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乾坤清胤TXT下载乾坤清胤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乾坤清胤全文阅读

作者:古月庸歌     乾坤清胤txt下载     乾坤清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竹人

    郭大成宽额上已然布满汗珠,一向自恃臂力无敌的他,已经出现了体力透支的状况,在与狄印四拳相击相抵的过程中,好像从对方的拳劲飙出贪婪霸道的戾气。

    这戾气恍若无形的漩涡在一点一滴吸纳自己体内的真气与戾气,显得有些力竭遽然收拳。

    可惜游戏规则不是这么玩的,先撤拳的那一方,无形之中会受到强大的内劲宣泄,这无形的反击之力就像无形的鞭子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抽打在郭大成的胸脯上,他连连趔趄退后数步,一阵阵撕裂般地痛楚从胸肺处传来,他剧烈咳嗽,气血被这一劲力激荡下,不停在胸口翻涌鼓捣,一声猛哼下,郭大成从嘴里呛出淤血来。

    狄印缓缓收起拳势,嘴角逸着从未有过的得意之色,在从前,他可能是三个兄弟里最弱的,甚至也是北苍派修为最弱的小师弟,可如今他拥有势不可挡的力量,让他有了所向无敌的自豪感,此刻的他毫无顾忌的望向眼前这个手下败将。

    而郭大成双目失神地看着眼前的狄印,丝毫不信前面所发生的一切,他竟然输给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身为沙鹰帮的前副帮主,他何以面对九泉之下的恩师,何以面对一直将自己奉为崇拜者和引以为傲的弟弟。

    他双眼布满血丝,紧紧咬着钢牙,发出咯咯的愤懑之声,他豁出了最后一丝丝努力,宁愿战死,也不卑微的活着,他抽出了插在腰间的短刀。

    白芒一闪,“嚯”的一声,那短刀随着他的厉啸之声,汹涌舞动,大开大阖直直劈砍向狄印脑门,恨不得像当初自己失手劈开自己弟弟一样将他劈成两半,可惜世事并非总是让人称心如意的,狄印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他也会予以反击,并且非常迅猛的带着报复怨怼之气给敌人重创。

    血红之芒大盛,“噼啪”一声,一个斧子不重也不轻地击打在那短刀之上,直直将它劈成两截,郭大成在那劈落一

    瞬间,手臂受其余力影响,霎时整条手臂如遭电击般一阵酸麻,他哐然丢弃剩下残余半截短刀刀柄,还不待他抬头。

    狄印杀气大盛,一脚着实踢中郭大成的胸膛,郭大成一个仓然跪地。

    “哈哈哈哈哈!”

    一声得意狰狞狂笑响起,狄印恍然变成了嗜血之徒一般,戾气笼罩他的全身,形成如电的光罩,这连在一旁站着的萧戊曦都不由一怔,这个瞬间判若两人的狄印,彷佛迷失了曾经的憨厚与善良,一下子变成无情的死神,正在举起手中的死神斧头,朝那个早已无还击之力的郭大成砍向那一斧,她不禁轻轻低呼:“狄大哥!”

    “嗡”地一声斧鸣,斧子彷佛失去了控制,失去了血红之芒,瞬间黯淡无光,它在跟狄印进行殊死的较量,狄印只是觉得奇怪,原本充满力量的斧子,一瞬间变得柔和,变得软趴趴起来,彷佛一名及时回头是岸的边缘少年,忽然被自己的良心召唤回来。

    狄印也出现了犹豫,顿时灵台一阵清明,正当他踟躇徘徊之际,郭大成毫不犹豫地拾起地上的半截短刀,没有任何阻挡的插进了狄印持斧的手臂肉里半寸,甚至连手臂骨头都森然暴露在外面。

    “狄大哥!”

    萧戊曦一声呼喊,他捂着嘴,彷佛对眼前发生的产生了质疑,她跑到狄印身旁,扶着他的另一个手臂,泪水好不争气地从眼眶中涌动出。

    狄印听到了伊人的呼喊,身子微微一颤,只是一声猛哼,紧紧咬着牙关,倔强地忍着切肤之痛,持斧的手臂瞬间垂到了他的裤管旁,殷红的血水涌了出来,顺着他手臂的垂放姿势,有的一滴一滴的溅落在草地上,染红了一片绿意,有的沾染了整个斧身斧臂。

    原本暗淡的斧子瞬间激射着别样耀眼的血红光澜,莫名的魔意从绽放着血红光晕的斧身涌向自己的灵台,好像此

    刻的自己正在和死灵屠龙斧血肉相连。

    萧戊曦从怀里拿出一瓶止血散,小心翼翼地洒在狄印的手臂血口上,生怕弄疼了狄印,此时的她根本不像当初看穿生死冷静的道医弟子,而只是一个心如刀割、惧怕死亡的小女子罢了,她两颊不禁滑过两串泪珠,她缓缓地包扎着伤口。

    狄印即使此刻很痛,却心中生出暖暖的欣然之意,他畅然笑道:“我是狄印,这点疼痛不算什么?”

    萧戊曦知道狄印在安慰自己,她缓缓摇了摇头。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狄印没有丝毫的杀伐之意,徜徉着无与伦比的满足感之中,甚至于短暂性忘记了前面发生了什么,似乎郭大成就是一个空气,他的眼里只有他的曦儿,什么报仇,什么还击,都没有她来得重要。

    萧戊曦缓缓扶着狄印准备离开时,当走了十几步,萧戊曦一股莫名怅然若失感涌上心头,她摸了摸怀里的小竹人,极力回想下,原来刚才拿止血散时掉了,她慌张地往回跑。

    它,静静地躺在草地上,等待它的主人。

    那激动而兴奋喜悦的目光凝在了那小竹人上,萧戊曦欣喜若狂,带着失而复得的心情,缓缓蹲身捡起了那个小竹人,将它捧在手掌心轻轻爱抚着,嘴角瞬间凝固了这抹美丽幸福的笑容。

    千金难买伊人一笑,狄印兀自站在远处,畅然一笑,那笑容是那么的灿烂、是那么的纯粹。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暗涌的杀伐悄然袭向萧戊曦,萧戊曦却毫无察觉。

    一具尸体轰然倒在自己身旁,萧戊曦诧异地起身避开,那个尸体是郭大成,只见他尸身趴倒在地上,背部有一条可怖的狭长血口。

    这血口深达五寸,几乎可以说是穿透了五脏,它依然激射着还未散去的血红光澜。

第一百零七章 邱荷

    郭大成双目瞪圆,瞳孔放大,透着不甘与不服,似乎一点都死不瞑目。

    萧戊曦似乎明白了他的死因,她螓首回望,一个壮实少年立在离自己五丈远的地方,他手中紧紧握着一把斧子,斧子不停流转着血红光晕,做出一个挥斧的姿势,饶是郭大成想对萧戊曦不利。

    狄印盛怒之下,一斧子血红光弧飙中郭大成后背,他轻轻喘着粗气,双目激射着血红色的光芒,透着忿怒的戾气。

    当这双充满杀伐而狰狞的眸子当中投射着萧戊曦的身影时,红芒尽散,恢复一如往常的憨厚与朴实,那干净的神情又看到了希冀之光回来了,他释然一笑,笑容干净而充满朝气,仿佛灿烂的阳光又占据了他的嘴角上。

    “曦儿!你好傻,为了个小竹人连命都不要吗?”狄印缓缓走向萧戊曦,责备道,但言语中透着得意之色,仿佛很享受似的。

    萧戊曦亦慢慢走向这个朴实少年,双手紧紧握住那个做工简陋的小竹人,嫣然一笑,灿如蕙兰,淡淡然道:“是啊!我好傻!我竟然会爱上一个普通的、臭臭的、平凡的小竹人,连命都不要了,真的好傻好傻。”

    这话说得让狄印着实高兴,狄印忽然加快了步伐,难掩心中的喜悦,哂道:“真的吗?难道你真不嫌弃这个小竹人吗?它没有葛木头那般的超凡悟性、没有他满肚子的墨水、也不像扈狸头那样一出生就注定是未来六空派的掌门,你不怕爱上这个竹人,就得去养猪就得下田做农活,变成了一个黄脸婆吗?”

    萧戊曦没有停下了这个步子,缓缓笑道:“当然不嫌弃,因为我喜欢它的朴实、它的纯粹、它的豪爽,就算变成黄脸婆,就算去养猪,就算下田,我也非常愿意的。”

    狄印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涌来的那阵狂喜,他忽然丢下手中紧握的三板斧,跑上前去,将这个娇小美丽的青靛女子拥入怀里,他兴奋地眼眶都飙出热泪来,可能喜极而泣吧。

    他根本不相信,上天一直都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而自己都一直不敢去追求,像被束缚的野马,而此刻这匹野马挣脱了桎梏,在自己心间那个美丽的草原潇潇洒洒、疯狂地奔跑着。

    “曦儿!你别喜欢那个竹人,我真的好喜欢你!你做狄印的媳妇吧,我会用我的生命去保护你、爱护你。”

    萧戊曦没有任何犹豫,她重了重点头。

    两瓣狂热的唇忽然封住自己的樱口,那种热恋的火焰瞬间点燃了她的身体、让自己无法呼吸,她怔然挣开手中的小竹人,紧紧用自己的荑手将这个有着宽厚胸膛的大竹人抱紧,渐渐迷醉在这甜蜜炙热拥吻中。

    那个小竹人就静静地躺在草地上,它笑了,原本只有一双墨点眸子的它,不知何时多了淡淡殷红色向上翘起的笑容弧线。

    原来一位青靛色衣裙的少女为自己心爱的少年包扎伤口时,无意间手中染上一个殷红的印记,才使得这个小竹人无意中拾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夏风拂过,竹人的笑容是在为这一对男女的感情给予祝福和见证。

    ※※※

    凤翔府辖地,秦风岭。

    临近黄昏,夕阳的余辉染红了在蓝天里游荡的白云,还替它们镶上了亮晶晶的花边,这几块白云一会儿就幻成了玫瑰色的晚霞。

    山岭地势不高,翠林叠障,但一眼望去,秦风岭边缘不高的山脉植被茂盛翠绿,而越靠近内部,植被越是稀疏,几乎都被土黄色的山岭所替代,莫非是外缘有河流经过,所以绿荫繁茂,彷佛一片绿带环围着一颗土黄色头颅的颈部。

    天际划过四道流光,倏然降落,化为人身,是三女一男,只是三女皆身着如雪白裳,而那少年一袭素灰衣衫,背着一把‘宿铁刀’,目透谨然翼翼环顾四周陌生环境,紧抿薄唇,双瞳在一番巡视之下,瞳孔缓缓收缩,似乎心有所想,低首神游之中,这素灰少年正是扈力钦。

    其中年龄最小的白衣少女便是杜蔓,只见她心系包裹里胀鼓鼓的水囊,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夷然道:“邱荷姐,二师姐和母狮子呢?”

    邱荷环顾四周,却是不理会杜蔓之语,而杜蔓身旁立着一直缄默清冷的美丽女子,她纤细的五指包裹着一把亮起淡淡紫色光波的唤叫梵姝的仙剑,她抬起低首的眸子,缓缓将清冷的眸子扫向邱荷,漠然道:“阁下假扮本门弟子意欲何为?”

    平淡冷冷的语调中隐隐透着咄咄逼人、毫不妥协的威慑之音,让听者不由肃然起敬。

    这话一出,饶是把一旁的杜蔓弄得一头雾水,下意识地紧握手中的银白长剑,长剑剑柄系有紫色剑穗和铃铛,随着她的紧握剑柄这一举动,亦随之响起无规则的“嘀铃铃”的铃声,这天生训练而成的敏锐感有时候会认为她有些神经大条,但是这一个时机却尽显她机警、灵敏的一面。

    “哈~哈~哈”

    那个被称为阁下的‘邱荷’轰然发出诡异的笑声,声音忽如男音的低沉、又忽然变成女声尖锐细嗲,几个起起伏伏的变化之后,便没有任何转圜变化,定成带着嗲细腔调的男音,除了声音发生了变化以外,‘邱荷’周身被一团金色光雾笼罩,隐约间她的身材拔高扩大了一倍。

    这团光雾俨然凝铸成身着广袖黄衫的相貌俊美男子,那双深蓝色的眼眸透着一股诡异,刺着波谲云诡的两抹云岚于两额,他的笑意彷佛在他两弯细细的淡眉上徜徉着,而血黑色的双唇逸出轻浮的笑意。

    他目光不离舒晴,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颇为满意地鼓掌,道:“

    果然是梵音宫宫主舒晴,久闻作为神州第一大禅宗佛派,但凡宫主若过了二十岁,便要斩去三千烦恼丝,可舒仙子这般貌美,若是剃度入佛,岂不可惜了?”

    舒晴冷冽的目光依旧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涟漪与波澜,仿佛他说得跟自己无关似的,她轻轻一笑,冷如千年寒冰的笑意,让人不由肃然起敬,她浅浅一颦,冽似万年冰雪瞬间碎裂的锁眉。

    她的目光缓缓移到了紧握的梵姝仙剑,感受着仙剑传来地细微颤动,冷然道:“舒晴只是佛门弟子,称不上仙子道号,只是五玄子道长,你贵为逍遥门第二代弟子,何以修习媾术淫*乱佛仙鬼人四界?”

    五玄子不怒反笑,温然道:“舒宫主何以如此绝断呢,不知令师亦真师姐又以什么陈词官调污蔑于我?”说着他缓缓垂首,一副大受委屈的模样。

    杜蔓实在是受不了这副模样,心中气愤难平,啐道:“哼!有什么好委屈,我师傅从来都不会污蔑任何人,特别是你这个大**,我舒师姐六根清净、心向我佛,你休想染指。”顿了顿,冷冷一笑,道:“呵呵!还好师傅托两位师姐前来告知,不然我们真会中了你这**的诡计。”

    这一语点明各中来龙去脉,五玄子半信半疑地说:“是吗?那为何不早早揭发我,何必跟我来此呢?”

    扈力钦缓缓走上前,咧嘴笑道:“如果不这么做,怎能请君入瓮,这招叫‘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他顿了顿,温然道:“其实你这个假邱荷来得就稍晚那么几步,只是若干日前,我们已经和沈席主到处散布九天魔叉消息,而我们一直故意装作不知,并且在此设下天罗地网,希望引蛇出洞,我们没引出那个手持九天魔叉之人,却引出了你这只大淫蛇。”

    舒晴缓缓看向扈力钦,回想半个多月前,离开辽国后,先后遇到沈护与扈力钦两人,几番打探九天魔叉无果,幸有扈力钦想此引蛇出洞之妙计,莫名之中对他增加了几分好感。

    天际飘然降落两个人,正是邱荷与沈护,于此同时一批身着铁甲、手握铁剑的剑尊门白兑席弟子已经团团将此地围成一个圈,每一个白兑席弟子的白袍胸口上都绣着兑卦图标,周围树上潜伏着弓箭手,也箭矢搭在弓弩上,齐齐瞄准五玄子,彷佛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沈护手中‘兑泽剑’高高举过头顶,“哐啷”一声,四周剑尊门白兑席弟子手中铁剑齐齐出鞘,整齐划一的声音,不禁让观者闻者暗暗叫好,是经过多少年秘密训练的奇兵。

    剑尊门作为神州第一大剑派,门下有八大席主,分布神州各地,真得可以说是“南临大理、东横宋海、西入夏国,北逼契丹”,同时每个席主的席下都培养了一批精兵强将,个个剑法超群、轻功了得,若是上阵杀敌,真可谓以一敌百,万夫莫敌。

第一百零八章 符阵

    扈力钦心中暗暗勉励自己,若是将来重振六空派,他也要训练一批精锐的死士,在这个群雄并立、混乱江湖的大潮流时代,天下第一不是值得炫耀的本钱,而是成为天下第一的帅才,方是上上之策。

    “呵呵!就凭你们区区白兑席的几十只虾兵蟹将,便能挡得了我五玄子吗?你们可别忘记我恩师是当世神州四大地仙之一的紫阳真人。”

    五玄子张望周围紧张局势,心中依旧平静如水,毫不惧怕,冷笑道,此言一出,尽透猖狂、嚣张之意,他长袖往后悻然一摆,自是冷眼望之愤然不语。

    扈力钦漠然道:“是吗?若是对你实施太过简单的办法,岂不小瞧了自己?”

    他眸子印刻深深的自信,微微翘起的嘴角逸着讥笑,一顿一字道:“八门五毒灵符阵!”

    随着扈力钦双指轻轻向上一扬,指令一出,四周弓箭手颇有默契地射出手中箭矢,万箭齐发,犹如箭雨簌簌而下。

    五玄子拂起双袖欲挡开箭雨,他大怔,那箭雨的目标竟然不是他自己,而是在他四周距离自己两丈远的每一个角落,斜斜地朝土地射向一箭,每一支箭在射出去的那一刹那间,在半空中爆开,升腾一团浓浓刺鼻难闻的青烟。

    不由分说这青烟含有剧毒,除了五玄子以外,其余都好像做好了二手准备,都是一条绢帕包住口鼻,舒晴俨然清秀脱俗的脸庞上罩起了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

    清风徐来,不经意间撩动那抹罩着绝美冷艳倾世容颜的舒晴,若隐若现、朦朦胧胧的美丽,细眉如画、凝眸剪水、朱唇外朗、皓齿內鲜、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阳映雪、颦眉之下,犹生爱慕之心。

    若说萧音音美貌倾城倾国,她则是脱离浊世凡尘的一朵芙蕖,拥有着倾世绝尘的美丽,却冷眸澄澈投过轻纱,冷艳藐视凡尘一切污秽与不堪。

    扈力钦原本镇定自若的眸子在舒晴面前停留了刹那间,仓促低首,眼中闪过莫名的惊慌与失措,他轻轻一抿唇,当抬首望向五玄

    子时,慌张的神色又被镇定自信给取代。

    只见五玄子四周插着成千上百把箭,箭矢仍然弥漫着那团刺鼻的青烟,对于修道已达即将入人仙级别的五玄子,这一点毒气,似乎只是轻轻挠了挠喉咙,引起一阵短促的轻咳罢了。

    可是,好戏还在后头。

    扈力钦骤然阖目,身躯浮空而起,双手捏起法印,一团光花搓揉间惟妙惟肖地从指缝间凝铸飘浮于半空之中,“噼啪”一声,爆开成几十道光束坠下。

    倏忽间那几十支冒着青烟的箭矢犹如注入一道灵符,不约而同齐齐铺展开几十面旗子,旗子上一道方形青纸灵符作为旗子,迎风而飘扬。

    随着扈力钦手中法印散去,徐徐将双臂伸展开来,一泓蓝波舒张开来拉成一弯弧,分散成数十道流光散射如淬火般引燃了每一面方形青纸灵符的旗子,旗子上以草书行云流水般地泼墨字号骤然亮起金芒,四面八方的灵符金芒射向半空,在半空中心聚集起来。

    即将形成金色空罩将五玄子吞没时,五玄子旋身飞转,身化雷光疾速闪动,只是这灵符金芒仿佛预料到他有意寻找旁边的缺口逃离,颇有灵性地扩张开灵符金芒的范围丈许,这速度早已超过了五玄子如闪电般的身法,五玄子气急败坏之下,长袖袖口涌起一股劲流漩涡。

    “呼哧”一声,一旁离他最近的杜蔓娇小身躯如飘浮的蒲公英,冷不防就被吸到了五玄子的手掌之下,五玄子单掌成爪,彷佛老鹰抓小鸡般死死地抓住她的肩头。

    舒晴清喝一声:“小蔓!”

    她不再多想,翩若惊鸿地一抹白影也吞没进这混沌的灵符空罩内。

    扈力钦见状大感不妙,急急收住手中法印,停下灵符意念设阵,在最后即将收拢封闭的紧要关头,进入自己设的八门五毒灵符阵灵符金芒空罩之内。

    灵符金芒空罩彷佛吃饱喝足了,光芒急剧收敛成一个星点掩埋进草地内,一切恢复了平静,什么都没有,地上没有插着射出的

    箭矢,没有灵符旗子,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追寻的痕迹。

    “糟了,都进入了八门五毒灵符阵内。”

    沈护持剑跑上前,想抓出一丝丝可寻觅的痕迹,却也扑了一个空,他失落地看着眼前空荡荡的草地,幽然道。

    八门五毒灵符阵是解仙毒鹰邪王的得意阵法,近三十年的研究,将天巫番外门的灵符鬼阵与五行及五毒之术相结合而成的,并且参照了梵音宫的七七生相之道,形成的一个具有威吓群魔、震慑众仙之能的阵法,只是作为毒鹰邪王嫡传弟子还不到两个月的扈力钦来说,施行起来威力必然不及于毒鹰邪王,更别谈要充分发挥此阵法的精妙之处。

    ※※※

    秦风岭,赤霞峰。

    山体雄伟,势如屏壁,山腰处屹然而立着飘逸黄衫的五玄子,他单掌紧抓着杜蔓,小心翼翼地寻觅着前方的道路,毕竟整个秦风岭都已经设下了奇妙阵法,眼看这天色昏暗、暮色四合,惊起一片昏鸦‘呱呱’凄厉叫声。

    “妖道,留下我师妹。”

    舒晴与扈力钦紧随其后,舒晴冷眸中透着一丝忿怒之色,梵姝彷佛感受到主人的异样情绪,大放紫色光芒,照亮了舒晴与扈力钦两个人的身影,她冷冷清喝道。

    声音冷冷如冰,隐隐透着切雪斩冰的干脆与决绝,毫无余地的语气,音色柔和清脆,若是这音色配上温然柔情,那是多么动听醉人的声音啊。

    五玄子闻声转身,而杜蔓还不等他反口说话,不停抖动香肩,希望寻个机会挣脱他的魔爪,嘴里啐骂道:“快放开你的脏手,等你这厮何时落入本姑娘手里,我非得把你的手剁成稀巴烂不可。”

    “哼!小丫头口气倒是不小,不过得等你有命再说吧。”

    五玄子哼然说道,说罢之后,脸色骤变,双瞳顿缩,嘴角浮起一丝丝诡异妖魅笑意,甚是得意。

第一百零九章 梵姝

    一束流光慢慢沿着他的肩臂瞬息间在五玄子五爪指缝爆射出数抹金澜,原先还要破口再骂几声的杜蔓彷佛被抽去体内活跃精力似的,弯翘的睫毛下倏然失神的双眸,小腹中一缕金波瞬间流过喉间,眼看着即将要从口舌中迸射而出时。

    扈力钦大叫不好,原来五玄子在吸噬杜蔓的体内的真元与纯阴魂体,心中愤然而起的怒气,他以宛若踏云浮空的神仙般地身法欺近前去,一记大喝:“七杀毒掌!”

    挥掌拍出的掌风阴柔且诡异莫测,而后‘嗤嗤’作响的一股灼流随着扈力钦身子即将斩落于五玄子正在输功运劲不停绽放着金色流光的手臂。

    五玄子虽然意犹未尽,但必须无奈收势撤掌,在杜蔓软绵无力的娇躯即将倒地时,扈力钦见状右臂臂弯一环,稳稳地揽过她的腰枝。

    早已体内真元涣散、精气亏损的杜蔓,整个身躯的重心压在了扈力钦身上,螓首靠在他的胸膛上。

    原本透着无奈与疲倦的眸子隐隐散发着别样的异彩,凝眸望着眼前这个素灰少年,说不尽、道不清的情愫如蚂蚁般在她心房钻爬,碍于略显沉重的眼皮再也守不住这排山倒海般地倦意,缓缓陷入昏睡之中。

    舒晴见杜蔓安然无恙后,暂且舒了一口气,但想到方才五玄子毫无人性的手段去剥夺无辜性命,一股无名怒气涌上心头,手中梵姝仙剑早已按耐不住,发出阵阵颤鸣,紫色光华幽然从剑身绽出。

    铿然出鞘的梵姝露出通体银白如雪的真身,即使通体银白如雪,却罩着紫色流光,紫波淡淡流转,隐隐蕴含着强大灵力,仙剑之威是不可小觑。

    这是一把上千年前乾坤子留下的仙剑,一直在梵音宫历代掌门的手中传承下来,只是现在手持仙剑的是这个年轻冷艳的梵音宫新任掌门舒晴。

    她手中不仅是一把撼天动地、辟魔斩神的千年神兵,还是一个千年禅宗佛派的责任与使命,她赫然举起神兵梵姝,淡紫色的光辉流转在她白皙的指缝掌心中。

    她猛然握紧剑柄,白衣蹁跹,清冷的紫色光辉一瞬间照亮了逐渐昏暗的苍穹,神秘优雅的淡紫色光辉与舒晴那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相互映衬,她修长的身姿立于石巅上,神秘中尽显优美动人。

    高傲的梵姝随着主人的手昂然凝聚着无穷灵力,划破半空中肃穆的气场,斩下这势不可挡的巨剑之威。

    五玄子自

    是晓得舒晴的修为虽不及亦真神尼,但有梵姝仙剑之威,十个他都不敢正面挡剑,否则必然会成为这摧枯拉朽的剑威之下的亡魂,他身形及时闪躲,隐没起来,不见他黄衫衣袂一角。

    “轰隆”

    一声惊天巨响,如山崩,如地裂,响彻整个幽静的秦风岭,烟尘滚滚,石屑纷飞。

    这憾天劈地的一斩剑力,这呼之已出的剑威顷刻间将这些草木尽数分筋错骨,几乎毁之殆尽,余势之外犹在。

    盖不说十几棵笔直修长的树木硬生生被斩成半截,余势依旧能够以摧枯拉朽、削峰劈岭之威将山壁劈出深达六丈多的鸿沟,但这剑锋之利却不留痕迹,宛如这鸿沟是千万年前地壳运动变化使然,真乃鬼斧神工,只有仙剑梵姝以它蕴含着千年的无穷灵力才有此移山造化之功。

    五玄子身影如鬼魅般飘然而出,双目闪过一丝丝诧异,望着这山壁裂沟许久的双瞳,微微收缩,而后,移向了身后那个白衣如雪的只有十七八岁的美貌绝尘女子,他诧异,他瞠目,这一剑之威,于五玄子而言,恐怕只有逍遥门的祖师爷逍遥子这样的跳出三界五行、真身不灭、道行高深莫测、神通广大的神仙级别之仙人可以与之抗衡。

    莫非这个绝尘少女已经将梵音宫的掌门级别方可修炼的梵览摩无上心经达到第八层,方有御神剑而不伤已之力。

    他以神识一扫,此女确实已然臻至‘神盈’之境,假以时日,定能凌驾于‘地仙’级别的修道者。

    舒晴挥出那一剑虽然不是很吃力,但清秀的玉容上流出晶莹剔透的香汗珠粒,毕竟以她如此年轻的修为能够驾驭梵姝仙剑已属万幸,御剑之人必须能承受住仙剑之威的同时,也要防止仙剑余势侵蚀自我灵台。

    常言道,物极必反也!

    而一旁站立观战的扈力钦更是惊讶与错愕,他蹙眉凝视眼前这美丽清冷的女子,只是她的眼眸里没有望向自己,只是低着螓首,端详看着彷佛与她血脉相连的梵姝仙剑。

    梵姝剑尖轻轻靠在地上,幽幽的紫光依旧流转波动,那是一把通体银白如雪的仙剑,却罩着一层紫色光辉的灵芒,由于剑尖轻轻触靠在地上,它却如电焊般深深地给它烙开一条浅浅的裂缝。

    扈力钦忽然想到了同为千年乾坤仙家神兵的‘琅琊仙刀’,若是自己能够找回这祖宗留下的仙刀,那么是否

    他也能够成为同舒晴这般让人羡慕不已的‘天之骄子’。

    是的,何尝自己和舒晴没有相同之处,同是年纪轻轻便成为一派的掌门人,肩负着光复本派的重任,只是自己现下还是衰微之派的掌门,而舒晴却是神州第一大禅宗梵音宫最为年轻的掌门人,她的修为及其造诣已经远远高于自己。

    半晌,扈力钦那羡艳的目光不知何时定格在舒晴绝美清冷的玉容之上,他心中惊叹着:“美丽就像一把神剑,毫不留情的斩下这倾城一剑。”

    五玄子自此对舒晴刮目相看,再也不敢小觑这只有十七八岁且相貌极美的少女,不能再怜香惜玉、必须毫不留情以技巧性避过这仙剑之威、以修为抢先拿下她,想到此处,雄心滔滔挺起自己胸膛,双眸扬起汹汹的贪婪之色,他捻起鬓角一缕金发,诡异一笑,道:“好个美人如玉,剑如虹,这美人和仙剑,我都要定了。”

    “无耻妖道!”

    舒晴冷冷骂了一句,眸子又是冷了几分,闪着一丝丝恚怒之色,握剑的五指又紧了几分,梵姝又是发出颤动清鸣,彷佛已然进入了备战之势。

    扈力钦横抱起已经昏睡不醒的杜蔓,将她放置安全之处后,缓缓抽出身后的‘宿铁刀’,刀光一闪,喝道:“有本事别欺负女子,冲我扈力钦来。”说着他挺身站立在舒晴身前,身躯在风中屹立伟岸,素灰衣袂猎猎而动。

    舒晴见状先是眸子闪过一抹惊愕,但很快就恢复了淡冷平静的神色,冷然道:“扈掌门不必如此,舒晴虽是一介女流,此番关乎本门声誉之事,断不可由外人袒护。”说着她缓缓持剑上前,与扈力钦并肩站成一排,停下了步子,轻轻望了他一眼,清眸中竟然闪过别样的欣然之色。

    扈力钦却是微微一怔,眼看这白衣如雪的绝尘女子,轻轻往前跨了一步,俨然是不想让自己卷进这场无谓的争斗中,徒增伤亡,徒添是非,但是作为一个七尺男儿来说,躲在一个女子身后,成何体统。

    他跨出了一大步,站在了舒晴的左前方,他手中宿铁刀一挥,刀鸣大作,凛然道:“扈力钦虽然修为不及舒宫主,但是好歹是乾坤一男儿,何惧生死,若是在一旁冷眼旁观,今生枉为七尺男儿。”

    舒晴细细思索他话中之意,又是深深看了这素灰少年一眼,这个小自己几个月的少年,却是一身正义与男子气概,她不再多言,彷佛不再拒绝这个少年的助战。

第一百一十章 霸道

    五玄子以不屑的眼神瞥了扈力钦一眼,又是低首扫了眼那把在神州毫无名声且是普通材质的‘宿铁刀’,眼眸透着轻蔑之色,冷冷笑道:“小伙子,你当你手上拿得是‘琅琊仙刀’吗?何敢与‘梵姝仙剑’并肩一战,真是自寻死路,自找羞辱。”

    扈力钦一点都不受其冷嘲热讽的影响,摇头道:“你错了,刀之威,不再于何刀,而是在心。”说着他缓缓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正色道:“我有信心自己可以使出霸道的一刀,哪怕手中的刀只是废铜烂铁。”

    “霸道的一刀!”

    舒晴玉唇嚅动,似乎想到了什么,或者是扈力钦的一句话轻轻撩起她沉闷平静许久的心弦,她心中默念了几句,脑海闪过一个曾经掩埋在自己心里有着深深质疑与浅浅震撼的画面。

    “不过是你自己不放过自己,那我只能用霸道的一掌让你臣服。”

    一个黑夜无人的街角,一个素灰少年一念之间放弃杀念,放下威猛的掌力,放下那霸道的刀势,淡然若定地说。

    不知何时,舒晴向前迈出一步,不是超过扈力钦的一大步,而是小小的一步,与扈力钦齐肩站立的一步,一向孤傲、冷艳的舒晴还是第一次领情,第一次接受助战,她嘴角欣然轻轻咧着小小的弧度,似笑非笑的容颜上,除了清冷,又多了一抹别样的激赏之色。

    五玄子已然早已不耐烦,两袖鼓胀而起,金芒随着他双掌往外一推,涣散的金色光芒在双掌掌心凝成一团阴阳太极金圈,金圈倏然转动,分射出千丝万缕的光飙,舒晴与扈力钦毫不惧怕,两人颇有默契地对视一眼后,各持刀剑,抵挡来势凶猛且激荡乱射的光飙。

    宿铁刀刀光大盛,扈力钦全力以赴,使出失魂刀决,一记幽冥之声响起,他持刀斜劈,断喝之下,刀身染上了一抹血黑光澜,呼哧而出的多少抹血魂,这霸道的刀决,恍如捣乱过地府,因而无论中砍,斜劈,横削,激荡而出的刀光在半空中凝成几十道血魂,纠缠而上的血魂不但张开血口吞噬扑面而来的光飙,且徐徐逼近,如狗皮膏药般粘附在那阴阳太极金圈上。

    五玄子孜然一笑,双指凝铸出两抹光澜注入阴阳太极金圈之中,而这阴阳太极金圈彷佛被打了一剂猪血之后,威力益盛,极速旋转起来,尽数碾碎粘附在表面的血魂,好个以霸道之轮转撵霸道血魂的气势。

    扈力钦以‘宿铁刀’锵然一

    挥,血黑刀光大盛,刀光与迎面而来的光飙相互抵消殆尽,他继续挥舞刀身,刀尖毫无阻挡插向阴阳太极金圈中央,被这阴阳太极金圈放射而出的庞大灵力牵引住,无法动弹和左右宿铁刀。

    忽然五玄子趁着这空档,单掌呼出一记狂澜,赫然是北斗归阳掌的掌风。

    那缕狂澜如一卷狭长翻卷呈旋螺状的绳墨,直逼向扈力钦,紫色光波彷佛惊涛拍案的潮水,重重地斩断了这缕狂澜,那清冷的女子继而挥动手中神兵之器梵姝,梵姝如抽丝剥茧以紫色光辉刺穿阴阳太极金圈。

    “阿啰跛者娜!”

    舒晴陡转剑柄,换了攻势,口中诵咒,古老的五字真言响起。

    白衣如雪,她手中梵姝向天一指,紫色光澜彷佛撕开了黑幕,天空惨然变色,一道金色光柱破云而下,直泻向这清冷女子所站的方位,她身子轻轻浮在半空之中,双脚踏着一个飚射出金色光波的佛家法印“卍”,恍然凝成一朵青莲,祥和的金光罩在这美丽女子身上,宛如她就是天上甫降临人间的美丽仙女。

    不!脚踏青莲,右手大拇指、食指、小指均竖立,俨然成了庄严肃穆的救世观音菩萨。

    “这莫非是文殊慧剑诀和小月尘心梵音功最下阶吗?”

    五玄子愕然望着这不可思议的画面,他猛一咬牙,下定必死的决心,念起道家法决,双掌注入十成道力,在头顶形成沛然莫御的庞大阴阳太极图作为光盾,用来抵挡来势汹汹的‘卍’字剑诀。

    彷佛间,这场惊天动地的决斗,却俨然演化为声势浩大的佛道两派在修为上的战斗,到底哪一派的修为造诣更受一筹,或许结局不是所想所希望的,但是这位禅宗的新一代的年轻女俊彦的代表,是用心用尽全力,打出最美的一式,文殊慧剑诀。

    这是曾经让梵音宫的创宫祖师婆婆最为骄傲的绝学,也是她能够以一介女流让梵音宫成为与逍遥门并驾齐驱的第一禅宗大派,而此刻酣畅淋漓的诠释这门绝学的是年轻的舒晴。

    舒晴依旧脚踏青莲浮于半空,心神合一的她,以梵姝之剑向前倾力画出一个绽放无限金芒的‘卍’。

    “轰”

    那个充满神圣庄严、焕发着祥和的金光的佛门法印‘卍’如金色云岚重重击拍着五玄子顶头的

    阴阳太极图,而五玄子双掌顶着头顶上的阴阳太极图,不停输送着涌动的真元。

    “咄”

    五玄子口中迸射出一个耀眼金色光辉的光球,他竟然不惜祭出真元与舒晴血拼,眼看这光球融入了这阴阳太极图上,瞬息间阴阳太极图又是扩大了数倍,与‘卍’光印。

    两股力量相互冲击、相互挤压之下,顺着两边形成两股强大的冲击波,那两股冲击波如雄鹰的一对翅膀,顺着两边的方向,摧枯拉朽地横切两边的山峰,接连两声惊天动地轰然巨响,离山腰有万丈远的两边崖壁,轰然碎裂的巨石滚滚而下,可见着两股冲击波的波及面有多广。

    同时,那两股冲击波将舒晴与五玄子死死圈在里面,即使是一旁的扈力钦也被隔绝在外面,无法入内,扈力钦急然之下,缓缓转身,横抱起依旧昏睡不醒的杜蔓,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目光望向那个清冷的女子,只见她保持着捻指的庄严姿势,以全身的灵力与之抵抗,香汗早已濡湿了她如墨的黑发发丝,她脸色早已惨白,显露出力竭之色。

    “啊!”

    一声闷喝,两股力量砰然幻灭,她被那撤退的冲击波重伤了五脏六腑,引起血气翻卷激荡,樱口喷出一支殷红的血箭,她毕竟太年轻了,输是必然的结果,但是眸子里毅然闪烁永不言败的孤傲之色。

    她轻轻蹲在地上,嘴里默念着梵音念,周身浮起一抹淡淡金色祥和光辉,气色似乎调整了许多。

    五玄子则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嘴角逸着盈盈轻浮的笑意,他轻迈步子,缓缓朝舒晴逼近,刹那间一抹身影挡在了舒晴的身前,一把泛着嗜杀之气的‘宿铁刀’死死地握在身上。

    他一袭素灰衣衫,单臂扛着一个娇小的身躯,这身躯自然是依旧沉睡不醒的杜蔓,而那个身影正是桀骜凛然的扈力钦。

    “小子,你以为你是我的对手吗?多管闲事是要付出代价。”五玄子发出冷冷的笑意,颇不耐烦地翻了翻白眼,语气微愠色道。

    扈力钦却是沉默不语,亦徐徐退后,直到退到舒晴身旁,舒晴缓缓起身,紧握依旧泛着优雅淡紫色清辉的梵姝,灵敏聪慧的她似乎察觉了什么。

    对!是扈力钦的姿势,他不再横抱着杜蔓的娇躯,而是扛在肩头,得以空出一双手来握剑。

第一百一十一章 死地

    难道扈力钦是另有深意,或者想伺机逃之夭夭,她配合着他缓缓退后,似乎大有生命相托之意,只见扈力钦缓缓将手中的宿铁刀负有身后,徐徐抖动着刀身,似乎用刀尖缓慢写着一个字。

    “坤!”

    舒晴默念着,心中一时疑惑,她环顾四周环境,此时正处于赤霞峰山腰石壁处,四周皆是丛山峻岭,翠樟壁石,而自己身后便是深沟,对岸则是另一处岭峰,左方向是密林堆成的盘山小道,此处是上山的唯一通道。

    而右方向则是茂密丛林,只是道路笔直,没有任何坡度,只是天色暗黑,眼前更是一片幽静,此处是穿峰而过的翠林吧,而五玄子身后正是下山的必经路径,石壁之后有一条蜿蜒石板路,当时正是沿着这条路上山追寻五玄子。

    是的,五玄子所站五丈远的左方位正是八门中的死门的西南坤宫,目前自己和扈力钦所站的方位正是东北方艮宫的生门,在五行之中与死门同属土,相生亦相克,毕竟这个八门五毒灵符阵是自己亲眼看着扈力钦设下的,这个方位,天资聪颖的舒晴岂能不记得。

    她原本迷茫的眸子刷地清亮起了,她终于明白了扈力钦的意思,扈力钦是希望舒晴以梵姝神剑之威毁掉下山去路,引五玄子躲避时,误中腹车,陷入死门坤宫之位,受困于他所设下的土行蛇阵,而他们便可以进入这右方茂密丛林之中。

    果然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招险棋,就算进入右方茂密丛林生死未卜,但至少总比在此处坐以待毙、束手就擒的好。

    舒晴轻轻咬唇,暗暗下定决心,她反手一翻,拔出了梵姝神剑。

    “铮”然一声,通体雪白的梵姝神剑再次出鞘,划破天际黑幕的一缕璀璨的紫光,

    梵姝神剑发出振聋发聩的清鸣,随着舒晴再次飘浮于半空中,它‘嗖’地脱离了主人的玉腕,如穿云火箭般直上九

    天。

    舒晴纤指捻起一记御剑法决,她用尽仅剩的灵力,不顾方才受得内伤,强行御起梵姝神剑,只为以命相搏,她清亮的眼眸里燃烧着不屈与决然的两淬火焰,在半空中,在黑夜中,在大风中,她彷佛坚贞不屈、孤傲美丽的芙蕖,任风吹,任黑暗掩盖她的一袭白衣,她飘浮在半空中,双手指引着早已与她生命相连的梵姝神剑。

    “一方般若,三世诸佛。

    仙姝彼岸,呗梵音灭虚相!”

    她仿若九天仙姝站在风中,口中诵咒着梵姝神剑千年的御剑真言,声音清脆果决,回荡着整个山岭。

    撕扯开天幕的梵姝神剑恍若感受到了主人的召唤与真言的指引,它激射出耀眼的紫色光芒,挡开任何阻挡它前方的气波,若如洪荒盘古开天地地斩下那沛然莫御、灭相破神的霸道且温柔的一剑。

    一片肃杀劈头盖脸向着五玄子的天灵盖,或者是以即将碾碎他的真身和覆灭他的灵魂的一剑袭来,他抬首,眼睛早已被这耀眼的紫色光芒刺痛,难以睁开,但是他明白这是梵姝神剑真正的剑威,向着自己逼来,如果不走,就即将面临身毁魂灭的下场。

    毫不犹豫的他果然被逼以闪电飘逸般的身法躲向了死门所在的西南坤宫方位。

    “轰”

    一声惊天巨响,彷佛赤霞峰在凄厉地怒吼,超高分贝的吼声,刺痛着人类的耳膜,挑战着人类的极限。

    山摇地动,如山洪爆发,乱石滚滚,如地震导致地土石松动,漫天呼啸的大风卷起巨浪般地漩涡,泥土飞扬而起。

    扈力钦趁乱,掐起法决,启动八门五毒灵符阵,嘴里默念着振振有词的法决,捏指作乩而起,五玄子所站的方位地上俨然亮起一道血黑色的光柱,照向他全身,光柱四周亮起数张金黄灵符,异动飘浮的灵符如幽灵鬼

    魅般浮空闪动,散发着血色光波,在这黑暗的夜里彷如阴阴磷火。

    忽地,他所站的泥土里突然变成柔软泥浆,逐渐凝铸成一个无面的泥人雕塑,它竟然会动,颇有灵性地将五玄子双足死死拉扯住,还不等五玄子发功,所站的泥浆变成了漩涡似的沼泽地,有着强大的吸引力将他整个身躯拉扯进了这沼泽漩涡中。

    被淹没的五玄子也随着漩涡恢复了平静,消失的无影无踪。

    似乎风停了,山静止了,一片烟尘消散后,留下的是残路断壁,一片颓败景象,唯一下山的路已经塌陷下去,无影无踪。

    梵姝神剑以它无与伦比的巨大剑威,将整个山脊硬生生削出一道沟壑,松动的山体瞬间土崩瓦解,塌陷深凹,场面实在骇然听闻,难以置信。

    兴致怡然的扈力钦,见这切峰移岭的变化,骤然收敛笑容,星目充斥着惊诧与怔然,他默然不语,仰望逐渐漆黑的天空,心中想起了那句童年时,父亲对自己说的话语:

    “两仪乾坤,四御天帝。

    神将轮回,歌无极斩妖魔!”

    这古老的真言,激荡着他儿时的满腔情怀,熟悉的声音肃然说道:“力钦,你的使命就如同这几句剑诀一般,你注定是‘琅琊仙刀’的主人,也如同你是六空派未来的掌门人,使命诚然,力钦,你能承受的住吗?”

    一个稚嫩却坚毅的声音从口中迸发而出:“能!”

    恍若昨日的记忆浮现在扈力钦的脑海里,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望着手中紧握的‘宿铁刀’,转而凝望向方才叱咤苍穹、颠倒乾坤的梵姝神剑,它静静地握在了舒晴的手中,流转着淡紫色光晕,忽然它灵动地颤鸣着,彷佛在呗念着属于它的使命:

    “一方般若,三世诸佛。

    仙姝彼岸,呗梵音灭虚相!”

第一百一十二章 火攻

    秦风岭,赤霞峰。

    夜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天空中点点繁星,宛若稀疏缀着璀璨宝石的星辰,它是在预示明天又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吗?

    在这万里一碧的苍穹下,又有几个人彷徨无助地在黑夜中摸索着前方的道路,人生何尝不是这样苦苦地寻寻觅觅,却注定背负着冷冷清清的忧伤,而青衿少年,你的剑眉又是为了谁紧紧皱起,舒展不开的是愁,还有忧?

    “葛公子,你得小心点,时值夜晚,猛禽野兽随时都会出没。”

    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衫,玉容温婉清秀,气质秀外慧中的女子说道,说罢,“嘎吱”一声,白鞋踩折了一地的枯枝。

    是夜太静,还是这里太过静谧,连鸟兽飞禽的叫声都没有,这诡异的静,让人更加不敢松懈,紧绷的脑神经又旋成了圈。

    葛贯亭温然道:“阮师姐,贯亭堂堂男儿,不需要担心,倒是你们女儿家的,千万要再三小心。”

    阮敏身旁的宋诗瞄了葛贯亭一眼,喃喃自语道:“这个萧虹仙还真是好福气啊,找到这么一个青年才俊,真是走狗屎运了。”

    忽地,葛贯亭怀里骤然爆开一团光球,耀眼夺目的金光穿透薄薄青衫,洒在一地的枯枝落叶,宛如无数点坠入凡尘的精灵,无忧无虑的享受着这大地这尘土厚重而又淳朴的气息。

    倏忽间,从他怀里钻浮出一块泛着祥和金光的印鉴,那是佛门宝物浮屠印,它的出现,确实如暖暖阳光般照亮了整个林子。

    “啊!”

    右上角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惨叫,饶是一旁原本安然无事的宋诗腰眼被一条又粗又壮的虬枝缠缚住,以至于动弹不得,她的身后站着一抹黑影。

    这黑影随着浮屠印的光亮照到,黑影越来越清晰明显,它竟然是一棵庞大的树妖,树身必须是三个人合抱那样的宽度,没有脸。

    盘根错节的枝干作为头发,但又当作手用,绿簇簇的虬枝死死地环住宋诗的细腰,发出‘呦呦’的怪叫。

    寒光一亮,阮敏手中长剑随着剑身挥舞抖动发出‘嘀铃铃’的响声,剑光如霹雳雷电刷地砍断了那虬枝。

    谁知一抹绿波沿着切面‘嗖’地窜出,灵活宛如竹叶青,俨然被切断的虬枝又藕断丝连,完好无损地重新束缚着宋诗,此外,又从底下窜出一条虬枝将她的两足缠裹在一起。

    “好个猖狂的妖孽!”

    阮敏杏目圆睁,怒不可遏地再次挥剑斩下去,身后阴风鼓荡而起,‘呦呦’声此起彼伏,一束金麦子色泽的剑气冲刷袭来,从她身后的那个树妖的上身穿透而过。

    ‘咻’地掠过阮敏头顶,不留一星半点儿的痕迹,一股脑直直凿入远处无穷无尽的黑暗中,隐没而消失不见踪迹。

    原来这束剑气是出自葛贯亭之手,他急道:“阮师姐,我们已经进入树妖的巢穴,万万不可轻敌。”

    阮敏闻声点头,小心翼翼地持剑朝葛贯亭走去,一团肉球飞身拦在路边,定睛一瞧,饶是一只‘呱呱’

    直叫的大蟾蜍。

    它的背部驼着一团土黄色大肉瘤,一双眼球有一半是露在外面,好像只要稍微挪动,就会掉了出来。

    看来是来者不善,葛贯亭高举浮屠印,从印鉴口噌地亮起一抹金芒,焕然直照住大蟾蜍全身。惊诧地是,那大蟾蜍彷佛被这抹金芒打破了真身,它竟然从实物变成虚相泡影,而后瞬间支离破碎,碎成一地的枯枝残叶。

    惊诧喜悦之余,松懈之心大涨,自然有了敌人的可乘之机,‘嗖’地一个鞭子狠狠拍击在他的手背上。

    火辣辣的刺痛感倏然燃烧他的手背,下意识松开了那志得意满的浮屠印,虬枝灵动依然,发现了有可趁之机。

    虬枝分叉生出五个枝节,俨然形成一个枯槁的手掌,一个猴子捞月,等葛贯亭转身发现之际,那浮屠印早已被牢牢抓在树妖怀里。

    葛贯亭双掌紧握成拳,甫一抬臂,妄图射出两束剑气给予它重创,夺回浮屠印,拔地而起长成的树妖挡在了那个大树妖,接连异军突起的绿簇簇树妖。

    十几个把中间那个大树妖围拱在一起,全部一致亮起一双绿熠熠的彷如猫眼一般透着丝丝诡异与阴凉的眼睛。

    在这漆黑一片的夜晚,除了月光,除了流转在浮屠印的那抹金色光晕,就剩下了这无数点如绿色磷火的妖眼,盯着这两女一男,让人不由自主地心颤和心寒。

    “师姐,这些树妖是斩不断的,用火试试....”

    宋诗这一语确实是正中要害,但是还不由她说完,她身旁冒出一团绿雾,凝铸成一只背驮肉瘤的大蟾蜍。

    它张开大口,喷出一缕绿色毒烟,弥漫迫来,三两下便钻进了宋诗的鼻孔里,她两眼一翻却是呛昏了过去。

    “火!哪里来的火?”

    阮敏一脸的疑惑,任她绞尽脑汁,也无计可寻,她四处张望之下,却不知葛贯亭捡起方才宋诗丢弃的那把长剑,再从阮敏手中拿过长剑,两剑分两手相握,他双掌蕴足了力道。

    “呛啷!”

    双剑嚯然相击,哧哧然火花四溅,葛贯亭猛地将上善灵力注入三成透过剑柄涌进剑身,剑身亮起两朵金色光花。

    激射的火花如浇了机油似的,火舌拉长好几倍,彷如光花的花蕾,火花与光花交相辉映,逐渐溶炼成光球。

    他只是重重用左手剑缘朝右手剑身一拨,光球被抛进了十几个树妖群中,犹如星星之光燎原起熊熊之火。

    树妖本身就怕火,这小小火焰瞬间燃烧成一片火海,葛贯亭大感不对,蹙眉道:“不妙!浮屠印还在里面。”

    正当他即将冲进树妖群中时,身后冒出十几团绿雾,尽数凝铸成奇丑无比的大蟾蜍,都伸出滑溜溜、沾着青色的黏稠液的长舌。

    长舌‘咻’地翻卷过来,分别缠住了葛贯亭的手腕和双足,令其动弹不得,两把长剑“哐啷”落地。

    阮敏见状,自然不会冷眼旁观,她迅速轻踩剑柄,长剑弹于半空

    ,她反手一握,挥舞长剑。

    ‘嘀铃铃’直响的长剑,彷佛被注入了一道灵力,翩翩舞动,如斩冰切雪,寒梅点点而落,凝成气场,数点梅花夹杂着凌冽逼人的剑气,顺着气场、顺着舞动的剑花,扫荡大蟾蜍群。

    葛贯亭依旧被蟾蜍的长舌困住了四肢,毫无反击之力,眼看一只蟾蜍‘呱呱’直叫,肚皮来回蠕动着肉球,倏然从嘴里爆出一团青色粘液,在风中吹成一块圆盘,朝他的颈部飞扑而去,这眼看要身首异处的刹那间。

    一束青色光飙,从黑暗中射来,断开束缚四肢的长舌,长舌切断,洒了一地的青色浓浆,冒出‘嗤嗤’青烟。

    葛贯亭如蒙大赦,忽觉腰间一紧,蹙眉寻思,身子早已被腰间所缠的红绫带离原地,双脚浮空,飘然落到平地,饶是看清了那光飙是何物。

    它斜插在地上,周身流转着青色光晕,震慑树妖,树妖及蟾蜍皆退避三舍,避而远之,正是千年灵剑青凝。

    “喵呜~喵呜~喵呜”

    树妖群燃烧成一场火海,熊熊烈火炙烤着,一只茂密金色毛发,身子瘦小、抻着尖长的耳朵的小猞猁从火海中安然无恙地走出来,奇异的是肚皮上泛着金光,它猛然跳到葛贯亭跟前,张开禽口,呕出一块金芒大盛的浮屠印。

    葛贯亭清瘦白净的脸庞上闪过一丝诧异,而后被喜悦之色给取代,他下意识转过身子,将寻找的目光投向无边的黑夜林中。

    倾听之下,确实有徐徐地脚步声响起,缓缓向自己靠近,彷佛自己的心跳也随着这个节奏而跳动。

    他腰间缠着的红绫,冥冥之中受到了某种召唤,闪着红光飞向黑暗深处。

    一抹葡萄酒红色的身姿越来越清晰的从无尽黑暗中走来,一袭抹胸长裙曳地,红绫灵动飘逸,似乎晓得了主人的召唤,环肩而绕。

    秀发轻挽美人舘,斜插单只玉簪,幽雅深沉,黛眉巧化宫妆浅,妩媚动人。口若含珠丹,同簪系晶莹耳坠,明艳照人,彷佛在这个黑夜,这名美艳绝伦的女子成为了这黑夜里的一道最亮丽的风景线。

    她,宛如这漆黑夜里绽放的芍药,夺目耀眼、艳压群芳。

    两秀眉宇之间似嗔似痴,一对眸子流波倒转,若媚若妩,朱唇轻启,嘴角微扬,肌肤桃红春色,这倾城绝色,不是萧倾城萧音音,又是何人呢?

    萧音音的出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或喜悦或惊诧,或疑惑....

    葛贯亭望着望着竟痴了,要不是小猞猁麻利地爬窜到她的香肩上,竖起它尾端纯黑色的修长尾巴,优哉游哉的摇晃着,和这美丽形成强烈的反差,也不至于让他缓缓咧开嘴角,揶揄一笑,恍然发觉自己方才的举止颇有些失态,白净的脸庞不知何时染上了两抹红晕。

    “大师姐!”

    阮敏见到萧音音,马上利索地斩灭几只大蟾蜍后,以飘逸惊鸿身法闪到萧音音身旁。

    而葛贯亭又捡起失而复得的浮屠印,走到她的面前,抱拳道:“萧...师姐许久不见,你...可好。”

第一百一十三章 感应

    不知为何,葛贯亭只要一望向萧音音那美丽迷人的双瞳,就不由舌头打结,断断续续地才把话说完,不敢再望向她,微微低下首,避开迎来的目光,却在心中倒是把自己骂了千句万句,默念了几百次:“非礼勿视!”

    萧音音粲然一笑,看着这书呆子的窘样,只觉得好笑,再瞥见宋诗后,细眉微微一蹙,秀掌外翻,‘咻’地青凝如道青色闪电转眼间飞握到自己手掌心来。

    她紧握剑柄,青光大盛的青凝朝着宋诗那个方向一荡,一层青色光澜如千层巨浪排山倒海似地荡开了树妖与蟾蜍,瞬间幻成一地的枯枝烂叶。

    阮敏莲步轻踩,立时上前揽过宋诗的腰眼,将她带回萧音音身旁。

    葛贯亭这时倒是挺灵活的,立即从袖口滑出一个精致小瓷瓶,靠着手掌心倾倒出一颗亦真神尼相赠的碧雪凝香丸,递给阮敏。

    阮敏二话不说,塞进了宋诗嘴里,萧音音掌心猛地按在了宋诗的颈部,一掌运出金色光芒迫入体内,助她吐出体内的浊气。

    果然效果极佳,宋诗骤然张开樱口,一口难闻的恶臭浊气‘嗤嗤’冒出,一下子气色骤然恢复了红润,不再是青灰之色。

    她缓缓张开眸子,讶然道:“大师姐!你来啦。”说罢,一改以往嚣张狠辣的秉性,成了小女孩,钻进了萧音音的怀里。

    萧音音轻轻抚摸她的秀发,欣然道:“好了,小诗,现在我们还是破阵要紧。”

    “破阵?”

    萧音音微微颔首,并且以自信的口吻回复了阮敏和葛贯亭二人的疑惑,道:“这是八门五毒灵符阵,我们现在陷入的是杜门巽宫蟾蜍阵,此阵最精妙之处,便是以灵符种下虚相浮生,难以歼灭,势必困死落阵之人,那些蟾蜍都有毒性,但是以火攻之,却也是唯一的破阵之法,毕竟此阵在五行为木。”

    “杜门巽宫蟾蜍阵!”

    葛贯亭凝思喃喃自语,似乎想到了什么,豁然笑道:“这八门破解之术,我曾也见到仙儿设过,这无非是换汤不换药的法门,幸而仙儿曾教过我,五行之中木生火,而景门居南方离宫,属火,若是在离宫位放一把火,那破解此阵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阮敏四下张望后,摇头惆然道:“现下黑不溜秋的,难以分辨南北。”

    葛贯亭仰望天空那满天繁星,指着天空说道:“这有何难,天助我也啊,你们看那里有北斗七星。”

    众人闻声抬头,望向黑夜的天空,确实有呈舀酒的斗形状的星星群,萧音音恍然明白了其中的奥秘,道:“葛师弟果然才高八斗、博学强记,音音知晓何处便是离宫。”

    当下不由分说,红绫‘嗖’地脱肩而出,一阵阴风扬起,火星随之乱窜乱荡,将右下方的

    几棵草木点燃起来,火苗往上窜起。

    一切的树妖与蟾蜍竟在弹指间灰飞烟灭,消失殆尽。

    夜,深得静悄悄,挂满璀璨星辰的夜空,偶尔有一颗流星带着凉意从夜空中划过,炽白的光亮又是那般凄凉惨然。

    “咳咳~咳咳!”

    杜蔓倏然张开美瞳,樱口呛出一口酒,流淌在她的脖颈,她剧烈咳嗽,喉咙除了火辣辣的感觉以外,还有一丝丝麻麻的、痒痒的,好似一根羽毛不停挠着她,致使她不停地咳嗽,一下子便咳得面红耳赤。

    舒晴轻轻抚拍她的后背,温然道:“小蔓!”

    杜蔓彷佛吃了一剂五石散似的,陡然起身,捡起草地上的一把长剑,‘哐啷’亮剑,四处张望,咋咋呼呼问道:“那个**妖道呢,本小姐要剁碎他的手拿去喂猪。”说罢,转身瞧见舒晴一脸漠然,大窘之下,不敢多言。

    舒晴摇了摇脑袋,举起手中的水囊,缓缓将木塞子塞好,揶揄道:“还是这壶杜康秫酒比任何灵丹妙药更有效果,不然你是不会醒来的。”

    说罢,她清冷的脸庞却毫无任何责备之意,还将那盛满酒的水囊递给杜蔓。

    “嘿嘿!我就知道师姐最疼我啦。”

    杜蔓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嘻嘻巧笑,毫不掩饰得意之色,双眸透着一股痴迷的渴望,伸手欲接过水囊时。

    谁知舒晴竟然在等到杜蔓要碰到水囊囊身时,急转方向,将水囊迅速地塞到了扈力钦手里,佯装惆然道:“喝酒误事,小蔓还是少喝为妙,扈掌门一路抱着你,肯定口渴了,还是借花献佛吧。”

    “呃~呃!”

    杜蔓岂敢表达不愿之意,最多心里大呼可惜,一脸心疼的表情,但是隐隐脑海闪过一个素灰少年在自己昏倒之时,不顾一切地将自己揽到怀里,这一想,玉面不知怎地乍红,竟全无了争酒惜酒之念。

    她瞥向扈力钦,上下打量之下,觉得这素灰少年,眉目清秀、生得俊朗不凡,修为也不是非常弱,心中不禁小鹿乱撞,暗暗自责自己在想什么东西啊!

    扈力钦确实一点也不客气地接过水壶,抱拳道:“那力钦就却之不恭了。”说罢当即拔下木塞。

    刚要唇贴壶口酣然一饮时,无意中鼻翼间嗅到如鸢尾花般淡淡清香,一犹豫下,才想到方才杜蔓刚刚饮过水囊,想罢,壶口悬空对准自己的嘴口,倾倒下来。

    ‘哗啦~哗啦’地酒水洒满他的口中,有的流窜到咽喉里,有的溢洒到他的衣领口,湿哒哒的感觉透骨入内,却是一口火辣辣的酒劲顺着喉间流到心房,暖意横流。

    杜蔓轻轻抿唇,傻傻地在一旁看着,双眸灿然亮起,赞道:“这酒喝得好爷

    们啊!”

    扈力钦用袖口爽快地拭去沾满下巴、嘴角的酒渍,一脸大呼痛快的神情,随即将水囊系于腰间,温然道:“那我们还是赶路吧,早点寻到地灵窟才是。”

    杜蔓一双美眸瞪大,毫无规则地眨了眨,俏皮的睫毛亦随之颤动,咦然道:“地灵窟?”嘻嘻一笑,自圆其说道:“嘻嘻!那里是不是种满了银条菜。”

    “银条菜?”

    见扈力钦一脸疑惑,她解释道:“哎呀!银条菜俗称地灵,可好吃了。”说着她指向舒晴,道:“那!晴儿师姐从小就最爱吃啦,即使是练了辟谷术,依旧还是六根不净,心心念着地灵呢,只是自从当了宫主之后就得学会摆这个臭架子啦。”

    “杜蔓!”

    舒晴强行掩饰自己的羞窘之色,冷冷地唤道,语气僵硬,语调略带责备,不乏恐吓之意,清冷的双颊悄然爬上淡淡的红霞。

    杜蔓见好就收,摆了摆手,及时告饶道:“好啦,我的好师姐!你别动怒嘛,我不拿你打趣啦。”

    话音方落,陷入了一片死寂,不知是尴尬呢,还是不知道从何说起,舒晴不经意间察觉扈力钦正有恃无恐地凝视自己。

    她双颊的红霞又是红了几分,顾左右而言他道:“对了!小蔓!地灵窟里可能有逍遥门丢失百年的玄天幻镜。”

    杜蔓蹲坐于地,手掌支颐,细细聆听,疑惑道:“师姐你是怎么知道玄天幻镜在此呢?”

    舒晴微蹙淡眉,幽幽的眸子凝视着身旁那把兀自流转着淡紫色光晕的梵姝神剑,缓缓道:“梵姝与玄天幻镜和九天魔叉同为乾坤奇兵,自然互相有着微妙的感应,是它以无穷的灵力在我脑子里浮现那个画面,经过描述下,问了沈席主,才知道秦风岭有一个地灵窟,只是每当想要进一步用梵姝去感应具体方位,却总是徒劳无功。”

    “莫非是有什么庞大的东西隔断了二者的灵动?”扈力钦蹙眉思索,徐徐然说道。

    突然,“哐啷”一声,梵姝兀自倏然出鞘,掠起贯日长虹般地紫色光尾。

    雪白的剑身,宛如透着冷冽的冰棱飘浮在半空,周身来回旋转,力度由大到小,旋成一道下尖上宽、呈半截菱形状的紫色漩涡,‘嗖’如颗摇摇坠下的星辰,隐没在黑暗中,只留下最后一刻的光点闪烁。

    “浮屠印,它感应到了浮屠印的存在,就在这附近,快追。”

    舒晴陡然睁开双眸,而脑海里闪过的浮屠印片段意犹未尽,蓦然开口道。

    杜蔓与扈力钦二个人互相对看一眼,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与舒晴一起追寻着刚才梵姝消匿的足迹,被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一起吞噬进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枯井

    “梵姝?”

    阮敏与宋诗两个人蹲守在一个枯井口,阮敏看到远处飞驰而来的不明紫色光飙是梵音宫镇宫奇兵梵姝神剑,喜出望外,温然道:“看来舒师妹也来了。”

    宋诗‘哼’了一声,讥讽道:“看来我们的舒师妹越来越有掌门的架子,人没到,倒让梵姝神剑先来吓唬人咯。”

    三个翩若惊鸿的身影随即从黑暗中窜出来,正是舒晴、扈力钦、杜蔓三人。

    杜蔓似乎听到了刚才宋诗的讥讽之言,轻咳了一声,漠然道:“两位师姐既然见到本门掌门,还不快快拜见,难道要让外人看我们梵音宫弟子是多么有失礼数的吗?”

    这一语即出,立即弥漫着浓郁的火药味儿,一看这话中有话,这言语中所指的外人自然是扈力钦,扈力钦何尝不知,剑眉轻轻一皱,上下打量了宋诗与阮敏二人。

    阮敏闻言当即捻指朝舒晴行了一个恭敬的礼,舒晴缓缓迎面点头,而宋诗见阮敏都行礼了,便随即不情不愿地行了一个比较敷衍的礼,舒晴看着也觉得马马虎虎,不想与她计较,立即拦住要上前训斥宋诗的杜蔓,朝她摇了摇脑袋,使了个眼色,杜蔓才强行压制住她怒不可遏的火气。

    梵姝飘浮在枯井口徘徊不离,剑身的紫色光芒忽强忽弱,只见这枯井旁杂草丛生,若不是仔细查看,很难看出这满堆杂草里有一口枯井。

    等到舒晴走到井口时,‘铿锵’一声响起,梵姝不需要任何召唤,乖乖地兀自入鞘,舒晴紧紧握住梵姝,颇有深意地凝眸望了不由泛着紫色流波的梵姝神剑,而后,将冰冷的目光投入这一片漆黑、亦望不见底的枯井,冷冷问道:“浮屠印是在井底吗?”

    阮敏应声答道:“是的,当日恩师将浮屠印赠与葛贯亭葛公子予以防身,我们一行人来追寻持有九天魔叉的蒙面人误闯入了八门五毒灵符阵,幸得大师姐与葛公子破阵,几番寻觅...”

    “葛木头!”扈力钦截口道:“那葛贯亭葛公子现在何处?”

    当扈力钦听到了葛贯亭的名字心中不由得小小激动了一把,不禁截

    口询问,当听到是葛贯亭破了阵,俊朗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丝丝的惊诧,心忖道:“几日不见,葛木头就有了萧诸葛的破阵能耐了,看来葛木头他的悟性极高,都能比得上千年前的乾坤子了。”

    说罢,他双掌紧握成拳,恨不得马上寻到他,与之较量一二,看看两人到底孰优孰劣。

    阮敏见扈力钦急切问道,犹豫了一下,答复道:“葛公子和大师姐一起下井,留我二人在此守候。”

    “嘿!萧狐媚子也来啦,这下好玩。”杜蔓倒是自得其乐,喃喃自语,跑到井口旁,一股跃跃欲试的模样。

    舒晴依旧镇定自若,再三思忖后,用命令地口吻说道:“小蔓,你与阮二师姐和宋三师姐还有扈掌门留在井口等候,师姐先下去与葛公子、大师姐汇合,寻个究竟再上来。”

    这话说罢,阮敏与宋诗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安排很是满意。

    杜蔓却是一脸的不悦,抓住舒晴的白衣衣袂,央求起来:“不要嘛,好师姐,好掌门,你就让我去嘛。”拉完之后,竟然态度转变极快,不悦地说:“哼!师姐我就要去,这井下面才好玩呢,肯定有妖魔鬼怪,还有许多地灵呢,好吃的,我要多多采一点拿回宫去种。”这自顾自地浮想联翩起来。

    舒晴深知杜蔓的小女孩儿的秉性,轻轻叹了一口气,喃喃道:“井下危险难测,又不是闹着玩的。”说着一半,她轻轻‘咳’了一声,提高语调,肃然道:“杜蔓就留守在井口,若是违背本宫的命令,回宫后宫规处置。”这话里透着两层意思,一是以宫主身份打消杜蔓的玩念,二是在阮敏与宋诗面前,树立一个掌门人赏罚分明的威仪与形象。

    这其中意思,和舒晴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的杜蔓,何尝听不出来,她有气无力地应了声:“遵命!”

    扈力钦将水囊递给杜蔓,温然道:“作为酒仙后人,无酒自然不可,这酒我也喝不惯,你且拿去解解乏也好。”

    原本一脸垂头丧气、毫无精气神的杜蔓听后,眼前闪过两道精光,马上接过水囊,抱在怀里,嘻嘻笑道:“嘻嘻!谢谢扈大哥,你可真是大好人。”

    扈力钦见杜蔓又重拾笑容,也替她高兴,温然一笑,望向舒晴,正色道:“舒宫主!力钦此次便是来寻找九天魔叉,况且井口凶险难测,若是让舒宫主贸贸然涉险,那力钦堂堂七尺男儿,岂不是让人笑掉了大牙,成了缩头乌龟了吗?”顿了顿,抱拳道:“力钦愿与舒宫主一同下井,还望舒宫主莫要怪罪力钦道法低微,拖累宫主就是。”

    舒晴不善言辞,见扈力钦都这么斩钉截铁地说了,就不想再多说什么,缓缓点头。

    两人纵身朝井口跳下去,黑压压的一片,只有一束来自于梵姝神剑的紫色光芒,照亮了井道,这口枯井就跟无底洞似的,半晌,都未到尽头。

    隐约看见底下不远处有一个深蓝色的泉眼,一开一阖,彷佛人的眸子正在向着他们眨眼。

    不知道是不是离得越来越近,看得越来越清晰,这分明就不是人的眼睛,也不是泉水的眼睛,是野兽的眼睛,晶莹剔透,却隐隐有着不可为人道的忧伤,婆娑的眼球、被润湿的眼眶,没有睫毛,形状像竖立起的橄榄球。

    有着强大的魔力将两个身影吞没消匿。

    灵台彷佛被一层厚厚的纱笼罩住,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空灵,好像灵魂离体,飘荡在九天之上,看得见,却无法触摸,不能够将它招呼回来。

    沉淀,沉淀,继续沉淀下去。

    “这是哪里?”

    扈力钦张开眸子,眼前一片漆黑,没有任何一束光亮,但是话音刚落,远处一簇紫光分两簇射入双瞳,令其马上闭上眼睛不敢再睁开,去直视这耀眼光芒,以免刺痛双瞳。

    他用手背挡在眼前,徐徐让眼睛去接受这光线的亮度,等他再全然张开双瞳看清那抹紫光时,映入眼帘的是清丽无伦、肌肤晶莹如玉、神情清冷的少女,细长的纤指握着大放紫光的梵姝,她用一双亮若星辰、清澈如水的眸子望向扈力钦,这位天姿胜仙的女子身着如雪白衣,宛如窈窕清丽的芙蕖。

    “舒宫主,这莫不是地灵窟?”扈力钦缓缓起身,按了按后背的‘宿铁刀’,张望四周说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地灵

    舒晴缓缓从怀里拿出一株草,仔细瞧那草茎叶分明、节上呈紫红色且长满鳞片和须根,她看得更细致了,神色恍若失神,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游太虚之中。

    而扈力钦从包袱里拿出两个小块火石,相互击打下‘噌’地一声,石屑脱落,溅出火花,摩擦而迸出火星,但是火星洒在地上,发出‘嗤嗤’响声,然后就息灭了,他试探性的踩踏了两下地面,竟有踩水声,看来此处湿气非常重。

    扈力钦又拿出一根粗大的蜡烛,火石再次摩擦,迸出的火星点燃了烛芯,即使有了烛火,却也及不上梵姝散发出的光芒。

    他见舒晴并没有回答他,而是陷入一阵沉默,她兀自看着手中那株紫红色的草,清冷的眸子里无端浮现出暖暖的喜悦,映衬着她的玉容却又多了股动人心魄的美丽。

    是什么能让这么清冷的女子露出喜悦之色,是什么能让这么绝尘的女子失去了一往的冷静,流露出痴痴陶醉的神情。

    原来她也可以不那么的清冷,也可以不那么的孤傲。

    扈力钦心中暗想,他不敢也不忍心去打扰舒晴,怕那抹喜悦那抹迷人的眼神突然消失在她美瞳里,一望倾城,再望倾国。

    “地灵?”

    扈力钦突然想起了杜蔓的话语:“晴儿师姐从小就最爱吃啦,即使是练了辟谷术,依旧还是六根不净,心心念着地灵呢,只是自从当了宫主之后就得学会摆这个臭架子啦!”

    他细细冥想之下,是啊,这么一个冷艳美丽的女子,是一派的掌门,她从小生活在佛门清净之地,已经隔绝了人间的烟火,就算沈护可以用一桌子的美食令杜蔓神魂颠倒,就算任何喜悦或是悲惨的事情出现,都不足以让她动容,不能够让她动容,她活在了一个清冷的世界太久了,早已慢慢掩埋了心中的火焰与热情。

    难道地灵有这个让她点燃往日热情的能力吗?

    许久许久。

    他痴痴看了她许久,而她依旧沉浸在地灵草的无限遐想之中,什么都看不出来,一切就只能从她的那双原本清冷中的眸子里可以看到一股喜悦和满足。

    舒晴彷佛已然察觉了自己的失态,但是她并不在意,她将那地灵草小心翼翼地放到袖口内,淡淡然走着,走在这

    狭长的甬道里,湿哒哒的石地竟然没有濡湿她的白衣衣袂,她是轻轻浮走在半空中吗?

    地灵窟是个溶洞吗?可能是吧,越往里走越觉得有一股刺骨的寒冷,侵袭而来,不自禁扈力钦打了一个寒颤,但是清冷惯的舒晴早已习惯了这种温度。

    舒晴听到了身后扈力钦打了一个寒颤,她缓缓停了下来,冷冷地说:“你是普什宗的弟子?”

    扈力钦却是一阵疑惑,这个身份他从未曾向别人提起,莫非是她从自己的身法看出了他施展的是流云凝气步吗?

    “嗯!”

    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他们一前一后,就这么走着,无言也无语,只是舒晴一直低着首,似乎在寻找些什么?又好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石壁与石顶有或大或小的乳白色的钟乳石,倒垂下来,尖长的钟乳石上凝着水珠,悄然落下,‘滴答滴答!’这样的水滴声一直都是此起彼伏,有的甚至好几次砸中扈力钦的头皮,让他打了好几次的激灵。

    舒晴突然停下了步子,扈力钦疑惑地走上前,与他并列,循着她冷冷的目光望了过去,原来出现了两个分叉洞口,此刻扈力钦也陷入了犹豫,扈力钦细细上前察看两个洞口,笑道:“我们往左边这个洞口走吧。”说着他指了指那那左边洞壁上刻着一个‘乾坤太极’,心中大喜,道:“这定是葛木头留下来指引我们的,她们选择了这个洞口。”

    “不!往右边走。”

    舒晴斩钉截铁地说道,言语中透着自信与决然,但语调依旧清冷。

    扈力钦恍然明白舒晴的大意,温然点头,心道:“也对,若是跟他们走同一个洞口,那就没有寻找九天魔叉的必要了。”说罢,悄然跟上舒晴的身后,走向洞口里去,

    “轰隆”一声,巨石轰然而下,死死地封住了洞口,两个闻言转身,眸子里闪过一丝丝惊诧,舒晴手中的梵姝不禁剧烈清鸣颤动,她感受了梵姝在指引她,让她继续往前走,不要理会这暂时的封闭。

    当两个人一直往前走,走出了这比较短的甬道之后,走到了一个较为宽畅的地方,那里有一湾潭,潭里长满一片紫红色的地灵草,无风自摆。

    ‘哐啷’一声,舒晴恍然失神,梵姝怔然脱手落地,她的眸子里逸出复杂的神色,是惊

    诧,是高兴,还是感伤。

    曾经在西北一个小村庄,有这么一对青年男女,男的耕种,女的织布,这样田园的生活是多么惬意,他们有一个刚满三岁的可爱女儿,已经学会了走路,正值牙牙学语。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桌子旁吃饭,年轻的妇女一口一口地把饭喂到女童的嘴里,却被她一个劲地吐出来,惹得妇女一句责备:“小晴儿!真不乖,不可以只想着吃地灵,而不吃饭。”

    说着她拿了一勺子的米粒,刚要伸到她嘴里时,小女童立即闭上嘴,大大的眼睛透着股倔傲,饶是跟妇女犟到底,一副不给吃地灵、就不吃饭的模样,妇女叹了口气,摇头道:“哎,真拿你没办法,和你爹一个牛脾气。”

    长相清俊的年轻男子微微一笑,摸了摸小女童的发髻,问道:“晴儿!是不是娘亲种的地灵好吃啊?”

    小女童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那男子望着美丽的妻子,恻然道:“让晴儿吃吧,以后在梵音宫恐怕就吃不到了。”

    年轻的妇女听后,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忧伤,她举起筷子上雪白的银条菜丝,放到勺子上,塞到女童的嘴里,而那女童毫不理会父母的言语与伤感,只是细细咀嚼着唇齿之间美味的地灵和父母那意味深长的骨肉亲情。

    舒晴想到这个依稀昨日的画面,冷冷的清眸不知何时充盈着泪珠,只是她强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来,她背对着扈力钦,缓缓坐在地上,清喉吟唱起童谣来: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

    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

    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鸡鸣狗吠,兄嫂当知之。

    妃呼狶!

    秋风肃肃晨风飔,东方须臾高知之。”

    曲调平淡中带着点哀婉,哀婉中带着浓浓的炽热,朗朗上口的词写着一对情侣的缱绻,她的声音悦耳动听,优美的声线,随着她全心投入的情感,爆发,升华,歌声回荡整个地灵窟,似乎只剩下了她的声音,此刻,她宛如在水中孤独吟唱自己回忆的芙蕖。

第一百一十六章 诛心

    秦风岭,地灵窟。

    “嘀嗒~嘀嗒”

    乳白、浅红、淡黄、红褐各种颜色且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挂在石顶上朝下面相互交错的滴着水,像是敲击瓷瓶清脆空灵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偌大的地灵窟溶洞内,没有一处是干燥的,都是湿哒哒、滑腻腻的,水渍无处不见。

    地灵长满了整个水潭,而水潭对岸则是一处是以一根根悬浮在石顶上的乳白色钟乳石,它们倒垂形成一层晶莹剔透的珠帘。

    淡紫色的光环时不时扫射向珠帘,珠帘随着光环的映照,投射出它本身的五光十色,就像立着的彩虹,闪烁着夺目的光彩。

    投射在扈力钦瞳孔里不仅是这五光十色的炫彩,还有立在水潭旁静静地感受着自己发自内心清冷的白衣女子。

    只见她缓缓转身,依旧冰冷的眸子里罩着一层朦胧的薄纱,他的心不知为何感觉沉甸甸的,刚要说的话语在嗓子眼打了两个跟斗后,又咽下去。

    舒晴不知为何又将珍之重之的地灵草尽数掷到水潭上,或许是希望它落地归根,不要再跟着自己过着离家的日子。

    扈力钦在一旁看得真切,却没有开口打扰舒晴,突然舒晴冷冷说道:“我娘亲是普什宗三清道医的大弟子,不过你的修为根基似乎打得没有那么踏实。”

    这轻飘飘地一句话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话头。

    “北冥葵北冥大师姐是你的娘亲吗?”

    他微微一怔,脱口问道,见舒晴没有应他。

    他语调恢复了平稳,缓缓道:“听三清师伯说,她在十五年前与‘清笛先生’舒若尘舒先生远遁西域,当时力钦年纪尚小,亦未拜入普什宗门下,但是从小耳濡目染下,早就听闻三十年前名动神州的乾坤三大诸葛:清笛先生、五毒公子、巽风儒士,没有想到舒宫主的父母竟然是清笛先生和葵仙子。”

    “既已皈依佛门,就为佛家弟子,过往一切俱不足以为道。”

    真的不足以为道吗?

    扈力钦无意间瞥见舒晴孤傲的目光闪着淡淡的泪光。

    半晌后,她朱唇轻轻一抿,清冷的眸子定睛看向扈力钦,眸子里闪动着难以掩饰的聪慧,扈力钦微微一怔,只听她轻启樱唇,说道:“你和五毒公子又有何关系呢?”

    说罢,她似乎有意无意地轻轻扫过扈力钦手中那把紧握的‘宿铁刀’,将最后的目光定格在左方位那两根从地面凸出的石笋。

    扈力钦脸色大变,他不明白舒晴是如何知道自己和毒鹰邪王的关系,难道是自己手中的‘宿铁刀’吗?

    舒晴见扈力钦许久没有说话,缓缓道:“五毒公子与家父并无深交,只是正邪两道对当年的新一辈翘楚封了个诸葛智才的称呼罢了,虽然三十年前舒晴还未出生,不巧恩师亦真师太正是五毒公子的家姐,所以唐门不传绝学:失魂刀决与七杀毒掌,是非唐姓血脉所不能教授的,只能说明扈掌门与五毒公子关系匪浅,不是吗?”

    最后那一句‘不是吗?’语调平淡,没有起伏,也毫无质问的气势,但是却在扈力钦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反复在心里疑惑道:“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扈力钦定了定自己的慌张失措的心神,尽力掩饰,他阖起眸子,抽搐的脸部肌肉也归于平静。

    他没有任何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让心脏肆意的狂跳吧,必须保持冷静,保持态度的冷静,她是在用语言性的技巧在瓦解由自己良知筑起的那道心房。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日在大名府城郊灭镇惨案是出自五毒公子所为,只是妄图嫁祸给北苍派,而耶律俨本身就想除去辽邦毒瘤耶律乙辛,所以他和你合谋,扳倒北苍派,五毒公子与扈掌门先父有着深交,自然会对你倾囊相授,并且不惜出手设下这天衣无缝的计谋,目的是帮扈掌门你报灭门之仇,不是吗?”

    舒晴不停地观察着扈力钦脸上的表情和一切的举止动作,似乎在捕捉她想要的答案。

    又是一句‘不是吗?’语气比前面更加柔和,断然不像舒晴平时说话孤傲清冷的口吻,彷佛对着自己小师妹杜蔓诉说女儿家心事那般温和。

    扈力钦忽然冷冷一笑,最后笑意僵在嘴角,漠然道:“既然知道,舒宫主当时为何不揭穿我,又何必陪我演下这场鸿门宴的好戏呢?”

    “我只能用霸道的一掌让你臣服!”

    舒晴似乎没有明确回答,只是淡淡然地说了这一句曾经扈力钦对高沛风所说的话。

    扈力钦一怔,愣在当场,他嘴唇嚅动,最后一道伪装的防线似乎在这最后一刻被这看似弱不禁风的白衣女子一句又一句近乎平常的语言彻底粉碎。

    惊慌失措的眸子里被镀上一抹淡淡晦涩的黯然,脸部上充斥着多种复杂的表情,是惊诧、是恐慌、还是无所畏惧。

    “舒宫主你猜得分毫不差,灭镇惨案是我义父五毒公子所为,这无疑于是我扈力钦所为,父母之仇、灭派之恨,就算穷尽毕生、就算让正道所不齿,我扈力钦非如此不可。”

    扈力钦昂首挺胸,目光炯炯锐利,一股誓不罢休的坚毅如精光从眼眸最深处激射而出。

    舒晴掠过他的灼灼目光,动容道:“正与邪往往不只是表面那么简单,如果正道容不下自己,又何必以正道身份自居呢,这个世界

    往往就喜欢维持那些虚假之物。”

    这话中有话,她说这话时,亦不禁暗暗苦笑,自己又何尝不是苦苦的守着这‘梵音宫’这三个字,让自己活得举步维艰、如履薄冰呢。

    正当两人皆心猿意马时,水潭暗涌流动,铺天席地的水潮瞬间将整片地灵吞没,蠢蠢欲动的暗涌分叉成两股水劲。

    一个漩涡顺时针转动,汩汩吸纳水流,直到吸干最后一滴水流时,从漩涡中爬出一朵由拳状堆积而成、状如珊瑚的奇异物。

    ‘呿’地一声,并蒂莲的奇异物在类似脖颈的茎干处冒出一个花蕾,花蕾齐齐绽放出类似葡萄状地数个小头,这个刚刚长好,右边在茎干处“腾”地冒出一个状如菜花的奇异物种,这个奇异怪物“噌”地就长得快顶破石顶。

    硕大的妖躯下长着无数只藻体鞭条,齐齐不规则的摇摆飘荡,就像它的腿一样,顺着这无数只藻体鞭条如幽魂邪灵般地在原地游荡。

    这个诡异的奇异物浑身上下湿哒哒的,周身各处都在参差不齐地在流淌着水滴,根本分不清楚哪个是它的头颅,是珊瑚头,是葡萄头、还是菜花头。

    但是那个最中间的珊瑚头骤然亮起一朵青紫色的光花,那光花上缀着两个黑瓜子状的墨点,像极一双精光四射的妖瞳,而菜花头时不时吞吐出‘嘶嘶’紫红色的地灵草,莫非这怪物是由地灵草变异而成的地灵妖兽。

    扈力钦与舒晴俱是一怔,齐齐后退数步,仰首望向那妖物,梵姝在舒晴手掌心不由剧烈颤动,发出清鸣之音,彷佛早已跃跃欲试,恨不得斩下这地灵妖兽。

    “这难道就是困在地灵窟的地灵兽。”

    扈力钦双眸仍瞪着这地灵兽,嘴里喃喃说道,手中不由紧握住‘宿铁刀’大有拦腰劈斩之势。

    “咯咯”

    从地灵妖兽的葡萄头发出沉闷涩哑的叫声,一抹光晕‘腾’地罩住了葡萄头,无形之中其中的葡萄头拔高膨胀于中央,越涨越大,形成一个光球。

    光球中心射出一弧月牙弯弯的小船状的裂口,裂口绽出耀眼金芒,难道这就是地灵妖兽的口不成。

    是的,‘咯咯’的叫声又浑厚有掷地从中传出,由沉闷涩哑到尖锐刺耳,彷佛一根针不停地刺痛薄薄的耳膜,时缓时急,时重时轻。

    铿然一记,梵姝神剑宛如破日箭矢从剑鞘中抽出,夹带着一抹紫色霞彩,随着它主人的那抹白影率先且毫无预兆地浮于半空,指尖拈决,樱口吐出一句足以瞬息响彻地灵窟的古老灵异的诵咒:

    “一方般若,三世诸佛。

    仙姝彼岸,呗梵音灭虚相!”

第一百一十七章 斗兽

    炽烈紫光,耀眼夺目,梵姝神剑威力无穷,奈何困在这地灵窟,但是强大的剑势气场足以震慑地灵窟地脉。

    地灵窟受着这强烈的剑冲之威,倒垂挂于窟顶上的每一根钟乳石光滑圆润的壁身处都发生或大或小的裂纹。

    乳白的窟顶之上出现了无数条龟裂的纹路,齐刷刷而下的银白色石屑纷纷掉落下来,宛如下雪时的小小冰晶洒满舒晴的发髻上,又像几颗白色珍珠缀在发髻中,倒给她朴实单调的发髻无形之中增添了几抹高贵雅致。

    地灵窟发生大规模的剧烈晃动,有几根生长在窟顶数千年的钟乳石难以顽强抵抗这强烈的震感,崩溃、瓦解、坠落。

    “砰~砰......”

    此起彼伏的坠落撞击声,一时之间,原本平整的石地已经出现了坑坑洼洼的小凹地。

    随之狂卷的紫色光团变异成一团光柱高低的龙卷风,狂躁的风发疯似地刮卷着,那风心里有一抹雪白身影,美丽而高洁,彷佛有着上天赐予无穷神力的仙子在风中傲然屹立,寻着风翼狂舞的痕迹拂尘而来。

    神圣不可侵犯的白衣女子,哪怕坠落的钟乳石如坚硬的冰凌摇摇砸下,她周身的风翼随着她拂袖翻卷,尽将偌大的钟乳石轰然粉碎成飞扬起舞的乱屑。

    本要出手相救的扈力钦略一迟疑,似乎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这白衣女子的修为不知比自己高出多少,还需要自己搭救吗?

    他心中暗暗发笑,在笑自己的不自量力,还是在笑自己的狂妄自大。

    ‘宿铁刀’骤然在他手中激射出无数道血红色的光束,狂热的杀意涌上心头,双眼倏然布满红血丝,他素灰衣袂迎着风猎猎舞动。

    一瞬间,血红光束与紫色光团相得益彰,俨然是紫色花瓣映衬下的血红玫瑰,‘咻’一道白芒以沛然莫御的威势从这光团飞驰而出,宛如破蛹而出的白芯蕊,兀自旋转,连续发出‘叮叮’的谪鸣声,它不是乾坤神剑梵姝,又是何物?

    “卍”一记金光法印在梵姝神剑剑尖浮现,无名的力量在推移着这神圣莫犯的法印前行,梵姝银白如雪的剑身上乍然罩起一抹深紫色的光澜,神一般地速度,刺破截断并蒂莲的茎管,分崩离析的葡萄头、珊瑚头、菜花头摇摇而落,破管横流的深绿色黏稠液体井喷而出。

    不消一刻,就流满了偌大的水潭,一团黏稠的液体成了一滩绿色沼泽,发出‘嗤嗤’的响声,一串串水蒸气随着那些液体倏然袅袅升腾,像是沸腾翻滚的蒸馏水再也忍受不住这居高临下的沸点,似乎要爆开一般。

    逐渐暗淡的紫色光团包裹着那美丽的白衣女子缓缓落下,而那血红色光束却并未嘎

    然而止,一抹素灰身影惊鸿掠过。

    “失魂刀决”

    扈力钦狂舞宿铁刀,血黑色的光澜随着那一记哀嚎般幽冥之声响起,亦横刀斩向地灵兽下半截,似乎想彻底粉碎毁灭它,就像自己决心粉碎覆灭北苍派一样,这倾力的一斩,何止霸道,何止狂妄,何止疯魔。

    这素灰少年是凝铸了全身真元,甚至不惜自毁元神、沦落这绝世刀决的奴役,也要斩向这个没有和他丝毫恩怨的地灵兽,只是因为他不服,他不愿输下这口气。

    如果连这妖兽都击不败,那霸道的一刀何以霸道的击败他这辈子的仇怨,击垮他这辈子的仇敌。

    通红的双眼如黑夜中的狼眼,凶残血腥,彷佛不见血就不痛快的那双充满戾气眼睛,如淬火般盯着那只即将被无数幽魂撕扯蚕食的地灵妖兽。

    它游离的下半截那些藻体鞭条,被无数抹飘荡血黑色的光雾状幽灵撕扯截断,这聚集千年的怨怼戾气就在这一刻爆发,肆意,疯魔,猖狂。

    扈力钦立于半空之中,脚踏空气,扶摇而下的凌冽刀锋,轰然拍下,那唯一残存的地灵兽半截躯体,竟这样被这霸道的一斩,震慑到慢慢被绿色沼泽吞没掩埋。

    舒晴淡眉一蹙,暗叫:“不好!”

    原来扈力钦的宿铁刀刀尖被绿色沼泽窜出的两根绿手指死死地嵌在其中,动弹不得,更别说脱身。

    一股势如破竹的魔意从这两根绿手指中传到宿铁刀身上,继而作为介质,不停侵袭扈力钦的灵台,令得力钦失去了抵抗与反击的能力。

    原本通红的双眸刹那间暗淡失神,他的手依旧死死地握住刀柄,任其摆布的身子像迎风飘展的旗帜,在两指环绕形成的罡风肆意刮击着扈力钦的身子。

    无助的他只能紧闭双眸,满脸写满了痛苦与抓狂,两条青筋吊在他的两额上,由青变红。

    他不住大喝直叫:“啊!啊!啊”。

    一个虚影重在他身上,彷佛想走又走不开,回弹回来之后又被莫名的魔意强行撕扯出他的肉身,那是他的魂魄,遭受魔意摧残的魂灵,在挣扎,在摇摆,在斗争。

    舒晴自是晓得这糟糕情况,哪里会有置之不理的道理,她手中梵姝神剑似乎听到了主人神识的召唤。

    一抹紫色光澜瞬间染在了雪白的剑身上,她雪白的长袖一荡,瞬间聚集体内的梵音贰垛功劲力,祭出梵姝神剑,神剑脱手旋转于半空之中,犹如一把雷霆巨擘悬于绿色沼泽上空。

    那剑尖上罩上一道金色光晕,直直对准着那片沼泽的那两根诡异而充满魔意的大手

    指,它在凝聚力量,在等候一声令下。

    她冷艳白皙的玉颜上莫名染上了紫色与金色交相辉映的两抹霞光,白衣飘荡飞扬,双掌倏然外翻,十根纤指灵动,十抹清辉融成一堵无形金墙,但这堵金墙如同施功者一般阴柔软绵。

    随着她双掌内合,金墙随之内翻包裹成一团金色圆柱,这顶天的金色光柱‘唰’地罩在了那偌大绿色沼泽的手指上。

    “咯咯”怪叫声从其中传来,再次沸腾的绿沼泽命令那绿手指放弃对扈力钦灵台进行魔意的侵蚀行动。

    此刻的扈力钦就彷佛一个不由自主受反击力拍压而反弹的弹簧,依旧死死握着那黯淡无光、失去锐气的宿铁刀,身子摇摇坠向那绿沼泽内。

    冥冥之中,他恢复了意识,清明不少的灵台,睁开双眼时,他鼻尖弥漫着由远及近淡淡菡萏的清香,是那么沁人心脾,是那么纯洁干净,是那么给予人希望与美好,是出尘脱俗、洗涤污浊的菡萏。

    手腕被一个温润纤细的手掌紧紧握住,他诧异地循着望了过去,映入眼帘是那冷艳美丽、绝世脱俗的玉容,是那抹纤尘不染的白衣,还有那双澄澈干净的眼眸。

    一眼望之,剪水眼波深处不仅仅是一口寒潭,还有寒潭里被一团火焰燃烧、渐渐融化的冰棱。

    这清冷的女子不是舒晴,还会是谁呢?

    只是那孤冷的白衣女子,此刻冰肌玉骨的五指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腕上,扈力钦心中就彷佛一口深深的井水,荡漾起一朵透明纯澈的水花。

    “她明明知道我是个不择手段的复仇者,为何愿意救我。”

    素灰少年感觉灵台一记‘嗡嗡’清鸣,宛如一口钟声蓦然敲响,响彻心间。

    等到素灰少年再凝望那白衣女子时,手腕上的五指悄然松开,原来他和她已经飘然落定在安全的石地上。

    但是有些东西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的,死灰足以复燃,更何况正处于它的地盘,等到梵姝神剑‘铿锵’回到剑鞘那刻,绿沼泽又故态复萌,倏然一个绿色巨爪伸向背对它的舒晴时,扈力钦兀自伸出臂弯拦腰抱住舒晴。

    舒晴为之一怔,任由扈力钦旋转自己的身子、抱着自己的纤腰,彷佛一瞬间身子麻木了,变得僵硬,失去了知觉,只是觉得那强有力的手臂搂着自己好紧好紧。

    曾几何时,也只有自己的父亲在小时候这么搂过自己的纤腰,这个素灰少年贴着自己好近好近,一口一口湿热的呼吸扑打在她诧异的脸庞上,好痒好痒,不经意间,两抹红晕早已印在了两瓣玉颊,好烫好烫,出水的菡萏瞬间流露出百年难遇的娇羞之态。

第一百一十八章 幻境

    “轰隆”

    一声巨响,水潭对岸的那由数根倒垂而下的乳白色钟乳石的珠帘被炸开一个圆洞,破入这圆洞的是一束青色光飙,细看这束光飙的前头夹杂着一撮金色光晕,忽然那金色光罩猛地爆开,从一撮金色光晕逐渐扩展开来,变成一道狭长的金色光弧,宛如神将后羿射日时的那把天弓。

    金色光弧后缀着那束青色光飙飞驰而来,重重地、稳稳地撞击在那根原本从绿沼泽钻出伸向舒晴的绿色巨爪。

    “噼啪”

    两股力量撞在一起,从两侧外缘激射出的耀眼的金色光芒刺痛人的眼睛,让人无法睁开双眼。

    许久许久。

    地灵窟恢复了正常的乳白色调,素灰少年恍然收回他的手臂,他怔怔望着已然摊开的手掌,徐徐抬首看向眼前这白衣女子,她玉容的晕红早已褪去,依旧清冷美丽的脸庞,除了对他松开自己纤腰的那一刹那时,微微蹙了蹙淡眉以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力钦!”

    两个人对望不消一刻,目光立刻就被这熟悉的声音吸引过去,站在不远处的是那个儒雅清俊的青衿少年,他的笑容依旧灿烂无邪,他的眉宇依旧荡漾着浩然正气,他的瞳孔依旧纯澈干净,他就是自己许久不见的好兄弟葛木头葛贯亭。

    扈力钦微微一怔,惊喜和诧异交织在自己心间,嘴角逸出的笑容是那么的真实,是那么的纯粹,是那么的发自内心,而这种笑容他似乎曾经拥有,而他暂时将它掩藏起来了,此刻的他终于可以发自内心的笑,因为内心真的好喜悦,自从井长田死后,他的笑一直是那么的敷衍,是那么的僵硬,是那么的虚假。

    两兄弟紧紧相拥在一起,紧紧相拥。

    这是两个饱受风霜的灵魂第一次找到了精神的依托,曾经青衿少年为了寻找素灰少年,执念北漂,一路上的艰辛,都是值得的,只是少了另一个壮实憨厚的少年,如果他在的话,是多么的美好,这仅仅只是两个人共同的期望。

    站在葛扈二人身后的便是与之一同进入地灵窟的倾城女子萧音音,那束青色光飙完成了任务,又重新回到主人的手掌心,青凝灵剑轻轻发出‘嗡嗡’

    谪鸣,萧音音与对面的舒晴四目相望,这两位同门师姐妹,似乎没有任何像葛扈二人的亲昵举动,反而有一种不是冤家不聚头的悻悻然。

    当清冷、纯洁、孤傲的芙蕖与妩媚、高雅、美丽的芍药会面了,那是双花争艳,还是孤芳自赏,都将对于美丽赋予了新的定义,生命的美丽在于绽放,而这两位都具有倾国倾城美貌的女子拥有的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舒师妹!不!掌门师妹,数月不见,看来修为又增进了不少。”

    舒晴似乎置若罔闻,不予任何回答,冷冷瞥了她一眼后,缓缓走到那个绿色沼泽地方向,绿色沼泽地消失了,水潭也消失了,变成了平坦湿嗒嗒的石地,石地上静静地躺着的是泛着金色光晕的浮屠印和流转着金色光波的一面镜子。

    那镜子镜面光滑,镜框是翡翠,没有镜柄,只有一条金丝穗系在镜框正中央的一个小孔上,这镜子的大小就跟正常人的脸型,只是呈椭圆形,镜面倏然蒙上一股水蒸气,随着舒晴越走越近,那团蒸汽越来越浓,直到它兀自颤动,彷佛嗅到了熟悉的气息正朝着自己缓缓逼近。

    “玄天幻镜”

    扈力钦怔然脱口念道,心中喃喃道:“这就是千年前逍遥子遗留下的乾坤至宝玄天幻镜,这就是具有感知过去未来,通晓前世今生记录片段的玄天幻镜,这就是具有修魂凝魄、养气固元、幻灭妖邪真身的玄天幻镜。”

    他的目光依旧凝在这看起来极其普通的镜子上,看着舒晴缓缓蹲在一旁,刚要伸手拿起时,舒晴的荑手僵在了那,她的目光深深地定格在了浮屠印的印面底下那株青紫色的草上,那是地灵草。

    她缓缓挪开浮屠印,那根地灵草竟然有三个头,一个是葡萄状,一个是菜花状,一个是珊瑚状,莫非这地灵兽是靠着玄天幻镜绝妙的修魂凝魄神力,吸收日月精华而炼成的吗?

    在众人陷入迷惘时,玄天幻镜从轻微的颤动,变成了剧烈的晃动,‘咻’地浮于半空,兀自旋转起来,它后身镜片不可照人,却有着乾坤太极黑白阴阳的圆状图案,那个图案倏然亮起一层金色光雾,光雾又凝铸成光束投射在石壁上,那石壁显现的正是太极阴阳黑白的圆状图案。

    哐然一声,那投影在石壁上的太极阴阳圈的黑白两半像两扇门似地兀自打开,那里面是金色的光幕,光幕逐渐凝结显现出一些文字,那些文字深深地震撼了舒晴,她缓缓起身,瘦弱的身子不禁兀自颤动,扈力钦凝眸望着这既美丽又让人心疼的女子,此刻的她心中正是狂风暴雨,难以平静。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

    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

    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鸡鸣狗吠,兄嫂当知之。

    妃呼狶!

    秋风肃肃晨风飔,东方须臾高知之。”

    葛贯亭循着光幕上的文字,依次读出来,细细咀嚼其中意思的同时,死寂的地灵窟骤然响起空灵悦耳的清笛之声。

    原来那个光幕的字消失了,俨然浮现出一个画面,那个画面立着一个清俊儒雅的年轻男子,他立在他们此刻所站的地灵窟这个位置,六指指肚依次掐着一把翡翠玉雕成的笛身小孔里,随着曲调,灵活的收放着指头,他一边吹着这曾经舒晴吟唱过的歌谣曲调,一边神色喜然,眉飞色舞,双眸凝视着一旁年轻貌美、气质脱俗的女子。

    这光幕里美丽脱俗的女子恰好与舒晴有几分相似,不禁引来了扈力钦、葛贯亭、萧音音的注目与猜测,没有错,那名女子正是舒晴的母亲北冥葵,而那儒雅清俊的抚笛男子必然是‘清笛先生’舒若尘。

    众人一瞬间明白了些什么,扈力钦凝视着那个白衣女子兀自颤抖的单薄身子,终于明白了她为何如此的孤冷,彷佛那种孤冷曾经自己有过,就是因为曾经拥有过的父母之爱,一旦失去了,失去的不仅仅是爱,而是一片蔚蓝而让自己自由飞翔的天空,即使当年的舒晴还不到六岁,但是作为神州难得一见的仙胎灵童,早慧未必是件好事。

    扈力钦心中莫名抽痛,他兀自捡起浮屠印交给葛贯亭,并且对葛贯亭附耳小声说着如斯话语,葛贯亭脸色蓦然沉重起来,他蹙眉瞥了那白衣女子一眼,转身走到萧音音面前。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光幕

    根本不需要他开口解释什么,聪慧的萧音音早已明白了什么,她轻轻颔首,随着葛贯亭走出方才那个被青凝凿破的圆洞口里去。

    现在只留下了扈力钦与舒晴二人,还有那个投射着幕幕触目惊心画面的光幕,扈力钦正犹豫了一会儿自己要不要也离开,但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留下来陪伴着这备受亲情煎熬孤冷的美丽女子,他悄然立在身后,顺着舒晴的目光望向那光幕,光幕依旧是舒若尘与北冥葵甜蜜幸福的画面。

    这隐藏在舒晴内心深处最原始的记忆、最深刻的痛,最不足以外人道的秘密瞬间瓦解了她最后一道心防,此刻的她就彷佛回到了当年只有五岁的小女孩,那个懵懵懂懂、聪慧灵动的小女孩,她怔然坐到地上,死死地望着光幕里的画面。

    光幕闪动着画面是舒若尘手持玄天幻镜催动其焕发出祥和金光笼罩在一株紫红色的地灵草上,这个在三十年前,唯一一个能使用玄天幻镜的乾坤第一人。

    此刻含情脉脉地望着她心爱的女子,任由着她的螓首倚在自己肩头上,听着她嗔道:“好难看啊!亏你还是神州三大诸葛之一的‘清笛先生’呢,如何会想到用葡萄和西兰花、还有珊瑚拼凑炼御灵兽呢?这要是说出去肯定会笑掉世人的大牙。”

    舒若尘摇了摇脑袋,否然道:“那些只是虚名,在这世人眼里我是魔教四大长老之一金发老魔舒一覃的儿子,说难听的就是净火魔教新一辈翘楚‘清笛魔人’,不过那些虚名,我舒若尘从未在乎过。”

    说着缓缓握住了伊人的纤细手指,说道:“我舒若尘能娶到普什宗三清真人的嫡传大弟子,能娶到神州四大家族之首的北冥世家的大小姐,能娶到正道双骄仙子第一美人北冥葵,今生足矣,让那些正道的伪君子哭去笑去吧,哈哈,他们最美丽的第一仙子被我舒若尘娶走咯。”

    北冥葵嫣然一笑,双颊灿然一红,扑倒在舒若尘怀里,嗔道:“什么啊?我哪里是正道第一美人了,柳师姐才是美人呢?”

    “梵音宫柳若音虽与葵你并称正道双骄仙子,但是在我舒若尘心里,你的美,她难及上你万分之一。”舒若尘柔然说道,宝蓝色的眸子投射着是眼前美丽羞涩的佳人,含情脉脉的眸子里也只能容纳下北冥葵含苞待放的绝世容颜。

    北冥葵温然道:“好啦,你还没说为何炼御这么丑的地灵兽呢?”

    舒若尘将伊人温柔地搂在怀里,恻然道:“葵!还记得我们是在南疆认识的吗?一串血葡萄,让我们打了一场足

    以让正道人士高兴的一架,所以我希望只属于我们的灵兽用葡萄做嘴,西兰花只有在万里之遥的欧罗巴罗马帝国才有,那边很美很美,没有正邪之分,有片海域,叫爱情海,那是我们向往的地方,所以我们的灵兽要用这个作为眼睛,让它永远有双能望见爱情海的眼睛,好吗?”

    北冥葵早已徜徉在这甜蜜的幸福之中,清丽的眸子闪烁着对未来美好憧憬,她甜甜一笑,问道:“那为什么用珊瑚做脑袋呢,这珊瑚我们神州中原也有的啊!”

    舒若尘略一迟疑,动容道:“曾经我在欧罗巴听说过关于珊瑚这么一个故事,那是珊瑚的来源,欧罗巴曾经出现过一个叫希腊的国家,它们的典籍记载着这么一个传说,有一个英雄叫波修斯,他为了所谓的正义和蛇发女妖进行战斗,结果这个蛇妖爱上了英雄波修斯,所以她选择让自己的英雄永远有着不败的战绩,最终女妖故意败给了英雄波修斯,女妖的鲜血染红了英雄波修斯身上的花饰,掉落的花饰变成了红色的宝石,沉没在海里就变成了珊瑚,情之一物,总是让世人痴狂,但可贵可叹的爱情就这么毁在了正邪的虚框里,所以我敬佩那蛇妖,爱情的头颅是灵兽必须有的。”

    他拿起那株长相奇特的地灵草,柔声问道:“葵!你最喜欢的是地灵草,所以我就用地灵草作为嫁接体,用玄天幻镜炼御成地灵兽好吗?“

    北冥葵沉浸在那个美丽的爱情故事里,久久没有回答,她和舒若尘是正邪两道所不齿的爱情结合,但是他们执念如此,谁也无法动摇,她重重点头,笑道:“好!我们以后就生一对儿女,女孩叫舒晴,男孩叫舒朗,等到炼御成地灵兽后,让它保护我们的孩儿,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安心的去你曾经流浪过的地方欧罗巴的爱情海,远离一切的凡尘俗世。”

    光幕瞬间僵在了这一刻,定格在北冥葵与舒若尘唯美动情深深相吻的画面。

    舒晴已经几乎崩溃了,泪眼朦胧,只是她一直忍着,一直忍着不哭。

    等到她抬首时,光幕闪到了她生活了十二年的梵音宫,那个画面是在梵音宫的净心殿门口,舒晴深深地记得这个画面,这个画面是她这辈子最难以忘记的记忆,那时她只有五岁,父母带着她来到这个桎梏她十二年的梵音宫,压抑,忿怒,记恨。

    每一个夜晚她都做着被父母抛弃和父母双双惨死的噩梦,遁走西域的父母,是因为爱情抛弃了她,还是因为什么原因,她自己都不明白了。

    “唐师姐!晴儿就麻烦你照顾了,不盼望她成为金仙级别的佛陀,只希望她在梵音宫这与世隔绝的

    清静之地平平安安的成长,远离那些喧嚣与争斗。”北冥葵眸子里闪着泪光,她不敢在看着自己只有五岁的女儿,而小舒晴一双大大圆圆水灵灵的清眸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母亲,小嘴嘟得圆圆的,以表达她的不满与不忿,只是她的母亲根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亦真神尼望了小舒晴一眼,疑惑道:“为何你不带舒晴一起去西域呢?何苦骨肉分离。”

    北冥葵摇了摇螓首,难掩自己心中地不舍,带着鼻音的口吻:“唐师姐你也知道正邪不两立,不管怎样我爹是不可能会同意我和若尘的,所以这神州之地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只是可惜了晴儿这天资,晴儿聪慧伶俐,注定她便是修仙成佛的仙胎灵童,若是与我二人一起去往万里之遥的欧罗巴这异邦之地,少不得吃苦受累,况且我也不希望晴儿生长在异邦蛮族,所以还望唐师姐多加照顾。”

    亦真神尼叹了一口气,颔首道:“放心吧,北冥师妹,亦真必定将舒晴当成亲女一般疼爱,教导她成才。”

    这一语成谶的话语,足以给身心俱疲的舒晴重重打击,从那一刻后,舒晴就变得冷漠孤僻,但是唯一可以安慰的是她确实拥有超脱常人的仙姿佛胎,领悟力超然脱俗,可是她不愿意,她宁愿和父母流浪,就算真的死在路上,她也愿意和父母死在一起。

    原本刚谢幕的光影骤然闪动着惊涛骇浪的画面,蔚蓝的大海深处一男一女手牵着手被那深蓝色的归墟漩涡吞没。

    玄天幻镜似乎完成了它的使命,阴阳太极玄门一关,投影一收,玄天幻镜黯然躺在地面。

    结束了,就这么结束了,那玄天幻镜最后的一个画面说明了什么,难道在十年前,父母就双双罹难了吗?

    那自己呢?从头彻尾就是孤独一人,只是从弃童变成了孤儿罢了。

    决堤的泪水狂涌而出,崩溃被强烈的哀伤给替代,十二年来,未曾流过一滴眼泪的她,这次终于卸下了自己的伪装,抽泣、痛哭,大恸。

    她兀自觉得身上瑟瑟发抖,好冷好冷,精疲力尽的她,身子往后仰倒下去,倒在了温热坚实的胸膛上,那是扈力钦的胸膛,他双膝跪在地上,准确无误地做了一次人肉垫子,接住了这柔弱无骨、瑟瑟颤抖的娇躯。

    他轻轻将这个娇躯揽在怀里,聆听她的哭泣声,前襟的衣服早已被泪水濡湿了,淡淡的清香从怀里这女子身上缕缕散发出来,他心中一恸,想到惨死的双亲,脸颊上不知何时流过两抹清冷的泪珠,那一丝丝凉意透到骨子里,渗进灵魂里。

第一百二十章 魔掌

    秦风岭,赤霞峰。

    偌大的地灵窟井口倏忽间腾起一团光球爆射出万丈光芒,“轰隆”一声巨响,沿着井口周边裂开,使得光芒波及面从小变大。

    一阵地动山摇,渐渐地,刺眼的光芒瞬息消逝,而原来地灵窟的位置却出现四抹身影,至于那个井口也随之方才巨响将地灵窟的入口掩埋得一干二净。

    “舒师妹,大师姐!”

    一声清脆而略带焦急的女声呼唤着,此人正是梵音宫的阮敏,她随着声音疾步上前。

    原来那四抹身影便是葛贯亭、扈力钦、舒晴、萧音音,只是舒晴秀颜上略显惨白,毫无血色,当听到阮敏呼叫她,闻声望去,美目向前一扫,阮敏、宋诗俱在,唯独缺了一个整天叽叽喳喳的杜蔓,本松懈的心又紧了紧,还没等她开口一问究竟。

    宋诗仿佛察觉了什么似得,骤然变得一脸愁容,委屈地说:“掌门师姐,杜师妹被个修为极高的蒙面人劫走,我等修为低微,无力救助同门,还请掌门恕罪。”

    这向来从不服软的宋诗此番姿态,着实让舒晴疑窦丛生,蛾眉轻蹙,美眸冷冷地注视着宋诗,似乎想从中发现些蛛丝马迹。

    阮敏先是一愣,而后才缓过神来,附和道:“宋师妹所言极是,但那蒙面人劫走小师妹却有目的,并留话说:“云中府华严塔以玄天幻镜换之,过时不候。”

    扈力钦隐隐察觉此间非一般算计,忖道:“看来目的是以渔翁之利而夺得玄天幻镜,杜师妹应暂无生命之虞,只是云中府乃辽国境内,这蒙面人恐怕与辽人有大大干系。”

    “扈掌门说得有理,若是辽国牵扯其中,却是棘手得很,需得从长计议。”说此话得却是萧音音。

    舒晴本就清冷的秀颜又冷了几分,她何尝不知这位大师姐的第一次从长计议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她瞥了一眼玄天幻镜,理了理思绪,正色道:“萧师姐、宋师姐你等二人陪同葛公子且回梵音与师尊详禀,我与阮师姐前往云中府搭救杜师妹,可否?”

    还未等萧音音开口应允,扈力钦向前迈了一步,道:“舒宫主,在下愿助一臂之力。”

    此话一出

    ,在场众人都是分外诧异,舒晴冰冷的眼眸闪过一丝惊诧,但很快恢复了清冷,她缓缓点了点头。

    扈力钦走到这个刚刚重逢不到一个时辰又要离别的兄弟葛贯亭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道:“这是唐门‘落沙酒',你且带回去,希望能帮助萧姑娘解毒。”

    看来这两兄弟已经聊了两人这段日子的境遇,葛贯亭接过小瓷瓶,抿了抿嘴,满目透着不舍,道:“我...等仙儿好了,我会寻你的。”

    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寥寥一句话将自己的兄弟之情展露无遗,旁人却不知二人之事,难免有些惊诧,或许觉得气氛有点暧昧。

    这种暧昧让整个气氛陷入了寂静,随之打破这诡异气氛的是萧音音温柔地声音:“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贯..葛公子我们返回梵音宫吧。”

    温柔软骨的话语仿佛响彻在这寂静的山林之中,若有似无的疑惑就像不远处那一只拖着尾巴子的壁虎悄悄地爬上了树身,吐着细长的信子,悠哉悠哉。

    ※※※

    太乙山下,岩峰茅屋。

    清澈叮咚的河水轻快地流淌着,河岸上坐着一个身材健硕的青年,头戴斗笠,光着膀子的毛孔还能沁出几滴汗珠,两只黝黑黝黑的脚丫子淹没在河滩上,尽情感受着初夏流水的清凉。

    他眯着眼睛,嘬拢着双唇,口里不时发出“咻-咻-咻”地声音,和着这悠扬地口哨声还有只立在树上的小鸟儿的“叽叽渣渣”地叫声,听得令人觉得好不和谐啊。

    波光粼粼的水面倏然起了一圈圈涟漪,那一根原先笔直且细长的鱼竿骤然微弯,仿佛一股劲力从水下与之拉扯着,那头戴斗笠的青年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微笑,单臂将鱼竿猛地往上一提,一条湿身肥大的厚子鱼矫健地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三两下便溜进了岸边的一个用竹子编织而成的鱼篓里。

    “哎呦!”

    一声惨叫,正在拔饵钩的青年,匍匐于地,摸着被人敲红的脑门猛揉着。

    “臭小子,快耍耍老朽教你的火云六藏魔掌,不然那苟匹夫又说老朽不上心。”

    说话地正是一头黄发、棕红色的长须无风飘逸的老者淡一添,他捋了捋红须,蹲坐在一旁,饶是自在惬意。

    那光膀子的青年正是狄印,他气得涨红了脖子,啐道:“我呸,若是你俩有一个上心,也不会让我砍了快仨月的竹子吧,什么狗屁火云六藏魔掌,没有啥用处,碾鱼肉可能会好一点。”

    说罢,他朝着河面,内蕴劲力、两掌外翻,夹杂着血红色劲力的掌风席卷而去,呼哧一声,一团团血肉模糊的鱼肉块纷纷从河面飘洒而出,随之而来地是一缕缕沾着刺鼻血腥味的血水拍打到岸上,弄地狄印一身湿。

    淡一添何等高人,自然以鬼魅般地身影躲过那血肉与血水,他看着那一地支离破碎、血肉模糊的鱼肉碾子,失望地摇了摇脑袋,指了指狄印的脑门,冷哼道:“哼,怪老朽咯,这是悟性问题,若换了他人,早已练成老朽这等绝学,你这小打小闹,千万不要跟外人说是老朽教的。”说着轻轻拍抚自己的脸颊,好似再跟狄印说丢人。

    狄印自知自己悟性确实不行,他朝淡一添吐了吐舌头,拾起地上那团鱼肉碾子到鱼篓里,背起鱼篓径自走向茅屋里去,高声喝道:“曦儿,我们今天中午又可以吃“火云鱼饼”咯!”

    偌大的茅屋厨灶内,案板上躺着一团鱼肉碾子被撒上了颗粒大小不一的地瓜粉,随着狄印粗大的手掌揉搓着。

    “你看你啊,都成大花猫了。”

    一只纤细的柔荑伸了过来,肤如凝脂、指若美玉的手掌心里拖着一块淡青色绢帕,她轻轻擦拭着狄印脸颊上的粉末印迹,嘴角扬起一丝甜甜的笑意,她噗嗤一声,笑着说,那如花一般地笑容宛如高雅的铃兰拖着蕾绽放开来,淡淡的体香弥漫着狄印的鼻腔,此刻他的心中除了幸福便是幸福了,更是加快手里的力度,卖力地揉搓着那团肉沫。

    不用说,能让大大咧咧的狄印变得腼腆且沉浸在幸福中的也只有萧戊曦了。

    “咳咳!”

    枯槁干瘪、瘦弱矮小的白髯老者走来,他微微合着双目,眼皮处依然泛着青绿的光泽,心中犹如一面明镜,他清了清嗓子,说:“小两口再这么腻味下去,老怪我估计到明儿都吃不了饭咯。”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337/ 第一时间欣赏乾坤清胤最新章节! 作者:古月庸歌所写的《乾坤清胤》为转载作品,乾坤清胤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乾坤清胤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乾坤清胤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乾坤清胤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乾坤清胤介绍:
坤作,厚德载万物之灵,乾元,自强修仙道之始。官场,是清?是浊?江湖,是侠?是匪?仙途,是长生逍遥?还是大道无情?不明不白间,青衫读书人已然踏上仙途,历人心之险恶,结兄弟之盟义,怀行侠之疏志,然,异变,背叛、欺骗、罔心,一连串的阴谋接踵而至乾坤清胤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乾坤清胤,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乾坤清胤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