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芳草生幽兰
洛月城东去两百里,乃是弋阳城。
弋阳城以北六十里,有一个小镇,名叫云溪。
云溪镇不大,却很是热闹,只因小镇就坐落在阳华山脚下。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阳华山之所以名闻天下,只因玄一门就建在此山之中。
而玄一门中人,就是世人眼中的仙人。
这世上本没有仙,只是有人能到了寻常人办不到的事,便被人称之为仙。
玄一门的香火一直都很旺。
与其他门派不同的是,玄一门并没有寻常弟子,甚至连杂役弟子都没有,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位嫡传弟子。
所以玄一门的香火很旺,人丁却并不怎么兴旺。
每逢初一十五,云溪镇的百姓们都会去玄一门上一柱香,不求别的,只求一个心安。
诸事平安,心方安。
已有不少云溪镇之外的人慕名而来,去这个传说中的天下门派之首去看上一看。
只是每个乘兴而来的外乡人,下山的时候,好似都有一些失望的神情。
云溪镇的本地人自然知晓这个中缘由。
因为玄一门身为天下第一大派,却远没有世人想象中那般宏伟壮大,上山之路倒是修建的十分宽阔,有两丈左右之宽,且每一个台阶都由一整块儿的青石板铺成。
门前的广场也是由大块儿的理石平铺而成,可容纳数千人。
再看玄一门的正门,就有些小家子气了,一点也不像是一个门派该有的气派。
抬手可及的门楣,三人同入就显得有些挤的门框,也就是挂在门廊下的那个牌匾显得气派些,却还与这个很小的“大门”格格不入。
牌匾上“玄一门”三个大字,是大晋王朝开国皇帝司马重火亲笔所书。
而登山之路与门派前那宽阔的广场,皆是由司马重火命人所修建。
至于何以玄一门没有被重新修建一番,就成了每个来玄一门上香的人心中的疑惑。
而山下的本地人,便得意洋洋地开始给外乡人解惑,以此来兜售些瓜果茶水。
玄一门只允许香客进门上香,而不允许其在门派内参观,若是出了大门,则可随意逗留,但玄一门不会给任何一位香客提供茶水,就连一口山泉水都不会给,因此每位下山的登山客,皆是口干舌燥,疲惫不堪,这茶水瓜果的买卖倒是卖得不错。
按照山上流传下来的说法,大晋王朝那位开国皇帝曾下旨重修玄一门,却被玄一门的首任掌门婉拒。
说是婉拒,在世人眼中,那就是抗旨不遵了。
所以,每当见到外乡人瞪大眼睛,面露吃惊的神色之后,本地人都会很自豪地拍着胸口说道,你们也不想想,凭什么玄一门是天下门派之首?凭什么玄一门的副掌门能担任我大晋王朝的国师一职?那是因为咱们玄一门那位开派祖师,与咱们大晋王朝的太祖皇帝有过命的交情。
说道这里的时候,他们往往又会压低嗓音,神神秘秘地告诉外乡人,听说咱们玄一门的开派祖师,曾经救过咱们太祖皇帝两命,所以咱们太祖才会如此看重玄一门。
听说啊,当时来玄一门传旨的那位公公脑子有些拎不清,在玄一门的开派祖师拒绝了太祖皇帝的好意之后,仗着自己是太祖皇帝身前之人,告了玄一门开派祖师一状,说其抗旨不遵,有违圣恩。
您猜后来怎么着了?
趁机再给外乡人添一碗茶之后,他们再面露惋惜之色慨叹道,那位明明是能当上大内总管的,结果啊,却落了个去刷马桶的下场。
外乡人也不在乎多掏一文钱,刚好一碗茶也不够解渴。
听得卖茶人如此说道,便会顺着说道,那的确是活该,顺便再接着问上一句,那玄一门的开派祖师为何不愿接受太祖皇帝的好意呢?重修一下山门岂不是更好么?
卖茶的小哥便会摇摇头说道,你懂什么?这叫做“道”。
外乡人听得一头雾水,便觉得自己那一文钱花得就有些冤枉了,再次追问之后,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那卖茶的小哥也不知晓,什么是“道”。
不过他倒是没有欺骗外乡人,因为玄一门的开派祖师的确是这般回复太祖皇帝的。
这一日晌午时分,一辆马车来到了云溪镇。
将马车停在临近登山路一处无人的茶摊附近,陈方早跳下马车,撩开了车帘,对马车内的三人说道:“都下车吧,先喝口茶解解渴。”
牛蛋蛋先从马车内钻了出来,扶着陈方早的胳膊跳下了马车,在一旁候着。
陈方早看了眼牛蛋蛋说道:“怎么?就你这小个子,还想着扶他下马车?”
已弓着身子从马车里钻出来的司去对牛蛋蛋说道:“蛋蛋,我自己来就是了!”
“是,先生!”
牛蛋蛋应声之后,便跑到石阶之下,半张着嘴缓缓抬头向上望去。
跳下马车之后,眼见陈方早还守在马车旁,司去轻笑一下,也向着石阶方向走去。
这一路上,陈先生对如今是自己姨母的姑姑很是照顾。
马兰花看了陈方早一眼,轻咬了一下嘴唇,还是伸手扶住陈方早半抬起来的胳膊,慢慢蹲下去,轻轻一跳。
待她站稳之后,陈方早松开了刚刚扶住马兰花胳膊的左手,干咳两声说道:“都出来这么久了,下个马车还这么笨!”
马兰花绣眉微蹙,瞪了陈方早一眼,没有说话。
陈方早冲着茶摊那边努了努下巴,“你先去里面坐吧!”
说完招呼牛蛋蛋与司去二人,“你俩也别看了,一个破台阶,有什么可看的?”
这时迎上来的茶摊老板闻言笑道:“这位客官可就有所不知了,这天下,除了咱们阳华山,哪里有这么宽的登山路?几位车马劳顿,到小摊里先喝上几碗热茶,若是不急的话,还是明日去上香为好,老话不是说了么,早晚一炷香,这上香一事,还是要选对了时辰才是。另外,您几位明日也无需起大早,咱们这玄一门要在日照山门之后才会开门迎客。”
帮助陈方早将马车停稳之后,那名三十左右的茶摊老板一边向茶摊里迎陈方早,一边继续说道:“几位若是打算在咱们这个小镇住上几日
,我倒是可以为几位推荐一家客栈。”
陈方早看了眼茶摊老板,轻笑了一下说道:“把你这里最好的茶来上一壶,另外有什么吃食也端上来些,至于住店一事,就不劳烦您费心了。”
说完,伸手招呼一下向茶摊并肩走来的司去和牛蛋蛋,转身走进茶棚,看了眼已经坐好的马兰花,犹豫了一下,坐在了马兰花身侧的条凳之上。
司去挨着马兰花坐下,牛蛋蛋则坐在了马兰花的对面。
茶摊老板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一壶茶,四个茶碗,外加一碟瓜子,还有一碟花生。
摆好之后,茶摊老板对陈方早说道:“客官慢用,这茶水用尽之后,您喊我添水便是。”
牛蛋蛋闻言问道:“那,添水要钱么?”
茶摊老板看着这个胖乎乎的孩子说道:“不要钱,不要钱,这位大爷要的是一壶茶,咱就按壶收钱!”
说完转头看向陈方早说道:“这位大爷若是不点其他东西,还请先把账结一下。”
陈方早点点头。
茶摊老板继续说道:“咱这里最好的茶是这阳华山上的茶叶,都是咱亲自上山所采,又亲手炒制而成,而用的水,也是阳华山上那眼活泉之水,所以这壶茶就收您三十文,那两碟干果每碟五文,一共四十文。”
掏出钱袋子的陈方早伸手进去,摸了摸,却没有立刻掏出钱来。
茶摊老板眼尖,那人从怀中掏出的钱袋子好像没那么鼓,也没那么沉,连个铜子儿碰撞的声音也没有。
刚拎起茶壶准备倒茶的牛蛋蛋见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陈方早,疑惑道:“陈先生,是银子不够了么?”
陈方早轻轻地摇了摇头,看向茶摊老板问道:“老板,我身上没有铜钱了……”
茶摊老板一听,便变了脸色,面无表情道:“客官,这茶可是已经泡好了,断然没有退的道理。”
陈方早的手已经从钱袋子里掏了出来,想旁边一举,张开掌心说道:“不知银子,你方便收不,若是不方便的话,待会我找家客栈去换些铜钱过来给你就是了。”
说完冲牛蛋蛋一瞪眼,“还不快倒茶!”
牛蛋蛋吐了吐舌头,开始倒茶。
茶摊老板一看,感情是这位客官身上没带铜钱而已,想想也是,能有马车的客官,身上又怎么会没有钱呢。
陈方早赶着马车过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原本他以为这位驾车的不过是个车夫,所以原本他就等着马车上的客人下车之后再来迎客。
可听得陈方早与三人的对话之后,他就知道这几位的主事人是谁了。
从陈方早掌心捻起那粒碎银子,轻轻掂了几下之后,茶摊老板陪笑道:“让客官见笑了,小本买卖,赚得都是辛苦钱,您可别往心里去,几位还请慢用!”
手中这粒银子虽小,可少说也有半钱之多,远比他那五十文茶钱要多。
转身要走,不料却被陈方早叫住,“老板,这银子可比茶钱多上不少吧,你就这么走了?”
茶摊老板身子一僵,转身看向陈方早,生生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您说笑了,我这是去给您找钱。”
犹豫了一下之后,他又说道:“这位客官,咱摊子没有那么多铜钱,我还得去那边的客栈里兑些铜钱过来,咱们这里不比城里,银子虽说值钱,却兑不出那些铜钱来,您看……”
陈方早轻笑了一下说道:“那就九百文兑一两,你别告诉我比这还少。”
原本打算说八百五十文的茶摊老板一听,便知晓这位不好蒙骗,便点头说道:“还是客官明理,那我这就去换一下。”
“等等!”
陈方早又从钱袋子中掏出一块儿碎银子递给茶摊老板说道:“这块儿银子,加上你手中的那块儿,差不多有二两三左右,你帮我再多兑些过来吧。”
茶摊老板笑着点头,冲陈方早手中接过银子,转身向对面走去。
这时司去好奇道:“陈先生,按照朝廷定下的规矩,一两纹银应兑换一千文铜钱才是,何以先生说九百文?”
随便把钱袋子放在桌上,陈方早端起茶碗,喝了口茶,轻轻砸了砸嘴,点点头说道:“这茶摊的老板还算是厚道,这茶,的确还是那个味儿。”
放下茶碗,示意司去喝茶,他从盘中抓了几粒带壳的水煮花生,边剥皮边说道:“按照这里的行情,应该差不多在九百二十文左右,毕竟云溪镇比一般小镇的规模要大上不少,加之南来北往之人多些,九百二十文左右应该差不多了。”
“而一般的小镇,一两银子兑换九百文铜钱,就是常规行情了,所以我对茶摊老板说九百文,那就说明我懂行情,他愿意娶帮我们兑换,自然是他能从中赚些许差头。”
“至于为何会存在近一百文的差,那是因为在这里,人们常用的银钱是铜钱,而非银子,就如同方才,我用银子结账,茶摊老板根本找不开,那就很不方便。所以在小地方,百姓都不喜欢收银子,如此一来,值钱的银子便变得不那么值钱了。所以只有买卖做得大的店家才会铜钱与银子都收,比如客栈。但是他们又不愿意自己手中的铜钱白白被人兑换了过去,那怎么办呢?”
司去闻言,端着茶碗,若有所思。
将手中的花生壳倒在桌上,他再喝一口茶,继续说道:“知道方才我为何迟迟没有拿出银子来么?”
问完之后,他将钱袋子推到牛蛋蛋身前说道:“牛蛋蛋,你打开看看!”
怕烫的牛蛋蛋正趴在桌上,轻轻地吹着冒着热气的茶碗,见陈方早把钱袋子推了过来,他笑嘻嘻地抓起钱袋子,向里面一抓。
几块儿银子被牛蛋蛋一股脑的都放在桌上,陈方早左右看了几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眼见其中一块儿银子是长条状,牛蛋蛋将之抓了起来说道:“这块儿银子有意思~”
陈方早笑道:“那是我刚刚搓出来的,然后从上面捏下来一小块儿,给老板付的茶钱。”
“啊?”
牛蛋蛋用力按了按银子,掌心被银子硌得生疼,他在腿面搓了搓掌心,噘着嘴看向陈方早说道:“陈先生,这银子这么硬,您是怎么搓的?”
陈方早从桌上又拿起一块儿银子,对牛蛋蛋说道:“把银子快收起来吧,这袋银子就交给你了,记住了,财不外露,不然容易惹祸上身。”
跟随陈方早从洛月城一路走来,还去弋阳城住了两日,司去与马兰花还有牛蛋蛋三人已明白银钱对生活的重要性,同时也明白,要是没有陈方早兜里的银子,他们根本过得不会这般舒服。
虽然这种舒服,比之从前,要差上太多,太多。
以陈方早的实力,他自然可以给司去与马兰花二人提供更好的客栈,吃更好的饭菜,因为钱财对他而言,真的是身外之物。
他从不会为钱财而发愁,因为只要他想用钱,就可以去师父交给他的那个组织里去拿。
他不愁,不代表司去与马兰花就可以挥霍。
因为他不会养这两个人一辈子。
按照师兄传递过来的消息,他将司去与马兰花送至云溪镇之后,他的任务就结束了。
将银子放在掌心之后,陈方早双掌合十,也未见他如何用力,只是上下搓动了几下之后,再摊开手掌,一根小拇指大小的银条便出现在三人眼前。
已经见识过陈方早功力的司去与马兰花对此见惯不怪,但是牛蛋蛋将双眼瞪得大大的,从陈方早手中抓起银条,用力掰了掰,却未掰动,惊呼道:“陈先生,您是怎么做到的?”
陈方早轻瞟了马兰花一眼,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茶之后,对牛蛋蛋说道:“你若是学了功夫,也能轻易办到的。”
说完示意牛蛋蛋把手中的银条递过来。
好似觉察到陈方早那丝若有若无的目光,马兰花将头转向一旁,打量起周遭来。
这时司去说道:“陈先生,我好想想明白了你方才所说的话了。这客栈的老板在小镇上赚了银子,却很难花出去,因为在小镇上平日里的花销没有那么大,所以客栈的老板若是想把银子变成能用的钱,要么是去城里去把银子花了,要么就是去城里将银子兑换成铜钱,再将铜钱运回此地,如此一来,他将银子兑换成能在小镇用的铜钱会花费更多的时日与人力,所以才有了这一百文之差。”
将手中的银条掰成指甲大小的几截之后,陈方早将手中的几粒碎银子递给牛蛋蛋说道:“装好了,记得以后多弄一个钱袋子在身上,一个装铜钱,一个装点碎银子,剩下的,你就交给马兰花保存好了。”
随后他对司去说道:“不仅如此,他们还要承担被山贼劫了银钱的风险,一两纹银就是一千文铜钱,咱们不多说,他们总不能去一趟城里,只兑换几两银子吧,就拿十两银子而言,那就是一万枚铜钱,这么多铜钱背在身上,岂不是容易引人注意?正所谓财帛动人心,那些山贼哪个不是盯着腰缠万贯之人下手。”
牛蛋蛋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怪不得陈先生你这个钱袋子里都是银子呢,这样的话是不是就不容易引起山贼的注意了?”
陈方早笑了笑,看了看停在茶摊旁的马车,轻轻摇了摇头,给自己的碗中添了些茶水。
茶摊老板手中攥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一溜小跑回来,走到几人桌旁,将袋子放在桌上,轻喘了几口气说道:“客官,方才那客栈的老板称了称,您拿去兑换的银子有二两一钱六分,按照方才说好的,一共兑了一千九百四十四文铜钱,方才的茶钱是四十文,这袋子里还剩下一千九百零四文,您清点一下。”
陈方早笑着点头道:“老板辛苦了,您去忙吧!”
茶摊老板愣了一下,疑惑道:“客官,这么多铜钱,您还是清点一下吧,免得您回去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咱可就说不清楚了。”
陈方早看了眼牛蛋蛋问道:“蛋蛋,要不你来数数?”
“啊?”
眼见茶摊老板归来,牛蛋蛋一般将陈方早给他的钱袋子塞进了怀里,然后抓了一把瓜子慢慢磕着,听闻陈方早让自己数,他面露不情愿神色说道:“陈先生,我看还是不用数了吧,我相信老板不会骗我们的。”
听牛蛋蛋如此说道,茶摊老板的神情有点不自在。
陈方早笑道:“你说相信,那就相信吧!”
钱袋子里的确有一千九百零四枚铜钱,茶摊老板犹豫了片刻说道:“客官,实不相瞒,这银子是按照九百二十文来兑换的,我……”
陈方早摆了摆手说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出个大概来,不过这九百文是你我说好的,至于你能换来多少,那是你的事儿,与我无关,所以你也无需心怀愧疚之意,多出那些,本就是我有意给你的辛苦钱。”
听陈方早如此说道,茶摊老板如释重负,轻吁一口气,笑了笑说道:“那就谢过客官了,我去忙了,有什么需要您只管招呼。”
陈方早点点头。
待茶摊老板离开之后,他看向司去说道:“司去,你可懂了?”
司去点点头说道:“谢陈先生指点,这一路上司去受益颇多,司去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
在陈方早把钱袋子交给牛蛋蛋那一刻,司去就知道,陈方早要与他们分开了。
端起茶碗与司去的茶碗轻轻碰了一下,陈方早向左瞟了一眼,随后向右看向牛蛋蛋说道:“小蛋蛋,来吧,你我也碰一下吧!”
牛蛋蛋望向陈方早问道:“陈先生,你这是要走了么?”
陈方早笑了笑说道:“任务已完成,我自然该走了啊!”
“那我们该怎么办?”
牛蛋蛋小嘴一瘪,泪水就在眼眶中打转转了。
没想到牛蛋蛋会如此不舍得自己,陈方早心中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儿,他揉了揉牛蛋蛋的头说道:“你要相信司去,既然你叫他先生,就多与他学些东西,他看的书多,只要运用得当,你们会过得很好的,况且……”
说道这里,他惊喜道:“我大师兄来了!”
一个四十岁上下的汉子从石阶上走了下来,向着茶摊这边走了过来,正是霍星纬的车夫,也是他的大弟子,秦斫。
马兰花终究是没与陈方早碰一碰茶碗,陈方早略有些遗憾的干了碗中的茶水,站起身来。
秦斫走进茶棚,顺手从茶摊老板手中接过茶碗,走到陈方早身旁,冲马兰花与司去点点头,然后一拍陈方早的肩膀说道:“老四,干得不错,师父他老人家很开心!”
陈方早知道秦斫说得是什么。
对秦斫笑了笑,拉着秦斫与自己同坐在一张条凳上的陈方早给秦斫倒了碗茶之后问道:“师兄,师父可是在宗门里?”
秦斫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点点头说道:“不错!”
第一百九十六章 再无南风
“是你?”
冯渊盯着突然现身的成云德,皱着眉头说道:“成云德,莫非此事你也要来掺和一脚?”
“他是谁?”
站在冯渊身旁的贾南风问道。
看着慢慢走向元夕与吕一平的成云德,冯渊面色凝重,微微侧头对贾南风说到:“贾师叔,成云德乃平南城内云德武馆的馆主……”
未等冯渊说完,贾南风嗤笑一声说道:“我当是谁呢?不过是一个武馆的馆主而已!”
听贾南风如此说道,成云德不以为意,冲贾南风拱了拱手说道:“贾掌门说的不错,鄙人武功低微,今夜出现在这里,倒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说完他冲元夕笑笑,继续说道:“不过能有机会与青云宗的副掌门交手,到不枉老夫我习武一生,元世侄,一会儿你可要给师伯这个机会才是。”
贾南风看着信心十足的成云德,转头看向冯渊问道:“冯师侄,此人是什么来头?”
冯渊苦笑了一下,对贾南风说道:“贾师叔,成云德乃冀州人士,拜在苍岩门门下,曾代表苍岩门参加过武道大会,且名列第十。”
“苍岩门?”
贾南风思索片刻,猛然抬起头来,看向成云德说道:“原来是你?”
成云德笑笑说道:“不错,是我,贾掌门好记性!”
当年贾南风还是青云宗嫡传弟子的时候,也曾代表青云宗去参加过武道大会,而他,在武道大会上遇到了一位很不懂规矩的对手。
意气风发的贾南风对这个对手彬彬有礼,且出手极有分寸,谁料那人却是招招攻向自己周身要害之处,毫无美感可言,以至于他的节奏被打乱,原本练得行云流水,挥洒自如的流云手生生被此人搅得一塌糊涂,毫无美感可言。
更可气的是,现场围观之人竟然齐声为此人叫好。
最后,贾南风还是胜了此人,只不过看那人的眼神,好似很是不服。
贾南风记得那人来自苍岩门,名叫成昆。
盯着成云德看了几眼,贾南风冷笑道:“成昆,当年武道大会之后,我还曾打听过你的下落,只听说你出走苍岩门,不知所踪,原来是跑到我巴州来。”
“怎么?是苍岩门的庙小容不下你,还是你有心来找我寻仇,不远万里来到巴州?了,那你还改名字作甚,是怕人把你认出来么?”
“可你到了巴州已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连青云宗的山门都未曾踏过,是越老越怕死了?还是知道自己没这个本事?”
“老夫告诉你,当年要不是老夫顾及九大派定下的规矩,又岂会在你面前连连败退?今日老夫人就在这里,你要是想一雪前耻,老夫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成云德摘下背着的雁翎刀,对贾南风笑笑说道:“贾掌门已贵为一宗之长,而我开武馆不过是为了糊口而已,自然不敢与贾掌门相提并论,不过既然贾掌门不计前嫌,能给成某一个机会,老夫感激不尽,定当会竭尽全力,力求能在贾掌门手中撑下五十招。”
“成世伯,原来您早就认识贾南风?”
元夕惊道。
吕一平也疑惑道:“成老哥,此事你却是从未对我说起过!”
成云德笑道:“吕老弟,我的底细你不是早已一清二楚么?只不过当年老夫的对手是贾掌门一事你不知晓而已,不过我也未曾料到,贾掌门能够这么快就坐到了副掌门之位。”
说完他看向对面的贾南风说道:“你说得不错,成某远来巴州,的确有再与你一较高下的心思,只不过我有自知之明,登门问拳一事,老夫自问做不到,便只好隐姓埋名,只盼你能下山,为巴州王室效命,老夫再寻个机会,与你切磋一二。”
说完,他感慨道:“后来成某娶了妻,有了儿女,早些年耿耿于怀之事便如过眼烟云,随风而散,胜败一事,对我来说,已没那么重要了。”
贾南风冷笑一声说道:“明明是个武者,少在老夫面前说那些文绉绉的话,不过是人老了,怕死了而已,不过老夫倒是好奇,今晚你为何愿意出手?难道只是因为你们这边人多?”
成云德拔刀在手,笑道:“不错!”
吕一平对元夕低声说道:“在你与霍先生离开之后,我为确保此行万无一失,便派人速去轻成老哥前来相助,成老哥二话没说,便速速赶到我的大营,幸好有他相助,不然今晚之行便会是另外一番局面了。”
成云德笑了笑说道:“听闻元世侄被贾掌门栽赃陷害之后
,老夫身为长辈,自然也想为元世侄出一口恶气,奈何我非你吕老弟军中之人,且有武馆一众老小需要养活,身有牵挂,不能在阵前效力,今日能得此良机,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况且咱们的对手,皆是老夫的旧识。”
说完,他又对冯渊拱了拱手说道:“冯副帅,哦,不对,应该称呼你为冯帅才是!当年你为平南城守将之时,对老夫多有照拂,成某一直心怀感激之情。”
冯渊面无表情说道:“早就知道你们这帮武者终究是个祸害,本帅当年就应该心狠一些,将你驱逐出平南城去。”
元夕对吕一平说道:“吕叔叔,事不宜迟,咱们尽快动手吧,就如成世伯所言,由他来缠住贾南风,你我二人联手对付冯渊。”
吕一平点点头,低声说道:“元夕,伤之即可,抓活的更有用。”
说完,他看向成云德说道:“成老哥,贾南风那里,就辛苦你一下了!”
成云德将手中的雁翎刀橫于身前,对吕一平说道:“吕老弟且放心,撑上个几十招,老夫还是可以的!”
“呸!”
冯渊怒道:“好你个吕一平!”
说完之后,他转身就跑。
连贾南风都有些意外。
眼见冯渊不战而逃,元夕屈指轻弹几下,便于吕一平闪身追了上去。
暗骂冯渊一句,贾南风盯着已横刀在自己身前的成云德说道:“你真的执意要对我出手?难道你就不怕我青云宗去找你武馆的麻烦?”
成云德闻言,轻笑道:“不愧是做了掌门的人!”
随后轻哼一声说道:“贾掌门,我劝你还是早些出手吧,再晚些,等元夕与吕一平擒下冯渊,只怕你也就没机会与成某单打独斗了。”
其实贾南风越是不出手,对成云德而言,越是有利。
因为冯渊那边注定是会失败的,而贾南风最好的选择,要么是战,要么是逃。
而以成云德的功力,若是贾南风逃走,他是不会去追的。
他只会选择去与元夕与吕一平汇合。
那边的冯渊掠出不过数丈,便被元夕与吕一平拦下。
盯着成云德手中握着那柄在夜色中闪着幽光的雁翎刀,贾南风暗自运功,一掌向成云德凭空劈去,随后左手一扬,一颗飞蝗石在其袍袖之后激射而出。
眼见贾南风突然出手,一直戒备的成云德后退半步,横刀一挡。
一声脆响,他冷哼一声,挥刀上前。
要不是吕一平提醒他,只怕他已中了贾南风这记暗器。
贾南风大笑一声,脚尖点地,人已向后倒飞而去,冲着成云德说道:“想坑老夫?没那么容易!”
说完一转身,人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其实贾南风一直盘算着如何脱身,去尽快去找他的师兄。
以他师兄的功力,此刻应该是在与霍弃疾缠斗才是,若是他能在旁助其一臂之力,击败霍弃疾,就算冯渊被擒,他还有其他的选择。
以二敌三,本就是必败之局,只不过在他未想出脱身之计之前,冯渊却已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此时的冯渊,很是后悔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
按照他的想法,元夕应该对贾南风恨之入骨才是,若是自己先走,以他三人之力,定然可以留下贾南风。
挥剑挡下吕一平一剑之后,他一扭身,堪堪躲下元夕从背后刺过来的短枪,气急败坏地说道:“吕师弟,冤有头,债有主,陷害元夕与你的人是贾南风,你又何必对我苦苦相逼?”
吕一平手中攻势不减,冷声说道:“师兄也是为帅之人,莫非不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瞥了眼贾南风那边,冯渊一惊,仗剑竖于身前,迎上元夕横抽过来的半截枪身,一声闷哼,他倒飞而出,撞在一颗树上,嘴角溢出血来。
吕一平赶上前去,横剑在冯渊的颈间。
眼见自己已无再战的可能,冯渊送掉了手中的长剑。
元夕看向吕一平说道:“吕叔叔,怎么办?”
吕一平沉声说道:“捆起来,带回平南城去!”
冯渊面露愤恨之色,瞪着吕一平说道:“吕师弟,我冯渊自问曾经待你不薄,当初若非我向先王举荐于你,你未必会如此顺遂,成就今日之风光,就算我冯渊此刻败于你等之手,你又何必如此羞辱于
我?你若是还念及往日之情,就给我一个痛快好了,省得我在你平南城前受辱。”
吕一平轻轻摇头说道:“冯师兄,你且放心,我吕一平还没想得那般不耻。”
这时成云德也走了过来,对二人说道:“老夫倒是没料到,贾南风身为青云宗的掌门,竟然会不战而退。”
元夕想了想说道:“不好,他应该是奔着我师父而去了!”
说完他对吕一平说道:“吕叔叔,这里就交由你与成世伯了,我赶过去看看,免得师父遭受他二人联手相攻。”
话音刚落,他转头看向贾南风离开的方向。
几息之后,一人出现在几人眼前,正是霍弃疾。
眼见师父现身,元夕忙迎上前去,对霍弃疾说道:“师父,您怎么也赶过来了?那个甄北宇呢?”
见元夕无碍,霍弃疾松了口气,对元夕说道:“我见贾南风没有向我追去,便是担心你这边出了意外,与甄北宇交手之后,我将其打伤,便快速赶了过来。”
说完他打量了成云德几眼问道:“这位是?”
元夕一侧身,对霍弃疾说道:“师父,这位就是我与您提起过的成世伯,小非的爹爹,云德武馆的馆主。”
“师父,成世伯是应吕叔叔相邀,前来助我俩一臂之力的。”
说完以手中半截枪身指向靠在树下闭门的冯渊继续说道:“幸得成世伯前来,我与吕叔叔才能逆转形势,将冯渊擒下。”
霍弃疾面露喜色,冲成云德拱了拱手说道:“原来阁下就是成先生,幸会幸会,原本是想抽空去武馆拜会成先生的,没想到会此刻先见到先生了。”
成云德未料到霍弃疾会对自己这般客气,忙拱手还礼说道:“早就知道元夕有一位高手师父,却未料到是霍先生,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令尊之名,威震天下武林,老夫仰慕的很,霍先生功参造化,成某难以望之项背,今日能见到霍先生,亦是我之荣幸。”
霍弃疾笑道:“成先生客气了!”
随后他对元夕说道:“如此说来,那贾南风是逃了?”
元夕点点头。
霍弃疾心中了然,方才他向这边而来的时候,的确是发现了一个人与他相向而来,只不过那人在觉察到他的踪迹之后,便选择了绕行,他心念元夕的安危,便没有理会。
当发现霍弃疾的气息迎面而来之后,贾南风吓得一身冷汗,便向着大营的方向一拐。
只有霍弃疾一个人的气息。
好在霍弃疾没有理会自己,长舒一口气的贾南风有些挂念师兄的安危。
按理说,以师兄的功力,霍弃疾是不可能轻易取胜才是。
心生疑虑的贾南风加快了身法。
难道是师兄走火入魔之兆又爆发了?
再飞掠数十丈之后,贾南风听得前方有些许动静,放慢了步子。
调息了片刻之后,甄北宇吐出一口淤血,扶着树干占了起来,感受到体内的真气运转依然有些凝滞,甄北宇擦了擦嘴角,慢慢地在林中走着。
双耳微动,他盯向某处问道:“可是师弟?”
贾南风一听,果然是师兄甄北宇,便纵身而下,上前打量了几眼,惊道:“师兄,你受伤了?怎么会……”
眼见贾南风现身,甄北宇不悦道:“师弟,你是怎么回事?若非是你不在的缘故,老夫岂会伤在那姓霍的掌下。”
“师兄,是我算计失误了,原本我以为你的功力,定然可以与霍弃疾打个旗鼓相当,我便趁机想与冯渊去把元夕那小子擒下,如此一来,师兄不就可以……”
听贾南风如此说道,甄北宇眼神一亮,忙问道:“那元夕呢?可是抓住了?快快带我去见他,若是有他那太玄功的内力,老夫身上这点伤定然能够立刻痊愈,到那时,那姓霍的小子也逃不出老夫的掌心了。”
说完伸手按住贾南风的肩膀说道:“师弟,不愧是你,脑子就是比师兄好用。”
贾南风面露愧色说道:“师兄,那元夕没抓到,我们中了吕一平的计,恐怕冯渊此刻已经被他们给生擒了。”
“什么?”
甄北宇面露狠色,盯着贾南风阴森一笑,“既然如此,那师兄可就对不住你了!”
说完,贾南风就觉得自己周身的内力不受自己控制,顺着肩头,向甄北宇喷涌而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噎人的桂花糕
洛月城,国师府内。
凉亭之中,焦华子与柳飘飘相对而坐。
石桌上摆着几碟糕点,还有一壶茶。
焦华子抓起一块儿桂花糕塞入口中,干嚼了几口之后,忙瞪着眼端起茶杯。
看着被噎得上不来气的焦华子,柳飘飘轻笑一下,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拎起茶壶,给焦华子的茶杯中添了些茶,柔声说道:“焦先生,慢些吃,小心噎到~”
梗着喉咙将口中的糕点咽下去之后,焦华子又抓起一块儿豆沙糕来,边嚼边含糊不清地说道:“这豆沙糕不错,比那桂花糕更细腻些……”
话还未说完,他便又抓起了茶杯。
柳飘飘不再理会又被噎得直瞪眼的焦华子,而是转头看向那座只剩下半截的观星台。
爬到观星台上面的袁秉裕冲着柳飘飘挥了挥手,说道:“母后,这个台子好高啊~”
柳飘飘面露关切神色,叮嘱道:“裕儿,你小心些,别掉了下来!”
袁秉裕笑道:“母后,您放心好了,有楮叔叔还有罗叔叔在,我没事儿的!”
护在袁秉裕身旁的褚劲夫与罗伯达相视一笑。
在袁秉德离开国师府之后大约有半柱香的功夫,柳飘飘便带着袁秉裕来到了如今应该算得上是焦华子的府上。
柳飘飘没有摆出皇后的銮驾,只是乘坐一辆普通的马车而来。
驾车之人,正是三千铁骑统领,褚劲夫。
关于褚劲夫的职位,袁世信只对众朝臣说了一句,此乃朕的亲卫统领,只听命于朕。
在袁世信没有将司马氏取而代之之前,他麾下有三千铁骑的消息,众朝臣早有所闻,只是从未见过这三千铁骑在洛月城内现过身。
知道袁世信底细的,只有霍星纬。
霍星纬不仅知道,而且还曾在这三千铁骑驻扎之地现身过。
三千铁骑,对霍星纬一人,竟无胜算。
他们不知道是,那个驾车的车夫,也是个很厉害的角色。
当然,这三千铁骑并未真的与霍星纬交手。
袁世信不敢动手,因为一旦动手,他知道,他一定会死在霍星纬之前。
这就是霍星纬的胜算。
所以霍星纬在洛月城一日,袁世信就不敢轻举妄动。
在大宋王朝取代大晋之后,袁世信曾经住过的相国府成为了袁秉德的府邸。
而“相国府”的牌子,则重新挂在了赵俅的府邸前。
一时间,赵俅又成了洛月城炙手可热的人物,原本门可罗雀的赵府门前,眼下早已是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竟是比之护国大将军袁秉德的府前还要热闹得多。
求见相国大人的车驾已排出半里之外。
不过赵俅知道自己这个相国之位是如何而来的,脑子并不笨的他选择了闭门谢客。
眼下可不是他该张扬的时候,这袁世信可不是司马相乐,深谙如何取悦君王之道的赵俅知道袁世信眼下最缺的是什么。
已经许诺掏出自己一半家底的他已经打算再给大宋王朝捐出自己剩余财富的一半。
不仅如此,他还准备当着众朝臣的面来捐,如此一来,其他朝臣但凡有点眼力的,都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新帝能留旧臣,本就是格外开恩了,身为臣子,怎可不知道谢主隆恩呢?
柳飘飘的马车是从皇城的方向而来,所以并不会与袁秉德的马车相遇。
开门,依然是李宝平。
这回李宝平学乖了,开门之后先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然后再笑问客人是谁?
袁秉裕一见开门的是个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便挣脱了柳飘飘拉着自己的手,上前说道:“我是袁秉裕,来此是来找我的先生!你是谁?莫非是先生新收的书童?”
李宝平愣了一下,歪着头想了想,然后一捂嘴,惊道:“您可是二皇子殿下?”
袁秉裕笑嘻嘻道:“你是怎知道我身份的?”
李宝平已跪倒在地,俯首说道:“小人李宝平见过二皇子殿下!”
至于站在袁秉裕身后的柳飘飘,却是被他当成了照顾袁秉裕的嬷嬷。
袁秉裕一拉李宝平的胳膊,笑着说道:“你快起来吧,我最是不喜别人跪在我身前了,待会儿你陪我玩儿玩儿可好?”
被袁秉裕拉着站起身来的李宝平不敢抬头,小声应了一声,原本想转身进去通报,后来又想到袁秉裕身份如此高贵,应该直接打开大门迎接才是。
正在他犹豫的功夫,罗伯达向府门这边走了过来,边走边冲着李宝平喊道:“宝平,你在做什么?莫非又有人登门了?”
褚劲夫一推门,冲着罗伯达喊道:“老二!”
眼见门被袁秉裕身旁站着的那个铁塔般的汉子推开,李宝平顺势退了一步,回头看向罗伯达瘪了瘪嘴。
这是怎么回事,他才到这个府上当下人不足一日,大皇子与二皇子皆连到访,他是真的被吓坏了。
“大哥!”
罗伯达快步走了过来,冲袁秉裕抱拳行礼,“见过二皇子殿下!”
袁世信将那枚令牌交由二皇子袁秉裕掌管一事三千铁骑已知,他们知道,除了龙椅上坐着那位,他们又多了一位需要保护与听命的对象。
在袁世信创立这三千铁骑之后,给他们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绝对服从他袁世信。
第二道命令则是,见到令牌,如见他袁世信本人。
什么时候他袁世信死了,令牌的主人,就是他们的新主人。
袁秉裕与罗伯达算不上熟络,见其对自己行礼之后,他先看了褚劲夫一眼,随后向后退了一步,靠在了柳飘飘的身上。
柳飘飘轻轻拍了拍袁秉裕的肩膀。
眼见柳飘飘站在门外,吃了一惊的罗伯达一巴掌轻拍在还在慌神的李宝平的身上,低喝道:“快给皇后娘娘行礼!”
说完单膝跪地,抱歉行礼道:“末将罗伯达,见过皇后娘娘!”
李宝平双腿一软,就趴跪在地上,张开双臂连连磕头,口中呼道:“见过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罗统领快快平身~”
柳飘飘轻声说道,然后看向还在不住磕头的李宝平浅笑道:“你这娃娃有意思的很,你这磕头是跟谁学的?这哪里是在行礼,分明是在喊冤!”
罗伯达站起身来,一拎李宝平的衣领,将之从地上提了起来,冲柳飘飘笑道:“娘娘,这娃娃是末将昨日刚找来的,人虽然笨了些,倒是个懂事的人,等我调教几日就好了。”
袁秉裕上前拉住李宝平的胳膊说道:“李宝平,你别怕,我们做朋友可好?”
柳飘飘揉了揉袁秉裕的头说道:“裕儿,快进去找焦先生吧,交朋友也得先做完功课再说!”
关于焦华子是如何出现在袁秉裕的生活里的,柳飘飘已经向袁秉裕问得清清楚楚。
她是在是难以想象,何以这位高人会扮做一个乞丐,而且还扮得如此传神,就跟真的一样。
眼见焦华子还在那里狼吞虎咽,柳飘飘轻笑了一下,或许这就是高人风范吧。
糕点是她从宫中带出来的,因为她从袁秉裕口中听说这位先生最是喜好吃与喝。
酒自是无需她亲自送来,至于这糕点,她告诉焦华子,是她亲自为焦先生挑选的。
再喝一口茶,焦华子伸手在胸口轻抚几下,打了个饱嗝,捋着胡须轻轻摇头道:“皇后娘娘,下次来就不用如此费心了,这糕点好吃是好吃,就是太噎人了,老夫年纪大了,再一个不小心给噎死了,还是烧鸡好,烧鸡好~”
柳飘飘掩口轻笑道:“先生说笑了,以先生这般功力,又怎么会被噎死呢?”
“既然先生这般喜欢吃烧鸡,待本宫回宫之后,让御膳房多做上几只烧鸡,送到先生这里来可好?”
“好,好!”
焦华子眯着眼笑道:“不光烧鸡,只要是好吃的肉,什么都成!”
柳飘飘拎起茶壶,再给焦华子倒了一杯茶之后问道:“先生,本宫有一事不解,以先生之能,何以要扮做乞丐呢?”
“扮做乞丐?”
焦华子笑呵呵说道:“娘娘说笑了,老夫本就是个老叫花子,何来扮做一说?”
柳飘飘也从盘中抓了一块儿桂花糕,抬起左手,微微侧头,轻轻咬了一口,又将之放回盘中,摇了摇头说道:“难怪先生嫌此糕噎人,的确做得差了点,待本宫回去之后,就将御膳房做点心的人给换了。”
焦华子摆摆手说道:“算了吧,差不多就得了,老夫不过是更喜好吃肉罢了!”
“那就听先生的!”
柳飘飘轻声说道。
随后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饮一口说道:“先生,既然有心做我大宋的国师,为何依然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呢?”
焦华子抬眼看向柳飘飘问道:“怎么?是咱们这位新帝信不过老夫,反悔了?”
柳飘飘轻轻摇头道:“非是陛下信不过先生,而是陛下怕引狼入室。”
“引狼入室?”
“哈哈哈哈~”
焦华子大笑几声说道:“这又有什么区别?”
随后他盯着柳飘飘说道:“除了罗伯达,国师府外有几百人暗中候命,又有一千多百人在一里外潜藏,我说得可有错?”
柳飘飘面色一变。
焦华子继续说道:“当年霍星纬一人震慑三千铁骑,如今你们不过是派两千人来防着老夫,怎么?是瞧不起老夫么?”
“你究竟是谁?”
柳飘飘站起身来,向后退了几步,盯着焦华子问道。
焦华子轻拍桌子说道:“你这般紧张做什么?让人看到了还以为老夫对你如何了呢!老夫可不想蒙受如此不白之冤,你身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气度还是差了些啊!”
柳飘飘面色阴晴不定,想了片刻之后,又重新坐了回去,对焦华子说道:“本宫方才有些失态,让先生见笑了。”
“谁敢笑话你?”
焦华子揪了揪胡子,对柳飘飘说道:“你们别总是疑神疑鬼的,老夫的身份,该告诉你时,自然会告诉于你,至于这国师之位,陛下若是愿意让老夫来坐,老夫自是当仁不让,可若陛下心存疑虑,也是理所应当,老夫就搬出这座旧宅子,你当老夫稀罕这里么?”
“不过我可告诉你,你也可以将此话转给你那位枕边人,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柳飘飘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来对焦华子说道:“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裕儿就留在先生府上了,明日我派人来接他!”
“至于外面的人,依然还会留在那里,相信先生能够明白!”
焦华子摆摆手说道:“那就不送了,至于裕儿,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好了!”
柳飘飘对袁秉裕低声耳语几句之后,便与褚劲夫向外走去。
眼见柳飘飘离开,袁秉裕小跑到焦华子身前,趴在桌上笑嘻嘻说道:“先生,先生,原本我是想给先生带几只烧鸡过来的,是母后要给先生尝一尝这些糕点,她说这些糕点都很可口,先生一定会喜欢的。”
焦华子嗤笑道:“裕儿啊,这女人呐~”
“啊?”
袁秉裕一愣,睁大眼睛问道:“先生,女人怎么了?”
焦华子捋了捋胡须说道:“算了,算了,不说也罢,反正将来的你,身边是少不了女人的,还是不要听了好!”
“不嘛~不嘛~”
袁秉裕撅着嘴说道:“先生,哪有你这样的,说话说一半,叫人心里痒痒得很!”
“好,好!”
焦华子拗不过袁秉裕,干咳一声说道:“也没什么,就是这女人呐,总爱自以为是,尤其是那好看的女人,更容易自以为是。”
“先生为何会这般说?”
袁秉裕不解道。
焦华子屈指轻弹袁秉裕的额头,随后又扒拉了一下他的耳朵,笑呵呵说道:“耳根子这般软,将来定然是个多情种,少不得要在女人身上吃亏的。”
还是个孩子的袁秉裕哪里懂得男女之情爱,听得焦华子的解释之后他也没什么兴趣,想了想便说道:“先生,先生,我能跟看门的李宝平做朋友么?”
焦华子笑道:“自然可以,你的朋友,自然由你自己来选,你想与谁做朋友都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
袁秉裕忙问道。
焦华子站起身来,拍了拍袁秉裕的肩膀说道:“既然是自己选的,若是识人不明,将来可不兴怨天尤人。”
袁秉裕吐了吐舌头说道:“先生,这个我明白!”
说完,从石凳上跳了下来说道:“先生,那我先去找他玩儿上一会儿好不好?”
焦华子点点头说道:“去吧!”
袁秉裕刚欲离开,又看向石桌上的糕点,向焦华子问道:“先生,这糕点,你是不是不喜欢吃啊,那我拿给李宝平尝尝好不好?”
“拿去吧!”
焦华子看了盘子中还剩下的糕点,捏起其中一块儿说道:“都拿走吧!”
“好嘞~”
袁秉裕把剩下的糕点都放在一个盘子中,端起来就走,生怕焦华子再从中拿走一块儿。
罗伯达送柳飘飘与褚劲夫离去之后并没有再来到凉亭这边,袁秉裕离开之后,凉亭中就只剩下焦华子一人。
看了眼手中被咬了一小口的桂花糕,焦华子将之放入口中。
在发现柳飘飘一行人与焦华子同在凉亭中之后,再次返回的隋行藏在某处没有动身,以免被柳飘飘发现自己的行踪。
待凉亭之中只剩下焦华子之后,隋行打算远远地试探一番。
桂花糕依然噎人。
如此将整块儿糕点塞入口中,吃什么样的糕点都会这般噎人。
问题不是出在糕点身上,而是吃糕点的人。
可柳飘飘却给了焦华子另外一个答案。
不愧是天下第一人的女人。
被这个女人咬过的糕点,依然还是糕点味儿,焦华子端起了茶杯。
喝完茶水之后,他随手一甩,茶杯便向着隋行藏身之地而去。
隋行大吃一惊,他还没有泄露自己的气息呢,难道此人早就发现自己藏身于此了?
更让他吃惊的是,茶杯没有飞到他身前,而是焦华子站在了他的面前。
好快的身法!
而那个茶杯,已经被飞掠而来的焦华子一脚踢回到了凉亭之中,落在了石桌之上。
隋行想立刻离开,然而他却是动也动不了。
因为他不敢动。
汗水从脸颊上流了下来,滴到了胸前。
隋行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般惧怕过了,他也很久没有出过汗了。
“就这般没出息?”
焦华子皱了皱眉,轻哼一声。
喉咙有些发干,隋行咽了几下口水,拱了拱手说道:“隋某贸然闯入,还望先生看在大皇子的面子上……”
焦华子盯着隋行问道:“你当真没有看出老夫是谁?”
隋行脑海中闪现过无数个面孔,终于想起那个让他难忘的下雨日,惊道:“竟然是你?怎么会是你?”
焦华子冷哼一声道:“不问自取是为贼,就算你留下了银子又如何?老夫可曾同意过了?”
隋行面露尴尬之色,原本以为自己留下那么多银子,对于那个老乞丐而言是件好事,可听焦华子如此质问之后,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是理亏么?
自然不是,而是因为他打不过眼前这个他曾经误以为只是个普通的老叫花子的人。
焦华子,叫花子,难怪他初见此人,就觉得此人有点面熟。
以隋行之能,虽说算不上过目不忘,可他与之打过交道之人,皆会记得对方之相貌,只因那日从焦华子身上拿走那件斗笠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在意这个人。
他只是做了一个仍银子,拿斗笠的动作而已。
至于斗笠所盖之人,没入他的眼。
可这个天下,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位如此恐怖的高手来呢?
见隋行没有开口,焦华子面色阴沉,盯着隋行再问道:“你再来看看,我是谁?”
听焦华子如此问道,原本不太敢直视焦华子的隋行斗着胆子盯着焦华子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就发现焦华子面容竟然发生了变化。
不等焦华子恢复本来面貌,隋行就已经猜出眼前这人是谁了。
他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第一百九十八章 师徒父子
将掌心内剩余的几颗棋子倒入棋罐之中,陆伯雍轻轻拍了拍手,摇了摇头笑道:“师弟,这么多年了,师兄下棋从未赢过你,这棋,下得好生无趣。”
霍星纬也将手中的棋子放回罐中,抬头看向对面的师兄说道:“是师兄你让着我而已。”
陆伯雍捋了捋白如雪的胡须,点点头说道:“你知道就好!”
说完与霍星纬相视一笑。
笑过之后,陆伯雍说道:“老规矩,谁赢了谁来收拾棋盘!”
已经开始拾子霍星纬笑道:“师兄倒是落得个清闲自在。”
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之后,陆伯雍伸手将棋盘上的棋子向前一推,说道:“能者多劳嘛,来师兄帮你一把!”
原本边拾子边复盘的霍星纬看着已是一片散乱的棋盘,叹了口气说道:“师兄,你这……”
陆伯雍再呷一口茶,笑呵呵说道:“有什么好复盘的?难道师兄与你再对弈一局,还会这般落子么?”
霍星纬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放下茶杯,陆伯雍轻按棋盘,手指轻敲棋盘,每敲一下,便有一颗云子从棋盘上弹起,落入棋罐之中,发出一声脆响。
霍星纬将拾在掌心的棋子倒入棋罐之中,嘴角微动,也将右手按在棋盘之上。
手指不再敲动棋盘,陆伯雍看了霍星纬一眼,“师弟,这棋盘可是师兄的心头好,你可要小心些,切莫给弄坏了!”
霍星纬笑了笑说道:“师兄,此棋盘乃师父所留,他老人家可没说过这个棋盘就是师兄你的了。”
陆伯雍一瞪眼说道:“我可是玄一门的掌门,这棋盘自然是我的。”
霍星纬一抬眼,“当真?”
陆伯雍叹了口气,喃喃道:“这天都变了,老夫这般护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霍星纬也叹了口气,又抬起了按在棋盘上的右手,“棋盘还是这个棋盘,只是棋子不再是棋子了而已。”
说完,他一挥衣袖。
若是让寻常人见到眼前这般景象,定然会大惊失色。
只不过屋内只有霍星纬与陆伯雍二人, 而陆伯雍并不是寻常人。
眼见棋子被霍星纬一袖扫入罐中,陆伯雍说道:“师弟,这白子黑子都混在了一起,可不是你做事的风格啊!”
霍星纬抬手将棋罐的盖子盖上,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说道:“黑子也好,白子也罢,在哪个罐子里面,又有什么区别呢?不都是棋子么?”
陆伯雍颔首而笑,笑呵呵地说道:“这件事,我那徒儿做得就很不错!”
霍星纬放下手中茶杯,看向陆伯雍说道:“师兄,那可是我的儿子。”
陆伯雍一挑眉,“你的儿子又是如何?不还是我教大的?”
霍星纬对陆伯雍拱了拱手说道:“那就谢师兄对犬子的栽培之恩了。”
陆伯雍一伸手道:“少来,姓霍的,我可告诉你,他是的弟子,少在老夫面前打他的主意。”
霍星纬笑了笑,不再与陆伯雍相争,而是说道:“师兄,你可知无病他的近况么?”
霍弃疾,字无病。
名字是他爹爹给他起的,字是他其师陆伯雍所赐。
陆伯雍瞪了霍星纬一眼埋怨道:“要不是你,无病他能一走十数载?”
随后又笑着说道:“西凉释空门的释怀大师的书信我已收到,看来无病他也有所行动了。”
霍星纬点点头,“不错,凉州那边进展的很顺利,想必用不了几年上官青云就会吃下吐蕃。”
陆伯雍闭目微思片刻,睁开眼再看霍弃疾说道:“毕竟非我族类,以力取之终究会有异心,上官青云当徐徐图之。”
霍星纬点头说道:“师兄说得不错,以我对上官青云的了解,此人乃有勇有谋之人,况且有无病在那边,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陆伯雍点点头说道:“凉州那边老夫还是很放心的,对了,无病他应该不会一直留在凉州才是,他何时动身前往雍州,你可有消息?”
霍星纬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眼下他应该还在凉州……”
说到这里,他轻笑道:“师兄,有件喜事忘了告诉你了!”
“喜事?”
陆伯雍愣了一下,随后惊讶道:“莫非是无病他……”
霍星纬笑呵呵说道:“不错,这小子终于开了窍了,是上官青云的小女儿,年方一十八岁,据上官青云来信所言,无病对他这个小女儿可是一见倾心,情有独钟,而他,自然是喜得无病做他的女婿。”
陆伯雍闻言,开怀大笑道:“好小子,真不错!”
随即问道:“那他们何时成婚?”
不等霍星纬作答,他又从坐榻上起身,来回走动说道:“不成,不成,没有你我二人到场,他怎么能拜堂成亲呢?”
霍星纬见师兄似乎比自己这个当爹的还在意儿子的婚事,心中升起一阵暖意,笑了笑说道:“师兄,你我又不是迂腐之人,无需讲究这般虚礼才是。”
终身未娶的陆伯雍,始终把霍弃疾当做自己的亲儿子来看待。
而他的弟子不少,真真正正能当得上他亲传的,只有霍弃疾一人。
曹宁就是陆伯雍的弟子之一。
在霍星纬回到玄一门之前,玄一门内出了掌门陆伯雍之外,就只有四名弟子而已。
这四名弟子,皆是云溪镇上的人。
而这四人,皆是被陆伯雍骗到上山给他当弟子的。
说是弟子,其实就去玄一门给陆伯雍干活的。
当然,陆伯雍也会教他们一些拳脚功夫,却不会把太玄功传授给他们。
在云溪镇人眼中,这位玄一门的老神仙更像是一个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
陆伯雍没事的时候,就爱在云溪镇找一个热闹的地方支一张桌子,给人算命。
他的幌子上面写得几个字也很有意思,“信则灵不信勿扰”。
云溪镇的人自然不会花这个冤枉钱的,因为就算他们掏了银子,陆掌门也不会给他们算的。
陆掌门不仅不给他们算命,还倒给他们银两。
久而久之,镇上的人都知道该如何对前去玄一门上香的说了。
“去那个摊子算算吧,比你去玄一门上香还管用!”
至于灵与不灵,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陆伯雍叹了口气说道:“话虽如此,不过未能亲眼见无病娶妻,终究是件憾事!况且我们也没给西凉王府下聘书,送聘礼,对西凉王府而言,是不是怠慢了些?”
霍星纬也从坐榻上起身,
与陆伯雍并肩而立,“师兄,无病他也老大不小了,那些繁文缛节能免则免了吧,上官老儿也不会在意这些的,至于聘书,我已经写好派人送去西凉了,至于聘礼,则是我给了他上官青云一句承诺。”
听闻霍星纬已写好了聘书送到了西凉城,陆伯雍轻哼一声,一甩衣袖,与霍星纬背身而立,“师弟,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师兄了?怎么说我也是无病的师父,这聘书怎么能没有我的署名呢?不成,我得给上官青云休书一封,等老夫前去之后,再让无病迎娶他的闺女。”
“师兄~”
霍星纬有些无奈道,“难道你就不想早点抱孙子么?”
陆伯雍眼神一亮,连连点头道:“对,对,师弟你说得对,那还是让无病赶快成婚的好。”
想了想,他问道:“若是无病他成了上官青云的女婿,是不是会耽搁了无病的雍州之行?”
霍星纬沉吟片刻说道:“我相信他心中自有计较。”
陆伯雍点了点头说道:“吐蕃那边我不担心,唯一担心的,是雍州以北,那群一直不安分的匈奴人。”
霍星纬轻叹一口气说道:“中原安稳了一百多年,好多人都忘了,是谁给了他们那片安稳了。”
“镇北王那里?”
“还好!”
陆伯雍闻言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块儿牌子递向霍星纬说道:“师弟,既然你已归来,这玄一门掌门之位就是你的了!”
霍星纬将令牌接在手中,对陆伯雍执了一礼说道:“耽搁了师兄好些年,是我之过。”
陆伯雍摆摆手说道:“此事又非你一人之决定,何来有过之说,况且师兄也知道,在那座观星台上,可比坐在这里累多了。”
想起那座轰然倒塌的观星台,霍星纬感慨道:“若是师门先祖知道你我这般做,会否怪罪你我?”
陆伯雍摆摆手说道:“都是入土多年的人了,哪里有什么怪罪一说?只是活着的人心中有没有愧而已!”
说完,他盯着霍星纬问道:“师弟,你可是心中有愧?”
霍星纬摇了摇头说道:“纵是玄一门百年基业在我手中终了,我也无愧无心!”
陆伯雍笑了笑说道:“这不就是了?再说了,玄一门源自何处,你又不是不知。”
霍星纬突然沉默了下来。
眼见霍星纬面露异色,陆伯雍问道:“师弟,你可是想到了何事?”
“师兄,你可曾知晓了二师兄的下落?”
听霍星纬如此问道,陆伯雍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师弟,若是连你都不知的话,师兄我又怎会知晓?你怎么会突然问起二师弟的消息来?”
霍星纬叹了口气说道:“袁世信暗中联合拜剑阁的人对我出手了,而他派去刺杀我的人,正是二师兄的弟子,隋行。”
“什么?”
陆伯雍皱了皱眉,“小小拜剑阁的人,也敢派人对你出手?真以为拿着把破剑就能天下无敌了?当年何必白吃了我们玄一门那么多年的饭,他们难道还没有想明白么?”
霍星纬笑了笑说道:“拜剑阁还是有个好苗子的。”
“好苗子又是如何?就凭他们拜剑阁的功法,再高,能高到哪里去?平日里给他们面子,他们可倒好,真以为剑耍得好看,就能称之为高手了。”
陆伯雍不屑地说道,随后他面带怒意道:“那个隋行是怎么回事?就算他师父离开了玄一门,你也是他的师叔,竟敢对你拔剑?看来这些年二师弟他是一直没有安分下来啊!”
霍星纬叹息一声说道:“当年要不是因为我,二师兄也不会离开,说起来还是我对不起他在先。”
“你没什么对不起他的,若是让他去当了国师,眼下这个天下只怕早已狼烟四起了。”
陆伯雍对霍星纬说道:“师弟,你也不必为此而介怀,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要折腾,就让他瞎折腾就是了,有你我二人在,他又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霍星纬轻笑了一下。
这才是他的师兄。
“师兄,还有一事,还请师兄为我解惑!”
霍星纬问道。
“嗯?什么事?”
“师兄,当年司马正康的死,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听霍星纬如此问道,陆伯雍思忖片刻说道:“当年司马正康正值壮年,突然暴毙,的确很是蹊跷,那时我虽担任国师一职,但药石医理一事非我所长,你也知道,人死之后,是无法再用真气去探查的。不过……”
“不过什么?”
霍星纬追问道。
“当时的太医的确与我说过,司马正康之疾医书中并无记载,最后只能以暴疾为定论。当时我忙于新帝登基一事,虽然也暗中查过,却并未查出什么所以然来,就此作罢。况且新帝登基后没多久,你就来接替于我担任国师一职,我也就没再查下去。”
霍星纬点点头说道:“就算是查出些什么来,只怕也是于大晋王朝无益。”
此事他没有继续问下去。
不过他心中那个猜测,已经有了答案。
原来在那时候,师兄就已经做了这个决定。
只是可惜了这位有心重整朝纲的帝王。
而且,他选择的路,根本也是行不通的。
试问天下八王,有谁会同意被困在豫州当一个没有牙的老虎呢?
就算是选送质子,又有谁会真的同意呢?
到那时候,皇室与八王的矛盾只会提前被激化。
霍星纬同样猜得到师兄为何会这般做,因为司马正康不仅仅是要对抗天下八王,而且连带玄一门,都成了他的眼中钉。
按照司马正康所想,那座明和园建成之日,就是观星台拆除之时。
阳华山的石阶上,陈方早与秦斫并肩行,牛蛋蛋紧随其后,司去与马兰花走在最后。
几人已经走了近一半的山路。
陈方早从大师兄口中得知,二师兄与三师姐夫妇二人已在云溪镇住了下来,以后就留在此镇生活。
这是霍星纬早已安排好之事。
原本走过了建业之后,霍星纬打算西去汝南,再由汝南北上,去阳安城再走一遭。
最后再由阳安城向东,返回阳华山。
只是当他得知陈方早已离开洛月城之后,便改变了主意,直接向东。
当秦斫说起二师兄与三师姐夫妇二人的时候,陈方早发觉大师兄好似与以前不太一样了。
似乎,更加自然了些。
秦斫说完之后,则是陈方早对师兄描述了一下他是救下司去与
马兰花三人的经过。
当听陈方早提及曹宁时,话不多的秦斫难得说了一句,曹宁无愧。
是做人无愧于己,同样无愧于玄一门。
亦无愧于曾经的皇族,司马氏。
在前往玄一门路上,陈方早曾经问过司去,可曾有怨恨之人,司去摇了摇头,连那个将他取而代之的袁世信,他都没有提起。
陈方早没有问马兰花,因为当他问向司去的时候,他从马兰花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恨意。
他不知道马兰花心中所恨之人是谁,他也不敢问。
别看他平日里对马兰花那般冷言冷语的,其实越与这个女人相处,他在马兰花面前越是做不到他该有的潇洒。
回头看了眼已经落后十多丈的马兰花与司去,陈方早伸手招呼着牛蛋蛋,“蛋蛋,来,上前面来!”
手中拄着一根从路旁树丛中折断的树枝,牛蛋蛋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听得陈方早招呼自己,他一抹额头上的汗喘着大气冲着陈方早喊道:“陈先生,咱们歇歇脚可好,我实在是有些跟不上了!”
陈方早这才恍然,以他与师兄二人的功力,如此登山自是闲庭信步般,可对于原本就娇贵的司去与马兰花二人而言,自是有些吃力。
叫住师兄,他向下走了几步,拉住牛蛋蛋的胳膊说道:“抱歉,是我疏忽了,咱们先歇一歇就是了。”
知道陈方早这话是对自己与姑姑说的,司去搀着马兰花的胳膊加紧了步子。
而马兰花一直咬着牙不吭声,额角的发丝已经被汗水打湿。
走到陈方早身前之后,司去一屁股坐在石阶之上,喘着粗气说道:“陈先生,真羡慕你与秦先生,如此山路,你们竟是如履平地,且毫不费力。”
马兰花也挨着司去坐下,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轻轻地喘着气。
眼见马兰花连喘大气都刻意地压着,陈方早面无表情道:“这里又没外人,该怎么喘气就怎么喘气,这般姿态给谁看呢?”
“你?”
马兰花回头与陈方早怒目而视,终究是太过疲乏,懒得说话,瞪了陈方早一眼之后,又回过头来,不再多言。
秦斫用胳膊轻撞了一下陈方早,低声说道:“师弟,你怎么回事?”
“啊?”
陈方早愣了一下,问道:“大师兄,我怎么了?”
秦斫古怪地看了陈方早一眼说道:“以前你可不会这般说话的。”
“有么?”
陈方早抓了抓头,咧嘴笑道:“大师兄你说笑了,我不一直都这样么?”
歇了一小会儿之后,牛蛋蛋问道:“陈先生,还有多远的路啊?”
陈方早笑了笑说道:“快了,差不多还有小一半的路程吧,一会儿我们慢些走就是了,用不上一个时辰,我们就能到了!”
“啊~”
牛蛋蛋面露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噘着嘴不再出声,只是用手中的树枝敲打着台阶。
秦斫见状对陈方早说道:“师弟,要不我来背着牛蛋蛋吧,他还太小,一下子让他走这么远的山路,的确是有些吃力。”
陈方早没有说话,而是冲司去与马兰花努了努下巴。
这时司去站起身来说道:“秦先生,陈先生,我歇好了,有道是笨鸟先飞,眼下趁着我还有些体力,先去登山了,以两位先生的脚力,想必会很快追上我的。”
他没有提及马兰花与牛蛋蛋,这意思就已经很明显了。
说完,他从牛蛋蛋手中拿过树枝说道:“蛋蛋,这个你用不上了,就给先生用吧!”
牛蛋蛋还没想明白过来,手中的树枝已经落在了司去的手中。
马兰花咬了咬牙,也站起身来,谁料眼前一阵发黑,她不得以又坐了回去。
路过陈方早与秦斫的时候,司去低声说道:“还请两位先生照顾好我姑姑。”
看着司去慢慢向上的背影,秦斫感慨道:“不过是十数日而已,他能做到如此,已是不易了,司去,死去,好一个司去。”
陈方早没有理会大师兄的感叹,此时的他正在发愁。
谁来背马兰花呢?
这时牛蛋蛋拉了拉陈方早的衣袖,小声说道:“陈先生,你来背我好不好?”
一路同行之后,牛蛋蛋与陈方早早已熟络,比起才见面的秦斫,他更好意思趴在陈方早的后背上。
对于马兰花而言,让谁背着她好似都不大合适。
陈方早毫不迟疑,拎起牛蛋蛋的胳膊一甩,就将其稳稳地背在背上,对秦斫说道:“大师兄,照顾好兰花姑娘,你也知道她是谁!”
说完,不等秦斫开口,陈方早飞掠而上。
“哎~师弟,你~”
秦斫无奈地回头,正好迎上马兰花的目光。
这个面对拜剑阁两大高手毫无惧色的汉子竟然面露一丝羞涩之意。
马兰花冲着秦斫歉意一笑,随后低声说道:“秦先生无需为难,兰花慢慢向上走就是了!”
秦斫想了想,向下走了两步,与马兰花站在同一条石阶之上。
目光不太敢停留在马兰花脸上,秦斫稍显得有些不太自然,他轻吸一口气说道:“马姑娘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只需扶着姑娘的腰间,就可带姑娘登山。”
比起趴在一个男人的后背之上,被人揽着腰便没那般难为情了,加之马兰花实在是走不动了,她轻轻点头说道:“那就有劳秦先生了。”
秦斫冲马兰花点点头,随后对马兰花轻声说道:“马姑娘,得罪了!”
说完,他伸出右手,横跨一步,揽住马兰花的腰。
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
秦斫没敢看向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而是微微歪头,低声说道:“马姑娘,小心了!”
说完纵身一跃。
陡然的腾身而起,马兰花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双眼。
她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脸有些发烫,也不知道是因为登山累得,还是有其他缘由。
追上司去的陈方早正背着牛蛋蛋与他一起拾级而上,听得身后传来动静,二人皆回头而望。
在三人身旁落了一下脚,秦斫说道:“我先带马姑娘上去,再来接司去。”
说完又快速飞身而上。
牛蛋蛋一拍陈方早的肩头说道:“陈先生,陈先生,秦先生是会飞么?”
陈方早一歪头说道:“想飞是么?那就抓紧了!”
说完也纵身一跃,只留下拄着树枝慢慢登山的司去。
第一百九十九章 小师叔
松开手之后,秦斫向一旁横跨一步,轻声说道:“马姑娘,方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如此飞掠,马兰花略感不适,面色有些苍白。
待腰间一松之后,她便手扶着额头,微弓身子,轻咳了几声。
听秦斫如此说道,马兰花摆摆手说道:“秦先生客气了,是兰花身子孱弱,劳烦了先生才是。”
秦斫点点头说道:“马姑娘稍事歇息,我去将司去接上来!”
说完,他纵身向山下而去。
休息了少顷之后,马兰花环顾这这座偌大的广场,怔怔出神。
旧地重游,最难物是人非。
陈方早在台阶尽头站定,侧头对牛蛋蛋说道:“小子,陈大爷的后背可不是白坐的,这笔账我可是记下了,到时候你可不许赖账。”
牛蛋蛋从陈方早的后背上跳了下来,冲陈方早扮了个鬼脸说道:“不赖账就不赖账,能不能还得起另说,大不了背着你走一趟就是了。”
陈方早捏了捏牛蛋蛋肉乎乎的小脸说道:“那你也得背得动才是!”
“怎么背不动?等我长大了就背得动了!”
牛蛋蛋不服气道。
说完之后,牛蛋蛋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突然变得有些黯然。
陈方早揉了揉牛蛋蛋的头说道:“在云溪镇住下来之后,你每日可登山一次,常言道,有志者事竟成,在能背人上山之前,得先自己能上山才是。”
牛蛋蛋点了点头,低声说道:“陈先生,我明白了,只是,我……”
陈方早知道牛蛋蛋的心里在顾虑着什么,他不说,不代表他心里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若是在宫中,他一个小太监,身边有所谓的“同类”人。
可离开宫闱之后,他就成了人们眼中的另类。
而这种另类,会随着他的成长更加明显,落在他脸上异样的目光会越来越多。
比起那个已经死过一次的司去来,更容易遭人白眼的牛蛋蛋,他所面对的,只会更难。
司去不过是要放下,而牛蛋蛋,则是要捡起来。
蹲下身去,陈方早拍了拍牛蛋蛋的肩膀说道:“小蛋蛋,你记住了,你就是你,跟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只有自己看得起自己了,别人才能看得起你,你说是也不是?”
牛蛋蛋重重点头说道:“我明白的,连陈先生与秦先生这般人物都对我这样的好,我不怕的。”
听得二人对话,马兰花收摄心神,转头看向陈方早与牛蛋蛋。
起身之后,陈方早看向马兰花说道:“我若记得不错的话,当年你未远嫁扬州之时,曾经来过此地几次,如今故地重游,心中有何感想?”
马兰花面无表情道:“用不着你提醒,马兰花是第一次走此山路,没什么感想。”
环顾了一圈偌大的青石板铺成的广场,牛蛋蛋拉了拉陈方早的衣袖惊叹道:“陈先生,这里好大啊!”
陈方早点点头说道:“此乃大晋皇室太祖命人所修建,咱们登山所踏的石阶,也是太祖命人所修。”
“修这么大的广场做什么?难道玄一门的弟子都在这里练功么?可为何现在广场之上空无一人?”
牛蛋蛋好奇道。
陈方早面露缅怀之色说道:“蛋蛋,你可曾听过天下武道大会?”
牛蛋蛋点点头说道:“先生曾对我说过。”
来玄一门的途中,司去无聊的时候,会与牛蛋蛋下上几盘他研究出来的“五子棋”,也会给牛蛋蛋讲一讲宫矩人没有写完的那本名叫《桃花》的故事,初次之外,还会给他讲一讲这个天下的奇闻异事。
眼珠子一转,牛蛋蛋咧嘴道:“陈先生,我知道,那个武道大会是不是在这里举办的?”
“不错!”
陈方早点点头,“当年的武道大会倒是热闹得很,虽然这个比武对我们来说没什么看头。”
马兰花对此不置可否。
当年的三大盛世,她最是喜欢看的就是武道大会了。
陈方早向下张望了几眼说疑惑道:“大师兄怎么还未上来?”
说完对牛蛋蛋说道:“蛋蛋,你在这里等我,别乱跑,我下去看看!”
牛蛋蛋乖巧地点点头,“陈先生放心吧!”
陈方早瞥了马兰花一眼,走下石阶,几个起落之后,就消失在牛蛋蛋与马兰花的眼中。
拐了三个弯之后,陈方早终于见到了秦斫与司去的身影。
眼见陈方早出现,秦斫笑问道:“四师弟,你怎么也下来了?”
陈方早好奇道:“大师兄,你就是这么来接司去的?”
司去一抹额头上的汗说道:“陈先生,不怪秦先生,是我执意要独自登山的,说来惭愧,若非秦先生给我体内度了一缕真气,只怕我又要坐地歇息了。”
秦斫笑道:“他执意如此,我总不好强求!”
陈方早拉着司去的一条胳膊说道:“好了好了,就算是自力更生,也不在此一时,以后你有的是登山的机会,到时候你慢慢爬就是了,想歇着就歇着,想爬就爬,向走到哪里,就走到哪里,今日就算了,可能叫我师父久等了。”
司去面露愧疚神色说道:“哎呀,我光顾着登山,却是忘了此事,如此怠慢了国师大人,实属不该!”
秦斫闻言宽慰道:“司去莫急,师父他老人家并无要事,咱们慢慢登山就是了。”
说完他看向陈方早问道:“四师弟,是你急着下山去吧?”
陈方早笑嘻嘻说道:“什么瞒不过师兄,我这是急着下山去找二师兄与三师姐喝酒去。”
秦斫点点头说道:“天色尚早,待见过了师父之后,我与你同去,咱们师兄妹四人好好喝上一顿。”
陈方早眼神一亮,“好啊!”
说完一架司去的胳膊,给秦斫使了个眼神。
秦斫轻笑了一下,也架住了司去的胳膊。
牛蛋蛋蹲在地上,双手捧着自己胖乎乎的脸蛋,正聚精会神地听着马兰花给他讲述着当年武道大会的故事,听得身后传来动静,一转头,便见陈方早三人在自己与马兰花身旁站定。
他好奇道:“司先生又那么重么?竟然需要两位先生同时出手相助。”
眼见视野突然这般开阔,司去感叹道:“终是能到此一观了。”
在他继位登基之后,这武道大会就没有再举办过,他也成了唯一一位没有来过阳华山观看武道大会的帝王。
说完他看向情绪有些低落的马兰花低声说道:“姑姑,你还好吧?”
虽说此事他已是司去,司马若兰已是马
兰花,可在无人的时候,司去还是习惯性地称呼马兰花为“姑姑”。
方才马兰花正与牛蛋蛋说起她第一次来到阳华山的故事。
马兰花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还好,只不过是想起了你爷爷,有些感伤而已。”
陈方早一拍司去的肩膀说道:“走,我带去去参观一下玄一门。”
说完向着玄一门正门走去。
其他人也跟了上去。
及至门前,牛蛋蛋疑惑道:“陈先生,这玄一门的大门,好像有些旧啊,而且……”
“又破又旧是么?”
陈方早笑道,“进去你就知道了,玄一门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般……大!”
司去揉了揉牛蛋蛋的头说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玄一门的大不在门墙,而在于人。”
秦斫闻言,在一旁含笑颔首。
在霍星纬归来之后,玄一门就暂且关闭山门,好在现在天下乱象已起,来此游览之人远不如从前那般多,玄一门此举并未引起多少人的不满。
经营了多年的云溪镇,可不仅仅有玄一门一处可以游玩的。
阳华山其他几处侧峰,早就被镇上的居民们打造成了新的景点。
若是只为了一观玄一门的话,从侧峰依然可以远观一番。
牛蛋蛋一抬头,看到了那个与门极不协调的匾额问道:“那为何要挂一个这么大的牌匾啊?”
早就见到牌匾的司去与马兰花原本是想视而不见的,听牛蛋蛋这般问道,司去抬起头来,再也忍受不住,任由泪水湿了眼眶。
曾经的辉煌,在他手中终结,他如何不心痛?
马兰花轻搂司去的肩头说道:“德儿,这不怪你!”
牛蛋蛋已发现了司去的异状,刚欲开口,却被陈方早拉入门内。
秦斫轻叹一声说道:“所谓忘记,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陈方早也叹了口气说道:“他能做到这般,已实属不易了,当年想当年那位‘乐不思蜀’的蜀汉后主,在大势面前选择了苟且,却成为了后人的笑柄,只是不知道百年后,后人又该如何评价他呢?”
秦斫说道:“师弟,你别忘了,在史书里,司马文德可是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司去。”
陈方早揉了揉靠在自己身边的牛蛋蛋,低声说道:“活着虽难,却总归是有希望的,哪怕只是好好活下去,也是一种很美好的希望。”
说完之后,他低头问向牛蛋蛋,“小蛋蛋,你说是也不是?”
牛蛋蛋抓了抓头说道:“先生,我可不知道,不过我打小就知道一句话,叫做好死不如赖活着。”
陈方早与秦斫相视一笑。
司去将目光从匾额上移下来,对马兰花轻笑了一下说道:“姑姑,我没事的。”
说完微微侧身,将头转了过去,用衣袖轻拭几下眼眶,再转过身来,对马兰花说道:“姑姑,咱们进去吧,切莫让国师大人久等。”
入门之后,司去向陈方早与秦斫二人报以歉意的微笑,“睹物思人,有所感伤,让两位先生见笑了。”
秦斫说道:“天子也是人,并非真正的天,天道无常,非人力所能逮也,司去既然选择了重生,就要对得起自己的选择。”
司去对秦斫躬身行礼道:“秦先生所言,司去定当铭记于心。”
随后他看向牛蛋蛋说道:“蛋蛋,方才你问为何门上要挂那块儿匾额,先生告诉你,这个大牌匾呢,代表的是这个天下对玄一门的认可,你可明白?”
牛蛋蛋点点头说道:“先生,我明白了。”
其实他心中未必是真的明白了,而司去也未必是要这么大的牛蛋蛋真的明白。
有些道理,他希望牛蛋蛋这辈子都不用去懂。
这时两人从一间屋内走了出来,正是霍星纬与陆伯雍二人。
霍星纬眼见几人站在门口,转头对陆伯雍笑道:“师兄,看来咱们那块儿匾也该换了。”
陆伯雍笑道:“如今玄一门的掌门是你,你想怎么做,已与我无关了!”
听见这边有人说话,陈方早忙转过身去,松开靠在自己身上的牛蛋蛋,快步走了过去,对霍星纬与陆伯雍行了一礼,“弟子见过师父,师伯!”
霍星纬笑道:“方早啊,辛苦了,做得不错!”
陈方早得意地一笑,“谢师父夸赞!”
陆伯雍冲陈方早颔首而笑,师弟收的这几个弟子,都很不错。
秦斫已引着司去三人走了过来。
“国师~”
再见霍星纬,司去百感交集,又有些忍不住要落泪。
马兰花对霍星纬轻施一礼,“若兰见过霍伯伯与陆伯伯!”
霍星纬轻叹一声,先对马兰花开口说道:“若兰,诸般过往,皆是过眼烟云,你既已改名为马兰花,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马兰花点点头说道:“兰花心里明白,或许我的心中依然有恨,但已是无仇了。”
不得报的仇,最后也只会变成恨。
陆伯雍轻叹一声,却是什么也没有说,比起霍星纬来,他更愧对“伯伯”这个称呼。
转头再看向已是泣不成声的司去,霍星纬走下台阶,轻拍了几下司去的后背,低声说道:“活着就好,能活着就好了!”
道理,那夜在观星台上他已经对司去说过了。
此时司去如此这般,决不是埋怨霍星纬放弃了司马氏,而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已经把霍星纬当成了自己的至亲之人。
心中压抑了很久的委屈与难过,在霍星纬面前,全都爆发了出来。
司去什么也没有说,只顾着哭。
站在司去身后的牛蛋蛋有些不知所措,好像这群大人已经忽略了他的存在。
他悄悄探出头去,想站到陈方早的身边去,却见到站在台阶上那个老者冲着他笑眯眯地招着手。
陆伯雍早就见到了这个小胖子。
站在一侧的陈方早见到陆伯雍在招呼着牛蛋蛋,便上前一步,从司去身后将牛蛋蛋悄悄领了出来,带到陆伯雍的身旁。
“师伯,这是我从宫中救下陛下的时候,顺便带出来的一个小太监,他叫牛蛋蛋,是个挺有意思的小家伙。”
说完之后,他对牛蛋蛋说道:“蛋蛋,这位就是玄一门的掌门,也是我的师伯,快见礼!”
当陆伯雍招呼他过去的时候,牛蛋蛋就觉得这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很是亲切,比站在司去身边的那位国师大人可是平易近人多了。
哪怕是从陈方早口中得知这位就是玄一门的掌门,牛蛋蛋依然
没有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陆伯雍有任何威严感,他鼓着腮帮子抬起头来,正好迎上陆伯雍的目光,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晚辈牛蛋蛋,见过陆掌门!”
吐了吐舌头之后,牛蛋蛋有模有样地对陆伯雍行了一礼。
陆伯雍点点头,然后看着陈方早问道:“方早,你说牛蛋蛋是个小太监?”
陈方早点点头,牛蛋蛋听到陆伯雍的问话之后,骨气勇气说道:“陆掌门,我是去年才入宫的。”
陆伯雍再转头看向牛蛋蛋,温声说道:“好孩子,你无需这般称呼于我,如今咱们玄一门的掌门,已经是那位了!”
说完他指了指霍星纬。
陈方早吃了一惊,忙问道:‘师伯,您这是?’
陆伯雍笑呵呵道:“好不容易把你师父给盼了回来,师伯我终得自在了。”
说完之后,他对牛蛋蛋说道:“蛋蛋,来,把手递给我!”
牛蛋蛋将手向前伸了出去。
陆伯雍也伸出了右手,握住了牛蛋蛋的手腕,然后闭上了双目。
司去终于不再哭了。
不知何时已趴在霍星纬肩头的他忙起身,对霍星纬再行一礼说道:“司去见过先生。”
霍星纬点点头,对司去说道:“以后你就跟随于我吧!”
司去点头说道:“全凭先生所言!”
霍星纬又看向马兰花说道:“虽然你唤老夫一声‘伯伯’,但老夫与你无师徒之源,且司去已是我的弟子,再收下你,却也乱了辈分,你就在云溪镇安心住下吧,老夫亦可保你安稳。”
马兰花施了一礼,轻声说道:“兰花谢过先生!”
“嗯!”
霍星纬转头看向陈方早说道:“方早,既然那块牌子已经在你的手中,你就多劳累些,当然,你大师兄也会相助于你,至于你二师兄与三师姐,就让他们在这里过安稳日子吧,眼下为师也没什么好交代于你的,你就下山去吧!”
说完之后,他又对秦斫说道:“斫儿,你身为大师兄,方早这里,就交给你了!”
秦斫点了点头。
陈方早一愣,“师父,这就让我下山了?”
“不然呢?”
霍星纬反问道:“莫非你要留在山上给为师做饭?”
陈方早嘿嘿一笑,“师父,你也知道,做饭那是二师兄的事儿,我就算是做了,您老人家也不敢吃啊!”
说完,他对霍星纬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说道:“师父,那我就下山去了!”
霍星纬点点头。
陈方早看向秦斫,给他使了个眼色。
秦斫笑了笑,随后走到马兰花身前说道:“马姑娘,按照师父的吩咐,你的住所就在二师弟家旁边,如此也好有些个照应,咱们这就动身?”
马兰花点点头,看向司去说道:“德儿,姑姑先下山去了!”
司去点点头,“姑姑且去歇息吧,我有时间了就下山去见姑姑!”
马兰花对霍星纬说道:“先生,大恩不言谢,兰花先告辞了!”
看着三人离去,霍星纬拍了拍司去的肩膀说道:“走,去给你师伯见礼!”
眼见陈方早离去,牛蛋蛋的心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好在司去还留在这里,他才没有从陆伯雍的手中抽回自己的小胖手。
陆伯雍已睁开了双眼,看向牛蛋蛋说道:“好孩子莫怕!”
说完之后,他对向这边走来的霍星纬说道:“师弟,快过来,这个娃娃可是有意思的很!”
“哦?”
霍星纬笑了笑,“怎么个有意思法?”
陆伯雍松开了右手,“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牛蛋蛋赶忙将双手背在身后,向后退了一步。
司去见状,出言安慰道:“蛋蛋莫怕!”
然后他对霍星纬介绍道:“先生,蛋蛋是伺候我起居的小太监,陈先……师兄怕我走出宫墙之后会不适,便征得蛋蛋同意,将其带出宫来!”
霍星纬已走到牛蛋蛋身前。
看了几眼之后,他问道:“牛蛋蛋,你当真是个小太监?”
这是牛蛋蛋第二次听人这般问了。
他知道,无论是先前的陆伯雍还是眼前这位国师大人,这般问道,绝非是为了羞辱自己。
“师弟,你也看出来了?”
霍星纬点点头,“元阳尽在,这可不是阉人能做到的。”
站在霍星纬身旁的司去大吃一惊,忙说道:“先生,这,这不太可能吧?”
霍星纬笑了笑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人天生患缩阳之疾,无繁育只能,称之为天阴人。”
陆伯雍捋了捋胡须看向牛蛋蛋说道:“好孩子,你进宫之后是不是没有净身?”
牛蛋蛋点了点头,然后小声说道:“我天生有隐疾,所以家里才把我送入宫中……”
听牛蛋蛋这般说道,司去明白过来了,先对陆伯雍行了一礼,随后问道:“师伯,莫非蛋蛋就是天阴人?那他……”
陆伯雍负手而立,再仔细地打量了牛蛋蛋一番,然后点点头,对司去说道:“不错,他正是天阴人。”
随后他看向牛蛋蛋问道:“好孩子,你想不想把这个病治好?”
牛蛋蛋愣了,难以置信道:“陆…陆…陆爷爷,真的能治好么?”
听闻牛蛋蛋喊自己“爷爷”,陆伯雍笑道:“自然可以治好,不过你唤老夫为‘爷爷’却是不再合适了。”
“那我该如何称呼您呢?”
现在的掌门是旁边那位,牛蛋蛋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陆伯雍,情急之下才想到了“爷爷”这个称谓。
陆伯雍蹲下身去,双臂抱怀,笑眯眯地看向牛蛋蛋问道:“我觉得还是唤我为‘师父’更为妥当,你觉得呢?”
————————
平南城北门,
冯渊一脸愤恨之色站在城墙之上,对着城下的部下喊道:“立即撤兵,先退至泉水镇,没本帅将令,不得轻举妄动!”
“此外,派人将这封信速速送至王府!”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并指一甩。
城下为首之人名付狩,乃追随了冯渊多年之人,那晚冯渊突然失踪之后,他便预感有大事要发生。
派人在大营附近搜寻之后,没有发现冯渊踪迹的他们,意外地发现了一具尸体。
正是被甄北宇吸光内力的贾南风。
第二百章 早走一步
(不知不觉已经坚持写二百章了)
巴州,庆阳镇。
三名外乡人出现在小镇的尽头,正是从荆州赶到巴州的何向风一行人。
虽说魏天罡已在通往荆州的主要几条路上设防,却是拦不住何向风几人。
轻抬斗笠,五娘轻吐一口气,看了几眼小镇的风貌,对何向风说道:“何大人,莫非就是这里了?”
何向风点点头,对五娘说道:“不错!”
“可算是到了,这几日走得急,可把本姑娘累坏了,这身上可都臭死了!”
五娘满是幽怨地看了何向风一眼。
何向风对此视而不见,转头对易中原说道:“易先生,为免引人注意,你与五娘还是先到客栈暂且住下,等我安顿好之后,再让人联络于你。”
易中原对此并无异议,点头说道:“此行以你为主,一切照你安排就是。”
五娘看了眼易中原,默不作声。
这一路上,她可没少冲着何向风抛媚眼,可眼珠子都快跑出来了,何向风也如一块儿木头般,无动于衷。
好在他对五娘的态度并未有什么变化,如此却是让五娘心中有些许安慰。
“易先生,那你我就在此处暂且别过!”
何向风对易中原点点头,然后对五娘说道:“好生跟着易先生,切莫出去乱走,以免惹下什么乱子出来!”
“知道了~”
五娘满是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眼见何向风离去,易中原对五娘说道:“姚姑娘,咱们走吧!”
五娘姓姚。
来时路上,易中原曾称呼五娘为“五姑娘”,五娘才将自己的姓氏告知于易中原。
易中原不是瞎子,五娘看待何向风的眼神,他尽收眼底。
他并不会认为何向风将五娘留下,是为了盯着自己,因为此举并无任何意义,况且以五娘的武功,可也盯不住他。
恰恰五娘却是这般想了。
二人向镇中走去,选了一家客栈住下。
张府之中,笪守典面带喜色,看向突然来找自己的康姨说道:“捡娘……”
康姨瞪了笪守典一眼。
笪守典讪讪一笑,改口道:“康姨,有什么事你派个人捎个口信过来就是了,何必亲自前来呢?是不是想见我一面啊?”
“呸!”
康姨轻啐一口说道:“你个老不正经的,都这把年纪了,还来调戏老娘?”
与往日见面不同,此刻的笪守典倒是有些扭捏,他赧然一笑,站起身来,给康姨倒了杯茶,轻声说道:“捡娘~有些话我憋了快一辈子了,眼下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我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了!”
康姨接过茶杯,难得没有出言呛笪守典。
笪守典想说什么话,她心里一清二楚。
她嘴巴动了动,却未说出什么只言片语来,只是幽幽叹了一声,将头转向一边。
笪守典见康姨面色有些微红,心中一喜,刚欲开口,却是听见门响了。
他猛然转头看向门口,心中升起一阵怒意,骂道:“那个不开眼的……”
话音未落,就见何向风走了进来。
何向风眼见康姨也在屋内,心中有所猜测,笑呵呵说道:“老
笪啊,什么事儿啊,能让你发这么大的火气?”
心中冷哼一声,笪守典面露尴尬神色说道:“大人勿怪,我也康姨正说些机密要事,以为是府内下人没了规矩,才这般喝道。”
随后问道:“大人不是计划回扬州的么?”
何向风冲对自己行礼的康姨点点头,随后对笪守典说道:“荆州那边出了些意外,我怕巴州这边也会失控,便先过来看一看。”
说完之后,他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
笪守典给何向风倒了一杯茶,低声说道:“大人,这边也出了些意外,不过我以为却是件好事。”
“哦?什么事?”
何向风问道。
“贾南风死了!”
笪守典轻叹一声说道。
“什么?”
何向风惊得站起身来,问道:“是谁下的手?以他的功力,在巴州可是难觅敌手的存在!”
笪守典摇了摇头,“此事我也不知,不仅如此,平南城吕一平竟然将冯渊给生擒了,就在几日前,冯渊的大军已经退走了,吕一平也率了八千人马北上,不出意外地话,应是直奔子阳城而去了。”
何向风轻轻点头道:“贾南风之死对我们而言,的确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免得将来还要与之周旋。巴州这边越乱,对我们而言就越有利。”
轻笑了一下,他继续说道:“老笪,你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见机行事即可。”
无论是巴州内斗,还是荆、巴二州相争,对他们而言,都会是一个渔翁得利的局面。
他去荆州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结盟而去。
转头看向康姨,他问道:“康姨,你来老笪这里所为何事?”
康姨瞥了笪守典一眼,然后对何向风说道:“大人,吕一平已经对松竹馆起疑心了,我来找笪管家商量一下,看看是不是把我们的人先暗中转移出来,免得生出意外。”
“想不到他吕一平这么快就怀疑到松竹馆的头上了,此事的确有些棘手。”
笪守典在旁说道:“大人,我看还是让康姨带着咱们的人撤出松竹馆吧,城中我又安插了一处眼线,可随时与我们接应。”
何向风轻笑一下,没有揭穿笪守典心中的想法,对康姨说道:“康姨,如今这情主之令已经落在了薇薇的手上,她可有什么想法?”
在知晓了柳飘飘被册封为皇后之后,何向风总算明白何以柳飘飘这么急着把手中那块儿牌子送出去了。
康姨笑了笑说道:“薇薇姑娘临走之时已将平南城之时全权交予我处理,并让我全力辅助笪总管行事。”
阚画子突然转去凉州,是何向风始料不及的,更何况他还带走了柳薇薇。
何向风还未收到主上的信,不过他相信,这绝对不会是他们主上的意思。
好一个阚画子!
不愧是宁云轻的至交好友。
想了想,他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舍弃松竹馆,康姨,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康姨点点头说道:“大人且放心,我知道分寸。”
何向风又对笪守典说道:“老笪,你将我离开之后平南城以及巴州发生的要事再与我细说一遍,我总觉得这事里有些蹊跷之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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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恢复到本来面貌的
焦华子对着跪在身前的隋行说道:“别跪着了,起来吧!”
“谢师父!”
站起身来的隋行在心中暗骂自己一句,低头对焦华子说道:“师父,难道您这些年一直在洛月城?您又何必以乞丐的身份来隐瞒身份呢?”
焦华子负手而立,抬头仰望天空说道:“乞丐身份又如何?我不还是我?”
“是!”
“是什么是?”
焦华子骂了一句,随后说道:“你那一剑不错!”
隋行吃了一惊,随后幡然醒悟,既然他能在师父手中“买”下那顶斗笠,那么师父定然会在某处看到了那场围杀。
“是弟子学艺不精,有天助剑在手,却只刺入半寸而已!”
隋行羞愧道。
焦华子笑呵呵地看着隋行说道:“学艺不精?这么说来,是为师教得不行了?”
“不, 不是,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隋行连忙解释道。
“普天之下,能将他打伤的,除了我与陆师兄,还会有谁呢?况且你还能毫发未损,全身而退。你能刺中他一剑,的确是借了这柄剑的威力,不然,以普通刀剑之威,就算是砍在了他的身上,也只会个剑碎刀崩的下场。”
捋了捋胡子,焦华子满意地说道:“不过,能藏匿在他的马车之下而不被发现,单凭这手隐匿气息的能耐,除了为师之外,你可以自傲了。”
“当然,你师叔与师伯不能算在其中。”
焦华子又补充了一句。
并未因为师父的夸赞而骄傲,隋行说道:“师父,是师叔他手下留情……”
“你知道就好!”
焦华子轻哼一声说道:“好好的影子不做,为何要现身?真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了么?”
扑通一下,隋行再次跪在焦华子身前说道:“师父,非是弟子愿意现身,而是不知为何,那柳飘飘竟然知晓了弟子的存在,袁秉德迫于其父的压力,不得不将弟子的身份告知,弟子因此才从暗中走了出来。”
焦华子嘴角微动,低头看向隋行问道:“那就没有查一查,柳飘飘为何会发现你的存在?”
隋行低头沉思片刻,猛然抬头,看向焦华子,面露不解之色。
焦华子轻轻摇头道:“到现在才发现真相,隋行,你是藏得太久了, 敏锐度不够了么?”
“师父,我……”
有他这位神出鬼没的师父搅局,他又如何能查得出事情的真相来呢?
焦华子抬抬手说道:“起来吧,为师并未怪罪于你!”
连柳飘飘自己都不曾知晓,她与这位焦华子先生已经见过了多次,只不过她所见到的焦华子,是一个个让她毫不在意普通人。
站起身来之后,隋行问道:“师父,您真的打算要给袁世信当国师么?”
“那是自然,不然我为何要住到这里来?”
焦华子看了隋行一眼,“怎么?莫非你想当?那很简单,等为师当够了,就将这个国师之位传与你就是了,反正师父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子。”
“可是……”
隋行欲言又止。
“没什么可是的,你别忘了,我们已经不是玄一门的人了。”
说完之后,他又喃喃自语道:“我不过是早走了这一步而已!”
第二百零一章 建功未见功
“啪”的一声,一只茶碗被扔在地上,摔个粉碎。
“谁能来告诉本王,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范建功的面目有些狰狞。
站在范建功身侧的侯貂寺吓了个哆嗦,忙招呼一名侍女上前将茶碗的碎片拾走。
大殿之下,马逸超悄悄地看了眼宁冱。
眼下范建功可用之人,就只剩下他二人了。
宁冱皱了皱眉,他这边才有了起色,谁能想到,冯渊那边却是出了岔子。
眼见无人回应自己,范建功一拍扶手怒道:“都死了么?连个吭声的都没有?”
马逸超打了个激灵,忙跪倒在地说道:“王上息怒,此次南征,乃冯帅亲自指挥,我等的确不知这其中发生了何事!”
说完,他转头看向宁冱,给他使了个眼色。
宁冱明白马逸超是什么意思。
心中升起一阵鄙夷之意,面露悲戚之色宁冱拱了拱手对范建功说道:“王上,家师突然遭此劫难,臣心中悲痛不已,此刻也是一团乱麻,毫无头绪。”
范建功看向宁冱,面色稍缓些,叹了口气之后,他说道:“马将军,你起来吧,本王也不是对你与宁将军发火,只是此事太过突然,叫本王一点准备都没有,因此才急火攻心,乱了方寸。二位将军,还是坐下商讨吧!”
说完,他看向宁冱问道:“宁将军,本王之所以震怒,也是痛惜贾先生之离去,可事情已然发生,还是尽快查明真相,给贾先生报仇雪恨才是。你身为贾先生的爱徒,更应该化悲痛为力量,抓住真凶,以慰贾先生在天之灵。你还是好好想想看,以贾先生之能,又有谁能取他性命呢?可是有人与贾先生有私仇,趁此机会暗下杀手?”
贾南风的死的确是出乎了宁冱的意料,原本他以为一切皆在贾南风的计划之中,以后的他,是在贾南风或是那边相抉择的,又或者,他那边都不去选,真正的成为范建功的人。不过,这就要看范建功有没有这个实力值得他去选了。
可眼下……
他似乎连选都没得选了。
轻叹一口气,他拱手说道:“王上您说的不错,关于家师的死,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冯帅的信中并未详述此事,眼下我也做不出什么判断出来。况且以我师父这般功力,这巴州又有谁能取其性命?且有冯帅与我三位同门师弟在侧,又怎会出现这等事来?”
稍加停顿之后,他继续说道:“王上,据我所知,九大派之间虽说一直处于明和暗斗的状态,却不至于这般直接出手才是,况且以我师父的功力,能将其击杀的,也只能是各派掌门级别的存在出手才有可能。”
范建功点了点,“如此说来,杀贾先生的,应是另有其人了。”
突然他眼神一亮,猛然一拍身前案几说道:“本王知道了!”
马逸超忙问道:“王上,您知道什么了?”
宁冱也是一愣。
范建功双手支在案几之上,身子微微向前,对着宁冱与马逸超说道:“定然是割鹿楼中人所为了,你们想想看,那元夕身后的人是谁?”
说完之后,范建功面露点头说道:“定是如此了,宁将军,你想想看,那元夕的师父是不是还未现身?能教得出元夕这样的弟子来,其师定然是一位绝顶高手。”
说完他惋惜道:“贾先生可以说是算无遗策,却是将此事疏忽了。”
宁冱心中微动。
他自然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割鹿楼中人,不过范建功此言却是提醒了他。
或许真有这种可能。
又或者是那边觉察到了贾南风的心思,提前撕破了脸,反倒被平南城那边捡了便宜。
毕竟那边也留有对付吕一平的后手,对付一个吕一平自然要比有蜀王支持的贾南风要好对付的多。
沉吟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说道:“王上,很有可能就如您所说的了,是元夕的师父在平南城现身了,不然的话,冯帅也不会被吕一平给生擒,导致冯帅的大军无功而返。”
范建功点点头,看向马逸超问道:“马将军,冯帅的大军此时该抵达何处了?”
一直插不上话的马逸超忙对范建功行礼道:“回王上,一个时辰前刚收到消息,冯帅的大军由其副将付狩率领,如今距子阳城不过百里。”
“付狩?”
范建功低头想了想,他以前还从未注意过冯渊的下属是何相貌。
此人之名他倒是有些印象,想来冯渊曾给他引见过此人,不过是他没有在意罢了。
点点头之后,范建功再问道:“如此说来,冯渊还在吕一平的手上?”
“是的,王上!”
马逸超犹豫了片刻之后继续说道:“王上,不出一日,冯帅的大军即可抵达子阳城外,我们是不是该做些准备?”
“做准备?什么准备?迎接他冯渊凯旋而归么?”
范建功冷哼一声说道:“这冯渊刚坐上帅位,就是这样来报答本王的知遇之恩的?本王就想不明白了,他就这么痛快的答应吕一平退兵了?”
其实,在范建功心里,死的人要是换做是冯渊的话,他会更乐意接受一些。
这时宁冱在旁说道:“王上,据我所知,当年冯渊与吕一平交情可是不浅,吕一平能这么快做到一城守将,还是借了冯渊的东风。”
“不错,此事本王也知晓此事,当年父王如此看中吕一平,的确是因为有冯渊在旁美言的缘故。”
范建功思忖道,随后面露恍然之色,恨声说道:“本王终于明白了,难怪贾先生会遭此劫难,看来本王与贾先生都被他冯渊给蒙骗过去了。”
心中暗骂范建功一句蠢货,宁冱眼神微动,看来自己还是与那边合作的好。
听范建功如此说道,马逸超忙说道:“王上,微臣方才说的准备,正是这个意思。”
“哦?”
范建功看向马逸超问道,“莫非马将军已经发现了些什么?”
马逸超深吸一口气说道:“王上,冯帅那边先后派人给王府送来了两封书信,第一封书信乃冯帅亲手所书,他在信中明言,吕一平选择向您投诚,他兵不刃血地拿下了平南城。而第二封书信却是
向您说明真实情况如何,从这两封书信来看,本就是蹊跷万分,漏洞百出,若是他被吕一平生擒,付狩就算是投鼠忌器,也该第一时间将事实真相如实向王上禀明才是,可付狩并未这么做,那么就说明他定然是得了冯渊的授意。”
端起侯貂寺重新给自己倒好的茶,范建功边喝边点头,然后对马逸超说道:“马将军说的不错,你继续说下去。”
刚端起茶杯的马逸超点点头,顾不上喝上一口,继续说道:“王上,在收到第一封信之后,我就派人前去打探消息,那时冯帅的大军已退至泉水镇。”
“而这第二封信,正是由付狩交到我的人手中,带回子阳城的,而那时的冯帅,人并没有在自己的军中。”
“如此来看,就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冯渊他知道,说吕一平向王上投诚一事根本站不住脚,因为他没有料到,我这么快就派人去他的军中打探消息。”
“再者说了,我可是亲自叮嘱派去的人,一定要见一见贾先生……”
宁冱看了马逸超一眼。
不愧是为官多年之人。
这时宁冱说道:“王上,眼下我们要做的,还是先守住子阳城才是,万一冯渊的大军不是退兵的话,我们子阳城可就岌岌可危了。”
范建功闻言,惊得一身冷汗。
他只想到了冯渊一人之反叛,却是忘了,冯渊麾下可是还有一万多人马呢。
想了想,他迟疑道:“宁冱,或许我们对冯帅有所误解呢?你别忘了,那天夜里,要不是有冯帅相助,本王就算是名正言顺的蜀王,恐怕也未必可以这般安稳地继任王位的……”
“王上~”
宁冱打断了范建功的话,“您别忘了,那一夜真正出力之人,可是我宁冱,还有我的师父,您想想看,是不是因为有我师父在旁护着您,他才不敢轻举妄动的?”
“话虽如此,可……”
此刻的范建功好似也没了主意,可在他心里,却又有些不愿意承认冯渊背叛了自己。
因为若是真的如此,此刻的他连在王座上说话的勇气都没了。
重重叹了口气,他摇摇头说道:“可若是他有意对我不利,当初我与他从近凉城返回王都的途中之时,他大可以出手,何必等到现在呢?”
宁冱摇了摇头说道:“王上,只要元夕背后之人不现身,他是不敢暴露自己的,况且让他背上一个杀世子的罪名,未必会服众。可眼下却是不同了,如今我师父已经惨遭毒手,他也没什么好忌惮的了,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到了子阳城之后,他们就会逼迫王上你让位,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拥立范立业为蜀王了。”
听宁冱提起范立业,范建功便气得七窍生烟。
要是没有他,也不会生出这么多的事来。
已经有些六神无主的他看向宁冱问道:“宁冱,那你说眼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宁冱看了坐在自己对面的马逸超一眼,轻笑了一声说道:“王上,如今之际,是先将冯渊的人马争取过来,不然的话,就是神仙来了,您的王位也是保不住了。”
马逸超也对范建功说道:“王上,宁将军所言不假,眼下子阳城中只有我带来的五千人马以及宁将军的八千人马,况且宁将军的麾下皆是新兵,不用说吕一平有没有派兵过来,单凭冯渊那一万多人马,就不是我们所能抵挡着住得,所以为今之计,只有策反了付狩,我们才有胜算。”
宁冱又看了一眼马逸超,没有说话。
这时候还在抢功,就凭你那点本事吧,老子把功劳都让给你,你敢接么?
马逸超的底细宁冱已经打探得一清二楚。
在子阳城招兵买马的他,除了组建自己的城防军之外,还在暗中网罗江湖人士。
当然,此事是范建功交予他去做的。
原本在范建功继任王位之前,他的身前就有几个门人清客的,只不过追随他的人,不过是有些三脚猫的功夫而已,跑跑腿可以,却是难堪大任。
经历了这次夺王位风波之后,范建功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身边若是不养一批高手,早晚会落得和他父王一样的下场。
他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宁冱。
他不怕宁冱对自己不利,因为他知道,就算是宁冱将自己给杀了,他也得不到任何的好处,而他,却能给出宁冱想要的。
况且,他还打算任命贾南风为相国。
身为王者,最擅长的,本就应是驭人之术。
宁冱身为青云宗的嫡传,又身居高位,在他一番号召之后,一些二流门派之人,还有一些江湖武夫纷纷而来,其中自然也有滥竽充数之辈。宁冱没有来者不拒,精挑细选之后,他留下了十五人。
而他选人的基本条件,则是内功。
没有修行过内力的,任你拳打得再漂亮,也不过是个花架子而已。
不过还有一部分拳脚功夫不错人被他给选中,成为了他的城防军中的一员,最次者,也当了个十夫长。
在他留下的十五人中,其中一人与马逸超便是来自同一个门派。
“策反付狩?如何策反?谁去策反?”
范建功看向马逸超问道:“马将军,若是我将虎符交予你,你可愿出城走一遭?”
他如此问马逸超,却不是有什么为难马逸超的意思,而是此刻他,已经离不开宁冱了。
“这……”
马逸超迟疑了片刻,略有些尴尬地说道:“王上,这付狩乃冯渊心腹之人,就算我手持虎符,恐怕倒时也未必管用。”
“连虎符都不管用,还如何策反他付狩?”
范建功面露不悦之色,轻哼了一声。
宁冱嘴角微扬,站起身来,拱了拱手说道:“王上,还是我去走一趟吧!”
“不行!”
范建功想都未想,连连摆手道:“你若是走了,若是有人来刺杀本王,还有谁能为本王来保驾?”
宁冱轻笑了一下说道:“王上,不还有马将军在这里……”
马逸超忙站起身来对范建功行礼道:“王上,比起宁将军来,臣下这点微末武功,就显得微不足道,就算臣
有心要护得王上周全,也只怕会因力有不逮,反而累及王上安危。”
范建功赞许地看了马逸超一眼,不愧是个深谙世故的人,难怪能猜透自己的心思,把水珠儿送到自己的身边来。
魏青青离开王府之后,愤怒之下的范建功发文昭告天下,废了魏青青的王妃之位。
原本他还想给魏青青泼一些脏水的,比如身为自己的妃子,却与自己的二弟有染之类的,却被他的母妃给阻拦了。
先王妃就问他一句话,你觉得这样说的话,这天下人是同情你多,还是笑话你多?
至于空着的王妃之位,他有心让水珠儿来当,却又遭到了先王妃的阻拦。
马逸超入王都之后,先王妃就向其问过了水珠儿的身世,听说这姑娘是从青楼里出来的,先王妃就青着脸去找范建功去了。
后来范建功拗不过自己的母妃,便封水珠儿为侧妃,算作是让步于自己的母妃了。
先王妃被气得不轻,便搬去先王陵墓去住,给先王守墓去了。
范建功倒是乐见于此,正好没人可以管他了。
“马将军所言甚是,宁将军,你要是离开了王府,本王将会寝食难安,我看咱们还是另谋他法吧!”
王位虽说要紧,可要有命来坐才行。
宁冱皱了皱眉,随后说道:“王上,要不我让他们来做您的护卫,眼下若是不尽快争取到付狩的话,这子阳城迟早会落入他们的手中。”
他其实并非是想去冯渊的大军之中,而是想找个机会联络一下那边的人。
那位画大人给他留下过与那边的人联络的方法,可他暗中找了好几次,那边都说没有什么命令传到子阳城来,让宁冱见机行事就是。
范建功知道宁冱说的人是谁,他犹豫了片刻之后问道:“他们,能行么?”
宁冱说道:“王上,若是他们十几人联手,三个我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您就放心好了!”
范建功低头深思片刻之后,抬头说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事不宜迟,你速速去安排,至于城防一事,就全权交予马将军来负责。”
“是,王上!”
宁冱躬身行礼。
“谢王上信任,臣定当肝脑涂地,护得子阳城周全!”
马逸超单膝跪地。
说完,他暗自冷笑,到底是个雏儿,就算武功高又如何?
马逸超自然也有自己的小算盘,眼下天下乱象纷呈,谁的人马多,谁就有底气,宁冱的人马交由他控制之后,算上留在近凉城那边的人马之后,他的麾下可就有足足近两万的人马,如此一来,就算是范建功失了势,他依然有跟范立业谈条件的底气。
眼下云上城那边正与荆州的人交战,孰轻孰重,他相信,那个比眼前这个王上更聪明一些的范立业会知道该如何抉择的。
————————
天黑已是昏暗,冯渊命大军停止前行,原地安营扎寨。
营帐内,冯渊看向静坐在椅子上的霍弃疾苦笑道:“霍先生,我有一事不明,你既非我巴州之人,又何以要帮吕一平呢?”
霍弃疾摇了摇头说道:“非也,我此举并非是为了帮助吕一平。”
“先生能坐在这里,不就是在帮助吕一平么?”
霍弃疾抬头看了冯渊一眼,“你说帮,那就是吧!”
冯渊一时语塞。
他又不敢质问霍弃疾,因为这本就没有什么意义。
他的大军退过泉水镇之后,吕一平便信守承诺,将他安然无恙的送回了自己的军中。
只不过护送他的人,是元夕与霍弃疾。
当日在平南城城墙之上抛给付狩的那封书信,是吕一平让他这般写的。
吕一平自然不会是真的要向范建功投诚。
他之所以这般写,是在告诉范建功,他吕一平是看在都是巴州人的份上,不愿与他刀兵相见,是继续打还是将王位拱手让人,他范建功自己掂量着办。
让吕一平没有想到的是,付狩竟然没有将真相告诉子阳城。
范建功自然也没有明白他信中的意思。
以至于马逸超派的人到了冯渊的军中之后,那封详述真相的书信才送到了范建功的手中。
至于贾南风的尸首,在霍弃疾等人看过之后,吕一平便命人随便找了个风水宝地给埋了。
吕一平看在同门的份上,还给贾南风立了个碑。
霍弃疾可以断定,贾南风是死于吞天功。
他没有想到,甄北宇下手会如此狠毒,连自己的师弟也不放过。
在给贾南风搜身的时候,他们还发现了藏在贾南风身上的那块牌子,元夕查看了之后,确认此牌与甄北宇身上的那个一样,只不过这个上面,刻着一个“五”字。
霍弃疾让元夕将那块牌子收好。
冯渊命大军驻扎之后,元夕便向回折返,去吕一平的军中去找吕关雎去了。
不光吕关雎来了,连上官子陌也一同跟来了。
当然,还有不再是小光头的邢云棋还有成是非。
至于那些现身为吕一平助拳的成云德,则留在平南城。
子阳城事了之后,霍弃疾就打算带着上官子陌与邢云棋向近凉城而去,然后离开巴州。
而元夕,他还有新的任务要交给他。
至于元夕的聘书,霍弃疾答应了吕一平,等他见到元夕的父母之后,定然会向他们说起此事,至于他这里,自然是欣然同意的。
已知晓元夕真实身份的吕一平在震惊元夕身份的同时,也是很尊重霍弃疾的决定。
反正在他看来,吕关雎还小,并不急着嫁人。
或许是有些无聊,霍弃疾突然开口说道:“此事若非把元夕卷入其中,我也懒得插手你们巴州的事,既然你问起我来,我倒是有句话想问问你。”
冯渊一愣,“霍先生请说!”
霍弃疾点点头说道:“关于割鹿楼一事,你当真不知晓么?”
第二百零二章 吸吸吸
听冯渊说完之后,霍弃疾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来对冯渊说道:“贾南风已死,冯渊,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说完之后,他走出了帅帐。
待霍弃疾走出帅帐之后,付狩闪身走入帐中。
径直走到冯渊案桌旁,付狩给冯渊使了个眼色说道:“大人,酒已备好,要不要现在就……”
冯渊看了付狩一眼,轻轻摇了摇头,随后大声呵斥道:“这都跟了我多少年了,连这点眼色都没有?你没瞧见霍先生刚出去么?”
付狩面露急色,压低嗓音说道:“大人,咱们的人都准备好了,只要您一声令下……”
冯渊轻轻摇了摇头,对付狩说道:“你不懂他的可怕!”
“我就不信,凭他一己之力,能敌得过我数百人?大人,咱们兄弟可也不是吃素的。”
付狩双手按在案桌之上,瞪着眼睛。
冯渊抬头看了付狩一眼,淡淡说道:“他敌得过,敌不过咱们这数百人,我不确定,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
双目微缩,他盯着付狩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我都会死。”
付狩不敢看向冯渊的眼神,略微低头道:“大人,难道我们就这么憋憋屈屈的回去了?”
冯渊轻轻叹了口气,反问道:“不然呢?”
贾南风的尸首他已见过,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悲戚之意来。
设计刺杀蜀王,栽赃给元夕,迫使魏天罡与范立业出走子阳城,以一己之力将巴州搅得天翻地覆,玩弄范氏王族于鼓掌之间,又是一等一的高手,却是说死就死了。
况且还死在了甄北宇的手中。
原本冯渊还有些不太霍弃疾说的话,可当他仔细查看贾南风的尸首之后,就不再说些什么了。
贾南风身上并无任何受伤的痕迹,但他那张脸却是比死之前要苍老了许多。
霍弃疾告诉众人,或许是因为甄北宇在吸取贾南风内力之时太过迅猛,以至于其生机也随之而消散。
元夕还曾问过霍弃疾,那是不是被吞天功吸取内力之人,都会性命不保呢?
霍弃疾告诉大家,按照玄一门流传下来的典籍记载,一般而言,被人以吞天功吸走内力之后,除了身子变弱之外,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而霍弃疾不知道的是,在被甄北宇吸尽内力之后,贾南风其实并未身亡。
只不过甄北宇将手按在了他的口鼻之上,活活将其憋死。
身上无一点力气的贾南风,连挣扎都未能挣扎几下,便一命呜呼了。
至于他那双未合实的双眼,也被甄北宇给硬生生的按在了一起。
既然甄北宇连贾南风都没有放过,万一再盯上他呢?
冯渊其实很庆幸自己能被吕一平擒至平南城中去。
虽说在平南城之时,他是阶下囚的身份,不过吕一平还算念旧,对他以礼相待,并未让其有多难堪。
而那个已经自立为王的范立业,更是不遗余力地拉拢于他,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贾南风的头上。
范立业甚至都没有问过他,为何会选择与贾南风为伍。
不过就算他范立业问了,冯渊也只会如范立业般,将此事推到已经闭口的贾南风的头上。
现在想想,他所图的,好似就是个笑话。
这一路上,霍弃疾与元夕二人与他同行,其实不只是为了看住他,更是在提防甄北宇。
指尖在桌上轻敲几下,他看向这条追随了自己二十多年的汉子说道:“付狩,你好好想想看,眼下的我们,究竟是站在那边才有胜算?眼下还想着怎么对付一平,还有什么意义么?”
付狩沉默了。
冯渊长叹一口气,继续说道:“本帅麾下这么多人,你跟我时间最久,很多事我也没有瞒着你,甚至连我为何会做出这般选择,你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我也曾对你许诺过,若那一日当真到来,你付狩也将会是镇守一方的大员,可如今呢?贾南风已死,我们大势已去,那些许诺也成了空口白话。”
“民间有句老话,还是脚踏实地些,方能走得稳。”
付狩指尖有些发白,有些不甘心道:“大人,既然贾先生的计划已经失败,那我们不给他范建功卖命就是了,以我们的兵力,占据近凉城定然不在话下,何必要再给范立业卖命呢?”
“占领近凉城?”
冯渊低头不语。
付狩转头看了眼帐外,压低嗓音说道:“大人,您想想看,眼下荆州已犯我巴州云上城,他范立业夺得王位之后,定然会想尽办法与荆州相抗衡,如此一来,我们便是有机可乘的。”
冯渊依然没有开口,不过付狩的话,他的确有些意动。
不过,他也就只是有些意动而已。
只是付狩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却是让他有些意外。
似乎看出冯渊的心思,付狩继续对冯渊说道:“大人,既然眼下您忌惮那位霍先生,我们就暂且与之虚与委蛇,他范立业想将范建功取而代之,我们便助其一臂之力,正好算作我们的投名状。至于那位霍先生,总不可能一直在咱们军中做客的,只要大人有这个心思,将来……”
冯渊抬起了右手,轻轻摆了摆手,打断了付狩的话。
“此事容我再想想看,眼下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为今之计,是抵达子阳城之后,我们该如何做才是最为妥当。”
“眼下子阳城之中,宁冱麾下有近八千人马,马逸超那边还有五千人马,不出意外的话,此刻的子阳城定然是严阵以待,至于我冯渊,只怕已成为他范建功眼中的叛将了。”
冯渊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随后他看向付狩问道:“若你是范建功,会如何对待我们?”
付狩被冯渊问得一愣,想了想之后说道:“我若是他的话,定然是想尽办法拉拢咱们,况且原本我们就是他的人,再者说了,眼下我们退兵,那是事出有因,乃贾南风谋划失败,且青云宗掌门无故对贾南风出手所致,并未大人您之过,此时若再将我等视作敌方,殊为不智。”
冯渊点点头说道:“不错,可他该如何拉拢我们呢?难道他不知道吕一平的人就跟在我们身后么?”
“吕一平不过才五千人马而已……”
“我们有一万多人马,却被他们五千人马赶着回到了子阳城,这又是为何?”
“那是因为大人您……”
说到这里,付狩便闭口不言了。
冯渊站起身来,拍了拍付狩的肩膀说道:“这里就交给你了,该如何做,看你的了?”
说完,他向帐外走去。
从冯渊的军帐走出之后,霍弃疾在营帐周围查探了一番之后,便前往吕一平那边。
同样在吕一平的大军周围查探一圈之后,没有发现甄北宇的踪迹,他便进入营中。
正如他对冯渊所说,巴州之乱与他并无任何关系,他能够站在吕一平的阵营之中,也的的确确是因为元夕的缘故。
那日,他随元夕见到吕一平之后,吕一平并未主动开口请他帮助,而他也曾明言,不会插手巴州内部之事。
至于那晚针对冯渊的行动,是元夕提出来的。
原本霍弃疾的目的只是再去试探一下甄北宇,验证一下自己心中所猜测之事。
对于元夕的提议,他自然没有异议。
甄北宇已经无需再试探了,可霍弃疾知道,若是不尽快将此人除掉,江湖中定然会不得安宁。
他决定去子阳城去查探一番,因为冯渊告诉过他们,甄北宇已经住进了魏天罡空出来的府邸,并打算将之作为青云宗新址之所在。
眼见霍弃疾走了进来,吕一平忙站起身来迎接。
对于眼前这位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霍弃疾,吕一平是从心底里敬佩此人。
在见到霍弃疾之前,在吕一平心中更多是敬他的身份,无论是国师霍星纬之子,还是玄一门的嫡传弟子,都足以令很多武者心生敬仰。
尤其是霍星纬之子这个身份。
当年霍弃疾在天下武道大会之上拔得头筹之后,人们便纷纷夸赞,不愧是国师大人的儿子。
见了霍弃疾本人之后,吕一平便将对霍星纬的敬仰与对霍弃疾的敬佩之心区别开来,如此的霍弃疾,值得他吕一平佩服。
霍弃疾笑道:“都是自家人,吕将军何必这般客气!”
一句自家人,说得吕一平喜笑颜开。
他从案桌之后走出,对霍弃疾笑道:“霍先生说的是!”
说完之后,他问道:“霍先生可是惦记上官姑娘?她与小女去外面散心去了。”
霍弃疾并未向吕一平透漏上官子陌的身份,只说她是自己的未婚妻,而得了上官子陌授意的吕关雎也将此事瞒了下来。
毕竟上官子陌的身份高贵,万一被有心人知晓了,说不定还会惹了什么麻烦上身。
霍弃疾点头笑道:“方才我在大营周围查探的时候已经见到了!”
示意霍弃疾坐下,吕一平坐在霍弃疾一侧,言语略有迟疑,开口说道:“只留元夕一人在冯渊那边,会不会……”
其实按照吕一平最初的想法,冯渊就该一直在他这里陪他下棋才是。
后来霍弃疾便问了他一句,万一冯渊的话不管用了呢?
霍弃疾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元夕并未返回冯渊的营中,此刻他还与关关他们在一起。”
吕一平心中大惊,忽得站起身来,对霍弃疾说道:“霍先生,如此一来,岂不是真正的放虎归山了?眼下我们只带了五千人马,万一他冯渊突然反悔,将枪头指向我们,那该如何是好?”
霍弃疾看了眼大惊失色的吕一平,摆摆手说道:“吕将军莫急,冯渊是个聪明人,此刻的他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
“先生就这般笃定?”
吕一平半信半疑。
自从与冯渊站在对立面之后,吕一平便对这位曾经与自己情同手足的师兄再无好感。
他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只不过在他看来,冯渊能与贾南风为伍,已经忘了“忠义”二字。
道不同,不相为谋。
霍弃疾点点头说道:“吕将军把心放进肚子里便是,我且问你,冯渊之所以选择与贾南风为伍,所图为何?”
“自然是为了帅位!”
吕一平回道。
霍弃疾笑了笑,“那你可就有些小看你这位师兄了。”
“难道不是么?”
吕一平面露疑惑之色,“那是为了什么?咱们带兵的,坐到顶,也就是一州之统帅了,若是咱们巴州将来能争霸天下,那就再另当别论。”
霍弃疾闻言轻叹一口气。
若是范景天不死,或许巴州还有争霸天下的可能,可如今……
眼见霍弃疾叹气,吕一平更是不解,便问道:“霍先生,莫非我的话有什么不妥之处?”
霍弃疾轻轻摇头,看向吕一平说道:“吕将军,眼下天下乱象纷呈,我希望你能明白,你不仅仅是巴州之人,这天下,需要的是一个明主,而非哪一州的王。元夕是我的弟子,如今他的真实身份你也已知晓,若是你一直执着于巴州之人这个身份,那将来会不会与元夕站在对立面呢?”
吕一平沉默了片刻,笑了笑说道:“我明白先生的话中之意,只是为将之人,首要铭记忠义二字,身为王臣,自当要为王尽忠。至于元夕的身份,对我而言其实是个意外,不过在我吕一平的眼中,他元夕就只是元夕,并非因为他是谁的儿子,我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至于我嘛,也不怕霍先生笑话,我心中已经有了解甲归田的想法,只不过眼下这般情形,我若就此离去,便是不义之人,待王上真正成为巴州之主之时,就是我吕一平归隐之日。”
霍弃疾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吕将军,归隐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想法,不过……”
“不过什么?”
霍弃疾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人各有志,方才是我执着了,还望吕将军莫怪!”
吕一平摆摆手说道:“霍先生这是哪里的话,我怎么怪罪先生呢?先生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我若是说了,可就有些强人所难了,非我所愿,还是不说的好!”
不过吕一平却是大致猜出了霍弃疾想要说的是什么。
霍弃疾继续说道:“在范景天死之前,冯渊已经身居巴州兵马副帅,且深受范景天重用,不然也不会让他率军镇守近凉城,而魏天罡年事已高,不出几年,这帅位自然会落在冯渊的头上,他冯渊难道就连这几年都等不得么?眼下巴州一分为二,他这个兵马统帅,与此前又有何异?”
眼见霍弃疾又将话题转回到冯渊身上,吕一平皱了皱眉想了想说道:“不瞒先生,我也觉得冯渊此举愚蠢至极,可若非为了帅位,他又能为了什么?”
霍弃疾笑了笑,“昔日曹阿瞒挟天子以令诸侯,他冯渊就不能挟诸侯以令巴州么?或是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取而代之呢?”
说完,他看向门口。
突然走了进来的冯渊对霍弃疾拱了拱手说道:“霍先生还是猜出来了!”
眼见冯渊现身,吕一平却是有些惊讶。
冯渊对吕一平说道:“别怪你的手下,在入得你的营地之后,我便被你的人给围了起来。”
吕一平看了眼门口,对在门口候命的郑叔远挥了挥手。
随后他叹了口气,对冯渊说道:“冯师兄,你坐吧!”
他万万没想到,冯渊所图,竟然会这么大。
待冯渊落座之后,霍弃疾说道:“为何不趁机出手呢?”
冯渊笑了笑说道:“霍先生都猜中了,又何必再问?且以先生之能,岂是多些人手就可匹敌的?”
吕一平深吸一口气,看向冯渊问道:“冯师兄,为何要这么做?”
“吕师弟,这话你可是问过我很多次了,何以再问呢?”
吕一平果然没有再问。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当年的司马重火,不也是在乱世中厮杀出来的,缔造了大晋王朝。
他再与冯渊说忠义,便已没了意义。
吕一平没有问,冯渊自己却是开了口,“吕师弟,若是再有这样的机会,师兄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凭什么他们姓范的就该坐这一州之主呢?只可惜他贾南风短命,诸般谋划皆化作乌有。”
这时霍弃疾开口说道:“冯将军,那你有没有想过,他贾南风为何会愿意助你成事?他从中又
能得到什么好处?”
“此事我自然想过,不过只要我能成为巴州之主,又何必在乎他贾南风所图呢?”
冯渊面露遗憾之色,继续说道:“就算我冯渊身后有一个指手画脚的青云宗,那又能怎样呢?霍先生,你别忘了,大晋王朝经历了一百多年,你们玄一门不也是一直站在司马一族身后的么?”
霍弃疾轻笑了一下,对此不置可否。
冯渊又对吕一平说道:“吕师弟,今日霍先生也在这里,师兄我明人不说暗话,如今师弟你还未到不惑之年,以后这巴州未必不会是你吕一平的天下,只要你振臂一呼,师兄我定然会为你马首是瞻。”
吕一平摇了摇头,对冯渊说道:“冯师兄,师弟我对此并无兴趣,我看你是找错人了。”
冯渊轻哼了一声说道:“看来师弟你还是信不过师兄我了,若我所料不差,范立业将范建功取而代之之后,定然会任命你为巴州兵马副帅,至于师兄我,只怕连一城守将都做不得,甚至会要了我的性命。”
“师兄此言可就是小人之心了,在平南城的时候,王上他就对师兄说过,只要师兄真心尊他为王,他定然会不计前嫌,继续重用师兄。”
冯渊冷哼一声说道:“不计前嫌?我看未必吧,他之所以对我说这些,我看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卸磨杀驴之事,可是他们范氏最擅长做的事了。”
吕一平看向冯渊问道:“冯师兄,你何以对王上有如此之偏见呢?”
冯渊却没有答话。
有些旧事,已无需再提。
吕一平见状,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冯师兄,若是王上他一定要对对师兄不利的话,我保证,定然会护得师兄周全。”
这时霍弃疾突然开口道:“冯将军,在子阳城的事了之前,你还是先不要离去的好。”
冯渊面色微动,随后说道:“霍先生说笑了,眼下的我已是先生的阶下囚,怎么会离去呢?”
霍弃疾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吕一平已明白了霍弃疾的话中之意,便对冯渊说道:“师兄,不论如何,你我同门一场,我吕一平既然当着霍先生的面承诺护得你的周全,自然会说到做到的。”
冯渊站起身来,对吕一平拱了拱手说道:“那师兄我就先谢过师弟了,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这时霍弃疾也站起身来说道:“冯将军还请留步,既然来了,今夜就留在这里好了。”
“霍先生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冯渊面上隐隐有些怒意。
离开他的大营之后,他的确有心思悄然离去,至于他的大军,只要有付狩在,他便依然能掌控一切。
哪怕付狩生出异心,他也依然留有后手。
如此一来,他便无需受制于人。
可他又怕霍弃疾在暗中盯着他,便来吕一平这边一探究竟。
“没什么意思,就是让你留下!”
霍弃疾看了冯渊一眼,随后对吕一平说道:“吕将军,瓦片来找你,就是来商讨一下,明日抵达子阳城下之后,我们该如何行动?”
冯渊双目微缩,看向吕一平说道:“吕师弟,莫非这也是你的意思了?”
虽然不明白霍弃疾为何留下冯渊,吕一平还是说道:“冯师兄,既然如此,师兄就留下与我下棋好了,你若想喝酒,我管够。”
眼见吕一平不松口,冯渊只得就此作罢,一拂衣袖,重新坐了回去。
吕一平转头看向霍弃疾问道:“霍先生,按照我们最初的计划,先以大军围城,再暗中潜入子阳城之中抓住范建功,迫使他宣召将王位禅让给范立业,怎么,莫非是计划有变?”
霍弃疾看了眼冯渊,对吕一平说道:“说句冯将军的不爱听的话,他的人马,我信不过,当然,若是吕将军你有办法将之全部纳入自己的麾下,我自是不再多言。”
冯渊神色微动。
若是吕一平心狠手辣些,做成此事并不难。
不容吕一平开口,他便说道:“吕师弟,既然霍先生信不过我,我便将虎符交予你,由你全权统领我的人马,你看如何?”
吕一平没有立刻应声。
霍弃疾突然看向冯渊问道:“冯将军,付狩跟了你多少年了?”
这时吕一平开了口,“若是我记得没错的话,当年我入镇南军之时,付狩就已经跟在师兄身边了。”
说完他对冯渊说道:“冯师兄,看来我得请你麾下几员大将来我这里做做客了。”
“吕师弟,你当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么?”
冯渊一掌拍在扶手之上。
他有些后悔了,若是方才听从付狩的建议,他未必不能带着人马与吕一平对峙一番。
说到底,他还是他忌惮霍弃疾了。
吕一平面露不悦神色,看向冯渊说道:“冯师兄,若是我不讲情面的话,此刻的你岂会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
“你?”
冯渊面色铁青,将头转向一边,不再多言。
————————
子阳城,蜀王府内。
应宁冱要求,范建功在王府中选了个大宅院给宁冱用。
宁冱将之命名为,群英阁。
宁冱招揽来的十五名清客便住在这座宅院之中。
范建功很是乐意这些人就住在王府之中,因为一旦有人潜入王府之中意欲对其不利,这些人便可第一时间现身保护于他。
这十五人被范建功划分为三等。
一等清客三人,
二等清客六人,
三等清客六人。
而这三名一等清客,皆统领两名二等清客和两名三等清客。
至于划分方法,很是简单,比武。
与官职一样,等级不同的清客,待遇自然也是不同。
有对此不服气的人么?自然有。
对此,范建功也给他们定了条规矩,想要晋升很简单,只需要挑战胜了即可。
若是对此还有什么疑问,那就拿拳头对宁将军去说吧。
没人敢触及宁冱的霉头,因为宁冱的本事,他们都早已领教过。
宁冱打算交代一番后,便离开子阳城,悄悄前往平南城一趟。
推开群英阁的大门之后,宁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院子内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
宁冱上前一步,探了探临近一人的鼻息,心中稍安些,却又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
那人并无性命之忧,却是气息微弱,身上软绵无力。
难道是中毒了?
轻唤几声之后,那人睁开了眼睛,见是宁冱,张了张嘴。
宁冱附耳至那人嘴边,只听见此人不住的说道:“魔鬼,魔鬼……”
他眉头一皱,放下怀中这人,跳过去去查看另外一人。
查看了几个人之后,皆是同样的症状。
这时他猛然一惊,回头看向一处房间的门口。
突然出现的甄北宇盯着宁冱桀桀而笑,舔了舔嘴唇。
第二百零三章 无功
眼见甄北宇突然出现,宁冱皱了皱眉。
莫非是他下的毒?
宁冱脑海中突然闪过这样一丝念头。
对于这位掌门师伯,在他宁冱心中可谈不上什么敬意。
最多值得他对其拱一拱手的,还是青云宗掌门这个身份。
可就算是青云宗掌门,在他宁冱眼中,也不过是个小小的掌门而已。
宁冱都想不通,何以范建功对甄北宇如此大方,将魏天罡的府邸赐予青云宗不说,还任由甄北宇吃喝玩乐。
哪怕是因为自己师父贾南风的缘故,那也不能任由甄北宇胡来才是。
毕竟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才是。
至于甄北宇的行踪,负责子阳城城守的宁冱并未太过在意,当听说徐来驾车带着甄北宇驶出子阳城之后,他就再未派人查探过甄北宇的行踪。
他根本没有必要将心思花在甄北宇的身上。
因为他早已认定,搬至子阳城内的青云宗第一任掌门,只会是贾南风。
在知晓贾南风死讯之前,宁冱已经在心中盘算自己以后该是如何以同为臣子的身份面对贾南风了。
尤其是在网罗了这十五人在自己的麾下之后,宁冱便更有底气在其面前挺一挺腰板了,至于以后是否还念及贾南风的授业之恩,那就要看一看他贾南风念不念旧情了。
若是他贾南风不识相,还在他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那就别怪他宁冱忘恩负义了。
宁冱站起身来,向着甄北宇走去,边走边问道:“甄师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连行礼都未行。
此刻的他,心中很是愤怒。
只怕是甄北宇得知这些人皆投靠了他之后,唯恐群英阁会在蜀王面前抢了青云宗的风头,才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至于为何甄北宇会这般容易得手,他猜都猜得到。
一个青云宗掌门人的身份,就足以让群英阁的人趋之若鹜,笑脸相迎。
毕竟青云宗的掌门,可不是那么容易让人见到的。
甄北宇没有搭理宁冱,而是依然在笑。
宁冱冷哼一声,又蹲在一人身前。
此人名叫程高阳,乃是一等清客,年龄与宁冱相仿,擅使刀,内力尚可,在宁冱空手的情况下,此人凭借家传刀法可撑得过三十几招。
很是此人处事风格的宁冱,是要打算重用此人的。
甚至有将之任命自己副将的想法。
单掌抵住程高阳的后心处,宁冱渡过去一些内力,轻轻地晃了晃陈高阳的肩膀,“程兄,程兄,你现在怎么样了?”
程高阳睁开了眼睛,眼见宁冱,刚欲开口,又面露惊恐之色。
宁冱刚要再言,却是身子一僵。
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难以置信的宁冱先抬头看向了甄北宇所站立的地方,在确认了身后所站之人的确是甄北宇之后,他便没敢轻举妄动。
宁冱可以确定,并非是因为自己没有提防甄北宇,虽然在唤醒程高阳的那一刻,他的确没有全力提防甄北宇。
太快了,快到他就算是全力提防了,也未必能躲得过。
那只手只是轻轻地按在了他的肩头,一点力都没有,可他相信,只要甄北宇愿意,他会立刻横尸当场。
若无强大的内力,身法怎么可能会这么快?
让宁冱不理解的是,何以师父贾南风会骗自己。
程高阳一推宁冱,费力地向旁挪了挪身子,目光之中尽是恨意,怒道:“宁冱,我程高阳敬你,才心甘情愿来到王府之中与你一同为王上效力的,却想不到你用心竟是如此险恶,想不到堂堂青云宗,身为九大派之一,我巴州门派之首,行径竟是如此卑劣,难道就不怕武林同道人所耻么?”
见程高阳如此对待自己,宁冱知道,他一定是误以为自己与甄北宇联起手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想开口解释,却又放下此念。
眼下的他,可不是做解释的时候。
原本半蹲的他,单膝跪地,将双手置于膝盖之上,微微低头,开口说道:“甄师伯,方才陡见阁中如此惨状,弟子一时情急,才忘了向师伯见礼,还望师伯海涵,看在我师父的份上,原谅弟子的失礼之处。”
见甄北宇依然没有开口,背后已被汗浸透的宁冱又继续说道:“想来是群英阁众人遭人用毒暗算,师伯刚好出现在阁中,将贼人吓退,救了众人一名。”
“不对,是众人皆中毒身亡。”
宁冱心念一转,又连忙补上一句。
刚挣扎着盘坐起来的程高阳闻言,指着宁冱骂道:“我真是瞎了眼了!”
说完挣扎着就要起身。
唯恐程高阳逃走,宁冱的身体微动了一下。
“别动!”
甄北宇终于开了口。
说完之后,他抬起了手,冲程高阳一甩袖子。
当真不敢再动的宁冱眼睁睁地看着程高阳像一截
木头一样,横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吐血而亡。
他可以确定,自己这位掌门师伯,是位绝顶高手。
可他还是没有明白,以甄北宇这般身手,为何要用毒呢?
“起来吧!”
甄北宇负手而立,对宁冱淡淡说道。
“谢师伯!”
宁冱站起身来,转身看向甄北宇,对其躬身行礼,然后站在一侧。
甄北宇看了宁冱一眼,冷声道:“宁冱,从你上山哪天开始,我们就已知晓是谁送去青云宗的。”
原本稍微松了一口气的宁冱又提心吊胆起来。
他犹豫了片刻,对甄北宇躬身说道:“回师伯的话,弟子的确是笪守典的远方亲戚,按照辈分,我应该唤他一声舅爷的。不过弟子在加入了宗门之后,就以门内弟子自居,从未做过有损宗门之事。此番随我师父来到王府,与那边的人联络之后,我才得知笪守典是那边的人。”
“不瞒师伯,笪守典的确暗中联络过我,不过并未交待什么任务,想来是要拉拢于我。”
“不过,此事我已尽数告知我师父,还望师伯明查。”
反正贾南风已经死了,他也不怕甄北宇去问。
甄北宇没有理会宁冱,而是走到另外一人身旁,一脚踩在那人的心脉之上。
那人身子一颤,闷哼一声,没了动静。
宁冱轻吸一口冷气,看来这些人是真的留不住了。
“剩下的你来动手吧,告诉你,别跟老夫耍什么小心思,老夫身边,不留无用之人,你若是做得好了,师伯我可以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你若是做得不好……”
甄北宇突然回头看向宁冱。
宁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从未见过如此令人恐惧的目光。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这道目光,他只知道,这样的目光,不该出现在人的眼中。
二话不说,宁冱动身来到已没了气息的程高阳身旁,俯身从其后背之上抽出一把刀来。
为了能让甄北宇相信自己没有留手,他打算下手狠一些。
甄北宇却已动身向外走去,路过他的身边时说道:“动手快些,都是一群没了内力的废物了,你宁冱还用得着动刀么?”
宁冱可是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毒能将人的内力化掉的,听了甄北宇的话之后,他应了一声,便快速动身。
在其余人每人胸口处补了一掌之后,宁冱走出了大门,向站在门外的甄北宇说道:“师伯,此处就交由我来处理吧,若是王上问起来,我……”
“王上?”
甄北宇突然一笑,转头看向宁冱问道:“那你想不想当这个王呢?”
——————
行军至距子阳城还有二十里路的时候,付狩接到冯渊的军令,停了下来。
命令是从吕一平军中传过来的。
虽说已追随冯渊多年,可付狩依然没有猜透冯渊的心思。
正如他不明白为何昨日冯渊会突然去了吕一平的军中一样。
他问过麾下,的的确确是大帅自己过去的,那位霍先生并未与之同行。
一夜未能睡个安稳付狩想到了一种可能。
付狩想起了冯渊说过的话,想起了冯渊看向他的目光。
想到之后,他便更睡不踏实了。
他可从未生出过背叛冯渊的念头来。
可信任这件事,未必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
下完命令之后,眼见元夕并未离开,付狩冲元夕笑了笑问道:“元统领莫非还有事?”
元夕对付狩点点头说道:“奉冯帅命,大军驻扎完毕之后,付将军请带千夫长以上将领去我镇南军大营中议事。”
闻言,付狩沉默了片刻问道:“当真是我们大人下的命令?”
元夕扬了扬手中的令牌,“付将军,你是信不过你们大人,还是信不过我元夕?”
老子自然是信不过你了!
心中虽是此想,可嘴上却不能说出来,付狩犹豫了片刻说道:“非是我付某人信不过你元统领,而是我等若是只身前去,无异于是深入虎穴,为保我等安危,恕难从命!”
元夕眉毛微挑,“付将军,你这是在抗命了?”
付狩轻笑了一下说道:“元统领,你也无需拿冯帅的命令来压我,现如今他在你们手中,即便是命令是咱家大人下的,那也是受了你们的威胁才是,我又怎会如你们所愿,以身犯险?”
“况且,这命令,可未必会是我们大人下的。”
说完,付狩对元夕拱了拱手说道:“元统领,恕不远送!”
元夕扫了眼付狩身后,轻轻摇了摇头,掉转马头,向回疾驰而去。
待元夕走远之后,一人走进付狩问道:“大人,方才的机会那么好,为何不动手将之留下?我听说那元夕可是吕一平的乘龙快婿,又是那位霍先生的高足,若是我们能将之擒下,定然可以用他来换回大人。”
付狩看了眼那人问道:“留下?怎么留?”
那人看了眼身后众人说道:“我们这里有这么多人……”
“这么多人?这么多人有个屁用?若是人多有用的话,何至于那位霍先生孤身在大人的营帐之内我们却是动也不敢动?”
付狩没好气道。
“那不是因为那位霍先生一直守在大人身旁,我们投鼠忌器,这才……”
付狩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对那人说道:“我且问你,以元夕的身法,我们能否追得上他?若是我们想要强行将其留下,是不是要靠弓弩之力?”
那人点点头,他原本就是做此计划。
付狩再问道:“那他元夕强行要走呢?你这弩箭是射还是不射?”
那人一愣,面露不解之色,哪有举箭不射的道理?
付狩见他没有明白自己的话中之意,便是解释道:“我们有这么多人,想将他元夕留下来自是不难,可要想将之生擒,那是不可能之事。”
“可若是元夕被我们给射死了,你想想看,我们的后果是什么?”
“以那位霍先生的脾气,还有他的武功,你想想看,我,还有你,还有你们,真的能在那位先生的手中活下来么?”
那人终于想明白了付狩是什么意思。
难怪元夕敢只身前来,原来是有恃无恐。
“大人,那我们该怎么办?”
那人又问道。
付狩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方才元夕说话的时候,他就在一旁。
想了想他对那人说道:“若我猜得不错,吕一平定然是趁此机会将咱们军中的将领扣押,然后换上他的人来接管咱们的人马,因此我还断然拒绝,就算此事是大人亲命,那我得见到大人亲口下令才相信。”
那人点点头说道:“还是付大人您想得周全,可若是他们以此要挟大帅,那我们该怎么?总不能置大帅的安危于不顾吧?”
付狩重重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怕此事发生,那样的话,咱们的大军可就真的要拱手让人了。”
那人眼珠子一转,上前一步,紧贴着付狩,“大人还请附耳过来!”
付狩疑惑地看了那人一眼,然后微微侧头。
那人以手挡住嘴唇,轻声耳语了几句。
听完之后,付狩眼睛一亮,点点头,连声赞道:“好!好!”
随后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说道:“就如你所说,快去办吧!”
————————
元夕回到吕一平的大军之中。
正与冯渊下棋的吕一平见其归来,递过去了一个问询的眼神。
元夕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吕将军,那付狩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
正在举子未落的冯渊闻言笑了笑说道:“吕师弟,我就是吧,他们是不可能相信的,就算元夕带着我的亲笔书信过去,他们也不会来的。”
看准位置之后,一子落定,他继续说道:“这倒是不我冯渊治军不严,而是令行禁止,这令却不能从敌军的阵营中传了出去。”
“吕师弟,我既然已同意站在你们这边,为何你就不能信我一次呢?你若是再不放心,那就依然如此前那般,让霍先生与元夕护在我身边,你看如何?”
吕一平看了眼元夕,轻轻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棋子倒入棋罐之中,对冯渊说道:“还是师兄技高一筹,这么多年了,我下棋从来都是输多赢少,今日这棋,就下到这里好了。”
元夕扫了眼棋盘撇撇嘴说道:“吕叔叔,你这就认输了?为免也太早了吧!”
冯渊饶有兴趣地看了元夕一眼问道:“莫非元少侠也精通此道?”
之所以如此称呼元夕,是因为在冯渊眼中,不是军中人身份的元夕,更容易让他接受一些。
吕一平看了眼元夕没有搭话。
正如元夕所言,眼下的确还未到认输的时刻,可此时败相已初显,以他吕一平的棋艺,再下十几手之后,也无法扭转乾坤,改变败势,再加之有些心烦意乱,便再没了下棋的兴致。
至于元夕的棋艺,他是领教过的。
元夕笑了笑说道:“精通可谈不上,只不过从小到大每日看我师父自己在那对弈,看得久了,就懂了些而已。”
“原来是从霍先生那里看来的,想来霍先生定然此道高手了。”
冯渊一边拾着棋子,一边说道。
元夕笑道:“那是自然,说句不客气的话,若是我师父在此,接替吕将军的子继续下下去,用不十几手,你必败!”
将手微拢,随之响起棋子碰撞的声音,冯渊笑了笑说道:“霍先生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他所不能的呢?”
元夕想了想,嘴角微扬,没有开口。
师父做的饭是真难吃。
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一人飞速跑入营帐之中,跪身喊道:“吕将军,急报!前方十里处,出现一路人马,大约有五千人。”
“什么?”
不只是吕一平,连冯渊都惊得站起身来!
第二百零四章 镜中花水中月
风卷黄沙,旌旗猎猎。
子阳城南门城墙头之上,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只因城门之上坐着两个人。
两个正在喝酒的人。
一个是原本应该是他们的将军,却突然自称为王的宁冱。
另一人则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让他们噤若寒蝉,不是他们已改口称呼为王的宁冱,而是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就是这位老者,初到城墙之上时,就亲手杀了三名千夫长。
理由很简单,这三名千夫长没有对他行礼。
甄北宇动手的时候,宁冱甚至连阻拦一下都来不及,这三人便命丧当场。
这三名千夫长是他亲自提任命的,原本是要当做心腹来培养的。
宁冱想起了那个死在自己掌下的范建功,便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只要自己能坐稳这个王位,想让谁当千夫长,那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宁冱相信,有这位师伯在,他想做什么似乎都可以。
至于自己将来会不会变成甄北宇的傀儡,在宁冱看来,根本不重要。
他甄北宇武功再高,早晚也会老死。
王府里的护卫原本就是他宁冱的人,子阳城内的护城军,也是他宁冱的人,所以当范建功的尸体被拖王府埋了之后,就好像一颗小石子被丢在了湖中,只溅起了一点水花,便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子阳城还是那座子阳城。
在得知宁冱突然弑君篡位之后,马逸超二话不说,迅速带人离开了子阳城。
宁冱毕恭毕敬地给甄北宇倒了一杯酒,问道:“师伯,弟子有一事不解,为何要放任马逸超离去?以我的功力,将其留下乃轻而易举之事,毕竟他麾下还有五千人马,况且近凉城还是他马逸超的地盘,若是我能得他相助……”
杀了范建功之后宁冱所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拉拢马逸超。
可甄北宇不发话,他就不敢离开王府,错失了留下马逸超的时机。
他知道,只要马逸超选择离开了子阳城,那么说明在马逸超心中,宁可去追随那个范老二,也不愿承认他宁冱是巴州之主。
甄北宇端起酒杯,看了宁冱一眼。
宁冱打了个哆嗦,没有继续说下去。
甄北宇的眼神越来越吓人了。
轻哼一声之后,甄北宇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对宁冱说道:“有老夫在此,像马逸超那等货色,你又何必在意?”
将手中酒杯递向宁冱,甄北宇继续说道:“等老夫将他们一网打尽之后,这些小喽啰,岂不是随你差遣?”
宁冱边斟酒边陪笑道:“师伯说得是,是我多虑了。”
按照甄北宇的说法,他会亲自出手,将吕一平一伙人尽数击杀,到那时候,他宁冱称王巴州岂不是易如反掌。
至于云上城那边,现在的他可不急着动手。
有甄北宇在,一个魏天罡又算得了什么?
武功到了甄北宇这种程度,已不是靠人数就能为之抗衡的了。
于千万人中取人性命,对于甄北宇而言,不过是他愿意不愿意的事儿而已。
宁冱甚至开始幻想着有朝一日,甄北宇能将他带到洛月城去,然后问他一句同样的话。
以双手将酒杯送到甄北宇身前,宁冱又问道:“师伯,吕一平他们真的会来么?”
甄北宇再次一饮而尽后,轻笑了一声说道:“你且放心好了,知道老夫在此,他们定然会来的。”
宁冱沉思了片刻之后问道:“我明白了,师伯您之所以放马逸超出城,其实就是要他去向吕一平通风报信。”
说完之后,他犹豫再三,终于忍不住问道:“师伯,我师父他究竟是何人给打死的,您可知……”
甄北宇又看了宁冱一眼。
杀了范建功之后,宁冱就将子阳城的形势告诉了甄北宇。
他可不想身下这张椅子还没焐热,就被人给赶下来。
而眼下能让他在这张椅子上坐稳的人,就是将他推到这张座位上的甄北宇。
当他向甄北宇说起贾南风之死的时候,身为贾南风师兄的甄北宇竟然没有丝毫悲戚之意,甚至连一点愤怒都没有。
甄北宇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知道了,随后便告诉他,安心坐在这张王座之上,吕一平那边,由他来负责就是了。
伸手挡住宁冱的手,甄北宇自己抓起了酒壶,就着壶口就那么直接对饮起来。
宁冱招了招手,又命人再拿来几壶酒。
伸手一抹下巴,甄北宇大呼痛快,将酒壶敦在桌上,他忽然大笑起来。
宁冱不明所以,也不敢说些什么,只好在一旁干坐着,只盼吕一平等人早些出现。
一阵大笑过后,甄北宇看向宁冱低声说道:“我要是告诉你,贾师弟是死了在我的手上,你信么?”
不敢看向甄北宇的眼睛,宁冱干笑道:“师伯说笑了,我师父他与您老人家情同手足,一定是
吕一平那边用了些阴谋诡计,才会蒙此劫难。”
宁冱他的确是这般认为的,因为他想不出一个甄北宇对贾南风出手的理由。
况且甄北宇此举,对他而言,无异于自断手臂。
甄北宇笑了两声,对宁冱说道:“吕一平倒不是用了什么阴谋诡计,他那边的确是来了位能人,功力不浅,你师父的死,与那人的出现关系甚大。”
宁冱一愣,惊道:“是谁?”
贾南风的功力有多深厚,宁冱自然知道,就算那元夕是位天纵英才,在贾南风面前也只能甘拜下风。
甄北宇冷笑一声说道:“玄一门的人!”
“玄一门的人?某非是元夕的师父来了?”
甄北宇看了宁冱一眼,“你倒是不笨!”
“我师父他老人家曾试探过元夕的武功,因此我知道元夕的功力与玄一门同出一脉,只是不知道在天虞山那位教他武功的究竟是玄一门的哪一位。”
随后他面露忧色,看向甄北宇说道:“师伯,玄一门为何会插手巴州之事?若是元夕的师父来了,您……”
宁冱的话没有问下去,因为他怕性情已经变得很是古怪的甄北宇一掌将自己给拍死。
既然甄北宇知道贾南风死于谁人之手,那他一定是与那人交过手了,可贾南风却依然命丧那人之手,宁冱心中难免不会有些焦虑。
万一自己也步了师父的后尘呢?
甄北宇果然面露不悦之色。
眼见甄北宇面色有些阴鸷,宁冱咬了咬牙刚欲再次开口,劝说一下甄北宇,却听甄北宇冷哼一声说道:“小子,是不是觉得老夫打不过那个姓霍的?”
原来元夕的师父姓霍!
宁冱在心中思忖道,随后他猛然一愣,想起一个人来。
不可能的,肯定不会是那位,那位也不可能出现在巴州。
眼见宁冱不说话,甄北宇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没见识的东西!”
宁冱吓得一激灵,连忙赔笑道:“师伯还请息怒,适才师侄我听闻您说起元夕的师父姓霍,便想到了那位国师大人,因此才会一时失神,却不知元夕的师父与那位国师大人是何关系?”
甄北宇闻言,怒意稍减,随后抓起酒壶再灌上几口说道:“要是霍星纬或是陆伯雍那老儿在此,或许老夫会忌惮几分,师侄你莫怕,霍星纬的儿子,还不至于让你吓成这样。”
虽然甄北宇的话说得有些颠三倒四的,宁冱还是听得明白。
可他还是不懂,已经失去自己师弟的甄北宇,底气究竟是什么?
眼见宁冱又闭口不言,甄北宇桀桀笑了几声,探身向前,盯着宁冱说道:“你忘了那十五个人了么?老夫已吞了他们的内力,虽说他们不过是些二流货色,内力不够精纯,不过这十五个人的内力加起来,可比你师父一人的内力还要爽啊,啊哈哈哈哈~”
甄北宇又是一阵仰天大笑。
宁冱手中的酒杯跌落在桌子上,酒水沿着桌面滴在他的身上,而他却是浑然不觉。
他这才明白,原来那十五个人不是中了毒。
可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功法呢?
难道师父真的是命丧师伯之手?
宁冱的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比起什么王位来,他可不想自己也成了甄北宇的猎物。
笑完之后,甄北宇又转头看向已经快要坐不住的宁冱,“小子,你想要干什么?”
“没,没什么?方才师伯您说了什么?我,我一时失神,没, 没听,听清楚!”
甄北宇冲着宁冱阴森森一笑,“小子,你放心好了,老夫现在已经吃得很饱,很饱了,再吃你一个也是吃不动了,你就乖乖地给老夫当你的王好了,不过这以后嘛,你可得多给老夫我培养些‘食物’才是,哈哈哈,哈哈哈哈~”
宁冱终于明白了甄北宇的用意,可他还是不明白,这甄北宇所说的吃,究竟是怎么一个吃法。
既然知道自己无碍,宁冱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只要他能满足甄北宇的需求,那他就是安全的,甚至可以……
想到这,他稳了稳心神开口说道:“师伯神功通天,宁冱定当竭尽所能,为师伯效力,只不过……”
宁冱话锋一转,趁着甄北宇没有发怒,赶忙再说道:“师伯,以弟子愚见,若是给您培养弟子,那没个十年八年的,根本练不出什么内力来,弟子辛苦些倒是无妨,可师伯您未必会等得及,弟子倒是有些新的想法……”
“什么想法?”
眼见甄北宇对自己的提议感兴趣,宁冱心中一喜,忙说道:“师伯,这天下习武之人犹如过江之鲫,要是我们能将之聚在一起,何愁大事不成?”
甄北宇闻言眼睛一亮,“不错,是个好主意,你继续说下去!”
“师伯,我是这样想的,若是我们想将之聚在一起,必然要先有一个组织,然后吸引全天下的武者过来,只不过眼下我们还不宜过分张扬,免得引起其他大派的注意,因此弟子想到,若是我在巴州坐稳王位,便可设立一个招纳天下武学之士的地方,咱们也不管他们是好是坏,只要会武功,就是咱们的人,到那时候,师伯,您想想看,是不是……”
宁冱冲甄北宇一笑。
甄北宇闻言,不住地点头,“不错,看来老夫留你一命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那就如你所言,等老夫收拾了那个姓霍的小子,咱们师徒二人便在这巴州大干一番!”
这时号角之声响起,宁冱起身向城外一看,低声说道:“师伯,他们来了!”
甄北宇纵身站在墙垛之上,向远处望去,哈哈大笑道:“他们终于来了~”
子阳城外,吕一平与冯渊骑马并行,遥望子阳城南门。
谁会想到,那个当初下山来给王府当护卫的宁冱,眼下却在子阳城里称了王。
不过在吕一平与冯渊眼里,宁冱的这个王,那就是个笑话。
一直隐藏在吕一平军中的范立业也现身出来,以蜀王的身份接见了马逸超。
当得知先王妃自缢身亡之后,范立业当众昏倒。
被吕一平唤醒之后,范立业咬牙切齿,直接下命,即刻发兵子阳城。
而冯渊在吕一平的劝说之下,也已对范立业俯首称臣。
令冯渊意外的是,范立业竟然还向他允诺,这副帅一职还是他的。
想了想,冯渊便明白了。
不出意外的话,吕一平与他的镇南军只怕会全部迁移到子阳城之中去,而他冯渊这个副帅,则会镇守在平南城。
范立业甚至还向冯渊允诺,若将来他范氏有幸将属地扩张,哪怕封冯渊一个异姓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前提是,他范立业得有称霸天下的机会才行。
至于马逸超,依然还是做他的近凉城守将。
对于,马逸超已很是心满意足了。
在商讨完该如何讨伐宁冱之后,范立业又请霍弃疾到营帐之中,与吕一平一起又商议了一下。
当甄北宇与宁冱去找范建功的时候,马逸超已经离开了王府,着手接管子阳城城防事宜。
当他留在王府中的下人快马加鞭地找到他将王府之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之后,他就离开了子阳城,因此他并未见到甄北宇的真容。
不过据他的描述,吕一平等人可以断定,宁冱之所以敢做下此事,定然是甄北宇在背后推波助澜。
原本就是冲着甄北宇而来的霍弃疾便放弃了先行去子阳城打探一番的打算,与吕一平范立业商讨一番之后,决定先随大军抵达子阳城下,再做计议。
按照马逸超的说法,眼下的子阳城内已无将,若是要守城的话,也只有他自己,还有甄北宇了。
除非他宁冱放弃守城,不然的话……
果不其然。
吕一平转头看向了坐在平板马车之上的霍弃疾。
霍弃疾也看到了站在城头之上的甄北宇,他揉了揉坐在自己身侧的邢云棋的头,叮嘱了一句,然后看了眼与他同乘的成是非,说道:“小非,帮我照顾好小云棋!”
说完之后,他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招呼了一下马车旁骑在马上的元夕,便径直向前走去。
身背两截枪身的元夕快速翻身下马,向前跟了过去。
“霍先生~”
吕一平见状忙喊了一声。
霍弃疾止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吕一平,“吕将军,要不你与冯将军也同来吧,眼下的甄北宇,没有二位相助,只怕我难以将之留下。”
吕一平犹豫了片刻,转头看向冯渊说道:“冯师兄,既然霍先生有请,我看我们还是与霍先生同去吧,眼下这仗,我看也无需按照常理来了。”
冯渊点了点头说道:“也好,我看那边似乎好像也在等着等我出现!”
说完,他与吕一平翻身下马,手中握剑,向前走去。
待他二人走近之后,霍弃疾说道:“这甄北宇敢如此托大,想必是在吸取了贾南风的内力之后功力大涨,吕将军,冯将军,还有元夕,你们三人切记,在对上甄北宇之后,以我的进攻为主,你三人在旁为我助阵即可,切记要小心行事。”
说完之后,他又对元夕说道:“元夕,至于那个宁冱,他若是敢出手,你便先过去战他就是,记住了,要速战速决。”
元夕点点头,吕一平与冯渊也对霍弃疾一抱拳说道:“有劳霍先生了!”
眼见霍弃疾四人向城墙这边走来,宁冱刚要下命,让弓箭手做好准备,甄北宇便纵身一跃,人已向城下飞掠而去。
落地之后,他桀桀而笑,继续向前飞掠。
眼见甄北宇向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原本缓步而行的霍弃疾低喝一身,便纵身迎上前去。
元夕解下背着的两截枪身,分握在手中,也冲了上去。
吕一平拔剑出鞘,对冯渊说道:“冯师兄,我们也上吧!”
他一点也不会担心此刻冯渊会倒戈相向,因为他知道,冯渊是不会选择甄北宇的。
一个修炼了吞天功的怪物,若是跟在他身边,那只会是羊入虎口。
“哈哈哈~”
甄北宇放声狂笑,冲着霍弃疾喊道:“你终于来了~”
已与甄北宇只隔了不到十丈之距的霍弃疾双目一缩。
第二百零五章 激战
才几日不见,甄北宇的气息又与此前所见不同。
霍弃疾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暴虐狂乱的气势。
若说此前面对甄北宇,霍弃疾可以气定神闲的话,换做眼下,他却不得不谨慎待之。
当然,只他一人的话,他未必需要这般。
虽说甄北宇与他一样,皆踏足另外一种境界,可甄北宇毕竟是假借他人之力,行的是旁门左道之法,且没有太玄功为根基,终究是落了下乘。
哪怕是此刻的甄北宇内力比他雄浑,却不及他精纯,而对于内力里的控制,远不及他随心所欲。
不过,此刻的甄北宇却无需对内力有什么巧妙的运用。
几日之内,连吸数人内力,其中还有贾南风这样的顶级高手,犹如饕餮的甄北宇根本无法将体内的内力尽数化为己用,若不尽快将之稳定下来,只怕他甄北宇会爆体而亡。
而甄北宇也知道深知其害,他之所以选择将那十五人的内力尽数吸光,是因为霍弃疾。
那晚败于霍弃疾之手后,甄北宇就发现了自己内功上与霍弃疾的差距。
当日若非霍弃疾挂念元夕的安危,将他打伤之后便迅速赶往元夕那边,只怕他甄北宇已饮恨当场了。
再次落败的甄北宇决定兵行险招。
至于贾南风的死,甄北宇的心中多多少少还有一丝愧疚之感。
他不是丧心病狂之人,不然以贾南风的心性,早就防着他了。
那夜,他将手按在贾南风的口鼻之上,告诉满眼尽是不解与恨意的贾南风,你的仇,我会给你报的。
事毕之后,为防止霍弃疾再度追杀过来,甄北宇便趁着夜色向子阳城方向掠去。
至于那个跟班徐来,早已被他所忘记。
不只是徐来,连青云宗那三名弟子,也被甄北宇所忽略,因为此刻的他,心中已经没有了青云宗。
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成为天下第一。
霍弃疾亦有些悔意,那晚没有趁机重创甄北宇。
迎面而来的甄北宇凭空劈了几掌。
地面竟然被凌烈无比的掌力卷起一阵狂沙。
“你们要小心!”
霍弃疾大喝一声,纵身一跃,人已如惊鸿般飞起。
单从掌力来看,此刻的甄北宇已比那晚的他要强大的太多。
强大到连他霍弃疾都选择了不去硬碰,而是避之锋芒。
紧随在霍弃疾身后的元夕一声长啸,双手交叉,运功挡在身前。
不是他元夕不知道天高地厚,敢硬抗甄北宇的掌力,而是甄北宇在打出这几掌的时候,距离他元夕还有十数丈之遥。
以他元夕之能,如此之远,打出掌风可以,可若要想要伤人,以他目前的内力修为,还是力所不及。
手握两截枪身的元夕迎上了甄北宇的掌风。
衣衫摆动,发丝飞舞,向后滑动了数步之后,元夕右腿用力一顿,才得以站定身形。
煞是疑惑的他在心中暗道,好霸道的功力。
这才几日不见,何以他的功力竟会恐怖如斯,看来这吞天功果然逆天。
若是一般人,只是隔空这么硬抗一下子,便已受了内伤。
好在元夕不是一般人。
他左右看了几眼,低喝道:“二位小心!”
无需元夕提醒,同样举剑迎上前来的吕一平与冯渊二人见状,已分散开来,一左一右从侧面向甄北宇包抄过去。
甄北宇抬头看了一眼一掌向自己拍来的霍弃疾,双掌左右各劈出一掌之后,便纵身一跃,狂笑道:“姓霍的小子,比起你的老子来,你还差得远呢!”
双手握剑劈开甄北宇的掌风之后,皆倒退数步的吕一平与冯渊皱着眉头看向双掌已经对在一起的甄北宇与霍弃疾二人。
子阳城城门楼上,宁冱盯着被四人围攻的甄北宇,脸上竟是无一丝担忧的神色。
原本也想跃下城墙去助甄北宇一臂之力的他却打消了心中的这个想法。
双目微缩,宁冱也盯上了那个瞬间就与甄北宇交换了数掌的霍弃疾。
他已从甄北宇口中得知此人身份,难怪甄北宇将之视为大敌,对上已经吸了这么多人内力的甄北宇,霍弃疾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只不过他却不知道,再次与甄北宇交手,霍弃疾更多是采用引字诀,利用自己深厚的内力,加之太玄劲的玄妙之处,霍弃疾才得已与功力暴涨的甄北宇缠斗在一起。
眼见其他三人身怀绝技却无法真正的加入到自己与甄北宇的斗战中来,霍弃疾心中也是十分焦急,眼下以其一己之力拦下甄北宇已是十分勉强,若是一直这么对战下去,别说擒杀甄北宇了,只怕落败的,就是他霍弃疾了。
每每要上前去相助元夕三人总会被甄北宇的掌力所逼退,根本无法近身,而甄北宇对霍弃疾的攻势愈发迅猛起来。
硬是接了甄北宇一掌之后,霍弃疾向后飞去,脚尖点地之后,他身形一转,向着元夕的方向掠去。
眼见师父终于与甄北宇分开,元夕二话不说,举起手中已经合在一起的长枪就迎了过去,不远处的冯渊与吕一平二人也同时举剑上前。
紧随霍弃疾冲着元夕喝道:“元夕,惊鹊指~”
闻言,元夕一愣,随后毫不迟疑,单手持枪,伸手入怀抓出几颗云子在手心,并指一搓,屈指一连弹,三颗云子便向着霍弃疾激射而出。
方才在霍弃疾与甄北宇交战之时,元夕也对甄北宇用过惊鹊指,可惜面对内力大增的甄北宇,他全力弹出的云子却并未像以往那般产生奇效。
甄北宇甚至连躲都未躲,只是单凭护体真气,便将他的云子震落,因此,当听得霍弃疾要他使出惊鹊指的时候,他才有些吃惊。
不过,对于师父霍弃疾的话,元夕可是从未怀疑过。
三颗云子如流星般划到了霍弃疾的身前。
冯渊与吕一平皆是吃了一惊,何以元夕要对其师出手呢?
落在霍弃疾身后不过三丈远的甄北宇桀桀而笑,凭空对着霍弃疾的背影劈了两掌,同时说道:“姓霍的小子,别以为你们人多就胜券在握了,到了我们这个层次,岂是多了几条小杂鱼就能扭转战局的?”
至于元夕弹出来的那三颗云子,根本没有被甄北宇放在眼里。
前有元夕弹出来的云子,后有甄北宇的掌风,好似腹背受敌的霍弃疾没有理会甄北宇的话,而是腾空横翻,在避过三颗云子的之前,先一掌打散甄北宇的掌风,待三颗云子从身下飞过之后,他的另外一只手又拍出一掌。
啪,啪,啪三声。
三颗云子打在了甄北宇的身上。
有了霍弃疾内力的加持之后,元夕的云子终于得以击破甄北宇的护体真气。
云子碎成了齑粉,被云子击中的甄北宇终于没有再向前来,而是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
此刻元夕三人已与霍弃疾站在了一起,四人齐齐看向对面。
甄北宇抬起了右手,轻轻地在身上掸了掸云子留下的灰烬,抬头看向了霍弃疾。
原本见甄北宇中招,元夕心中还很是兴奋的,终于能打中甄北宇了,虽说不能就此将之击败,可毕竟不再是束手无策的局面了。
可见甄北宇好似没事人一般之后,元夕便有些站不住了,不等他开口,眉头紧皱的吕一平却是率先开了口,“霍先生,这甄北宇的功力太过强大,我们三人在这里并未帮得上先生的大忙,实在是……唉~”
冯渊也喃喃道:“这吞天功果真厉害!”
吕一平看了眼冯渊。
霍弃疾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吕将军,有你们在旁,他甄北宇就不能全神贯注的与我交战,我才有机会与之缠斗这么多招,况且,在以掌力逼迫你们后退的同时,同样也在耗损他的内力,所以有你们在比没有你们在,要好上太多太多。”
“那又怎么样呢?你们能奈我何,就凭老夫现在的内力,你们四人想要凭着这般手段耗尽老夫的内力,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负手而立的甄北宇轻笑了一声,看向霍弃疾继续说道:“姓霍的小子,你就这点能耐了?可真是有些丢玄一门的脸呢!”
霍弃疾面无表情地看向甄北宇,“丢不丢我玄一门的脸,可不是你甄北宇说了算的!”
说完,他低声对元夕说道:“元夕,将你手中的枪尖那半截给我!”
吕一平闻言,将自己手中的长剑递了过来,“霍先生,还是用我的剑吧!”
霍弃疾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吕将军,说句不中听的话,若是你手中无剑,那就真的无法给甄北宇造成威胁了。”
说完,他从元夕手中接过半截枪身。
吕一平明白霍弃疾话中之意,便没有再坚持。
元夕问道:“师父,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眼见霍弃疾将半截枪身窝在手中,甄北宇放声大笑道:“从来只有玄一门的人赤手空拳地对他人,今日倒是反过来了,不过就算你有武器在手又是如何?若是你们玄一门的天助剑,老夫或许会忌惮一二,可现在你手中的这半截破枪,在老夫眼中,那就是破铜烂铁一般,姓霍的小子,你也是踏足那等境界的高手了,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么?”
霍弃疾轻抚枪身,目光掠过 枪尖之后,他轻叹一口气。
这柄枪,好熟悉。
“师父,怎么了?要不我把这半截枪身也给你用?”
元夕见状,忙问道。
霍弃疾手握枪身,以枪尖指地,抬头看向甄北宇,低声对元夕说道:“你知道的,为师擅使剑!”
说完,他对甄北宇说道:“调息了这么久,加之也散出去了不少,想必你体内的真气比之此前,要稳定了不少吧,只不过此举无异议是饮鸩止渴,你甄北宇依然有爆体而亡的可能!”
甄北宇眯起双眼,看向霍弃疾,没有立刻开口。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问道:“那你为何不趁机……”
霍弃疾轻笑了一下说道:“因为我也需要调息一番。”
甄北宇闻言,心中大怒,重重哼了一声之后,猛吸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说完之后,他人影便消失在原地。
“小心!”
霍弃疾低喝一声,人已站在冯渊身前一丈外,手中的枪尖直取甄北宇的咽喉要害。
被霍弃疾拦下之后,甄北宇笑道:“来得好!”
说完竟是不避,双掌向着枪尖抓去。
惊得一身冷汗的冯渊向旁一跃,竟是忘了对甄北宇出剑。
在霍弃疾拦下甄北宇之后,元夕与吕一平便动了。
将手中半截枪身当作短棒,元夕纵身一跃,向着甄北宇当头砸去,而吕一平也用尽功力,一剑刺向甄北宇腋下,同时冲着冯渊喊了一句,“师兄,快动手~”
甄北宇还不至于托大到以血肉之躯硬抗兵刃的地步,虽然他的内力强悍,可有霍弃疾在前,他也不敢硬抗下元夕与吕一平的杀招。
放弃了抓住霍弃疾枪尖的想法,甄北宇脚尖一点,人便向后退了半步。
后退半步之后,他向后半仰,同时以右脚踢向霍弃疾的枪身。
幸亏他的身法足够快,不然即便是躲得过元夕的当头一棒,躲得过吕一平刺向腋下的一剑,他也躲不过霍弃疾的迎面而来的一剑。
可霍弃疾毕竟是霍弃疾,躲过之后,他若是不再反击,他就会陷入被动的局面了。
霍弃疾嘴角微动,手腕一翻,便改刺为横扫,打向甄北宇的小腿,而一击落空的元夕毫不迟疑,纵身一跃到甄北宇头顶方向,继续向甄北宇的头砸去。
甄北宇的左侧,一道剑光闪过,是再次向他刺去的吕一平,而他的右侧,冯渊也仗剑刺了过来。
城墙之上,宁冱的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
他早已做好了打算,若是甄北宇不敌那四人,他便速速离开子阳城,前去找笪守典,若是甄北宇击败一人,他便跳下城墙。
不愧是甄北宇,好似退无可退的他单掌拍地,同时另外一掌向冯渊劈了一掌。
冯渊横剑挡于身前,被甄北宇的掌力逼退两步。
向冯渊那侧翻转而去的甄北宇终于堪堪避过霍弃疾三人的杀招,只不过,他也只是避过了方才的杀招而已。
城墙那边,宁冱已消失不见。
甚至没有交代任何一句话的他从城内找了一匹马,便向着西门方向疾驰而走。
他想不明白,明明之前甄北宇稳稳占据上风,何以再战之后,便是这般结果了呢?
不只是他 想不明白,冯渊也没想明白。
在被甄北宇的掌力逼退两步之后,他便发现了异样,甄北宇的掌力没有之前那般强了。
眼见甄北宇向自己这边翻转横飞过来,他一咬牙,仗剑向甄北宇的腰间刺了过去。
连劈两掌躲过必杀之局之后,翻转横飞的甄北宇又一掌拍向头顶方向,挡住了元夕再次打过来的一棒,而后猛吸一口气,身子一缩,人如球状。
吕一平的身法终究是比元夕落后了一分,因此他的剑尖也只是扫中了甄北宇的衣服。
眼见甄北宇以这般身法躲过了自己的枪尖,霍弃疾冷笑一声,继续向甄北宇双腿攻去。
感受到虎口之处传来的大力,元夕双手强握住枪身,以防脱手,同时人在原地赚了个圈,继续挥棒向甄北宇的头砸去。
如球状的甄北宇使了个坠地的功夫。
好似蟾蜍般趴在地上之后,他双臂一按地,脚一蹬,人便向着元夕直冲而去。
元夕手中的短棒还呈下砸之势,收手躲闪已是不及,况且他也不愿因为自己的躲闪而令甄北宇逃出四人的包围圈。
“我去你大爷的!”
一声爆喝之后,元夕手中当作短棒的半截枪身眼看就要砸在了甄北宇的头上。
甄北宇突然伸手一抓。
“元夕,撒手!”
霍弃疾爆喝一声,半截枪身已脱手而出。
握住元夕砸下来的半截枪身之后,顺势下坠的甄北宇抬头对元夕阴测测一笑。
元夕只觉得自己的内力不受控制,就要喷涌而出。
耳边听得霍弃疾的爆喝之后,他便不由自主得松开了双手,同时一脚踢在甄北宇的肩头之上,人向后飞掠而出。
舔了舔嘴唇的甄北宇单掌按地,双腿顺势向前,人向后仰,另一只手握着从元夕手中夺过来的短棒一挥,将霍弃疾甩过来的枪身击飞。
此时,啪得一声,刚将霍弃疾半截枪身击飞的甄北宇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这时,一柄剑从不知从何处刺了出来,扎在了他的左胸之上。
血,瞬间便流了出来。
是霍弃疾。
手中已无剑的吕一平跃到元夕身边关切道:“元夕,你怎么样了?”
落地之后,元夕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在原地,而是被甄北宇顶出去 七八丈之距,只不过那时候太快了,快到他只想着怎么砸到甄北宇的头,却没有发现自己已经随甄北宇飞了出去。
眼见自己的云子击中了甄北宇的前额,元夕咧嘴笑了笑说道:“吕叔叔,我没事儿,幸亏师父提醒得早,不然我一定会吃了甄北宇的暗亏。”
冯渊看着终于中剑的甄北宇,轻轻地摇了摇头,上前一步,与霍弃疾站在一起。
方才甄北宇激射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只有霍弃疾能迅速赶了过去,未免元夕发生意外,他便将手中的半截枪身率先甩了过去,而吕一平也是眼疾手快,见霍弃疾空手之后,二话不说,便将手中长剑向霍弃疾甩了过去。
眼见霍弃疾没有再动手,甄北宇就地盘膝而坐,低头看了眼还在流血的伤口,他说道:“这就是你们的随手一剑?”
霍弃疾手中的长剑还在滴血,他摇了摇头说道:“这是我的随手一剑!”
“好一个随手一剑!”
甄北宇将手中的半截枪身甩给元夕,“小子,别以为你那个破石头真的能打中老夫,那是因为老夫懒得躲而已!”
若是他真的躲了那颗云子,只怕霍弃疾的那一剑已经刺中了他的心脉,那他现在可就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说完之后,他看向霍弃疾继续说道:“你此前留手了?”
霍弃疾点了点头。
“难怪!”
甄北宇面露恍然神色,“这么说来,老夫输得不愿!”
霍弃疾看向甄北宇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就这么急着送老夫上路?”
霍弃疾轻皱了皱眉说道:“我就不明白,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哈哈哈哈~”
甄北宇大笑几声,以手按住伤口,说道:“老夫身为武者,自然是为了成为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
眼见霍弃疾似乎在怀疑自己的话,甄北宇恼怒道:“这天下连皇帝能都能轮流做,凭什么这天下第一,就不能换上一换?”
霍弃疾摇了摇头说道:“当上了天下第一又如何?不是天下第一又能怎样?”
“你不觉得你霍弃疾说出这样的话来很可笑么?”
甄北宇冷笑一声。
“我不觉得有什么可笑的。”
霍弃疾依然面无表情。
“那是因为你是玄一门的人,你是霍星纬的儿子,注定会成为天下第一,如此年纪便到了他人毕生未能所至之境界,连你教出来的弟子都能与我青云宗的副掌门一较高下,什么都是你玄一门的,连换个皇帝都是你父亲一句话的事,你说这天下第一能如何?”
这时元夕走了过来说道:“这天下第一谁人都可以当,谁人都有机会当,只是你甄北宇没这个命!”
“你!”
听元夕这般说道,甄北宇为之气急,伤口处的血更是如泉涌般。
霍弃疾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那他又是怎么说服你的?难道只是一部吞天功么?”
“他?”
听霍弃疾提起那人,甄北宇的眼神变得有些黯淡,轻轻摇了摇头,“你们玄一门,都是妖孽!”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轻轻摩挲了几下,对霍弃疾说道:“青云宗与玄一门同宗同源,我甄北宇虽铸成大错,却非青云宗之过,老夫不想宗门在我手中断了传承。”
说完,他招呼了一下冯渊说道:“冯渊,你与一平也是我青云宗出来的嫡传弟子,虽说眼下已不是宗门之人,可毕竟宗门对你们有授艺之恩,师叔我不求你与一平能原谅于我,但求你能帮助青云宗一把,莫要让青云宗沦落为巴州的笑话。”
说完,他将手中的令牌递了过去,“这是我青云宗的掌门令牌,老夫希望你能暂且保管,至于将来这块牌子交到谁的手中,那便由你来决定吧,如此一来,老夫我也能含笑九泉了。”
“这……”
冯渊面带迟疑之色看向霍弃疾。
霍弃疾轻笑道:“冯将军,此乃青云宗之事,无需征求我的意见,倒是吕将军的意见,你却是可以听一听。”
此时的甄北宇已是面色惨白之状,听霍弃疾这般说道,他转头看向吕一平说道:“一平,你别多心,师叔我之所以将掌门令牌交由冯渊保管,主要是因为他……”
吕一平摆摆手说道:“你不必向我解释,既然你选择冯师兄,那就让冯师兄操这份心好了。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虽然你作恶多端,甚至连自己的师弟也不放过,可你眼下就要奔赴黄泉,含恨而终,我也不好说些什么。”
随后他顿了顿,突然问道:“甄师叔,我想问问,我师父他老人家离世,是不是与你有关?”
甄北宇沉默了片刻,抬头说道:“不错,为了让我神功大成,你师父他的确是选择了牺牲自己。”
吕一平闻言,身子晃了晃,恨声说道:“牺牲自己?甄北宇,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难怪当年我师父他老人家身子骨好好的,就突然暴毙而亡,宗门还给出了个练功走火入魔的说法,原来都是你这个恶贼所为。”
“反正老夫也该死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你师父他是个好人,是我愧对师兄的馈赠。”
说完,他看向冯渊说道:“冯渊,我也不瞒你了,原本你师父也还有五年阳寿的,为了我青云宗,他也……”
冯渊却是没有吕一平那般激动,他将手中长剑归鞘,低声说道:“当年我师父曾在给我书信中提及过此事,只是他仅说为了宗门,并未详述,原来是为了成全于你!”
甄北宇闻言,神色微动。
他松开按住伤口的手,双手举着令牌说道:“冯渊,青云宗就拜托你了!”
冯渊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接过令牌,用衣袖擦了擦令牌上的血迹,将之揣入怀中。
见状,甄北宇点点头,猛咳几声之后,他再次捂住伤口惨笑道:“想我甄北宇,堂堂青云宗掌门,就算是在你霍弃疾的父亲霍星纬面前,也是平起平坐,竟日竟会命丧于你一个晚辈手中,老夫心有不甘,心有不甘呐~”
眼见甄北宇嘴角也已溢出血来,冯渊叹了口气,半蹲在甄北宇身前,轻声问道:“师叔,关于宗门,您可还有其他什么事需要交待的?”
甄北宇抬了抬眼皮,看了眼霍弃疾。
霍弃疾盯着甄北宇看了一小会儿,对元夕说道:“元夕,事关青云宗机密,我们还是暂避一下吧!”
元夕倒是不想听甄北宇会对冯渊说些什么,只是他怕出了什么意外,便小声对霍弃疾说道:“师父,他不会耍什么花样吧?”
霍弃疾摇了摇头说道:“我那一剑虽说没有正中其心,可也伤之要害,若非他甄北宇内功深厚,早已毙命了,就算是他有吞天功在身,也是无济于事了,至于他冯渊……”
霍弃疾轻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元夕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同样跟来的吕一平问道:“吕叔叔,你也要回避么?”
吕一平重重叹了口气说道:“恩师已故,我与青云宗再无瓜葛。”
元夕知道吕一平是恨其师惨死与甄北宇手中,便没有再言。
三人走出数十丈之后,便止住了脚步。
眼见三人已走远,冯渊压低嗓音说道:“师叔,您说吧!”
甄北宇嘴角微动,“冯渊,你是不是想知道吞天功的秘笈在哪?”
第二百零六章 意外
手抚过大殿上的王座,范立业流下两行清泪。
从父王惨死,到出走子阳城,再到与亲兄长范建功对立,重返王府的范立业即便是真真正正的成为了巴州的王,他的心却并未有丝毫惊喜之意。
哪怕是从小他就很讨厌的范建功身亡,他也没任何痛快之意。
在生离死别之后,他才蓦然发现,原本孑然一身的他,此是才是真正的孑然一身。
说什么王权富贵,却不及亲人的一声呼唤。
哪怕是母妃呵斥于他,哪怕是母妃告诉他,王位就是大哥的。
能活着,才是最好的。
吕一平见状,背过身去,招呼着站在殿中的几人向殿外走去。
此刻的范立业,的确是需要一点自己的时间。
“吕叔叔,无需如此,眼下我范立业哪里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听得范立业如此说道,吕一平轻叹一口气,止住了身形,却是没有说出来任何宽慰的话语来。
有时候,不说往往比说更能安慰人。
这时元夕与吕关雎还有成是非走了进来。
眼见二人走了进来,范立业收敛了一下思绪,从王殿上迎了下去,“元夕,霍先生还是走了?”
入城之后,霍弃疾谢绝了范立业的邀请,没有去王府,而是找了家客栈,只在子阳城歇息了一晚,于今早从城西离去。
他没用留下来参加范立业的继位大典。
元夕与吕关雎还有硬是从霍弃疾哪里磨来一个记名弟子身份的成是非早早地过去给师父送行。
原本范立业与吕一平等人也要过去送行的,却被受了师父嘱咐的元夕所拦。
知道这是霍弃疾的意思,范立业与吕一平便没有再坚持。
不过这继位大典,范立业还是要等元夕几人归来后再举行。
原本范立业是不主张开办继位大典的,是吕一平一再坚持,他才同意的。
吕一平的理由很简单,现在的巴州,需要他这个 真正的王来鼓一鼓士气。
元夕点点了头说道:“嗯,师父说了,甄北宇已死,巴州既已无他事,就不在巴州耽搁了。”
范立业闻言有些失落,追问道:“那你有没有跟他提一提我的话?”
元夕笑了笑说道:“提了,不过大哥你也知道,在我师父眼中,可并无巴州与荆州之分。”
入城之前,范立业寻了个机会,征得霍弃疾同意之后,他便与元夕、成是非摆酒敬香,结为了异性兄弟。
范立业年长,为大哥,元夕为二哥,成是非则是三弟。
关于结拜这件事,霍弃疾早就对元夕说过,只要元夕同意,他是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而在元夕心中,范立业此人除了此前惦记吕关雎这点有些讨厌之外,并无其他让人厌烦的地方。
元夕也明白,眼下真正成为孤家寡人的范立业,的的确确需要一些安慰。
至于成是非,却没想那么多,既然范立业看他顺眼,他看范立业也挺顺眼的,加之元夕也看范立业顺眼,那就磕头就是了。
成是非也曾问过其父成云德,毕竟范立业身份特殊,他还是有些顾虑的。
可成云德却说了与霍弃疾类似的话。
不过他还多说了一句,若是真结拜了,那就记住了什么是“兄弟”。
轻叹一口气,范立业没有再问,向霍弃疾这样的人,可不是他一个蜀王所能左右的,况且在他心中,对于这个宛若天人的霍弃疾,只有敬佩之意。
他自然希望霍弃疾能够留在巴州,哪怕是待到云上城之危被解也好。他甚至要元夕带话给霍弃疾,将来这个巴州之主,交给他霍弃疾来当也未尝不可。
当霍弃疾听元夕说完之后,看了眼上官子陌,轻轻地摇了摇头,拍了拍元夕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元夕虽然也想师父能够留下来,可他心里明白,若是师父能够留下来,将来也不会离开天虞山了。
关于霍弃疾在凉州所做之事,上官子陌与吕关雎相处的时候倒是说上过一些,因此霍弃疾虽并未对元夕说过什么,而元夕却知道师父在做着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在天虞山的时候,师父就曾自言自语道,止戈为武,可放下武器之后,如何才能真的握手言和呢?
元夕听师父讲过那个著名的故事,可师父对这个流芳后世的故事似乎并不认同。
仅仅靠和亲的方式来维系和平,这样的和平该是多么的脆弱。
说完之后,霍弃疾揉了揉小元夕的头,轻笑了笑。
这个孩子的诞生,不也是和平的结果么?
眼见范立业有些失落,成是非上前说道:“大哥,你莫要失落,先生走了,二哥不还是被先生给留了下来了么?有他在,还有三弟我,你还愁大事不成么?”
范立业闻言,嘴角微扬,拍了拍成是非的肩膀说道:“小非,你有心了!”
随后又说道:“不过你能不能加入军中,除了成伯伯同意之外,你还要过了吕叔叔这关才是!”
加入军中这个想法,倒不是成是非一时脑热。在元夕加入镇南军之后,他心中就萌生了这种想法,只不过明眼人都知道,云德武馆是要交到他手中的,他便将这种想法悄悄地藏在了心中,因为他怕自己跟爹爹说了这个想法之后,会伤了爹爹的心。
他不怕爹爹生气,而是怕爹爹伤心。
不过那晚行动归来之后,心中大为畅快的成云德拍着成是非的肩膀告诉自己的儿子,虽然自己并未出手,可能够帮助吕将军擒得冯渊,那也是令他极其高兴的一件事。
随后成云德语重心长地对成是非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一身所学没有白费。
成是非有些不解,以成云德的本事,当年若是想要在军中谋生也是轻而易举之事,何以非要以开武馆为生呢?
成云德告诉儿子成是非,今时不同往日,爹爹此番出手,可不是为了功名利禄。
眼见成云德这般高兴,成是非便将自己的小心思告诉了成云德,让他意外的是,成云德并未露出任何不悦之色,而是拍着肩膀告诉他,大丈夫,当如是也。
可成是非知道,爹爹口中的当如是,并非加入军中这么简单。
成云德并未给成是非过多告诫的话,而是告诉他,无论做什么,只要记得无愧于己,且无愧于人就是了。
有了爹爹的首肯之后,成是非便想寻了个机会跟吕一平说一说,也希望他能够像对待元夕那般,给自己个一官半职的。
谁料当他跟吕一平说了此事之后,吕一平笑了笑,却并未立刻答应,而是告诉他,自己再想想看。
在吕一平面前吃了瘪的成是非没有去找元夕诉苦,而是在寻了个机会对范立业说了此事。
听闻成是非愿意加入军中,范立业自然心喜,不过他也非莽撞之人,几句话之后,便知道是成是非在吕一平那里碰了钉子,上他这里走后门来了。
他便告诉成是非,等他找个机会,向吕一平举荐一番。
听范立业这般说道,成是非就知道,在范立业这里是没什么指望了。
原本他还想去找元夕说说看的,可一想到元夕是吕一平准姑爷的这个身份,他便打消了心中所想,打算回到平南城之后让爹爹亲自出面,想必吕将军还是会给自己爹爹几分薄面的。
听范立业这般说道,吕一平轻笑了一下说道:“小非,此事待我回到平南城之后与你爹爹相商之后再做定夺如何?”
原来问题真的出在爹爹身上,成是非暗道一声是自己操之过急了,连忙对吕一平施了一礼说道:“那小侄先谢过吕叔叔了。”
吕一平含笑点点头,然后看向范立业说道:“王上,吉时已到,我们开始开始继位大典吧!”
范立业点点头。
付狩站在大殿之中,看着相谈甚欢的几人,在心中暗叹不已,虽说自己被这位王上任命为将军,继续统领冯渊的大军,可他自己明白,在范立业眼中,他这个将军恐怕连那个毛头小子都不如。
冯渊的死,他看得清清楚楚,虽说他站得远,并未听清楚冯渊与那个以一敌四的甄北宇说些什么,可明眼人都知道,此事真怨不得吕一平几人。
只是当时在远处观战的他想不明白,为何那个已经中剑的甄北宇会突然暴起,一举将冯将军挟持在手中。
后来还是单独找他谈话的吕一平给他解了惑。
原来是那甄北宇假意将青云宗托付给冯渊,在与其对话之时,趁其不备,攻其不意,才能够得手。
有些话,吕一平没有对付狩细说,因为有些秘密,付狩不该知道。
甄北宇的突然暴起反击,虽说有些突然,却也在霍弃疾的意料之中,甚至连甄北宇在中剑那一瞬间将心脉运功挪了半寸之事,也在霍弃疾的掌握之中。
甚至连甄北宇用按在伤口的手悄悄施展吞天功,让人看起来伤口血流不止的假象他同样也是一清二楚。
之所以他同意将冯渊独自留在甄北宇的身旁,而非提前揭穿甄北宇,是因为霍弃疾觉得冯渊此人有问题。
甄北宇受伤是真,以冯渊之能,若是心有所戒,甄北宇未必会得逞
况且以霍弃疾的耳力,甄北宇问出的那句话,他是听得一清二楚。
冯渊的反应在霍弃疾的意料之中。
听甄北宇这般问道之后,冯渊面色微动,随后故作镇定说道:“师叔说笑了,那吞天功是玄一门的功夫,霍先生就在那边,您这是在临时之前还要坑师侄一下么?”
甄北宇微微转头,嘴唇微动几下,却未说出什么话来。
冯渊却是看懂了甄北宇说的是什么。
“师叔,您说的是什么?我没听清,我靠近些,您再说一遍!”
略微大声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冯渊也侧过身去,靠近甄北宇,将头背向霍弃疾几人,嘴唇快速动了几下。
甄北宇的嘴唇再动。
冯渊愣了片刻。
这时,甄北宇的手突然扣住了冯渊的手腕。
又是吞天功。
还在震惊于甄北宇对他所言的冯渊就这么毫无防备地遭了甄北宇的暗手。
冯渊的身子微颤,似乎在摇晃着甄北宇的身子。
元夕看了几眼说道:“师父,甄北宇这就不行了?”
霍弃疾定睛一看,“不好!”
说完纵身向着甄北宇掠去。
元夕与吕一平见状也立即动身。
“哈哈哈~”
甄北宇大笑几声,翻身而动,一掌拍在内力已被他吸走大半的冯渊身上,人向后掠去。
眼见冯渊的尸体飞了过来,霍弃疾身形微动,躲了过去继续向着甄北宇逃离的方向追去。
元夕从怀中掏出了几颗云子,屈指连弹。
霍弃疾听得动静,也屈指空弹了几下,却见元夕弹出的云子突然消失不见,半息之后,点地腾空的甄北宇突然栽倒在地上。
他的身上多了三个血洞。
霍弃疾在甄北宇身前站定,看着甄北宇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你……竟然……这么快就……就……悟……悟了!”
话音刚落,甄北宇眼睛一瞪,头歪向一旁。
霍弃疾伸出了手,虚按了一下。
“你,你……”
身子晃动了一下,挤出了两个字之后,甄北宇终于真正地咽了气。
冯渊的尸首是被吕一平接住的,接住之后,吕一平探了探冯渊的气息,重重地叹了口气。
甄北宇一掌击在了冯渊的心脉之上,冯渊再无活命的可能。
冯渊的尸首是付狩带人给安葬的,而甄北宇,却是一个叫徐来的人给收的尸。
吕一平没有阻止这个突然从冯渊军中站出来说要给甄北宇收尸的汉子,任由他赶着马车将甄北宇的尸首拉走。
他们都看得出来,这个叫徐来的汉子,半点武功都不会。
告诉了冯渊的死因之后,吕一平还告诉了付狩另外一件事,然后,他就拿到了冯渊的令牌。
范立业是到了王府之后才召见他的,召见他的时候,范立业的身旁还有吕一平作陪。
说了一番良禽择木而栖的话语之后,付狩对天发了毒誓,范立业才笑眯眯地对他说道,言重了,本王既然让你统领冯渊的人马,自然是信得过你。
半低着头的付狩看了眼走上王座之后的范立业后,又悄悄地看了元夕一眼。
这个小子,很快就要被那位王上任命为他的副将,然后安插在他的军中。
安插就安插吧,若是他范立业不安插人,那才见鬼了呢。
大典很快就结束了,范立业简单地说了几句之后,便命人开席。
毕竟是继位典礼,该有的庆贺是必须要有的,虽然此刻的他对于云上城那边很是牵挂,可这酒,该喝还得喝。
酒席过半,突然一人闯入殿中,高呼急报。
吕一平定睛一看,连忙站起身来问道:“老三,你怎么来了?可是平南城出了什么事?”
来人正是郑叔远。
郑叔远双目通红,顾不上向范立业行礼,几步跑到吕一平身前,虎目含泪道:“将军,大哥,他,他……”
“伯昌他怎么了?你快说!”
心中咯噔一下,吕一平把住郑叔远的胳膊忙问道。
“大哥他遭人暗算了!”
哐当一声,范立业手中的酒杯掉在了案桌之上。
第二百零七章 祸不单行
日暮西山,天色渐昏。
松果山上,飞掠而上的三道身影在山林中站定,纷纷摘下面巾。
将面巾塞入怀中,易中原看了眼何向风说道:“何不趁此杀个痛快?单杀一个周伯昌又有什么用?便是周伯昌死了,平南城还会有其他人顶上来,难道我们还要来一个杀一个么?”
笪守典却是斜靠在一棵树旁,默不作声。
何向风笑了笑说道:“来一个杀一个也不错,如此一来,搅得镇南军人心惶惶的,谁还有心思给他吕一平卖命?不过这吕一平也非易于之辈,是不会给我这个机会的。”
易中原不解道:“既然如此,我们直接对吕一平下手岂不是比暗杀一个周伯昌更有用?眼下你如此着急动手,那不是在打草惊蛇么?”
何向风看了易中原一眼,淡淡说道:“不把蛇惊出来,我去哪里捕蛇呢?”
“原来此事在你的计划之内,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不错,贾南风之死已经出乎了我的意料,没想到连甄北宇也死了,这倒是给我解决了一大难题。”
何向风看了眼笪守典,问道:“老笪,这甄北宇也死了,青云宗可没什么能人了,你当真没有兴趣么?”
笪守典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虽说这青云宗遭此劫难,可我心中并未有什么快意之感,现在想想,当初之事,未必就是宗门之过,是我太狭隘了。”
何向风闻言,神色微动,随后笑道:“怎么?是后悔与我们为伍了?”
笪守典看了眼何向风,叹了口气道:“并非如此,不过是有些意兴阑珊罢了,可能是年岁大了吧,有些事都看得淡了而已。”
“当真?”
何向风问了一句,目光之中带着一丝玩味儿之意。
笪守典看了眼何向风,面无表情道:“何大人莫非是要反悔?”
何向风微微摇头,“你我都是男人,你心里想些什么,我自然清楚,不过有句话我倒是要奉劝你一句,那康姨可不是你所能掌控得了的。”
闻言,笪守典微微一怔,随后轻笑了一下说道:“只要康康她愿意随我而去,我也没什么好奢求的了。”
“她当真愿意随你而去么?我可听五娘说了,康姨可是与那个叫做华安的小子搞得不清不楚的。”
并无取笑之意的何向风说完摇了摇头,然后抬眼看向并不为自己之言所动的笪守典继续说道:“你若随我返回扬州,凭你笪守典的本事,至少也能当上一方守将,到那时,什么女人你得不到?”
笪守典仰天看了一眼,“你不懂的!”
“大丈夫何患无妻?或许真如你所言……”
何向风盯着笪守典,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老,了!”
笪守典的身子微颤了一下,此刻的他,很想喝上一口酒。
康姨与那个叫华安的臭叫花子之间的龌龊之事,根本无需何向风提醒他。
因为康姨自己亲口告诉过他,他一个糟老头子,根本比不上血气方刚华安。
康姨甚至对他说,就凭他现在的身子骨,连那个比女人还漂亮的安云歌都不如。
当时笪守典笑呵呵说道,行与不行,空口无凭,试试便知。
谁料康姨竟然真的当着他的面脱掉了外衣。
突如其来的幸福让期盼了近二十年的笪守典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康姨雪白的肩头,高耸的抹衣,他竟然有些自惭形秽。
还是康姨主动拉住了他的腰带。
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信心满满的笪守
典便败下阵来。
康姨的手滑过他那有些微瘦的几倍,幽幽地叹了一声。
虽然康姨什么都没说,可那声叹息,却是种到了笪守典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他知道,哪怕自己是习武之人,也不可能返老还童,重塑青春。
在那件事之后,康姨便与他约定,待平南城的任务结束之后,便随他浪迹天涯。
笪守典想喝的酒,乃虎骨所泡。
何向风不再理会笪守典,已无掌门的青云宗生死存亡并不会影响到他的计划,既然笪守典不愿趁此机会将之灭门,他也不愿多事。
若是笪守典有心重振青云宗,他倒是愿意助其一臂之力。
只不过笪守典好像已经没了这个心气儿。
心中暗笑笪守典都这把年纪还在自己面前说些儿女情长的话,何向风席地而坐,开始盘膝打坐。
刺杀完周伯昌之后,从平南城一路奔袭到松果山,饶是他内力深厚,也感到有些乏力。
趁何向风与笪守典对话的功夫,已经打坐调息完毕的易中原站起身来对笪守典说道:“笪管家,有我在,你也调息片刻吧!”
笪守典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过是接应了你二人一下而已,所耗不多,无需调息。”
按照何向风的计划,刺杀周伯昌一事由他来做,易中原在旁策应,事毕之后,他二人抽身离开之后,同样身着黑夜蒙面的笪守典再现身,三人分三个方向离去,在城外聚集之后,再逃往松果山。
调息完毕之后,何向风站起身来,轻笑道:“走吧,眼下我们只需要等他吕一平归来就可以了!”
————————
平南城内,镇南军大营内一片悲凉之气。
周伯昌眼看着就要执掌镇南军了,谁料竟会遭此厄难。
甚至连刺杀他的人是谁都不得而知,这让暂时掌控镇南军的吴仲心中愤恨不已。
“二哥,为什么刚追出城去就不追了?难道你不想给大哥报仇么?”
王季气冲冲地走进周伯昌的灵堂,大声嚷嚷道。
身披孝服,头戴麻布的吴仲看了王季一眼,轻喝了一声,“老四,你瞎嚷嚷什么?我视大哥为亲生兄长,又怎么会不想给大哥报仇?”
“二哥,那你倒是说说看,为何收兵不追了?连我的命令他们都不听了,除了你下令之外,还能有谁?”
王季一脸愤恨之色。
“不错,是我下的命令!”
吴仲叹了口气,看向王季说道:“老四,你忘了将军临行之前的命令了么?”
“这与将军的命令有什么关系?那三人一看就是冲着我平南城来的,岂不是更该派人去追?”
“万一我们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呢?老四,眼下平南城只有五千人马,大哥已蒙难,老三又去子阳城去找将军了,城中只有你我二人,不说别人,就是那三人趁着咱们兵力分散的时候杀个回马枪,你我又该当如何?”
“这……”
王季闻言,低头微思片刻,叹了口气说道:“二哥,是我鲁莽了!”
吴仲眉宇间尽是忧色,他看向王季说道:“老四,单看那三人逃离的身法,至少可以断定,这三人功力在你我之上,却不知这三人是何来路。”
王季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二哥,会不会是其他门派之人?”
“其他门派之人?”
吴仲看向王季问道:“何出此言?”
“大哥,你还记不记得之前那贾南风在死之前曾用了一记,诬陷元夕是割鹿楼中人,且已通知其他各大门派,或许他们是冲着元夕来的。”
王季说道。
吴仲想了想,疑惑道:“既然是冲着元夕来的,为何他们会对大哥下手呢?这也说不通啊!”
“这倒也是!”
王季叹了口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看来只能等将军回来之后再做定夺了。”
吴仲点点头说道:“也只能如此了,眼下平南城可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眼下我们能做的,就是紧闭城门,等将军归来。”
看了眼周伯昌的灵棺,泪水再次溢满眼眶,吴仲一拳捶在自己胸口之上,“只恨我之无能,无法为大哥报仇雪恨。”
王季看着吴仲,没有做声。
他大概已猜到是谁刺杀了周伯昌,只是他没想到,除了那位大人之外,竟然还有两位高手。
更让他疑惑的是,为何那位大人没有给他下达任何指令。
难道还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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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快说,具体是怎么回事?伯昌功夫不弱,又有人在旁护卫,怎么会遭人暗算?”
吕一平听郑叔远说完之后,深吸几口气,看向郑叔远问道。
便是心中再急,他也不能乱了方寸。
吕关雎愣了,她有些木讷地看向坐在身旁的元夕,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心中同样悲痛的元夕轻搂吕关雎的肩头,拍了拍,低声说道:“关关,想哭就哭出来吧!”
吕关雎摇了摇嘴唇,泪就这么一滴一滴地流了下来,然后由珠子变成了线。
她趴在元夕的肩头,身子不住地颤抖。
“将军,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贼人,他们功夫不弱,甚至在我等之上,若是在营中,有您留下的六十名近卫在,大哥定然不会出事,可那日大哥不知为何,只身离开了大营,只带了四名贴身护卫出行,因此才惨遭毒手。”
吕一平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看向范立业说道:“王上,原本我是想向您举荐伯昌接替我为平南城守将的,可……”
顿了顿,吕一平侧过头去,动了动眼皮,继续对范立业说道:“王上,看来依然有人在觊觎我平南城,为防有意外发生,眼下我还是立即赶回平南城为好。”
说完,不等范立业开口,他转头看向元夕说道:“元夕,你就暂且留下来保护王上的安危吧!”
范立业站起身来,对吕一平说道:“吕叔叔,您把元夕留下,那你怎么办?”
吕一平看了眼成是非说道:“小非,你随我回去可好?”
成是非一愣,连忙点头说道:“吕叔叔,您有什么命令,只管吩咐就是了。”
吕一平点点头,然后对范立业说道:“王上,你就放心好了,城中还有小非的父亲,成老馆主在,我身边又有这么多兵马,只要不是霍先生这样的高手,其他人不足为惧。”
说完,他拍了拍郑叔远的肩头说道:“老三,你放心,我不会让伯昌死得不明不白的。”
这时叶北快步跑了进来,手中举着一封信喊道:“王上,云上城急报!”
吕一平闻言,忙上前几步,顾不上规矩,从叶北手中抓过粘着鸡毛的信,快速拆开。
眼见吕一平面色变得凝重,范立业边向殿下走去,边问道:“吕叔叔,信中写了些什么?”
吕一平将手中的信递向范立业,嘴唇有些微颤,“魏帅伤重,恐命不久矣!”
第二百零八章 兵分两路
夜已过半,王季拖着疲惫的身子向自己的宅子走去。
上半夜他在周伯昌的灵堂里守灵,而下半夜则换做吴仲。
周伯昌的死是出乎王季的意料之外的,按照他的想法,纵然将来他无法说服大哥加入那边阵营,可若是蜀王大势已去,大哥未必会负隅顽抗,再做无谓的抵抗。
况且那位大人只是为了将军而来。
巴州由谁来做王上,王季根本不在乎,所以当那位大人劝说他加入他们的阵营之后,王季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再者说了,那位大人的背后,才是这个天下的正统。
无需那位大人许诺什么,王季自己心里清楚,将来自己未必没有机会统领一城人马,甚至坐镇一方也是很有可能的。
更何况,自幼孤苦伶仃的他,对于巴州本就没什么归属感可言。
可周伯昌的死,还是让他感到了愤怒,因为在他心里,周伯昌比将军要亲得多。
在王季的心里,吕一平将他们几个带大,不过是为了培养他们几个为自己效力。
他有一个很能说服自己的理由,那就是吕关雎。
无论如何,吕一平是不会把吕关雎嫁给他的,这就是区别。
王季很想找那位大人问一问,为什么要对大哥动手,为什么这次行动不事先告知于他。
推开院门,王季心中一惊,忙转身将门栓插上。
一个人静坐在院中石凳之上,正是他想见之人。
待王季走近之后,笪守典站起身来说道:“有什么话,屋里去说吧!”
原本还带些怒意的王季见到笪守典之后,便什么怒意都没有了。
因为他不敢。
屋内亮起灯光,笪守典示意王季坐在靠窗处,而他,则拉了张椅子,坐在了里面的位置。
如此一来,从外面看去,只能看到王季一个人的身影。
落座之后,王季刚要开口,却被笪守典伸手制止。
“周伯昌之死非老夫所能决定的,此事你就无需再问了,况且人死不能复生,就算你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呢?”
王季沉默了,笪守典说得对,他连质问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况且,质问一下又有何用,只会惹得眼前这位大人不喜。
笪守典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抛向王季,“这是青玄功的修行秘籍,答应你的事,老夫自是不会食言的。”
王季猛然一抬头,将那本小册子抓在手中。
“这是老夫亲手所书,我笪守典学到的青玄功是什么样,这本秘籍上就记载成什么样,绝无藏私的可能,你尽管放心去练就是了。”
看着小心翼翼地将书捧在掌心,轻轻翻动的王季,笪守典缓缓说道,“前面的功法我也记载下来了,你与吕一平教你的内功相互印证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差别。”
王季点点头,扫了几眼前面之后,就迫不及待得向小册子后面翻去。
笪守典继续说道:“一些练功需要注意的地方,我已经在旁标注出来了,有此秘籍在手,再加上此前你已经练过青玄功,凭你的根骨,剩下那部分,你很快就会炼成的。”
“此话当着?”
王季惊得站起身来。
“不错!”
笪守典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几日每天晚上我都会过来,助你将此功练成。”
王季面露喜色,忙单膝下跪道:“王季谢大人栽培之恩。”
“你起来吧!既然你已是我们的人了,老夫自然不会藏私,况且过几日还有重任要委派于你,你的功力提神了,我们成功的可能性才越高。”
笪守典轻笑了一下说道。
“重任?什么重任?”
王季连忙问道。
“此事不急,等你青玄功练成之后,我再告诉你也不迟。”
笪守典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意主大人那里,我给你说了不少好话,这次任务乃是大人计划之中最为关键的
一步,若是此事能够顺利办成,以后你王季自然会成为一方大员,何至于像现在这般,给他吕一平当狗腿子?”
王季神色微动,随后笑道:“那就多谢大人美言了,日后我王季定当铭记大人之恩。”
说完之后,他斟酌片刻,略带犹豫般问道:“大人,能不能告诉我是谁……”
见笪守典看了自己一眼,王季便住了口,没在继续问下去。
“不该问的就别问,时机成熟之后,你自会知晓。”
说完,笪守典向王季的卧房走去,边走边说道:“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该亮了,事不宜迟,你抓紧练功,老夫去你的床上歇息,若是有不解之处,暂且记下了,一个半时辰以后,老夫再与你解惑。”
“是,大人!”
说完,王季拨了拨灯芯,将灯台放于地上,就地盘膝而坐,开始翻看手中的小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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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春水城内。
一名少年面带愧色,走进一家客栈。
少年的身后,还跟着一位妙龄少女。
“陈岁岁,你倒是说句话啊,都走了一路了,你一声也不吭,我又没惹你生气!”
虽然这少女身着男装,还梳了个男人的发髻,却并未刻意掩盖自己是女子的身份,声音婉如百灵鸟般动听。
已走到楼梯口处的陈岁岁猛然一转头,盯着安小刀看了片刻,依然没有开口,而是转过身去,沿着楼梯向上走去。
安小刀看得出来陈岁岁满眼都是怒火,略微低头避开陈岁岁的目光,她轻吐了一下舌头,眼见陈岁岁向楼上走去,她忙说道:“陈岁岁,陶先生那里我就不过去了,我在大厅里等你就好了。”
陈岁岁回头看了安小刀一眼,面无表情地继续向客房那边走去。
哼!
安小刀冲着陈岁岁的背影扮了个鬼脸,也上了楼去,寻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
招呼伙计先给泡上一壶好茶,安小刀随手丢出一小块儿碎银子,告诉伙计,先拿着,待会儿还要点些酒菜。
将银子抓在手中,伙计卖力地擦了擦桌子,忙不迭得去沏茶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伙计便将茶水端了过来,除了茶水之外,还有两碟干果,两碟果脯。
挥挥手示意伙计退下,安小刀给自己倒了杯茶,抓了把瓜子,慢慢地磕着。
她知道陈岁岁为何会生自己的气。
可此事真的不怨她。
佘睥龙会射出那一箭,她事前可是并未知晓此事。
两军交战,这等大事,其实她一个小丫头能知晓的?
就算她是安修的女儿,盛录浩的侄女也不行。
能让她来到春水城,已经是她爹爹格外开恩了。
不过安小刀能够理解陈岁岁的心情,毕竟巴州那边的统帅答应与他一个毛头小子一较高下,已经是赏光于他了,而他陈岁岁这边却还有人放冷箭。
来到陶先生所居客房门前,陈岁岁犹豫了片刻,还是敲响了门。
“进来吧!”
陶先生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陈岁岁推门而入。
“岁岁,他们不是抓你去当劳力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以云上城的兵力,应该不会这么快拿下来才是!”
正在提笔写字的陶隐看了眼陈岁岁问道。
“先生,我不想在军中待着了!”
陈岁岁走到陶隐书案旁,低声说道。
将笔搁在一旁,陶隐笑着摇摇头说道:“你说不想就能不想了么?难道你忘了我们是如何到了这春水城的么?”
佘睥龙一行人是在武陵城找到陈岁岁与陶隐的。
令陈岁岁不解的是,被佘睥龙一行人找到之后,陶隐并未多言,便带着陈岁岁随佘睥龙离开了武陵城。
陈岁岁曾问过陶隐,以他与陶先生的身手,何至于如此。
陶隐告诉陈岁岁,在离开陶家堡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除非是离开荆州,不然的话,要想过上些安宁的日子,还是随他们去了会更好些。
至于为何会先到武陵城走一遭,陈岁岁却是明白。
陶先生是为了见一见车三千此人。
眼见陈岁岁默不作声,陶隐问道:“我记得初入军中的时候,你还是很兴奋的,这才没过了多少时日,怎么就不愿意留在军中了呢?别告诉先生你是怕死。”
“自然不是!”
陈岁岁转身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水,刚想喝上一口,想起先生还在,便又倒了一杯,将茶杯端到陶隐身前,待陶隐接过茶杯之后,他才返回桌前,将茶水一饮而尽后,继续说道:“先生,那个叫佘睥龙的不是个光明磊落之人,我不愿与这样的人为伍。”
“哦?为何会这样说呢?”
陶隐的确有些不解。
然后他又想起一人来,问道:“安小刀那个丫头呢?怎么没跟你一同回来?她爹爹叫老夫给她做先生,可这个丫头一点也不叫人省心,有事儿没事的就往军中跑,万一她有什么闪失,倒是老夫之过了。”
听陶隐问起安小刀,陈岁岁轻哼了一声说道:“她在大厅呢!”
见陈岁岁这般态度,陶隐嘴角微扬,“怎么?你与她闹别扭了?别忘了,她可是你的师妹呦!”
眼见先生跟自己打趣,陈岁岁将头扭向一旁说道:“要不是她,我也不会犯下如此之错!”
“犯错?你犯了什么错?”
陶隐面露凝重之色,看向陈岁岁说道:“岁岁,你不会是犯了军法,从军中逃出来的吧?”
“没有,没有!”
陈岁岁连忙解释道:“我是奉盛副帅之命送师妹回来的!”
说完,他将自己与巴州那边叫做魏天罡的统帅之战对陶隐叙述了一遍,包括佘睥龙射出来的那支冷箭。
陶隐闻言,叹了口气说道:“岁岁,这就是战争,只要能取得胜利,就没有什么所为的仁义道德。”
“兵者,诡道也,佘睥龙那支箭,就是一种诡道。”
“莫非先生也觉得佘睥龙这般做法是对的?”
陈岁岁没想到先生会说出这番话来。
“非也~”
陶隐摇了摇头说道:“有很多事情,并非对或是错两个字就能将之概括的,身为武者,我们自然会认为公平一战才是光明磊落,可你说说看,你与那位敌军统帅一战,是武者之间的切磋么?”
“两军交战,哪一方统帅不是希望自己这般兵强马壮,人数越多越好?”
陈岁岁低头想了想,然后小声说道:“可我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那是因为你还并未将自己完全当做一个军中之人,你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战,岁岁,这个问题先生希望你能多想一想,把这个问题想明白了,你若是真的不想待在军中,那便离开就是了,相信盛副帅还会给先生几分薄面,不会为难于你的。”
“嗯,先生!”
陈岁岁点点头说道。
“我倒很是好奇,何以那位身为一军之统帅,会出来迎战你一个毛头小子?”
陈岁岁抓了抓头说道:“盛副帅用了一计,亲自扮做先锋出战,敌军不知盛副帅真实身份,便有一个叫做魏元白的将军出来迎战,被盛副帅给擒了,这魏元白好像是敌军统帅魏天罡的儿子。后来盛副帅又派我出战,点名要魏天罡出来迎战,他便放了魏元白。所以才……”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盛副帅倒是精通兵法,不过他却是占了魏天罡不识他面目的便宜。”
说完他一招手,“走,咱们出去喝上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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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阳城内,只有千人兵马留下来守城。
蜀王范立业亲率近两万人马前往云上城,而吕一平也带领自己那五千人马速速向平南城赶回。
范立业知道,这一仗,他不能输。
他若是输了,这天下便再无蜀王。
第二百零九章 刺杀吕一平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可对于沉迷于青玄功的王季来说,这样的夜,越长越好。
拿到了青玄功全部的修行功法之后,王季的心中,对吕一平的怨恨之意愈发强烈起来。
这又不是他吕一平自己的功法,凭什么他吕一平就不能将其全部传授给他们兄弟几人呢?
有句老话叫做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王季听说过这句老话。
其实他们所练功法是残缺的这事,他们兄弟几人是早就知晓的。
他们也知道,身为吕一平亲生女儿的吕关雎,自小就练了完整的青玄功。
什么视他们若己出,全他娘的是屁话。
几声鸡鸣过后,王季睁开了双眼。
轻吐一口浊气之后,他再次将双目微闭。
双手抬起,摆出流云掌的起手式之后,王季双眼一睁,目射 精芒,身随心动,打起流云掌来。
身若流云,掌风凌厉,功力大增之后,王季自感这掌法的威力果然与往日不同。
一道身影陡然从屋内闪出,一掌拍向王季,所用掌法,同样是王季所施展的流云掌。
王季嘴角微动,挥掌迎了上去。
几招过后,与笪守典对了一掌,王季倒退三步,对他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大人相助,王季终于将这青玄功练成了。”
笪守典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错,也是你悟性根骨尚佳的结果,不然也不会只用了三日之功就能练到这般程度,以后能达到何种境界,那就靠你自己了,老夫能帮你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王季再次对笪守典深躬一揖,“王季明白!”
笪守典沉思片刻说道:“按照军中传来的消息,今日晌午时分吕一平便可抵达平南城,王季,你当真下定决心了么?此事非同小可,你若是下定不了决心,但说无妨,切莫因为你而坏了大人的坏事。”
王季目光坚定,斩钉截铁地说道:“大人放心,我王季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盼事成之后,意主大人能够看到我王季的决心。”
笪守典略带深意地看了王季一眼,轻笑着说道:“你且放心好了,此事若成,我定然会记你头功,我也不瞒你,为免本次计划生出意外,到时候不只是老夫会带人潜藏在城门周围,连意主大人也会到场。”
“意主大人会亲自前来?”
王季惊道。
笪守典含笑颔首,“不错,我们已得到消息,魏天罡已身受重伤,只怕是命不久矣,因此,只要他吕一平一死,这巴州,可就任我等操控了。”
“说起来还是他吕一平托大了,明明有那个叫元夕的小子相助,却偏偏将之留在范立业那个废物身边,不然的话,咱们这个计划未必能行得通,就算你能一举将吕一平击伤,可未必可以逃得出元夕的追杀,不得不说,那小子的惊鹊指法,的确是惊人,便是意主大人,对他这门指法也是甚感兴趣。”
“魏帅竟然受伤了,此事的确非同小可,难道是荆州那边打过来了?”
王季吃了一惊。
“非也!”
笪守典摇了摇头,“此事倒是意外之喜。”
王季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元夕竟然没有随将军归来,那我便更是无后顾之忧了,不过此事连我都不知晓,大人您又是从何处得知此事的?”
笪守典看了王季一眼说道:“王季,莫非你以为只在平南城才有我们的人么?既然你王季能够识大局,自然也有其他人也知晓谁才是这天下之主。也不怕告诉你,就连魏天罡受伤一事,老夫也是比他吕一平先一步知晓此事的。”
王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愧是意主大人,当真是算无遗策,手眼通天。”
笪守典继续说道:“这巴州四城,哪里都有我们的眼线,若非得知元夕的师父已经离开了子阳城,恐怕我们的行动还得缓一缓才能进行。”
“大人,元夕的师父是什么来头,您可知晓?”
王季问道。
“有了个大概的猜测,不过还需要再证实一下。”
笪守典
面带正色对王季说道:“此人底细你无需知道,以你现在的身份,是不会引起此人注意的,就连那个元夕,现在的你也不配做他的对手,你可明白?”
才将青玄功练成的王季原本信心大增,听笪守典如此说道,心中便有些不服气。
眼见王季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笪守典轻哼了一声,却未多说些什么。
听见笪守典的哼声,王季心中微凛,知道他这是在提醒自己,便说道:“大人,您是不是太过抬高元夕了,我自认现在敌不过元夕,可与他过上几招还是可以的吧!”
“元夕可是与贾南风都不相上下的人物,莫非你真的以为青云宗的副掌门只是个摆设?”
笪守典摆了摆手说道:“老夫之所以出言提醒你,是怕你以为青玄功已成,心生骄傲之心,到时候不知道天高地厚,误了我们的大事。”
王季尴尬地笑了笑,元夕与贾南风之战他并未在场,当听得元夕能与青云宗副掌门一较高下之后,他所想的不是元夕有多厉害,而是堂堂青云宗的副掌门,竟然连一个元夕都打不过。
不过在得知元夕没有随吕一平一同返回平南城之后,王季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大人,那荆州那边所为可也是意主大人的安排?”
想起此前笪守典曾告诉过他意主大人去了荆州,王季便想到了这种可能。
至于那位曾在平南城逗留数十日的画主大人,他也是在阚画子离开平南城之后,才得知其真实身份的。
若是早知道画主大人的身份,他定当会找个机会去松竹馆走一遭。
“你问的话可有些多了!”
笪守典略带不满地看了王季一眼。
“是,大人!”
王季低下了头。
“好了,天就快亮了,老夫先走了!”
笪守典走到王季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有什么想法,等办完了今日这件事再去想吧!”
王季点了点头,“大人且放心就是了,但求大人您能信守承诺,事成之后,您能助我脱身。”
笪守典轻笑了一下,按在王季肩头之上的手掌微微用力,“你这是在怀疑老夫说过的话么?”
“王季不敢,只是此事太过凶险,我就算是将青玄功练成,在千军万马之中脱身也是不可能之事,事关性命,我不得不谨慎些,还望大人见谅。”
顿了一下之后,王季抬头看向笪守典的眼睛说道:“我希望能看到大人您的身影。”
在自己慑服王季之后,笪守典还是第一次见到王季敢正视自己的目光。
“你会得偿所愿的,别忘了,意主大人也会暗藏在人群中,你尽管放心大胆地去做就是了。”
王季犹豫了片刻,又问道:“大人,我想知道另外一人究竟是谁,可是将军近卫中的人?”
这几日,王季曾暗暗注意过军中之人,想知道周伯昌究竟是被谁所出卖。
军中除了他之外,竟然还有一人是笪守典的人,这让王季感到莫名的恐惧。
可笪守典就是不将此人的身份告知于他。
笪守典松开了按在王季肩头上的手,向门口走去,边走边说道:“莫急,莫急,今日你就能知道答案了!”
待笪守典的身影从院中消失之后,王季轻哼了一声,暗骂一句好狡猾的老家伙,也动身向外走去。
——————
“出城~”
“出城~快开城门~”
“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城?”
平南城的北门处聚集起了一大群人,冲着看守城门的士卒们大声嚷嚷着。
看守城门的士卒手持长枪,看着越来越靠近的人群,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口中呵斥道:“瞎嚷嚷什么?关城门是将军下的命令,尔等若是再这般喧哗,小心把你们都给抓起来,去尝尝牢饭是什么滋味~”
“抓我们?凭什么?”
有道是法不责众,况且这群百姓又没有做了什么触及律法之事,自然不会守城士卒的恐吓
“凭什么?就凭你们在这聚众闹事,我们就有理由怀疑你们当中有那贼人的同伙,我可告诉你们啊,千万不要受了他人的蛊惑,不过是不能出城而已,又饿不死人,都赶紧散了吧,别在这给老子添乱了。”
守城的校尉站在众士卒当中,冲着众人喊道。
“大人,真的要抓人么?这么多人,咱们怎么抓啊?”
那名校尉身边的士卒小声问道。
一巴掌拍在那名士卒的头盔上,那名校尉低声骂道:“抓个屁抓,老子是吓唬他们呢,你倒是信了。”
那名士卒抬手将打歪的头盔扶正,赔笑道:“我这不是怕大人您一时气急,真的将人抓了回去,到时候咱们可就骑虎难下了。”
那名校尉看了那名士卒一眼说道:“不愧是王大人选来的人,说起话来的确有点儿意思,开始老子还以为王大人让你给老子当副手是因为你掏了银子,看来你还是有点真才实学的。”
说完,看了眼依然在那里吵吵嚷嚷的众人,压低嗓音说道:“那你说说看,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那名士卒苦笑了一下说道:“大人都无对策,我又能有什么好办法,您不是派人去军中请命去了么?眼下我们只能尽力安抚这些人,在军中大人来之前别出什么岔子就是了。”
“是极是极!”
这时,一人从人群之中站了出来,指着守城士卒说道:“你们镇南军就是这么保护我平南城的百姓的?你的枪不去抓刺杀周将军的贼人,反倒将枪头对向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这又是哪门子道理?”
说话之人是南麗书院的付昕翰。
“付公子说得对,还请付公子给我们主持公道!”
“对,付公子是读书人,我就不信了,他们还敢对付公子动粗。”
听着身后众人的声音,付昕翰心中微喜,自己这一趟果然来对了。
那名校尉也是识得付昕翰身份的,他从众士卒之后走上前来,对付昕翰拱了拱手说道:“付公子,本将军命难违,还望付公子不要为难于我。”
“军命?”
付昕翰轻笑了一下,负手而立,对那名校尉说道:“你的军命,与我等何干?”
那名校尉面色微沉,沉声说道:“付公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付昕翰看了眼那名校尉,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大人,我无意冒犯于你,大家要出城去也是为了生计,总这么关着城门也不是个办法,难道贼人一日抓不到,咱们就一日出不得城门了么?要不,我们去城主那里讲讲理可好?”
“付公子,还是别找城主去了,他们当官的都穿一条裤子,哪管我们百姓死活?就算找上门去,也是无济于事的。”
“可不是嘛,付公子,我可听说了,咱们城主就要搬到都城,去给咱们那位新蜀王当近臣了。”
“是了,是了,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啊,咱们城主为了讨好那位新蜀王,可是答应将城中的官粮都当做军饷给王上。”
“哎呀呀,那可得是多少粮食啊,可要是把粮食都运走了,这万一来个天灾,咱们不就没粮食吃了么?”
“好了好了,大家都别说了,眼下可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你们若是还想出城,就由我来与镇南军的人交涉可好?”
付昕翰转过身去,伸出双手招呼道。
“付公子,这平南城一共有四个门,你何至于在我这里纠缠不清呢?要不你带大家去其他城门试一试可好?南门,要不你去南门看看,当初咱们平南城被困的时候,南门可都是开着的。”
那名校尉可懒得跟眼前这位读书人多费口舌,因为他知道自己说不过付昕翰。
“我欲往北,你却让我向南,这不是南辕北辙么?这位大人,我也知道你做不了主,那就请你派人请个能做主的人过来,我跟他说说可好?”
听付昕翰这般说道,那名校尉松了一口气,他连忙回道:“付公子,我已经派人去军中请命了,你就再稍等片刻,想必军中的大人一会儿就到。”
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那名校尉抬头一看,面带喜色说道:“竟然是王大人亲自带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