”

    高沛风扔下毫笔,将墨迹未干的信纸折小塞进鸽爪所系的竹筒子里,当放开鸽子时,一抹灰影如闪电般在黑幕之中闪过,伸手一探,那鸽子被结结实实地抓在灰影人手中。

    “谁?”

    “啊!啊!”

    刀光一闪,旋即原本白墙之上溅染了两抹泼墨般的殷红血迹。

    高沛风脊梁上爬着丝丝凉意,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他心里,他缓缓转身,先是望了望两门同门弟子的尸体,而后徐徐抬首,怔然道:“扈力钦!”

    话音刚落,神色一变,双臂猛开,血脉贲张,瞬间两臂幻出两道拳影,如猛虎出山般,直凿扈力钦胸脯。

    扈力钦手中‘宿铁刀’不由在手中轻轻低鸣,大喝一声,声如雷霆巨响,令人振聋发聩,如削叶竹片般的刀光,分散在空中形成一抹细长且锋利的弧线,势如破竹地劈开猛虎幻影。

    “这霸道的刀势并非是仰仗着刀的质地与威力,而是持刀人本身的气势与刀心。”

    扈力钦挥刀的那一瞬间彷佛回想起这些日子听毒鹰邪王教授刀法的每一句言语,犹如昨昔。

    眼前那个血黑色的身影冷冷地说着:“失魂刀决是我唐门的世传刀法,它是最为霸道的刀法,我希望你也能成为霸道之人,这刀法我连我亲侄儿也从未传授,你现在是我的义子,叫我一声义父,我自然毫不吝惜。但是你必须对得起这刀法的霸道,却不可畏缩退却。”

    毒鹰邪王将手中‘宿铁刀’交给扈力钦,道:“‘宿铁刀’陪了我半辈子,它虽不及琅琊仙刀,但是普天之下,没有这把刀来得霸道,此刻我交给你,你就是它的主人,正所谓宝刀赠英雄,希望你能拿出你身上的英雄霸道,不负我的期许。”

    恍如隔世的画面,一幕一幕地闪过,他手中的‘宿铁刀’似乎感受他急急待发的不忿之气。

    扈力钦一声厉啸,‘宿铁刀’红芒大盛,如贯日长虹的光华照亮了这个原本窄小晦暗的街角,也照亮了他的心。

    眼看那把刀锋即将要劈开高沛风的头颅,扈力钦眼中的杀气突然被隐没,失去了方才的余辉。

    他想到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壮实的少年,他曾经毫不犹豫地挡在了自己身前,挡下那致命的一箭,耳畔莫名回响起熟悉的声音:

    “这句话中听,我喜欢。”

    “以后我们就是穿同一条裤子的奶兄奶弟了,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有刀子一起挨,有茅坑一起拉,有床一起睡......

    “那是当然的了,总之我们生不能同胞,死定要同穴。”

    是多么熟悉的声音,是多么质朴的话语,是多么憨厚的笑脸,渐渐地,他原本浮躁的心缓缓被融化了,融化成一股暖洋洋的热血激荡在自己心田。

    这又是什么力量,让扈力钦收起霸道的一刀。

    是霸道的兄弟之情,还是霸道的人性呢。

    那刀锋被他转移了方向,‘哧哧’地闷响,电光火石在白墙上摩擦出一道火焰,扈力钦深呼一口气,冷冷地说:“看在你有一个好师弟的面子上,我暂且不杀你。”

    话音未落,高沛风如死灰复燃,十分灵敏地从方才那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氛走出来,手中暗运气劲,趁着扈力钦分神说话之时,一掌直直拍向扈力钦。

    幸好扈力钦早已察觉,急速运起一股霸道强劲的真元,挥掌而出,狠狠接住那高沛风所迎来一掌,双掌相击。

    “砰”地一声闷响。

    “七杀毒掌!”

    高沛风脸色大变,双眼发直,死死盯着那冒着青黑之气的手掌,眼中闪过一丝丝胆怯和恐惧。

    扈力钦冷冷一笑,嘴角浮起淡淡嘲意,恻然道:“不过是你自己不放过自己,那我只能用霸道的一掌让你臣服。”

    说罢他的目光落在了高沛风手臂上的那银臂钏上,心中感觉隐隐不安,彷佛有一双冷艳的眸子在明处看着自己,他缓缓抬头,寻找那冷艳眸子的所在。

    原来街口立着一个清逸脱俗的绝美女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也迎上那冷艳的眸子,四目相交,似乎给了各自说不清、道不清的感受。

    “原来是他!”

    舒晴回想方才种种,心中默念着:“我只能用霸道的一掌让你臣服!”

    她收起那冷冷的目光望向兀自张开的手掌心,似乎那手掌心正在盛开着一朵冷艳脱俗的睡莲。

    思绪又回到了幽都府长乐台。

    静穆半晌,这种令人窒息而又美好的气氛,让原本充满紧张气息的长乐台,刹那间变成空谷幽兰般的梦境。

    “老道和舒宫主此番不远而来,皆是因为本门遗落百年的乾坤奇兵重现神州,望能寻到此宝,以免落入魔教余孽之手而为所欲为。”

    一段沙哑沉稳的声音从一位道袍老者嘴中迸发而出,恰好打破了这种静穆迷离的氛围。

    “那是自然,都处于这神州八荒之地的芸芸众生,自然晓得以大局为重,若他日炎钰真人有何事差遣,介甫愿出绵薄之力。”王介甫微一拱手,颇有气度的躬身,无论言语中抑或是行动都不失以表达对炎钰的尊敬与诚意。

第八十九章 申辩

    炎钰亦与之回礼,温润祥和的脸上逸出缕缕笑意,道:“若是有丞相相助,那必然事半功倍。”说着一半,他目光移到扈力钦身上,赞道:“你便是六空派少年掌门扈力钦,不错!仪表堂堂,不失大家风范。”

    这话语一出,却是让扈力钦有些害羞,微微颔首,只听炎钰继续道:“看来吾辈老矣,神州新一辈少年俱甚往昔,人界六空派新掌门只是少年儿郎,却有如此大家气度,实属难得,更值得一提的是与我仙道界逍遥门共称三派鼎足之势的梵音宫自五若与亦真两代神尼两百年之后,又出现一位仅过碧玉之年的少女竟然是百年仙道佛门梵音一宫之主,颇让老道欣赏舒宫主的佛缘深厚与仙资不凡。”

    舒晴似乎对这一段赞许之语不是很受用,玉颜之上皆无喜色,只是更冷了几分,彷佛早已看淡了一切的赞扬与激赏。

    “师姐!这老头话中有话,说着好像是夸你似的,其实再说我们梵音宫无人,只能从第二代弟子中挑选掌门人。”

    她身后十五六岁的清丽少女心中甚是忿忿不平,只见她一袭雪白衣裙更添俏丽,犹如白色鸢尾绽开如蝴蝶翅膀般的花瓣,纯真明媚。

    舒晴望向身后那少女,原先冰冷地目光显然温和了许多,道:“小蔓!”

    就只是轻轻小声叫唤,隐透着多少言语,自是舒晴的小师妹杜蔓听懂了几分,马上缄口不语。

    安修和附和道:“是啊!这确实是一辈比一辈强,若论逍遥门一辈自是未到四旬的炎灵最称得上仙道人三界神州翘楚,必定有飞仙化羽之机,当然炎钰真人有一高足则是逍遥门及剑尊门第三代弟子,甚至于神州各派之中可以媲美千年前仙人乾坤子之悟性的只有孟秦飞孟师侄!”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扈力钦发出诡异略带嘲讽的笑声,表面上看上去是失声大笑,在众人面前颇为失礼,但是愈显此间少年豪放不羁之性也,更令王介甫与耶律俨此等豪爽大气之辈不禁心中大感痛快,无不与之投向激赏之色。

    安修和大感不惑,冷冷地质问道

    :“有何好笑?”

    扈力钦双手抱胸,昂然说道:“据我所知,新辈强手大有人在,比如天巫番外门的萧诸葛萧虹仙,其奇门遁甲自是让各大高手束手无策,还有梵音宫的一剑萧倾城萧音音修为不浅,除此之外,还有一人,可谓是千百年难遇的修道奇才,大家应该不知堂堂剑尊门紫艮席一席之主竟败在一介弱冠仁义书生葛贯亭手中吧,若论乾坤之子,他亦当仁不让。”

    安修和难耐其中愤懑之情,一时心急口怪,啐道:“那是因为他有乾坤石...”

    还未说完,他方知自己多言了,乾坤石乃剑尊门之机密,切不可大肆宣扬,此刻却误中扈力钦激将之法,只见他用手捂嘴,恨不得把刚才所说之言再收回来,可惜悔之晚矣。

    扈力钦嘴角微微一扬,面露得意之色,加快语速道:“那说明你就是冲着他身怀乾坤石,因而起了歹心欲痛下杀手,你何曾不知这葛贯亭乃剑尊门门下弟子,于私,你枉为一席之主,同门相戮,有失人界第一正道之剑派剑尊门之德,于公,你作为长辈,记恨初出茅庐小辈之不凡天资与身怀乾坤灵石,而妄图杀之,你又何以以正道人士自居?”

    声音掷地有声,铿锵有力,论点独到,说得安修和大气不敢一出,神色窘然,酱紫色的脸冷汗涔涔而下,他嘴巴嚅动,想说什么,又咽下去。

    他明白若是说自己是与北苍派相互勾结,除掉扈力钦,更是令天下正道所不齿,所以他只得欲言还止。

    炎钰冷冷地瞥了一眼安修和,目光如刀,愣是把安修和吓得不敢抬起脑袋来,炎钰温然道:“此言说得甚好,葛贯亭!这少年老道虽未曾听闻,如若此子有如此天资道骨、秉性纯良的话,那必定要收到本门。”

    他顿了顿,注视着扈力钦,道:“只是方才进门之时,不巧老道以通灵之耳听到关于此次辽宋两地的灭镇血案与北苍一派有关,不知扈掌门还有何理据,且细细道来。”

    扈力钦微微蹙了蹙剑眉,缓缓道:“大名府城郊三村血案未必死于辽国当朝太师耶律乙辛特有的蚀骨神砂功之下,大家都知道耶律太师与北苍

    派掌门郗程南是同门师兄弟,自然耶律太师亦身怀北苍神功绝学北苍玉山功,故而有两种可能性,要么就是北苍派有意嫁祸耶律丞相,只需将毒砂涂在掌上,利用北苍玉山功转嫁到受掌之人,此招天衣无缝,若非将北苍玉山功修炼至最高之境,否则必定会受其反噬,其二,若是耶律乙辛所为,那么亦和北苍派脱不了干系,这特有的蚀骨神砂功自是以北苍玉山功为基与南疆毒功同时创出的绝学罢了,当然耶律太师年轻时游走南疆各地,自然学得毒功巫蛊之术,不然何以成为辽国太师。”

    他说话至此,微微一顿,淡淡一笑,彷佛在谈笑风生般地在叙述一件事,沉着淡定,已然超越了此刻的年龄局限,淡淡然道:“概不论是耶律太师还是北苍派,都与这血案有脱不掉的干系。”

    说着他身子朝向耶律俨,正色道:“当然我相信身为辽国太师的耶律乙辛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挑衅宋辽之间的斗争吧,故而按推测,幽都府金陂关镇血案现场发现的北苍银臂钏自然是铁证如山,与之相呼应,自然能佐证北苍派有意挑起辽宋纷争,襄助大夏,此等虎狼之心,自是昭然若揭。”

    此言一出,如此严密谨慎的推论,让众人深信不疑,不由骇然,目光如炬,直望向郗天肃。

    郗天肃更是打了一个寒颤,身子微微后仰,定睛看向扈力钦,心中暗骂道:“好小子,竟然扯上了耶律乙辛,这招自是很让耶律俨这小子受用多了,看来一石二鸟之际,既让我北苍派在正道各派与辽宋两国名誉扫地、难以立足,亦可襄助耶律俨铲除耶律乙辛,若是铲除不了,也让辽国之主对其产生疑虑。”

    王介甫似乎有点半信半疑,不禁开口问道:“那死状犹如被妖兽啃噬,还有那尖锐武器刺透胸膛又做何解释呢?”

    “九天魔叉!”

    突然传来一句女声,声音细腻且动听如流水叮咚有节奏,又清冷地毫无一丝丝暖意,众人闻声感觉无比沁人心脾,皆循声看去。

    原来是早已端坐一旁,一直缄默不言的舒晴,突然冒出一句话,真得是震惊四座。

第九十章 公道

    扈力钦嘴角浮起丝丝笑意,点了点头,目光微微扫向舒晴,语气肯定地说:“不错!舒宫主一语点中这血案的关键,其实七年之前,这遗落百年的乾坤神兵‘九天魔叉’便被北苍派郗氏父子在北冥之地寻得,若要人证,我便是在七年前看着郗程南拿着那把‘九天魔叉’杀死我祖父扈相农的人证,当时我祖父死状亦和今日死难者相同。”

    说到此处,扈力钦无法再言语下去,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眶中隐约闪烁着泪光。

    他缓缓抬起头,希望自己的泪水不要在这个大快人心时刻掉下来,一下子陷入沉默。

    舒晴微微抬头注视着他,微微蹙了蹙秀眉,似乎她早已看穿了这个素灰少年不可名状的忧伤,冷冷的目光转瞬间柔和起来。

    扈力钦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动容道:“这些年北苍派做了什么所谓正道义举,不需要我这个小辈一一列举,但是有三件事,扈力钦作为六空派掌门,更当在王丞相和炎钰真人面前道来,其一:私藏九天神兵,欲意何为,其二:陷害六空派造反,党同伐异,有何道德仁义一说。其三:北苍派和魔教四大长老之一的苟一勃互相勾结铲除异己,杀害正道各派人士。”

    炎钰目露精光看向郗天肃,冷冷道:“扈掌门所言当真如此?”

    郗天肃被这一问,浑身汗毛竖起,急道:“九天魔叉确实在北苍,可是家父早想归还逍遥门,只是匆忙之下忘记了。”

    这理由说得有些牵强,只听炎钰冷冷哼了一声,郗天肃连忙说道:“来日必当奉还,还请炎钰真人切勿怪罪北苍,北苍一直都是以逍遥门马首是瞻。”

    “扈掌门!六空造反刺杀圣上有何冤屈,请速速说来,好让本相回京禀告圣上,还六空派一个公道。”王介甫似乎早已对郗天肃的奉承言语不耐烦,马上截口道。

    扈力钦听到王安石对自己说出这番话,心中莫名激动,彷佛蒙受的一切冤屈一切罪责即将结束了,心中暗暗高兴。

    这跃然脸上的喜悦之情,让这个一直压抑在自己心口的愤懑之事的素灰少年第一次露出如此灿烂而迷人的笑容。

    须臾,他敛了敛笑容,正色道:“当初陛下受刺之事,当时御前豹狮二将都是一等一的修真高手,但是死因都是胸膛被‘九天魔叉’刺穿,伤口处、脸部都有青黑之气,这些都是北苍所为,想必王丞相应该明白各中缘由吧。”

    王介甫点了点头,只听扈力钦续道:“当时北苍派假扮六空门人扰乱圣上皇驾,实则是北苍派三代大弟子高沛风所为,因为高沛风母亲为契丹人,故而胸口刺有狼头纹身。”

    “不错,据御前龙虎二将所言,在与刺客搏斗之中,无意中

    扯下那为首之人的衣领,确实身上有狼头纹身,只是当时不知北苍派以九天之神兵杀死豹狮双将,所以皇上龙颜大怒之下一并都把罪责都安在了六空派头上。”王介甫仔细联想,缓缓说道。

    郗天肃昂头挺胸,冷冷笑道:“嘿嘿!太可惜了,沛风确实是契丹人,但是你扈力钦何尝不是半个契丹人,难道说那胸口刺有狼头纹身的不是你吗?”

    扈力钦一边解开衣服,一边说道:“不错!我娘亲确实是契丹耶律王氏后人,说起来,还算耶律俨丞相的表姨母,但是我爹爹一心向宋,未曾为我刺这狼头纹身。”

    说话间,他缓缓将上衣拉下,袒露着毫无任何痕迹、甚至就连刀伤都无的胸膛给众人看。

    这略微瘦弱的肩膛跟契丹人壮实健硕身板相差甚远,不禁引来四周契丹将领的鄙夷之色,而舒晴身后都是些清心寡欲的女子,更是守礼之人,皆掩面不敢望上去。

    只有少不更事的小师妹杜蔓饶有兴致地注视着扈力钦毫无遮挡的胸膛,似乎非常好奇且兴奋,还发出惊奇笑声。

    舒晴清冷的容脸又冷了几分,微微轻咳一声,道:“小蔓,非礼勿视。”

    杜蔓嘟起嘴,嗔道:“为啥不能看嘛,师姐你不也有看,难道说师傅规定只有掌门人才能看的。”

    这话一出,确实是把舒晴说得有些语塞,舒晴徐徐阖起冷眸,原本清冷的玉颜上微泛起红霞,心中却莫名娇羞,但却不自知。

    扈力钦见众人神色有异,都是瞠目结舌,满目尽愕,他缓缓穿上衣服,道:“若是郗少掌门还要强行狡辩的话,那唯有找高沛风对峙。”

    耶律俨忽然手掌拍了三下,这时两个契丹武士押着瘫软无力的高沛风进来,将他放在台上,只见高沛风攥掌成拳,双唇微微泛着青黑之色,只是不怎么明显,他蹲坐在地上,靠着身旁契丹武士的臂力强撑起来,郗天肃看到高沛风,心中大感不妙。

    扈力钦上前毫不犹疑地扯开衣口,露出了高沛风胸膛,俨然栩栩如身的狼头纹在他胸口之上,众人大惊失色。

    王介甫目透愕然,问道:“高沛风!可是你假冒六空弟子行刺陛下。”

    高沛风看了一眼扈力钦,无奈点头,郗天肃愣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神色黯然,缓缓摇着脑袋。

    只见扈力钦微微上前附耳对高沛风小声说道:“我这七杀毒掌其实没有任何致命危险,不消三天,毒性自然会褪去。”

    “你!你!你!”

    高沛风心中暗呼上了扈力钦的大当,从牙缝中硬挤出几个字,但是这一激动下,血液循环加快,更是将一口血涌上了喉

    间。

    他涨鼓着两腮,生生地将那在胸口翻腾蹈海的血气压制下去,无奈地被两个契丹武士拉了下去。

    炎钰捋了捋胡子,问道:“郗天肃你还有何话说?”

    郗天肃摇了摇脑袋,更是无话可说,将如刀阴冷锐利的目光望向扈力钦,只听炎钰对王介甫道:“北苍派也算人界屈指可数的正道之派,如今竟然做出此等恶行,自然是要受正道之士口诛笔伐,至于郗天肃还得由王丞相押回汴梁,交由大宋皇帝处置,还六空一个公道。”

    王介甫点了点头,附和道:“ 介甫亦有此意。”顿了顿,道:“但是,还是让郗天肃先回北苍,将九天魔叉归还逍遥门,这才是大事,等到归还之后,再让郗天肃自请罪责。”

    郗天肃点了点头,似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附和道:“这主意甚好,天肃先与炎钰真人回北苍,归还神器之后,自当去开封请罪。”

    炎钰沉思片刻,注视着扈力钦,问道:“扈掌门你意下如何?”

    扈力钦拱手行礼道:“一切听从真人吩咐!”

    ※※※

    梵音山。

    此山被蔚蓝纯粹的莫淡海围拱于中央,直入云霄的山峰让观者不禁望之而高山仰止,可能由于海拔缘故,山之巅处常年积雪,犹如清丽脱俗的女神绝世容颜上罩着一层雪白色的轻纱,美丽中带着让人无法窥探的神圣且不可冒犯的神秘之感。

    梵音山直上,无所曲折,山中香木繁茂,山四面四埵突出,有四座梵音宫殿,山基有纯金沙。

    要上梵音山自然有通道,它有上、中、下三级“七宝阶道”,夹道两旁有七道宝墙,每一道宝墙之后都有一个光道,通往下一个阶道,但是要使出每一道宝墙确实有些困难,因为基本都是一样,其间之门、墙、窗、栏、树等,皆为金、银、水晶、琉璃等所成。

    其中每一个通道的过程之中都有肉眼看不出七层栏楯带有杀伤力,目的就是为了阻挡不请自来之人进入梵音宫。

    除此之外,还有七重罗网,至于所谓七重罗网便是九宫算术设下七大结界,也是为了阻挡邪魔外道侵犯梵音仙境。

    如果走过七宝阶道,看到了七重行树,那里花果繁盛,香风四起,无数之奇鸟,相和而鸣,正中了那句老话:“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梵音宫便在其中。

    好一个人间仙境。

    云雾渺渺,将整个梵音山笼罩其中,更添上了朦胧之美,隐约之中在莫淡海对岸有一小舟,直直滑向之海中心的梵音仙境的山麓。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337/ 第一时间欣赏乾坤清胤最新章节! 作者:古月庸歌所写的《乾坤清胤》为转载作品,乾坤清胤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乾坤清胤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乾坤清胤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乾坤清胤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乾坤清胤介绍:
坤作,厚德载万物之灵,乾元,自强修仙道之始。官场,是清?是浊?江湖,是侠?是匪?仙途,是长生逍遥?还是大道无情?不明不白间,青衫读书人已然踏上仙途,历人心之险恶,结兄弟之盟义,怀行侠之疏志,然,异变,背叛、欺骗、罔心,一连串的阴谋接踵而至乾坤清胤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乾坤清胤,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乾坤清胤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