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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子情     京门风月txt下载     京门风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五章 温软

    不熟悉法佛寺的人,自然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从只有普云大师和主持知道的密道里带着无忘的尸首离开,而且躲开寺中人悄无声息地从后山崖的索道而走。

    说明,这个人不但熟悉法佛寺,而且对法佛寺了解甚深。

    “这么说人已经不再你的掌控范围内了?”皇帝看向秦铮。

    秦铮扬了扬眉,“法佛寺之大,大不过整个京城去,京城之大,大不过整个南秦去。南秦谁最大?还不是皇叔您?你下令方圆五百里锁查,难道还能让人拆翅飞天不成?”

    皇帝哼了一声,“还以为你的手能伸得多长?原来也不过如此!”

    秦铮闻言顿时笑了,“侄儿的手就算伸得再大,但也不敢大过天去。皇叔再不下命令,人怕是真出了京城地界跑远了。”

    皇帝闻言对吴权道,“吩咐下去,传朕旨意,着亲羽卫方圆五百里锁查无忘,不准放过丝毫蛛丝马迹。”

    “是,老奴这就去吩咐!”吴权立即出了大殿们。

    谢芳华看着吴权离开,想着皇上除了御林军还有亲羽卫,另外还有京兆尹的府兵,还有京麓兵马,还有皇室暗卫。整个京城一直都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这一次,若是真不是他暗中筹谋的话,那么,发生这等大事儿,他焉能不严厉追查?

    否则,皇权威仪何在?

    她收回视线,想着如今京城怕是早已经震动了吧!因为五千御林军围困住了谢氏长房。

    谢林溪到底知不知情呢?

    她伸手揉揉眉心,看来要早些离开法佛寺,只有回京了,才能脱开身,了解情况。

    “可是累了?”秦铮见她揉眉头,低声问。

    谢芳华手微微一顿,对他道,“有点儿。”

    “昨夜你没睡好,如今的确是该累的。”秦铮看着她,“这里没办法休息。我送你下山如何?”

    谢芳华想着这里自然是没办法休息的,但三皇子和五皇子正在赶来的路上,她若是下山的话,也该是见了三皇子和五皇子再说。毕竟从来没与那两个人打过照面。

    “如今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山路怪滑的,怎么下山?”英亲王妃嗔了秦铮一眼,对谢芳华温和地道,“华丫头,你若是累了,先倚在这里休息片刻。稍后待三皇子和五皇子来了。盘查一番,雨若是还不停,我们再想办法下山。后山的院落都烧没了,这寺院再没有香客的房舍,自然是不能再住了。”

    谢芳华点点头,“我还能坚持。”

    “累了就是累了,就算大雨山滑,也有办法下山,用得着死撑着吗?”秦铮不满地道。

    谢芳华瞅着他,慢声道,“你身上的伤可不轻,淋雨怎么行?瞎折腾什么?我如今病好了一大半,不是闺中娇弱的女子了。再忍耐一会儿,等大雨停了。急什么。”

    秦铮眸光微闪,凑近她,“你在关心我紧张我怕我淋雨伤势加重?”

    谢芳华收回视线,笑了笑,“你是我的未婚夫,我自然是关心你紧张你的。”

    秦铮没想到她竟然这般配合地承认,虽然从面色神情上看不出多少真心,但至少嘴上是这么说的,而且在这静寂的大殿中声音也不小,顿时乐开了,“算你开窍了。果然是好了病脑子也好了许多。”

    “死孩子,胡说什么?华丫头虽然病多年,但病的可不是脑子。”英亲王妃笑骂了一句。

    英亲王目光向二人看来,在谢芳华身上逗留了片刻,定在秦铮身上,沉声道,“让孙太医给你把把脉吧!看看到底伤得有多重。”

    “对,孙太医,你快过来给他把脉。这个臭小子对我说没受伤,身上沾染的是别人的血,这话鬼才信。”英亲王妃立即对站在皇帝后方的孙太医招手。

    孙太医应诺了一声,连忙走了出来。

    秦铮懒洋洋地看了孙太医一眼,没说话。

    “二公子,将手伸出来给老夫。”孙太医在秦铮面前,向来十分谨慎小心。

    秦铮坐着不动。

    谢芳华伸手将他的手车过来,伸平,递给孙太医。

    孙太医对谢芳华道了句谢,开始给秦铮把脉。

    秦铮勾起嘴角,显然十分享受谢芳华对他如此,少年的衣袍虽然血迹斑斑,有划破之处,但丝毫不狼狈,大殿中,他这样笑着,有一种清风明月之感。

    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皇帝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孙太医刚碰触到秦铮的脉搏,便蹙起了眉头,不多时,眉头拧紧,面色看起来十分凝重。

    因他如此,一直看着他脸色的英亲王妃不由得紧张起来,“孙太医,他的伤势怎么样?”

    孙太医摇摇头,没说话,继续把脉。

    英亲王妃有些急,还想再问,英亲王对她道,“你暂且稍安勿躁,别影响孙太医把脉。我看铮儿虽然是受了伤,但应该没太大碍。他的气色不是那么差。”

    英亲王妃闻言看向秦铮的脸,见他脸色有些润白,不是过于苍白,点了点头。

    过了许久,秦铮皱眉,“你的医术越来越退步了,把一个脉而已,用得着这么久?”

    孙太医抬眼看了秦铮一眼,慢慢地放下手,叹了口气,对秦铮作了个揖,“铮二公子,老臣老了,没有七八成的准数,实在不敢胡说啊。免得晚节不保。”

    秦铮嗤笑一声,“如今你放下手了,这是有七八成准数了?说吧!”

    孙太医摇摇头,“您的脉今日特殊,与往常不同,老夫也不敢说有七八成准数,只探出几分的门道来。”

    “啰嗦!”秦铮骂了一句。

    “您还别嫌弃老夫啰嗦。您今日的脉象还真是与往日不同。”孙太医见英亲王和英亲王妃齐齐盯着他,不敢再绕圈子,说道,“您十日前受了伤失血不少,还未调养回来,便沾染了某种药物,这药物似乎有散功的作用。但你偏偏用功力抗衡,致使血脉倒行逆施。而今日又中了掌伤,这一掌甚是狠厉。目前致使你胸口处血脉堵塞伤了肺腑。若是寻常人,如今怕是早已经魂飞地府了。而您如今还好模好样地坐在这里。非常人能做到啊。”

    英亲王妃腾地站了起来,看着孙太医,“他伤得这么严重?”

    “回王妃,老夫诊脉确实如此,有实话不敢说虚言。”孙太医道。

    “你十日前受了什么伤?”英亲王妃质问秦铮。

    谢芳华想着十日前,那是她砍了他一剑,当时的确是因为他拖延没及时包扎流了不少血,后来又因为她急着去清河救崔意端,所以,又用药物让他昏迷了两日。本来是该调养那两日,偏偏没给他调养补血。这样一来,他的伤势便好得慢了,一直未曾恢复。

    秦铮对谢墨含的方向瞅了一眼,毫不客气地用他做挡箭牌,“十日前我和子归兄比武,他的剑飞了,不小心砍了我一剑。”

    谢墨含一怔,向秦铮看来。

    秦铮不看他,一本正经地道,“就是小伤,口子不大,是流了些血,当时没仔细调理在意。没想到小伤也是粘歪人。一拖十多天刚见好。”

    “十天前你找谢世子比武了?”英亲王妃回想十天前是哪一日。

    秦铮不让她去想,摆摆手,不耐烦地道,“娘,您年纪大了,瞎操什么心?我跟子归兄比武了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儿。有必要对您撒谎?”

    “也是!”英亲王妃觉得有道理,不再去想,看了谢墨含一眼,对秦铮骂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受伤了!我也好让春兰给你炖鸡汤补补。”

    “都说了是小伤了!”秦铮见谢墨含脸色不善,蓦地笑了,“子归兄自小与我交好,不曾想我有朝一日惦记着要娶他的妹妹。从除夕宫宴我请旨赐婚之后,他一直对我不满,不肯接受我,逮住机会总要找回场子。他是我的大舅兄,砍我一剑就砍一剑吧!至少承认了我这个妹婿。总比我不得忠勇侯府的人待见强。若是不招他和谢爷爷待见,那么,我三年后还如何能娶得到媳妇儿?”

    谢墨含偏开头,似乎已经对他扯谎脸不红色不改的模样无语了。

    英亲王妃见谢墨含如此,自然是全信了,当着谢芳华的面,她自然是不会去责怪谢墨含伤他儿子,顿时笑着骂道,“活该砍你!依我看砍得还是轻的。竟然有本事静悄悄地瞒住了我。”话落,对谢墨含道,“下次他再惹你不满,你就砍得重些,姨母给你做主。”

    依照她和谢墨含谢芳华的娘是手帕交也同时崔氏女儿堂姐妹的关系,自称一声姨母自然也是当得,不矿外。

    谢墨含知道秦铮的伤来历必定是不能说的事情,扫了一眼谢芳华,见她低着头,大体也是猜到怕是被她伤的。他扭回头,笑了笑,很是给秦铮面子地帮他担下,“墨含听王妃的,下次他再惹我不满,您给我做主。”

    英亲王妃笑着点头,痛快地答应。

    “除了十日前这一剑,你何时又沾染了散功的药物了?”英亲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英亲王妃爱儿子,儿子说什么是什么,她虽然聪明,有些事情却是不会去深想。而他虽然对内院之事理不清,但身在朝堂,察言观色,审视识人,自然更敏感一些。

    “我哪里知道,就是喝了半碗华儿治病的药。”秦铮不想再让英亲王盘问,皱眉反感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又死不了。问那么多做什么?”话落,对孙太医道,“你能开方子不?不能开方子就让外公给我开。估计外公开的方子比你开的方子好几倍。”

    英亲王见他不愿让人探究,更是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只能住了口。

    孙太医一直不得秦铮的待见,他这个受人尊敬的太医院首席太医在秦铮的面前从来是呼来喝去,训来斥去,他也习惯了。恨不得离秦铮远一点儿,闻言连忙道,“您这身体状况如今真是比较严重,老夫不敢轻易开方子,总要斟酌半日。既然崔老在此,能给您开药方子最好不过。”

    “那你就一边去吧!”秦铮将手递给崔荆,立即转了一副态度,笑得尊敬,“外公,您给我把脉。”

    谢芳华白了秦铮一眼。变脸可真快!

    孙太医想着真是同人不同命。

    崔荆点点头,将手按在秦铮的脉搏上,只稍片刻,便放下手,对秦铮道,“与孙太医说得别无二致,我这里有一颗药丸,你先服下。待下山后,我再给你开一个方子。”话落,从怀中拿出一个瓶子,倒出一颗药丸,递给秦铮。

    秦铮伸手接过,捏在眼前看,药丸晶莹剔透,泛着浓浓的清香,他问,“这是什么药?”

    “是用灵芝制成的灵芝丸。”崔荆道。

    “那这可真是好药了!谢谢外公!”秦铮张口,毫不客气地吞了下去,然后对崔荆伸出手,“外公,您那一个瓶子里都是灵芝丸?您功力如此高深,恐怕带在身上也没多大用处,不如都给我吧!”

    谢芳华忍不住伸手悄悄地掐了他一下,连吃带要,他可真是不客气。

    锦绣宽大,遮住了她的手。别人看不见。

    秦铮眉头也不皱一下,伸手遮着衣袖握住谢芳华的手,偏头对她道,“华儿别闹,我是怕你今日病好了,万一明日再严重了,这灵芝丸可是好东西。皇叔的国库里都没有。”

    “你少咒我!”谢芳华瞪了他一眼。

    英亲王妃也被气笑了,“臭小子,你的厚脸皮到底都是跟谁学的?”话落,对崔荆道,“荆叔叔,你别理他。这好药您就留着,怎么能随意给他。有什么好东西,到他手里都是糟蹋。”

    “这灵芝丸虽然珍贵,但我外孙女婿要,自然是要给的。”崔荆哈哈一笑,将那个瓶子都递给秦铮,“你拿去吧!不过这可是大补之物,不是十分严重的伤,不要服用。”话落,隐晦地道,“尤其如今年少,更不宜大补。”

    秦铮眨眨眼睛,伸手不客气地接过瓶子,脸微微不自然了一下,还是笑道,“谨遵外公所言。多谢外公了!”话落,将瓶子揣进了怀里。

    谢芳华伸手揉揉额头,有些头疼。她怎么就被这么一个脸皮比城墙还厚,脾气比海啸还坏的人给缠住了?一想到若是嫁给他,要和他过一辈子,她就觉得未来灰暗。不过幸好还要三年呢。

    “是不是在骂我?”秦铮放好瓶子,扭头对谢芳华问。

    谢芳华放下手,对他温软地一笑,“哪儿敢!爷爷宠着你,外公疼着你,哥哥认了你。我一个小小女子,哪里有说话的份儿。”

    秦铮听她话里话外有音,明明在心里骂他,偏偏嘴上还说着好话,顿时笑开了怀,顺着她的话道,“华儿最好,以后我最宠溺疼你。”

    谢芳华撇开脸。

    “老臣看芳华小子自从来了法佛寺,不止人精神了,气色好了,这性情也活泼了。”左相忽然道。

    谢芳华看了左相一眼,没说话。

    秦铮似乎懒得搭理左相,也没理会他。

    皇帝接过话点头,“朕也看出来了,莫非法佛寺山水真有灵气?比忠勇侯真是好养身子?”

    “法佛寺自然是有佛祖圣灵的,早先阴阳怪者不是说华丫头身上有圣灵吗?”英亲王妃不想他们再探究谢芳华,自然地接过话,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匆匆走来,她顺势转了话音,看向外面,“快看看,可是三皇子和五皇子来了?”

    众人都的视线顿时都被吸引到了殿外。

    果然见两个人由侍从打着伞匆匆走来。这两人年岁与谢墨含、李沐清相差无几。对看惯了秦铮、谢墨含、李沐清三人的容貌来说,这二人的容貌只能算是中等。

    两人脚步有些乱,靴子踩在地面上,溅起水花,打湿了锦绣的衣袍,但谁也没在意。脸上神色在雨中尽管看不太清,但也能隐约看到都带了一丝紧张。

    谢芳华这是第一次见三皇子和五皇子。三皇子的生母是倚翠宫的柳妃,五皇子的生母是玉芙宫的沈妃。二妃是后宫与皇后分一杯羹的皇帝宠妃。所以,两位皇子的身份也因其母受宠而水涨船高。

    柳妃和沈妃从入宫以来,一直以扳倒皇后为己任。奈何皇上虽然宠二妃,但偏偏对皇后也是敬重。皇后这么多年一直稳坐中宫。

    半年前,四皇子秦钰纵火烧宫闱,二妃以为机会来了,却不想无名山被毁了,四皇子没去成,反而落在了漠北军营。京城距离漠北关山迢迢,她们的手即便伸到漠北,也是有限。本以为暗中好好筹谋就算杀不了四皇子,也要将他困在漠北不能回来,没想到,短短时间,逆境中的四皇子竟然有回天之术,立了硕大的军功,使北齐和南秦边境免于开战。

    朝中风向因他立功,顿时一边倒。这两日上奏折弹劾漠北武卫将军的折子和给四皇子表功的折子同样堆满了皇帝的御书房。

    皇帝一直按压着折子没动,朝臣一时间也摸不透皇帝的想法。

    后宫的女人们虽然是皇帝的枕边人,但也是摸不准皇上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和想法。

    如何处理武卫将军之事。如何对四皇子表功之事。

    不过所有人都清楚一点,那就是四皇子纵火烧宫闱的事情被这硕大的军功给遮掩了。不说功过相抵,应该是功大于过的。

    不过,三皇子和五皇子自从四皇子被贬黜去漠北后,这半年实在是太低调,低调得让京中的人几乎都忘了还有两位皇子。这半年来,二人似乎什么也没做。

    众人正在打量时,两位皇子已经进了内殿。

    “儿臣给父皇请安!”三皇子、五皇子不顾地上被踩的泥泞,连忙给皇帝叩首。

    “免礼吧!”皇帝面对儿子,虽然不十分和颜悦色,但也是面色舒缓。

    “谢父皇!”二人齐齐直起身,这才打量殿中的人。

    大殿中虽然坐着不少人,但若是论最醒目的人,不是身穿着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也不是穿着道袍仙风道骨的崔荆,更不是穿着僧袍看起来德高望重的普云大师,亦不是英亲王、左右相、林太妃、英亲王妃、右相夫人等人。

    而是秦铮和谢芳华。

    这二人天生身上似乎就有某种让人一见难忘的东西。更甚至如今二人还坐在一起。

    如一幅画卷一般,惊艳了整个佛殿。

    三皇子和五皇子虽然都不是酒色之徒,后宫美人也见过无数,也不是没去过花楼画舫。但见到这样的秦铮和谢芳华,还是着着实实地怔住了。

    “三堂哥和五堂弟来得够快嘛!”秦铮自然地先前挪了一下身子,将谢芳华遮住了大半。

    那二人立即回过神来,连忙收回视线,知道这里这么多人,心里都没忘记谨慎。口气出奇地一致,“得到父皇派人传信,我二人正在一处,便立马赶来了。”

    秦铮笑了一声,“改日找你们俩赛马!”

    他话音转得太快,那二人又是一怔。

    皇帝瞅了秦铮一眼,对三皇子、五皇子道,“你们二人的玉佩可都贴身戴在身上?拿出来,让朕看看。”

    那二人不明所以地看着皇帝。

    “你们没戴在身上?”皇帝问。

    二人立即摇头,“回父皇,都戴在身上了。”话落,伸手入怀,将自己的玉佩拿了出来。

    众人都盯着二人的动作。

    不多时,二人的玉佩拿出来,齐齐上前,呈给皇帝。

    众人看得清楚,二人的玉佩上都镶嵌着墨珠,黑得发亮。

    皇帝伸手接过玉佩,仔细地逐一辨认了一番,点点头,将玉佩递还给二人,“君子无故,玉不离身。你们收好吧!万不可以丢失。”

    “是,父皇!”二人齐齐接过玉佩。

    秦铮、秦倾、谢墨含、三皇子、五皇子在京这五人身上都有墨珠。那么,接下来只能往京外那几人的身上彻查了。

    皇帝寻思片刻,对英亲王道,“朕也多年没见王弟了,还有一个月是王兄你的寿辰。这样吧!去派人给岭南裕谦王传信,让王弟带着两个儿子来京参加你的寿辰吧!”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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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召回

    皇帝这是想趁机彻查秦毅和秦佩两个人身上的玉佩墨珠了。

    英亲王觉得今日法佛寺失火,暗中有人谋杀害他的王妃和儿子事情比较大,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排除在外,必须要彻查,于是顺着皇帝的话点点头。

    “秦浩即便请旨出去剿匪,以他的能力,也就是十天半个月之事。”皇帝见英亲王同意岭南裕谦王进京,又说起秦浩,“朕稍后让人去给他传旨,速度剿匪,完事儿后即刻回京。”

    英亲王看了一眼秦铮,点点头。

    秦铮不以为意。

    英亲王妃脸上也没什么情绪。

    “除了除夕之日离开前往漠北的燕亭外,还有四皇子。”皇帝斟酌片刻,“漠北的局面这些日子也差不多稳定了,朕明日就下旨,让他拦截住燕亭,一起回京。”

    皇帝每次提到秦钰都会模糊他回京的日期,众人以为他不会透露,突然下旨召回,或者暗中召回,没想到斟酌一番后,却这样简单地说出来了。都齐齐地愣了一下。

    “王兄、左相、右相,你们可有意见?”皇帝闲话家常一般地问身边三人。

    英亲王说道,“四皇子酒后纵火烧宫闱当时事情蹊跷,但苦于查不到蛛丝马迹,便只能给他定案。如今他在漠北立了大功,理当回京。”

    左相看了一眼右相,又扫过三皇子和五皇子,当日是他带着群臣力荐将四皇子贬黜出京城的,皇后为此早就恨上了他,还将她的女儿帮衬秦铮懿旨赐婚给了秦浩。如今他的态度也是被群臣所关注,从四皇子立功之日到现在,他一直被人若有若无地盯着试探态度。见左相面色没什么情绪,众人都向他看来,他沉思片刻,点点头,中肯地道,“四皇子前往漠北磨练这一番,想必已经对自己品行有了重新的约束。如今又立了大功,这功大于过。老臣觉得,皇上可以招四皇子归京了。”

    三皇子、五皇子见左相竟然都点头同意招秦钰回京,一时间心里齐齐咯噔了一下。

    右相颔首,“皇上召回四皇子是应当,当日火烧宫闱之事,是四皇子酒后施为。没等他为自己辩驳,便判了醉。如今他立了大功。理当不能再在漠北受风沙之苦了。”

    “既然你们都同意,那朕明日就下旨吧!”皇帝点点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朕看雨小了。天色也不早了。都启程回京吧!”

    众人都点点头,的确是天色不早了。

    “皇上,那荜寺……”法佛寺主持站起身,皇上这般离开,其实也未查出究竟,这事情是出在法佛寺,该如何处置,他得找皇上讨一句话。否则皇上一旦离开,那么下面的人若是有心想再毁了法佛寺,可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皇帝看向法佛寺主持,对他沉声道,“法佛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论是天意佛祖圣灵洗礼华丫头祛病消灾,还是有人暗中谋杀筹算,既然发生在法佛寺,而且还让人带着无忘和尚从密道里逃脱,这都是你这主持失察和监管不严。但是事情没查出个水落石出来,朕现在也不宜追究法佛寺和你的责难。”

    “多谢皇上宽宏!”法佛寺主持连忙谢恩。

    “你先别急着谢恩,这过失先在朕这里给你和法佛寺记着。”皇帝道,“朕会派一队人马留在法佛寺,再仔细地排查。你协助调查。看看可否还有疏漏的地方。”

    “是,老衲一定谨遵皇上旨意,再仔细地彻查法佛寺和寺内众僧。”法佛寺主持得了皇上的准话,心里踏实了些。

    皇帝点点头,不再对主持多言,转头对林太妃道,“太妃,你好不容易出宫一趟,朕本来想你多在外面住些日子,但是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如今外面太乱,外面已经不宜再待,你随朕回宫吧!”

    林太妃闻言点点头,就算她一百个不想回去,也得回去了。

    秦倾心里更是不情愿,但事态如此严重,他也只能跟着回宫。

    “都启程吧!”皇帝站起身。

    英亲王、左相、右相、林太妃、右相夫人、秦倾、李沐清等人都齐齐地站起了身。

    皇帝当先迈出了大殿门口。

    英亲王见英亲王妃坐着没动,他也没动身,对向他看来的左右相摆了摆手。

    左右相跟随皇帝出了大殿。秦倾扶着林太妃,李沐清扶着右相夫人也陆续走出。

    不多时,殿中只剩下了英亲王、英亲王妃、秦铮、谢芳华、谢墨含、崔荆。

    “怎么不走?”英亲王对英亲王妃问。

    “我看这两个孩子没动,我也就没动。问问他们的打算。是下山回京,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英亲王妃一边回答英亲王,一边对二人问。

    “我听华儿的。”秦铮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毫不犹豫地道,“外公好不容易回得京城一趟。我要与外公好好地说说话,亲近亲近。外公若是回京城,住去忠勇侯府,我也就回京,外公若是不想住去忠勇侯府,那么,我就与外公一起住处别处。”

    秦铮闻言立即看向崔荆,“外公,你住去哪里?”

    崔荆捋捋胡须,“京中太繁华,早已经不适合我这老道了。”话落,他对谢墨含问,“京外近处可有别院?”

    谢墨含笑着点点头,“自然是有的,不过距离法佛寺都远一些。因为爷爷不喜欢法佛寺,忠勇侯府的别苑产业都避开了寺院近处。”

    “那个老东西,实在太执拗!我学道法也让他看不上,不去他面前碍眼也罢。”崔荆笑骂了一声,“远些倒不怕,这雨如今下得不是那么大了。”

    “不过我知晓谢氏盐仓的云继在后山附近有一处别苑,不如我联络他,就住去他那里吧!他那里只有他一处别苑,在山林深处,十分清幽静寂。”谢墨含道。

    “不叨扰他吗?”崔荆问。

    “他应该不怕叨扰的。”谢墨含微笑,“而且我娘的陪嫁丫鬟玲姨也在那里。这么多年,她总是念叨您。如今若是知道您回来,指不定如何高兴了。”

    “原来那个小丫头也在那里,那好,就去那里吧!”崔荆点头。

    “那我也一同去那里。”秦铮道。

    谢芳华竖眉,“你跟着我们去做什么?你该回的是英亲王府。”

    “我也想和外公亲近亲近。”秦铮道。

    谢芳华瞪着他。

    英亲王妃看着二人,有些好笑,“臭小子赖皮,没羞没臊。这还没娶媳妇儿呢,先粘歪上忘了娘了。你去那里,娘怎么办?”

    秦铮眨眨眼睛,厚脸皮地道,“要不娘也跟着去小住?”

    英亲王妃一怔,“这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谢氏盐仓和忠勇侯府向来关系亲近。我和华儿有了婚约,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去云继兄的地盘打扰也是应该的。”秦铮丝毫不觉得谢云继不待见他,自作主张地道,“娘您这么些年一直窝在英亲王府的内院,就算出门走动,也无非是在京城内的皇宫和各府转圈。难得出来京城一趟。虽然法佛寺烧了,但如今华儿好了一半的病,也用不着祈福了。您不如趁机在京外多住些日子。云继兄的别苑甚是清幽,景色也好,再过些天,杏花、梨花、桃花就要开了。您也好好赏赏花。”

    英亲王妃最喜欢的是花草,闻言立即动心了,“你说得也有理。”话落,问向谢墨含,“谢世子,我也跟着去,不介意吧?”

    谢墨含自然不会不给英亲王妃面子,含笑道,“王妃赏光,云继如何会介意?既然王妃想去小住,我与他知会一声就是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英亲王妃开心起来。

    英亲王皱眉,看着他的王妃和儿子无视他在这里,连意见也不询问就敲定了。有些不满地道,“你们刚出来一两日,便遭遇了刺杀暗杀。如今背后主谋未明,外面危险。怎么还能多在外面逗留?”

    秦铮嗤了一声,“爹,有人想要刺杀暗杀我们,我们就算在府里,也不见得多安全。”

    英亲王一噎,顿了顿,道,“铮儿,你得随我回府!今日事情太大,我有话与你说。”

    “有什么可说的?查就是了。不回!”秦铮摆摆手,一句话,堵住了英亲王的嘴。

    英亲王妃笑着道,“铮儿说的对,有人想要杀我们,在哪里都一样。你明日还要早朝,趁着皇上的队伍还没走远,赶紧跟着回京吧!”

    英亲王对二人无奈,“府内再不安全,也比府外安全。”

    秦铮不理他,似乎再不想跟他争执口舌。

    英亲王妃嗔道,“我好不容易出府一趟,不回去!你快些走吧!”

    英亲王见二人打定主意不走了,拿二人无奈,只能叮嘱二人,“你们小心一些。”

    英亲王妃站起身,温柔地帮他理了理衣襟,笑道,“大雨路滑,你也小心一些。”

    英亲王顿时笑了,点点头,一扫被妻儿弄得没面子的无奈,与谢墨含、崔荆道了别,又对谢芳华和颜悦色地说了句,“你虽然身体如今好些了,也不可大意,用心将养调理。”

    谢芳华点头应了。

    喜顺连忙打起伞,看了春兰一眼。

    英亲王妃摆摆手,“你将春兰带走吧!反正她胳膊受伤了,也没办法在我身边侍候了。回府好好养伤去吧!”

    春兰摇头,“小姐,我能跟着你侍候的,胳膊伤不碍事儿。”

    “你是不碍事儿,你家的担心啊!”英亲王妃笑着摆摆手,“去吧!”

    喜顺连忙笑着道,“等回京回府后,奴才再派两个婢女来侍候您?”

    “不必了!我还带了两个几个丫头,也不缺春兰一个。”英亲王妃道。

    “奴才多谢王妃体贴贱内,那奴才就将人带走了。”喜顺递给春兰一把伞,对她道,“你自己能走吧?好好遮着点儿雨,可别淋湿了胳膊。”

    春兰用没受伤的胳膊接过伞,点头应声。

    英亲王打头,一行三人出了大殿。

    “咱们也走吧!”谢墨含见英亲王离开,站起身。

    几人点点头,也都齐齐站起身。

    谢芳华刚要抬脚走,被秦铮一把拽住了手,她回头瞅他,秦铮对她笑笑,“我如今比废人好那么一点儿,大部分原因都是你害的。你要牵着我,路滑,别让我摔了。”

    谢芳华白了他一眼,但是这件事情的确是她理亏,若是她不算计他,也不至于让他险些出事儿。他若是不失去武功的话,一般人奈何不了他。于是,倒也不说什么,伸手拉着他出门。

    秦铮走在她身侧半步,见她这两日已经习惯了他偶尔提出的不合理要求,勾起嘴角。

    谢墨含回头瞅了秦铮一眼,不太赞同。

    秦铮扬了扬下颚,不理会谢墨含不赞同的脸色,颇有些得意。

    谢墨含轻轻哼了一声。

    英亲王妃无奈地揉揉额头。

    侍画、侍墨、侍蓝、侍晚、林七、听言、侍书等人跟在几人身后。

    一行人刚出了达摩堂,便见普云大师和法佛寺主持送走皇上、左右相等人赶回来。

    大雨早已经浇灭了早先熊熊燃烧的大火,空气虽然依然残留着烧焦的味道,但不乏也掺杂着雨水清新的味道。

    迎面遇上,普云大师和法佛寺主持齐齐道了声,“阿弥陀佛。”

    “别以为我不晓得法佛寺还另有机关暗道和禅机,老和尚,我不当着皇叔和别人的面点破。这个人情你们得给爷记住了,记好了。”秦铮对二人道。

    法佛寺主持闻言面色一变。

    普云大师呵呵一笑,不太紧张地道,“法佛寺是另有机关暗道,不过也是为了生存之道罢了。毕竟法佛寺有一千二百名僧众,老衲和主持得对这些僧众负责。皇权是利剑。法佛寺在京城天子脚下讨生存,也是不易。二公子多多海涵。您的恩情老衲和主持自然会记得。”

    秦铮“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道,“那无忘身上还有什么重要之处你们没说,现在没有外人,可以说了。”话落,他道,“爷对魅族可是好奇得很。”

    普云大师叹息了一声,“二公子聪明绝顶,果然凡事儿都瞒不过你。”话落,他道,“当时说起无忘,老衲是有一件事情没说。那就是,当时老衲在无忘成年时,询问他是下山还俗娶妻生子,还是有何打算。他与老衲说了一句话,他说他早已经没家了,家族举族已经尽灭。今生尘缘已了。就准备一生待在法佛寺了。”

    “举族被灭?”秦铮扬眉。

    普云大师点点头,“当时他没说他的出身,老衲以为他和那死去的妇人是北齐之人。老衲是出家人,受佛门熏陶,普度众生,众生平等,对于国界之事,不是十分看重。是以,念那妇人和他当时困窘,妇人死后,他又孤苦可怜,便收下了他,替他隐瞒了身份。”话落,他摇摇头道,“不想老衲料错了,他不是北齐之人,原来是来自万里之外的外域魅族。”

    “也就是说魅族在多年前被人灭族了?”秦铮道。

    普云大师点点头,“应该是的,而且是二十年前。看来只逃出了无忘和他双生的弟弟。”

    秦铮点点头,玩味地笑道,“这么说来可就有意思多了。”

    “二公子,既然你的人在后山崖索道找到了无忘的身上的衣角,那么说来,人便已经是不再寺中了。都说人死为大,老衲还是希望能召回无忘的尸首,给他安葬。”普云大师道。

    “他刺杀于我,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还是受人收买指使,都是不可饶恕。到时候找到他尸首,如何处理,也要看爷的心情。”秦铮摆摆手,不再逗留,拉着谢芳华离开。

    普云大师知晓秦铮脾性,也不阻拦。

    一行人出了达摩堂。

    来到山寺门口,门口停着两辆车。

    谢墨含回头对侍书道,“你现在就用信鸽给云继传消息,知会他。”

    侍画点点头,走到马车内,在一只鸽子上绑了个信条,放飞了它。

    那鸽子与普通的信鸽看起来有些不同,比普通信鸽飞得要高,转眼便飞去了后山,没了踪影。

    “这鸽子飞的好高,南秦很少见到这样的信鸽。”英亲王妃道。

    谢墨含笑笑,解释道,“这是朝天鸽。是外公从海山之处带回来送我的,十分有灵性,短短一盏茶,它便听我的话了,一个时辰之内,便将这京城方圆百里熟悉清楚了。”

    “怪不得不曾见过呢!”英亲王妃笑着点头。

    “都上车吧!”谢墨含道,“外公和我、秦铮兄三人坐一辆车,王妃和华儿坐一辆车。”

    秦铮这次到没要求和谢芳华同车,闻言松开了她的手,痛快地点了头。

    不多时,一行人上车,马车下了山寺,没走回京的话,反而是绕过山寺,向后山走去。

    早先那一场大火显然是波及到了后山半个山林,一眼望去,在雨中也能看清后山有一大片树木被烧毁,变成了黑焦的颜色。

    因为下雨,走的都是山路,比较泥泞。马车行走得缓慢小心。

    英亲王妃和谢芳华挑着帘子看着外面,路上除了他们一行两辆马车再无别人,车轱辘压着地面,分外安静。

    雨依然下着,不太大,但有些细密,结成了雨帘在眼前。

    过了片刻,英亲王妃放下帘幕,扭头看着谢芳华,对她问,“华丫头,如今这里没有别人,你与我说实话,这些年,你是不是没有病?”

    谢芳华闻言收回视线,落下帘幕,看向英亲王妃。

    “今日,你在我面前做的那些,是没想隐瞒我对不对?若是你想隐瞒我,自然也是能瞒得住的。既然你信得过我,就与我说一句话实话。”英亲王温和地看着她。

    谢芳华垂下头,片刻后,又抬起,笑了一下,“您说得不错,我这么多年的确是没病。”

    “既然你没病,却是为何忠勇侯一直飘着药味,对外说你有病?要知道,对于女儿家,这是最不利的。毕竟你要嫁人说亲。没有一副好身子骨,外面传言成病弱起不来塌。任忠勇侯府门楣再富贵,也犯了忌讳。无人敢上门求娶你的。”英亲王妃不解地道,“这南秦京城,甚至天下,没人不在乎传宗接代之事。”话落,她又道,“铮儿从小脾性就异于常人,他的想法也和常人不同,不忌讳规矩和世俗,哪怕出生在英亲王府。他自然不必说了。只说你为何没病却说有病,连老侯爷和谢世子也由着你瞒着?”

    谢芳华知晓英亲王妃聪明,恐怕自从秦铮拿定主意一心要娶她,她虽然不问不说,但私下里怕是也有几分揣测,毕竟谁也没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她抿了抿唇,觉得告诉她也没什么,遂说道,“我这些年没在府中,而是外出学艺了。爷爷和哥哥迫于无奈,才以病为由隐瞒了下来。”

    英亲王妃一怔,随即恍然,“原来如此!怪不得称病了,老侯爷和谢世子为你隐瞒了这么多年,在京中没透露出半丝风丝和蛛丝马迹,也是不易。连我这些年也以为你是真病了。直到最近,因为铮儿十分在意你,我才有了疑惑。”

    “如今有了疑惑的怕是不止是您!”谢芳华淡淡一笑。

    英亲王妃叹了口气,“不错,你心里明白。连我都起了疑惑,这京城中没几个傻子,如今怕是心里都对你的病有疑惑了。什么佛祖圣灵洗礼祛除了你的病,这些话不过是拿出来糊弄那些信佛之人和迂腐之人以及忠厚老实的百姓罢了。靠近皇权的人,玩弄权术的人,懂得筹谋的人,哪个信这些?”

    谢芳华点点头。心中又将秦铮骂了一遍,若不是他非要缠着她,至少,她不会这么瞩目。

    “铮儿那个臭小子是否早就知晓你不在忠勇侯府?”英亲王妃又问。

    谢芳华垂下眼睫,隐晦地道,“大约是知晓的吧!我们未曾说过这些。”

    英亲王妃闻言顿时笑了,“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脾性怪。他不问,你不说。我看彼此心里都明白着呢,却揣着明白装糊涂。”话落,她道,“只要你们两个互通心意,你没病没灾,我这心也就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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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坦白

    谢芳华闻言浅浅地笑了一下。

    英亲王妃温柔大度且善解人意又聪明剔透,这样的女子谁会不爱?

    她不止一次地觉得,秦铮有这样的娘,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她娘在她刚记事儿的时候就离开了,实在太早。如今在她的记忆里,也不过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她两世活过,也没能修得与她娘的缘分。

    有些事情和有些缘分,是强求不来的。

    英亲王妃见她突然间流露出伤感的神色,观察她,大概也能猜出几分她心中所想,伸手握住她的手,和声道,“好孩子,我和你娘是手帕交,我们曾经是对天地拜了把子的好姐们,本来想着一生荣辱与共,却奈何她早早去了。铮儿喜欢你,与你定然是有着修来的缘分。我与你也是有着解不开的缘分。虽然你们还要三年后才大婚,但从圣旨赐婚的那一日,我就将你当做儿媳妇儿看待了。以后,你也将我当做你娘一样,不是母女,胜似母女。”

    谢芳华感觉到英亲王妃的真诚和善意,笑着点了点头。

    英亲王妃得到她这般正面的回应,心里顿时欢喜得不得了。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的儿子怎么那么喜欢缠着谢芳华要她答应某件事情得到她的认可了,原来得到她点头答应认可,心中如此的欢喜。因为她看起来就是个性子冷情的人,能让性子冷情的人含笑点头温柔软语对你的要求得到回应,那么换做是谁,也是觉得欢心的。

    她握住谢芳华的手紧了紧,说道,“虽然不明白你为何出府离京去学艺,也不知你去了哪里学艺,但是必有原由。与忠勇侯这些年的严峻形势分不开。人人都道你金娇玉贵被娇养,殊不知,你指不定背后没人看得见的地方吃了多少苦。”

    谢芳华心中被触动,沉默不语。

    这么多年,她的确吃了很多的苦,有无数次,她都觉得自己一定会死在无名山,再也回不了京城了。可一次次都凭借着信念坚持了下来。谁也不知道她在毁了无名山走出无名山那一刻是什么心情,踏进京城那一刻又是什么心情。

    “你是何时回京的?”英亲王妃见她情绪依然低迷,转移话题。

    谢芳华抿了抿唇,“三个半月前。”

    英亲王妃一怔,脑中忽然闪过什么,看着她道,“铮儿有变化也是三个半月前。这么说那时正是你回来之时?”

    谢芳华不知道秦铮以前什么样,关于他以前在京中的行事风格都是听人传言,摇摇头。

    “那个臭小子以前啊,做什么事情总是漫不经心,对什么事情似乎都提不起劲来。往往将他父王气得跳脚,皇上也拿他无可奈何,他虽然看不惯很多事情,看不惯很多人,但也不会如被扎了刺猬一样地去针对谁。尤其是左相等人,他向来都是无视。”英亲王妃道。

    谢芳华想起她回京当日在宴府楼门前扎死了他的狗,当时人人胆战心惊。他却慢悠悠地从宴府楼走出来,没看到他脸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双精致的厚底靴子,靴边缝制着上等的白貂绒毛,靴子正中面上镶嵌了一颗东珠。除了靴底,旁处滴雪未粘。就那样三分懒散,七分隽狂。当时她就觉得,此人生活之奢侈,富贵得天怒人怨。定是个穷凶极恶、横行跋扈、不学无术、喜好逼良为娼的贵裔公子哥。

    后来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才让她彻底地颠覆了她的想法。

    “他去漠北一趟回来,截住了钱家班子,收了听音……”英亲王妃说道这里,忽然顿住,仔细打量谢芳华,看着她,眸光审视,似乎有几分确定又有几分迷惑。

    谢芳华笑了笑,低声坦白道,“您没猜错,听音是我。”

    英亲王妃虽然分外讶异,但也不觉得荒谬,顿时被气笑了,“我听说钱家班子本来是要被谢世子请去忠勇侯府给旁支族亲的老太太和太太们唱戏的,偏偏被他劫来给我了。我当时还以为他惯于霸道,为了讨我欢心,消去我的怒意,却原来是为了劫刚回京的你。”

    谢芳华伸手揉揉额头,当时她做了万全的准备,却不想还是掉进了他的圈套里。当时她是低估了她的横行霸道,竟然从哥哥的手里说抢人就抢人,让爷爷无可奈何。

    “这个臭小子,被他盯住,也的确是让人头疼。”英亲王妃笑着道,“这么多年,我不知道为他头疼了多少回。真是越长大,越有主张,越邪性,让人今日拿不准他明日要做什么。我这个当娘的为了他,真是头发都愁白了。”

    谢芳华抬眼看向英亲王妃头顶,明明一头黑发,一张倾国倾城的美人脸,若说她与她是姐妹,不识得的人怕是也会相信。哪里愁白了头?不过也就英亲王妃这样的娘才能养得出秦铮这样的儿子,她的内心可不是永康侯夫人之流能比拟的。

    “如今你在这里,那么英亲王府落梅居里那个听音是谁?”英亲王妃问。

    “是我的一个婢女!善于易容。”谢芳华道。

    “我竟然都不晓得你何时换回的身份。”英亲王妃思索片刻,对她道,“如今她在府内,可能应付得过来?听音的身份被那个臭小子弄得快天下皆知了。盯在听音身上的目光可不少。至少府中的刘侧妃和紫荆苑受秦浩支配的如梦都不是个省油的灯。”

    谢芳华抿唇,“落梅居应该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她们也不能。”

    “也是!”英亲王妃相信他的儿子的手腕和能力,这么多年,他自己院子里的事情可真没用她操过神,“不过,听音的身份还是不宜久留。如今你的假病借着法佛寺这场大火消除了。皇上也当面见了你,你就不能再行易换之事了。听音还是及早没这个人为好。”

    谢芳华点头,“若是有合适的机会,自然是要布一个局,让听音彻底消失。”

    “嗯,回头我与臭小子商量一番,借着除去刘侧妃的爪子之机,让听音脱身吧。”英亲王妃道,“她若是既派人刺杀我,又要杀听音的话,那么无论是谁,也救不了她。”

    “您不用与他商量,他不见得同意。还是您做主张来办吧!”谢芳华道。

    英亲王妃疑惑,“为何不与他商议?你还是信不过他?”

    谢芳华无奈,放下揉额头的手,隐隐有一丝情绪地道,“他明明知道我的身份,偏偏想尽办法,下无数圈套,套住我,将我困在英亲王府。您说,您若是找他商议,让听音消失的话,他还拿什么来困住我?岂能同意?”

    英亲王妃顿时笑了,“此一时彼一时。也不能由得他胡闹。皇上如今对你疑心了。左相右相都是老狐狸,虽然面上不表现出来,心里也是疑惑。更甚至,也许不止疑惑这么简单,恐怕已经着人私下去调查你了。你以后做什么,定然都会被人盯上。而落梅居的听音,是假的就是假的。如今没有人深查,一旦有人深查,那么肯定要有蛛丝马迹走露,不提前施为还继续的话,那么就露馅了,到时候不止会刨根寻底去追踪这么多年你去哪里了,也会牵连质问忠勇侯府的老侯爷和谢世子对外隐瞒你没在府中到底是何居心!如今皇室和忠勇侯府的形势越发敏感了。可不能让他因为一时之欢,而引出无数麻烦。”

    谢芳华点点头,“但愿他能听得进去。”

    “你们两个孩子,各自打着主意,若是能坦白一点儿,凡事儿都当着彼此的面说出来,也未必会生出这么多的事情。”英亲王妃也揉揉额头。

    谢芳华不说话,她和秦铮能坦白吗?是秦铮开始就没给她留有余地。

    不过换句话又说回来了,若是他开始便不对她如此的话,她是半点儿机会也不会给他。

    谢云继的别苑就在法佛寺后山几里外,虽然山林阻隔,下着雨,山路泥泞,但是半个时辰后还是来到了他的别苑处。

    谢云继早已经得到了谢墨含的消息,等在别苑门口的山林外。

    前面的马车停住,崔荆、谢墨含、秦铮三人下车,后面的马车也跟着停住,谢芳华先跳下车,伸手扶英亲王妃下车。

    英亲王妃搭在谢芳华手上,对她笑道,“你虽然没病,但孙太医、荆叔叔、阴阳怪者都那般说法,可见你目前的身子体格也不是很好。近期失血过多,受过伤吧?还是要仔细一些。我还没老,用不到你来辛苦扶我。”

    谢芳华也忍不住抿嘴笑,和英亲王妃一番谈话,让她在她面前也放开了些,语调有几分轻松讨趣,“您是不老,但我扶您一下又不辛苦,哪儿能累到?”

    “也是!”英亲王妃笑了起来。

    秦铮下了马车后,便向后面看来,见到她娘和谢芳华二人一个下车一个搀扶有说有笑。眸光闪了闪,面色也跟着染上一抹奇异的颜色。

    “崔老前辈!”谢云继给崔荆见礼。

    崔荆打量着谢云继,摆摆手,“什么老前辈?是老头子了。依着你和含儿、华丫头的关系,也喊我一声外公就罢了。”

    “外公!”谢云继笑着起身,从善如流。

    “老爷!”玲儿从林子内跑出来,见到崔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奴婢给老爷请安!”

    “起来吧!”崔荆摆摆手。

    玲儿不起,哭着道,“奴婢没照顾好小姐……老爷,您走了这么多年,总算回来了。”

    “玉婉早殇,那是她的命数。你起来吧!”崔荆挥手,一缕气风将地上跪着的玲儿扶了起来,“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我能回来,也是天意。”

    玲儿站起身,擦着脸上的泪点头。

    “秦铮兄,你怎么又来了?”谢云继看着秦铮,很不客气地表达对他的不欢迎。

    秦铮从英亲王妃和谢芳华身上收回目光,哼了一声,“这次爷负责去打山鸡,赔给你还不成?”

    谢云继撇撇嘴,“能劳动铮二爷大驾也是不易。还算你有些良知。”

    秦铮失笑,上前一步,勾住谢云继肩膀,对他道,“不过我受伤了,如今手无缚鸡之力。虽然打两只山鸡是无大碍,但是我怕我的华儿心疼。所以,这开始几日你就先自己给我们打些野味吧!待我的伤好个差不多了,再还你。”

    谢云继闻言顿感不妙,问他,“你要在我这里住几日?”

    “不是几日,总也要个十天半个月吧!”秦铮慢悠悠地道。

    谢云继顿时竖起眉头,“你可是大爷,我这里庙小,不敢盛你。你刚去法佛寺,法佛寺就起火了。若不是天下了雨,蔓延到这里来,我这片山林和别院也毁了。我最多容你住三日。”

    “如今花刚开,总也要花期过了。三日哪能够?”秦铮拍拍他肩膀,“你若是不愿意看见我,可以自己回你的府里。”话落,他不再理会他,伸手招呼谢芳华,“华儿,过来。”

    谢云继对秦铮瞪眼,不过显然也知道,这个霸道的人,除非自己走,否则赶也赶不走的。不过也很难有人让他愿意赖在一个地方。他如今被赖上了,不知道该不该觉得荣幸。

    谢芳华对于秦铮的霸道嚣张已经习惯了,瞪了他一眼。

    英亲王妃也习惯了她儿子的张狂霸道,骂了一句,“臭小子!”

    二人一起走了过来。

    “王妃!”谢云继给英亲王妃见礼。

    英亲王妃含笑地摆摆手,“出门在外,哪里有那么多虚礼。谢氏盐仓和忠勇侯府一直亲近,如今铮儿和华儿有了圣旨赐婚,英亲王府和忠勇侯府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谢氏盐仓和英亲王府的关系也就近了。我如今也跟着两个孩子出门散心,法佛寺失火了,只能来就近叨扰你些日子了。云继公子切莫嫌弃麻烦。”

    谢云继连忙道,“王妃来云继别苑,欢迎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弃麻烦?我虽然不太欢迎秦铮兄,但可是极其欢迎您的。”

    英亲王妃顿时大乐,“好孩子,我就爱听你这句话。比那些虚头巴脑的话语中听多了。”

    “外公、王妃、世子、华妹妹里面请!”谢云继也大笑,一番礼让下,独独漏了秦铮。

    秦铮也不以为意,如进自家的地盘一般,闲庭信步地往里走。

    谢云继带着众人跟在他身后。

    刚走十几步远,秦铮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瞅着谢云继,扬眉,似笑非笑地道,“吃一堑,长一智。如今这阵法布置得精妙高绝,是为了防我了?”

    谢云继眨眨眼睛,“秦铮兄如今还能轻而易举地进去吗?”

    “看来爷上次的确是将你得罪得狠了。”秦铮看着眼前,“唔”了一声,“可惜爷的功夫如今都提不起来了。你若是不关闭机关,就目前来说,十个我摞在一起,也是进不去的。若是强行进入的话,怕是会被里面的碎石软刀剁成肉酱。爷还没活够,还不想找死。”

    “我以为秦铮兄会不服气地试试。”谢云继道。

    “上次你那个阵法确实是破烂玩意儿,不禁看,也不禁折腾,这次这个的确精妙。爷是就事论事儿。”秦铮脸不红地道,“能拿命开玩笑吗?爷可是有老子娘有准媳妇儿将来还等着大婚生子的人。”

    谢芳华顿时忿了一声,撇开头。

    谢云继狠狠地挖了秦铮一眼,又气又笑,“一直就知道秦铮兄能屈能伸,今日算是见识到了。”话落,他不想让他痛快地道,“三年后能不能娶到媳妇儿,还是要另说。你可别得意得太早。华妹妹如今这副模样,可不止你一个人会来惦记。”

    秦铮脸色一沉,果然不痛快了,哼了一声,“谁敢惦记,先问问爷手里的剑。”

    “有不怕你的剑的人。”谢云继故意气他。

    秦铮顿时对谢云继拉下脸,“虽然现在爷的本事被封住了,闯不下你这个阵。但是,爷手里可不是没东西。你的谢氏盐仓还想不想继续赚银子了?不想继续赚的话,爷可以接手。”

    谢云继一噎,他竟然拿谢氏盐仓来威胁他?不过以他的能力,要夺了谢氏盐仓,也不是说着玩的,毕竟他是连皇上都拿他无可奈何的人。手里攥着的势力太多,想欺负谁就欺负谁。否则焉能在南秦京城横着走这么多年除了个四皇子外无人敢惹?

    秦铮见他不答话,算是心里舒服了些,对他道,“快些关闭机关!如今还下着雨呢!你是主人,我们都是客人。你如此因为我一个,让外公这般的客人在雨中淋着,可不是待客之道,有失谢氏盐仓继承人的风范和度量。”

    “好话都被你说了!到头来还成了我没有待客之道和风范度量了?”谢云继当真是被气笑了,做口舌之争也争不过个秦铮,只能对玲儿摆摆手,“玲姨,你去关闭机关。”

    “是!”玲儿本来见到崔荆,心里不好受,哭了半响,但被二人你来我往的斗嘴忍不住给逗笑了。跑去关了机关。

    秦铮在玲儿关闭机关的第一时间,迈步进了林子。

    “外公,王妃,请吧!”谢云继无奈地揉揉额头。

    崔荆笑着点头,看着走在前面的秦铮,少年如青竹,清俊秀逸,他偏头对英亲王妃问,“这个小子多大年岁了?”

    “今年十七,比华丫头大一岁。”英亲王妃道。

    “还是个少年,却这般能屈能伸,能言能语,虽然张狂,但是行事稳妥的本事。普天之下不多,也找不出几个来。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崔荆道。

    “荆叔叔,您可别夸他,他最不禁夸。”英亲王妃道。

    “该夸的地方还是要夸。但是也有一个缺点,就是刚过易折。”崔荆话音一转,见走在前面的秦铮脚步一顿,他道,“不过这一点也不怕,华丫头的柔韧足够能克制住他。他们两个,就现在看来,也是般配。”

    “臭小子,听见外公说的话了吗?”英亲王妃喊秦铮。

    “听到了!我以后多听华儿的。”秦铮语调愉悦。

    谢芳华撇嘴,她若是真能克制住他也就罢了。这副脾性,她怎么克制得住?不受他克制她就不错了。如今到底还是被他圈着呢。

    “以后的日子还长,孩子们的年岁还小。慢慢来吧!”崔荆又道。

    “正是!”英亲王妃笑着点头。

    一行人说着话,穿过林子,进了院落。

    谢云继的院落依然如几日前谢芳华来时一般,分外干净清幽。无多余人,依然只一个玲儿。厨房传来香味,显然是得到谢墨含的消息,谢云继吩咐后,玲儿便已经炖上肉了。

    “你们两个去厨房帮忙!”秦铮挥手,将林七和听言赶去了厨房。

    二人连忙应声,跑去了厨房。二公子不受这里的主人待见,他们一个作为昔日二公子的侍从,一个作为如今二公子的侍从,自然要多做些事情,免得也跟着不被主人家喜欢。

    “这里虽然是山野人家,但是房舍多盖了几间。足够住了。”谢云继逐一指了指一排房舍,安排道,“最左侧一间外公住,紧挨着世子住、然后我住、这正屋是内外两间房,王妃和华妹妹住。右侧房舍住侍书、听言以及华妹妹和王妃带来的婢女。”

    “爷呢?住哪里?”秦铮觉得谢云继真是该挨揍了,处处忽略他。

    “秦铮兄可以睡房顶!”谢云继笑道。

    “少来!爷就跟你一个房间了。我觉得,你作为华儿的堂兄,我作为她的未婚夫,我们需要好好沟通一番,今夜就促膝长谈吧!”秦铮丢下一句话,进了正屋。

    谢云继嘴角抽了抽。

    谢墨含对二人笑着摇摇头。

    一行人进了正屋。

    众人刚坐定,忽然一头鹰窜进了别苑,在屋顶盘旋了两圈,径直飞进了屋,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谢芳华,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谢芳华偏头一看,见它腿上绑着信纸,知道是言宸来的信笺。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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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动心

    屋中众人的目光都向谢芳华肩膀的苍鹰看来。

    苍鹰黑溜溜的眼珠往屋中几人身上转了一遭,然后,歪着头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对它笑了一下,伸出手,它顿时欢喜地跳到了她的手心。

    谢芳华伸手解下它腿上绑着的信笺,它有些不舍地离开她的手心,又飞回了她的肩膀上。

    秦铮忽然凑了过来,伸手去抓苍鹰。

    苍鹰顿时敏锐地离开了谢芳华的左肩膀,落在了她的右肩膀上,发出警惕凌厉让它勿进的声音。

    “你别吓它!”谢芳华瞅了秦铮一眼,伸手拦住他要再抓的手。

    “那你这封是哪里来的信?给我看看,我就不吓你的这个小东西。否则,爷如今正饿着呢,可以将它宰杀了炖肉吃。总够一碟下酒菜了。”秦铮缩回手,瞅着她手里的信。

    谢芳华顿时板下脸,“秦铮,你别得寸进尺!”

    “爷怎么就得寸进尺了?你和别人互通书信,暗通款曲,还不能让爷知道了?”秦铮不满地看着她。

    谢芳华眯起眼睛,“我不曾调查你的人,不曾打探你的书信,不曾搀和你背后的事情。你也不需要搀和我的事情。”

    秦铮也眯起眼睛,“爷的事情可从来没想过要背着你,是你自己不想知道。”

    “的确,我是不想知道你的事情。也没想你知道我的事情。”谢芳华扭回头,站起身,有些冷情地道,“你我虽然如今是有了婚约,但未来三年还长。秦铮,你真能保证我们能无风无雨地走过这三年?这三年,中间波折还是未知数。我劝你,一日不大婚,我们还是各自行事为好。免得夫妻不成,反而最后成了仇人。”

    “胡说!”秦铮恼怒地也跟着站了起来,秀眉竖立,“谢芳华,爷本来以为你的脑袋瓜子开窍了。如今看来还是一样的榆木脑袋。你当婚约是小孩子过家家吗?爷跟你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当爷的真心就这么不值钱,容得你践踏?爷说三年后娶你,就是能娶了你。你给我收回那些顾虑和乱七八糟的想法。从今以后,我的事情是你的事情,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还分什么彼此?”

    谢芳华慢慢地转过头,冷静地看着他,“秦铮,你理智一些,我现在不想和你争论什么。”

    秦铮冷笑,“你不想和我争论什么?在你看来,如今爷是无理取闹了?”

    “你的心意我懂,想法我也明白,你不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摊开真心,我也不曾要求你如何,更不曾想要践踏你的真心。”谢芳华眉目沉静,声音清淡却清晰地道,“换句话说,我不是不明白你对我的心意,只是如今的你,还不能让我安心。”

    秦铮顿时向前走了一步,靠近她,盯住她的眉眼,“你说如今的我还是不能让你安心?我做了这么多,竟然还是不能让你安心?那你说,我要如何做,才能让你安心?”

    谢芳华闭了闭眼睛,“不是你做得不够多,不够好,是我自己的问题。”

    秦铮抿起唇角,“你自己就将自己封困死在坛子里,自己不出来,难道连别人想进入的机会都不给吗?”

    谢芳华偏开头。

    “你说话!”秦铮沉怒地看着他,“你让我如何做,你才能敞开你的心?”

    谢芳华见他已经到了盛怒的边缘,蹙眉,揉揉额头,“你得给我时间。”

    “你要多少时间?”秦铮冷冽地道,“别告诉我你要三年。”

    谢芳华后退了一步,见他咄咄相逼,也有些怒了,刚要发作。

    英亲王妃忽然站起来,走到二人面前,一把拉过谢芳华,挡在她身后,对秦铮瞪眼,骂道,“混小子,你逼她做什么?爱情能是逼来的吗?你已经逼了婚约,让她应承了你,就不懂得细水长流慢慢来?温火慢炖懂不懂?非要惹她跟你怒,让她更烦闷你才算?我看你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才是真的没脑子的那个。”

    秦铮板着脸看着英亲王妃,不说话。

    “依我看华丫头说得明明就是对的,你们才相处了几日?两个人的脾性全然不一样。你向来喜好张扬,华丫头不喜张扬。两个人要慢慢接近,相处,磨合,融洽。哪有你这般咄咄相逼的?”英亲王妃伸手狠狠地拍了秦铮脑袋一下,“英亲王府是宗室,忠勇侯府是世家大族。皇室一直对谢氏敏感,你偏偏要娶华丫头。如今两府已经在风口浪尖上了。你若是不能在皇上那里请得圣旨,排除万难,让她现在就嫁给你。那么你现在以未婚夫的身份的确没资格要求她凡事都告诉你。毕竟你出身在英亲王府,不是一般的家世地位。”

    秦铮第一次被英亲王妃如此狠狠地打了一巴掌,皱了皱眉,对她气道,“到底谁是你亲生的?是我还是她?你怎么处处向着她?”

    英亲王妃被他气笑了,“你个小混蛋,不向着她难道要向着你吗?你也得有道理我才能向着你。日日混不吝的,我当初怎么生的你,若是能重新回炉重造的话,我早就想给你重造了。”

    秦铮闻言也被气乐了,伸手一把从英亲王妃伸手扯过谢芳华,没好气地对她道,“你的事情我不知道就不知道,你的信我不看就不看。但是你不准给我做红杏出墙的事情。”

    谢芳华依然有气,板着脸不理她。

    “你听到了没有?”秦铮霸道的问。

    英亲王妃看着秦铮嚣张的样子,恨不得再挥手给他一巴掌。

    谢芳华余光扫见崔荆、谢墨含、谢云继等人都看着,她头疼地道,“秦铮,除了你这个眼瞎的,还有谁会看着我好?你放心,我不是什么水性杨花的女子,不和你解除婚约一日,我不会和别的男人如何。”

    “你当真?”秦铮追问。

    “自然是当真!你当忠勇侯府的女儿是什么了?我懂得闺仪和规矩。”谢芳华憋着气道。

    “这还差不多!”秦铮算是找回了一半场子,嘴硬地道,“不过你休想解除婚约。”

    谢芳华实在忍不住,抬脚狠狠地踩了他脚背一下,拿着信纸向外走去。

    秦铮只不过皱了一下眉,伸手一把拉住她,“你要去哪里?”

    “做我的事情去!”谢芳华道。

    秦铮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信纸,慢慢地不太情愿地放开了她的手。

    谢芳华向外走去。苍鹰在她肩膀上一直歪着头瞅着秦铮,有些迷惑,又有些傲慢。

    秦铮凌厉地瞅了苍鹰一眼,那一眼微带杀气,那小东西立即缩回脖子,不再看他。

    “连个畜生也懂得狗仗人势!”秦铮不忿地跺了一下脚。

    英亲王妃到底是忍不住又伸手敲了他脑门一下,又气又笑,“多大的人了?这里多少人?你也不怕被人笑话?你可真是我生的好儿子!”

    “我不是您的好儿子谁是您的好儿子?难道您让我学我爹?多少年不敢碰您?”秦铮哼了一声,甩开脸,坐回了土炕上。

    英亲王妃一噎,笑骂道,“他是迂腐,脑子不开窍。但你与他是半斤八两。”

    秦铮撇撇嘴,身子向后一仰,躺在了炕上,闭上了眼睛,不再吭声。显然还是对于谁给谢芳华来的那封信心有郁结。

    “你们瞧瞧!他这个样子,如此不讨喜。愁死个人。”英亲王妃回转身,对几人道。

    崔荆捋着胡须笑。

    谢墨含叹了口气,不知道能说什么。他自小就认识秦铮,他一直以来就是这副脾性,而他的妹妹若是真正地养在忠勇侯府的深闺,那么也许会喜欢秦铮,但是秦铮呢,就未必看得上她了。如今妹妹在无名山待了多年,性情冷清,思维冷静是自然,反而秦铮缠上他,她却对他的感情不知如何对待。

    谢云继挑了挑眉,看着秦铮躺在土炕上,闷声不吭,心中顿时畅快了,早先被他弄的一肚子气也烟消云散了。

    谢芳华出了房间,来到房檐下。

    外面依然下着雨,虽然不大,但是分外地细密缠绵。

    空气中隐隐飘来雨中花香,山林内的院子里静谧宜人。

    她看着外面,轻轻吐了一口浊气,收回视线,低头打开了手中的信笺。

    信笺上写着两句话。

    第一句是,“我和燕亭已经到漠北,即刻动身赶往北齐。”

    第二句是,“秦钰并不在漠北军营,猜测应该是暗中回京了,七星被他带走了。”

    谢芳华顿时眯起了眼睛,盯住那“回京”两个字。

    如今距离除夕之夜还不足半个月,漠北戍边军中和北齐边境守军发生冲突之日正是除夕之夜,然后,秦钰孤身一人前往了北齐军营,后来经他彻查,死的那偷粮之人不是北齐国舅。两方和解。暗时间计算,他处理这样的大事儿怎么也要三五日。因四皇子的身份定然是不能造假的,这样的事情必须他亲自处理。也就是说,处理完事情之后,他就秘密离开漠北军营了?

    按时间计算,也就是离开最少七日了。

    是皇上下了密诏让他回京的?否则他怎么敢动身回京离开漠北军营?

    皇上提前下了密诏的话,难道是为了让他早先动身提前走一步离开漠北军营,避人耳目,以便摆脱某些想要他性命阻止他回京的人的杀手?

    今日皇上又明里透出口风,召回秦钰,给他一个名正言顺回京的机会。

    漠北距离京城关山迢迢,路程快慢受很多因素影响,多几天少几天又有谁会去深究?况且一路遥远,想深究也深究不来。

    这么说,言宸猜测得不错,秦钰的确是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按照他已经走了七日来算,那么,最少也走出三分之一的路程了。

    他竟然将七星也带来京城了。

    谢芳华攥了攥手中的信纸,在他带七星踏入京城之前,她一定要想办法救出七星。不能让他将七星带入京城皇宫,若是入了京城,入了皇宫的话,那么便不好救人了。

    她身上的伤再养个十日,应该也好了一大半了。

    十日之后的话,秦钰应该也就临近京城地界了。

    手中的信纸在她手中慢慢地化成灰烬,她松开手,灰烬落在院外,被细密的雨水淹没。

    她站在门口看着天空飘落的细雨,并没有立即进屋。

    玲儿打着伞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便看到谢芳华站在门口,这里是山林,雨落下是伴着风吹起的。有些清清凉凉的寒意,站得久了,连华贵的衣裙也染上了一层水汽。

    “小姐,您怎么站在这里?您身子不好,快进屋去!”玲儿来到门口,责怪地看着谢芳华。

    “没事儿!我身子骨没那么弱。”谢芳华摇摇头。

    “就算您想站在这里看风景,也该披上点儿披风。侍候您的婢女呢?真是不尽心!”玲儿向谢芳华身后看了一眼,没见到一个婢女陪着她,更是不满。

    谢芳华笑了笑,“是我不让她们跟着的,没有太冷。”

    玲儿刚要再说话,便看到了她肩膀处站着的苍鹰,再瞧她神色,有些冷峭,心细如发的她猜想她定有事情,便转了话,“这只鹰好特别。”

    “这是漠北雪山的苍鹰。”谢芳华笑了笑。

    “这种苍鹰是不是善于飞很远?”玲儿问。

    “是啊,它能日夜不歇能飞千里。”谢芳华道。

    “好了不起,一般的鹰也就是五百里地。”玲儿怀念地道,“曾经小姐也喜欢养鹰。”

    谢芳华扯了扯嘴角,她娘离开多少年了,这京中还有多少人记得,这天下还有多少人记得。也是不白活一回。

    “奴婢先将这饭菜端进屋去,您处理完事情,就快些进屋吧!”玲儿道。

    谢芳华点点头,“好!”

    玲儿端着托盘进了屋。

    谢芳华从怀中拿出信笺和便捷的笔,用笔在信笺上写了两句话,然后绑在苍鹰的腿上,对它轻轻柔柔地拍了一下,苍鹰有些恋恋不舍地蹭了蹭它的脖子,飞向了天空。

    谢芳华看着苍鹰飞向云层,淹没了黑影,她才慢慢地转回身,进了屋。

    屋中的崔荆和英亲王妃在聊天,谢云继和谢墨含在一旁陪着,偶尔说一两句话。秦铮则躺在土炕上,不响不动。

    谢芳华刚踏进里屋,便带进一股凉气。

    谢墨含皱了皱眉,问她,“怎么待了这么久?”

    谢芳华对他笑笑,虽然一身冷清,但是语调温暖,“多待了一会儿,不冷。”

    “快去炕上暖暖,土炕烧了火,热乎。”谢墨含道。

    谢芳华偏头看向土炕上躺着的秦铮,一动不动,不用想她也晓得他心里定然还在憋闷。本来不想理他,但见英亲王妃和崔荆对她看过来,她垂下眼睫,走到土炕前,伸手推了推他。

    秦铮随着谢芳华推他,他身子动了一下,但没吱声。

    谢芳华又用力地推了两下。

    “干嘛?”秦铮没好气地问。

    谢芳华瞥了他一眼,“我冷着呢,你让出一块地方给我。”

    秦铮不言声,躺着不动。

    谢芳华站在土炕边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秦铮往一旁挪了挪身子,嘟囔道,“在外面站了这么久不进屋,活该你冷。”

    这一句话虽然不好听,但到底是里面含着关心的味道。

    谢芳华忍不住扯动嘴角笑了,就着他让开的地方躺了下去。

    土炕上的确是热乎乎地,顿时驱散了些寒气。

    秦铮伸手准确无误地摸到她的手,攥在手里,给她暖着。

    谢芳华偏头瞅他,见他闭着眼睛不看她,她收回视线,也闭上了眼睛。

    “华丫头,你躺在上面暖一会儿就得,可千万别睡着,如今菜都端上来几样了。一会儿菜该便冷了。”英亲王妃见二人的样子算是达成一致和好了,心里松了一口气。想着以后他们二人若是再闹别扭的时候,她一定提前察觉苗头躲开。年纪大了,受不住。

    “嗯!”谢芳华低低应了一声。

    谢云继目光颇具意味地看着土炕上并排躺着的二人。

    谢墨含身后拍拍谢云继肩膀,温声问,“云继,你在想什么?”

    谢云继收回视线,对谢墨含一笑,眨眨眼睛,无声地道,“我在想,华妹妹是不是对秦铮动心了?”

    谢墨含一怔。

    谢云继扭回头,端起茶,抿了一口,不再说话。

    谢墨含看着他,好半响,才慢慢地转过头看向土坑上并排躺着那两个人,两人的中间,有一种奇异的安宁。早先爆发在这个屋中几个人面前的那一场争论似乎根本就不存在。他们中间,有一种各自为营却又在一起的和谐。他想着,妹妹动心了吗?也许不见得,但某些坚持的东西正在被软化是真的。

    过了半响,玲儿又端着一个托盘进屋,顿时满屋的炖肉香味。

    “唔,好香!”秦铮在土炕上懒洋洋地说道。

    “这是炖什么?”英亲王妃立即道,“的确是好香。”

    “一锅是山鸡,一锅是野兔。”玲儿笑着回话,“王妃和二公子若是觉得好吃,一会儿就多吃一些。”

    英亲王妃笑着点点头。

    谢云继以主人的身份对几人招呼用饭。

    秦铮坐起身,见谢芳华还躺着,伸手一把将她拽了起来,“如今天色还早,早早用膳,用完膳,随便你睡到什么时候。”

    谢芳华没什么胃口,但也随着被他拽起身,坐到了桌前。

    一顿饭吃得安然,众人都没说什么。

    饭后,谢芳华坐了片刻,又回到炕上躺下。秦铮也不做什么,陪着她继续躺着。

    “如今天色还早得很呢!”英亲王妃看着外面,“这一场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看这样的势头,最少要下今日一夜。”崔荆道。

    “荆叔叔,您与侄女说说,这么些年,您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侄女对您可是好奇得很。”英亲王妃笑着问崔荆,对他这么多年的经历的确是好奇的。

    崔荆笑着摇摇头。

    “是啊,外公,您就说说,我也想知道。”谢墨含也道。

    谢云继虽然没说话,但也看着崔荆。

    崔荆本不想说,但几人都好奇,他笑着道,“这十几年都做了什么,去了什么地方,若是说起来,那可是说来话长了。既然你们都好奇,我就长话短说吧!”

    几人都点点头。

    “当年雾黎山紫云道长游历到天圣,见了玉婉那丫头和谢英那小子一面,便窥测出了二人的命脉。本来他不想道破,但念在我是向道之人,与道有缘。便与我道破了天机。我起初不信,后来经历了些事情,便信了。求他破解之法,他说是命数如此,更改不得,若是更改的话,不止他会遭了天谴,而且与二人有牵连关联的至亲之人都会遭殃。后果不堪设想。”崔荆说到此,怅惘道,“也就是说老侯爷、我、我夫人、以及两府的儿孙都会遭难。也许还有比这更严峻的事情会发生。”

    英亲王妃抿起唇。

    “后来不久后,我夫人就去了。既然无更改之术,我也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何况,当时忠勇侯府和博陵崔氏联姻,英亲王府和清河崔氏联姻。皇上刚登基,根基不稳,急于立脚。争斗事情较多。我已经厌烦了争斗,再说家里的长子也已经成年立世。于是便决定跟紫云道长离开修道。”崔荆说得虽然简略,但众人都知道他下定这个决心,当时定然不易。不知道经历了怎样一番挣扎。

    “他先带我去了关外北齐,又转战到西蜀,后来又走了更远的地方到了岷凌、俞朔、封丽、海靖、祈兰……外域的魅族。”崔荆道。

    众人听到这里齐齐一惊。

    谢墨含讶异地道,“外公您竟然去过外域的魅族?”

    英亲王妃立即道,“就是那个无忘和尚出身的那个外域魅族?十万里之遥?”

    谢云继的目光动了动,放在桌案上的手轻轻地叩了一下,没说话。

    “你们没听错,我最远的地方的确是到过外域魅族。”崔荆点点头,苍颜白发染上一抹苍凉,“我一直以为紫云道长是为了游历而想要走过名山大川,但到了魅族我才知道,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去魅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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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主谋

    谢芳华本来想睡了,但是听到崔荆提到“魅”族两个字,顿时睁开了眼睛。

    秦铮眼皮动了动,睫毛颤了颤,握着谢芳华的手捏了捏,也同时睁开了眼睛。

    “当年魅族如何?”英亲王妃问崔荆。

    “魅族啊……”崔荆叹了口气,不堪回首地道,“千里荒凉。除了我们,满目是血色,无一活人,无一活物,无一活草。”

    英亲王妃顿时一惊,屋中的几个人也同时被惊住了。

    “怎么会这样?魅族在当年果然是被灭族了?”英亲王妃有些难以置信。可以想象千里荒凉满目血色无一活人无一活物无一活草是什么样。

    崔荆不再说话,即便过去二十年,他还是不想回顾。

    “紫云道长是何方人士?他为何要去魅族?”谢墨含看着崔荆,问出了关键。

    崔荆沉默片刻,说道,“紫云道长出生在魅族,自小离万里关山被人带走修道。后来定局在了海山之巅的雾黎山。他修行多年,道法高深,窥探出天机,魅族会灭,为救魅族。他离开了海山之巅,赶回了外域。到头来还是去晚了一步。”

    “原来紫云道长出身在魅族!”谢墨含讶异片刻,“外公,如今紫云道长在何方?”

    “紫云道长仙逝了。”崔荆道。

    “修道之人不是可以长生不老吗?怎么会仙逝?飞登成仙了?”英亲王妃立即问。

    崔荆笑了笑,“傻丫头,世间哪里有什么长生不老?”

    英亲王妃被崔荆骂了一句傻丫头,顿时也笑了,她有多少年不曾被人这样骂傻丫头了。

    “修道之人,修的是心,是境,是悟,是透。”崔荆慢慢道,“紫云道长虽然道法高深,登峰绝顶。但因为屡次窥破天机,且又做了一件逆天之事,终究是得了上天的反噬。仙逝了。”

    “他做了何逆天之事?”一直没说话的谢云继问。

    崔荆看了谢云继一眼,摇摇头,“不可说!”

    谢云继住了口。

    “紫云道长是何时仙逝的?难道就仙逝在了魅族?”英亲王妃记得当年她仿佛远远地见了一面那位道长,寻常道士一身灰袍,他却是一身紫袍,真如天上的仙人。那时候,都传扬,崔荆是被仙人点化带走了。

    “我们从魅族回到了雾黎山之后不久。”崔荆道。

    “紫云道长仙逝后,您就待在雾黎山了?”英亲王妃从没听说过雾黎山是何地方,就她猜测,应该是东海上的一座仙山。

    “紫云道长仙逝后,我便接替了他,看守雾黎山。”崔荆叹了口气,“后来又识得了一些道友,这么多年便一直钻研道法。”

    “您早先说在青云之山和一道友摆八卦观星阵,恰巧窥到了南秦京城的天象。南秦星移斗转,星海纵横,霞云失色,火烧天峰。这是大凶之兆。您才回了南秦?”英亲王妃总觉得隐约中崔荆隐瞒了什么没对他们透露。

    “是啊,我当时只参悟了前半个星卦,道法太浅,没参透后半个星卦。于是,便启程回来走一遭。”崔荆还是这样的原话。

    “如今您走这一遭,可是发现了什么?参透了吗?”英亲王妃又问。

    崔荆捋了捋胡须,“应该就是今日这一场大火吧!南秦因这一场大火要风云色变。自古以来,天日大变无非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星主轮换,一种是江山动摇。”

    英亲王妃抿了抿唇,“皇上还正当壮年,在位最少还有十年时间。”

    崔荆点点头。

    “那么就是江山动摇了。”英亲王妃叹了口气,“荆叔叔您道法是极其高深的。您观测星云没错,这一年来,南秦暗潮涌动,十分不平静。”话落,她顿了顿,看了谢墨含一眼,“江山动摇也有可能。”

    谢墨含垂下眼睫,没说话。

    谢云继向土炕上飘过去一眼,见秦铮和谢芳华虽然安静地躺着,但闻不到二人均匀的呼吸声,知道二人并没有睡着。谁人都知道,这江山若是动荡,那么就是谢氏和皇权。

    “走吧!我们去别处待着,我们在这里,这两个孩子也不能睡着。”崔荆站起身。

    “荆叔叔您今日刚奔波进京吧?侄女虽然想多和您唠唠,但是碍于您一路劳累,可不能累坏了您。您这回回来,怎么也要多待些时日,我要找您唠嗑来日方长。今日您就去房间里歇着吧!”英亲王妃也站起身。

    “也好!”崔荆点头。

    “我送您过去您的房间!”谢云继也站起身。

    “一起过去吧!”谢墨含也站起身。

    三人说走就走,转眼便出了房门。

    英亲王妃看了一眼坑上躺着的二人,缓步走出里屋。

    侍画、侍墨、侍蓝、侍晚、翠荷、翠莲都守在中屋,见英亲王妃出来,齐齐给她见礼,问她可是休息。

    “今日折腾一日,我也累了,也睡一会儿,这里清静,不会有什么杂事儿琐事儿打扰。你们也不必守着,去歇着吧!”英亲王妃对几人摆了摆手。

    几人点点头,都退了下去。

    山野的院落里面都是土炕,里屋是土炕,中屋也一样。

    英亲王妃伸手摸摸土坑,一样被烧得温暖热乎,她也躺了上去。

    内外屋静了下来。

    英亲王妃今日被惊吓了一番,如今折腾这一日,到底是累了,躺下不多时,便睡着了。

    里屋那二人都是耳目好使的,很快就听到了外面传出的均匀的呼吸声。

    秦铮偏过头,凑近谢芳华耳边,悄声道,“你猜测外公没说出的那些隐情是什么?”

    谢芳华好笑,伸手推开他,“我哪里能猜测得到?说话就好好说,我耳朵没聋,听得见,你靠这么近最什么?”

    秦铮撇撇嘴,“你气了爷一番,爷还不能离你近点儿补偿了?”

    谢芳华用鼻孔哼了一声,他提出无理要求,她自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补偿什么?

    “我猜测外公回来,与你有关。你信不信?”秦铮到底是被她推开没再凑过来。

    谢芳华心思一动,“怎么这样说?”

    “感觉!”秦铮道。

    谢芳华失笑,“铮二公子,靠感觉是做不得数的。你怎么知道外公回来不是为了漠北的舅舅,或者我哥哥,再或者忠勇侯府和博陵崔氏?”

    秦铮“唔”了一声,沉默片刻,对他道,“爷若是说爷当初也差点儿入道,你可信?”

    谢芳华闻言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就秦铮这般忒入世俗的人,怎么能入道?普天之下,他相信没有他没玩过的东西。当然,除了女人,似乎是真的没有。不过除了这一点洁身自好外,该涉猎的地方他应该是都涉遍了。视世俗于无物。哪里能是修道之人?

    “曾经,有人说我有道根,但是无道缘。”秦铮低喃了一声,“原因就是,姻缘劫是我的情劫,我能过得了六欲之关,唯独过不了情劫这关。”

    谢芳华微怔,仔细地瞅着他,秦铮虽然是个俗人,但有时候也是个雅人。虽然混行与俗世之中,但是却偏偏游刃有余与俗世之外。到也有些道理。

    “我的情劫就是你啊!”秦铮伸手勾起她一缕发丝,轻叹了一声。

    谢芳华挥手打掉他的手,“少胡邹八扯。若是你的情劫是我,那么我的情劫是谁?”

    “你的情劫自然是我,哪里还能有旁人!”秦铮放下手,轻轻哼了一声,“爷说过,你这一辈子只能属于我。不能一生一世,那么就皇土为被,黄泉为路,地底下见。”

    谢芳华听到他懒洋洋的口气说着令人寒彻骨的话,不知道这话是该当做甜言蜜语听,还是该当做威胁来听。总之,听了是浑身不舒服。皱眉道,“秦铮,你若是能不阻隔我要做的事情,那么,也许,三年后,我嫁给你也说不定。”

    秦铮扬眉,“什么叫做不阻止你做的事情?”

    谢芳华看着他,不答话。

    “那你总该告诉我你要做什么事情吧?只有你告诉我了,我才能为了你真的不阻止。”秦铮盯着她。

    谢芳华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被气笑,绕来绕去,原来他还是想套出她的东西。她板下脸,“你少再打这个主意,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不可能。”

    “就不能有万一的可能让你告诉我?”秦铮有些受伤地看着她。

    谢芳华撇开脸,沉默了一下,又转回头,闭上眼睛道,“除非你能让我信服。”

    秦铮笑了笑,转过脸,也闭上了眼睛。

    谢芳华以为他不会说什么了,毕竟信服这两个字太广泛了,何为信服?是信还是服?

    不想他沉默半响,却说道,“会让你信服的。”话落,又补充道,“总有那么一日。”

    谢芳华睫毛动了动,不再言语。

    又过了半响,二人都齐齐地睡了。折腾这一日,实在是累卷了,尤其是秦铮,他中了谢芳华特制的软筋散,又运功抗衡,之后又中了一掌,大伤元气。支撑了这一日没倒下,也算是他的本事了。

    外面依然飘着细密的雨,不大不小,却看不出停的势头,缠缠绵绵。

    谢墨含和谢云继将崔荆送去了西房后,一起进了隔壁的房间一边谈事情,一边下棋。

    这里山林清幽,别院宁静,似乎脱离了尘世。

    相比这里,京城便不那么安静,不但不安静,反而京中一时间人心惶惶。

    法佛寺失火的消息在着火的第一时间,便传遍了南秦京城大家小巷,方圆百里。

    法佛寺是南秦第一大寺,建立千年以来,只发生过两次大火,一次就是两百年前的大火烧没了半个佛寺,回绝大师在火中圆寂。第二场大火就是今日了。

    法佛寺一直香火鼎盛,被南秦上下誉为圣佛寺。每隔三年,普云大师都会开坛讲佛法,遇到哪里大灾荒,法佛寺会派人去广施善粥。是以,受天下百姓推崇。

    今日,法佛寺突然失火,且大火势头凛冽,直接烧红了北方半边天空。

    一时间,京中无人不惊。

    许多百姓们自发组织想要上山救火,刚到城门口,便接到皇上的旨意,下旨关了城门,任何人不准出城。违者以重罪论处。

    百姓们更是心惊,难道就让大火这样着下去?天干物燥,若是大火借着风向烧到京城怎么办?

    正当人心躁动之时,便看到皇上、英亲王、谢世子、左右相车马出了城,奔赴法佛寺。

    望着北方的天空,不知怎地,一则流言在京中悄悄地以极其迅速的速度在京中蔓延。

    那就是,谢芳华去法佛寺祈福,因身上的邪气,污了佛祖圣灵,天降大火,要烧了她。

    这种传言极其快,似乎眨眼之间,便传遍了京中的大街小巷,老弱妇孺皆知。

    结合她因血光之灾大病多年缠绵病榻的说法,这一场大火突然降临,几乎无人不信。

    就连宫里,都传入了这样的说法。

    秦怜在皇后宫里来回打转转,急着央求道,“皇婶,您就让我出宫去法佛寺看看吧!我实在不放心我娘、哥哥和芳华姐姐。”

    “怜儿,不是我不让你去,你去了也无用,帮不上什么忙。你且宽心,皇上、王爷、谢世子都去了。他们定然能平安。”皇后温和地看着她,冷静地道,“你娘将你交给我,越是这种关头,你才更不能乱跑。你的安全也极其重要。万一你娘没事儿,我放了你出去,你出了事情,可怎么办?”

    秦怜嘟起嘴,急躁地道,“外面哪里来的那传言,实在是可恨,怎么会是芳华姐姐引起天降大火?这言论实在是荒谬。”

    皇后抿起唇,想了片刻,点点头,“大火刚起不久,连宫里竟然都有这样的传言了。只怕是有人在背后作怪。”

    “那您快派人查查,到底是何人作怪?”秦怜焦急且发狠地道,“若是被查出来,我一定饶不了那作怪之人。”

    皇后点点头,叫来一个小太监,对他吩咐了一声。

    那小太监连忙应声,得了吩咐,出了凤鸾宫。

    秦怜不能离开,依然是坐立难安。

    皇后看着秦怜,想着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放在自己身边养了多年,若说孝顺,她也是极其孝顺,与她的儿子秦钰不相上下,她被摔伤了腿,她也是又哭又急。但到底有一种感觉,那是血脉亲情,她强求也是求不来的。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那小太监回来,对皇后道,“传言是从宫外传进来的,如今人心躁动,惶惶凄然,遍地都是这股传言,无从查起。”

    “无从查起也要查,总能查到源头!就不信这小小的京城能有人手眼通天,连皇家也查不出来的事儿。”秦铮恼怒地瞪着小太监,发狠地道,“一个一个地给我查。查出来有赏,查不出来,你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那小太监吓得意哆嗦,“郡主,若是真要大动干戈查的话,也不是不能查出来,但可能会闹出大动静。”

    “闹出大动静怕什么?再大的动静能比得过法佛寺都快被大火烧没了的动静大?”秦怜抬脚踹了他一脚,“现在快去查!”

    小太监看向皇后。

    皇后知晓秦怜虽然性情里有淘气的一面,但是在她面前向来端庄稳重,今日也算是逼出了她的性情,到底是急了。换位想想,若法佛寺里面如今待着的人是她的娘、哥哥、未来嫂嫂,她也会坐不住。更何况,这么多年,英亲王妃待她不薄。她挥挥手,“去吧!弄出动静就弄出动静了,务必要查个清楚明白。看看到底是谁在京中散步传言。”

    “是!”那小太监得了懿旨,不敢耽搁,立即出了凤鸾宫。

    秦怜感激地看着皇后,走过去抱住她,“皇婶,您真好。”

    皇后见她软软的小身子扑到她怀里,虽然再没有小时候的奶香了,到底是有一股少女的清香。她抚养她多年,毕竟是感情深厚,儿子虽然教养在身边,但是不住在她的凤鸾宫,与她分开住,大多数时候,深宫寂寞,都是这个小丫头与她为伴。她心里明明知道,若是她养在英亲王府,那么一定是比在深宫里被养着快活,但因为她有私心,栓了她在身边,拘束了她的天性。如今为她只做了这么一件事儿,便让她如此感激,也让她看着她有些心酸。

    秦怜抱着皇后,似乎寻找温暖,半响没离开。

    皇后看着她,沉默片刻,摸着她的头低声问,“怜儿,你怪不怪皇婶将你拘束在身边,养在这宫里?”

    秦怜摇摇头,“我怎么会怪皇婶呢?若不是皇婶将我教养在宫里的话。我若是养在英亲王府,估计就变成跟我哥哥一样人人惧怕的小魔王了。”

    “当真?”皇后问。

    秦怜放开她,退出她怀抱,认真地看着她,“自然是真的。宫里长大有宫里长大的好处,皇婶这么多年一直没亏待我,秦钰哥哥一直将我这个堂妹当做亲妹妹,对我是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比秦铮那个破哥哥强多了。”

    皇后失笑,“英亲王府自由,若是养在英亲王府,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人拘束你。可是在这深宫就不同了。你出宫一趟也都是有次数的。”

    “小的时候,我是觉得皇宫不好,就跟圈在不见天日的牢笼里一般,十分向往宫外。如今长大了,渐渐地习惯了皇宫的一草一木,觉得也没什么不好。这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人人恨不得当做我,天下多少人羡慕我被您教养在身边的福气,我若是再自卑自怜,庸人自扰,实在无趣。”秦怜道。

    皇后温柔地拍了拍她,“你的名字是你哥哥取的,你可知道?”

    秦怜顿时在睁大眼睛,“不是我父王取的?”

    皇后摇摇头,“不是。是你哥哥秦铮。”话落,见她不敢置信,她笑着道,“你哥哥那时候刚刚会说话识字。你出生的时候,他十分高兴。你父王本来给你起了名字,但是你哥哥执拗地捧着一本书,指着上面的一个字,非要让你叫这个字。”

    “原来都怪他,我说我怎么这么可怜呢!”秦怜道。

    皇后失笑,“你的怜可不是可怜的怜。而是怜惜,爱怜。”

    秦怜哼了一声,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不过她刚笑出声,又想起法佛寺的事情,顿时收起了笑。软黏黏地依偎着皇后靠在她身侧。

    皇后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担心,不再说话。

    又半个时辰后,如意进了内殿,忧心地道,“皇后娘娘,我看北方天空火红一片,法佛寺的大火似乎越烧越烈了,僧人们看来扑不灭,尤其今日还有风。”

    秦怜腾地坐起身,“我也出去看看。”顿时跑了出去。

    皇后看了一眼如意,对她有些恼意,“快来扶我出去。”

    如意顿时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件事情,怜郡主自然是十分担心英亲王妃和铮二公子的,她咬了咬唇,有些懊悔地连忙扶着皇后下了塌,出了殿门。

    秦怜跑出内殿,果然见北方天空红透了半边天。她脸色刷地一白。

    皇后由如意扶着来到秦怜身边,对她道,“皇上和你父王都去了,谢世子也去了,左右相据说也跟去了。法佛寺失火是后山林,又是白天,顶多损失了寺庙而已,应该是烧不到人。你且放心。”

    秦怜也知道无论怎么着急都不抵用,只能抿着唇点点头。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早先那小太监跑了回来,看了一眼秦怜,对皇后道,“娘娘,散布谣言的人查出来了。”

    秦怜立即问,“幕后主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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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拿人

    小太监听见秦怜问话,看向皇后,等她示下是不是要当着怜郡主的面回话。

    “怜郡主等同于本宫,当着她的面说吧!无碍。”皇后看了秦怜一眼,发了话。

    小太监点点头,回禀道,“是永康侯府。”

    “什么?”秦怜顿时竖起眉头。

    皇后蹙了蹙眉,沉着地问,“你确定查得清楚明白了?的确是永康侯府?”

    “是永康侯府,奴才动用的是您的近卫司,您知道,近卫司不轻易出手,一旦出手,便不会出错。”小太监道。

    “竟然是永康侯府!”秦怜猛地跺脚,“我明白了,定然是燕亭离开,永康侯府找不回而已,一直怀恨在心,去忠勇侯府闹了两次,忠勇侯府不搭理,又追去了玉女河畔,被我哥哥命人扔了出去,我说这些日子怎么消停了呢,原来是在打这个主意。可恨!”

    皇后面色凝重,对小太监问,“可是拿到了证据?”

    “拿到了!”小太监谨慎地道,“奴才早先就说若是彻查,一定会闹出动静,如今法佛寺虽然依旧大火不灭,京中已经人心惶惶,但是,不少人还是耳聪目明时刻警醒着的。奴才查人的时候想着总归会惊动人,于是当查出之后,便顺势将传话那人给抓了。那人是个婆子,是永康侯夫人的陪嫁。”

    皇后点点头,“既然拿了人,那么就看好了。别让她死了。”

    “是!”小太监垂首。

    皇后偏头看向秦怜,只见秦怜一脸的怒意,她宽慰道,“既然知道谁是主谋,也拿了人证。你也无须再生怒。待你娘和哥哥以及忠勇侯府的芳华小姐平安回来后,定然会找永康侯府讨个说法。”

    秦怜点点头,担忧地看着北方天空。

    皇后对那小太监摆摆手,“派人去法佛寺打探一下,法佛寺的火是不是控制不住?”

    小太监应诺,匆匆退了下去。

    “娘娘,今日风大,您穿得单薄,不能在院中就待。染了寒热之症就麻烦了。奴婢扶您回殿内吧!就算您和怜郡主待在这里看着,也是帮不上忙。”如意小心翼翼地开口。

    秦怜转回头,“皇婶,让如意姑姑扶着您进殿吧!我在这里待一会儿。”

    “我陪着你。不冷。”皇后摇摇头。

    “那奴婢去给您和郡主拿一件披风。”如意知道怜郡主不进殿,皇后也不会进殿,伸手招来一个宫女扶住皇后,她跑去了内殿。

    秦怜看了一眼皇后的腿,有些不忍心,“我不看了,如意姑姑说得对,就算我们在这里着急也只能是干看着。还是回内殿等消息吧!”

    皇后摸摸她的头,这孩子对她还是有心的,北方天空红成那样,指不定大火烧成了什么样。她也不想和秦怜干站在这里,点点头。

    秦怜扶着皇后往内殿走。

    二人刚走到殿门口,身后的风忽然停了,天空有簌簌的雨滴飘落下来。

    皇后和秦怜齐齐一怔,同时回头,便看到了身后已经下成了细密的雨帘。

    雨飘下,开始的时候有些小,不出一会儿,便大了起来,细细密密,连绵不绝。

    如意捧了两件披风从内殿出来,也看到天空竟然落雨了,不由得呆住了。

    这样的初春伊始,天气躁干,按理说,是不该下雨的。哪怕是春雨,也没有这么早来。

    可是外面下着的天空上飘着的的确是雨。

    过了好一会儿,秦怜才欢喜地拉住皇后的手高兴地说,“皇婶,您看见了吗?下雨了,下雨了。”

    皇后回过神,忍不住笑了,“我有眼睛,且眼睛还不花,这么大的雨,就在我面前,我怎么能看不见?”

    秦怜“唔”了一声,“这样大火就能熄灭了,希望这雨下得再大一些。不知道法佛寺如今情形如何?”

    “皇上、你父王等人离开的功夫不大,法佛寺距离京城虽然不远,但也不近。他们现在怕是还没到法佛寺。别担忧,你哥哥是个鬼灵精,他宁可躲开不救火烧了整个法佛寺,也不会让自己被火烧伤。”皇后宽慰她。

    秦怜点点头,“那个恶人,的确是这样。”话落,还是忍不住担心地道,“我是怕有人趁机作乱。主要是担心我娘。”

    “王嫂可不是寻常女子。她嫁入英亲王府时,清河崔氏就给她配了一只隐卫。”皇后拍拍秦怜的手,“更何况大婚之后,王爷又给了她一支隐卫,她前往法佛寺,自己也调派了随扈府兵。就算有人作乱,也不会拿捏不住。”

    “这样说来我是白操心了!”秦怜顿时笑了,到底是展颜了些。

    “你以后啊,也是个操心的命。”皇后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秦怜对皇后俏皮地吐吐舌头。

    如意见二人站在殿门口,没有回屋的打算,便将披风给二人披上。

    二人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雨,齐齐想着,若没有这一场及时雨,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又过了半个时辰,小太监回来禀告,“皇后娘娘,怜郡主,奴才查到消息,法佛寺的大火熄灭了,京中的女眷们无人伤亡,只是铮二公子似乎受了伤。”

    “他受伤了?”秦怜心里一紧。

    小太监生怕怜郡主再发脾气着急,连忙道,“虽然是受伤了,但是似乎无大碍。”

    “被烧伤了?”秦怜追着问。

    小太监摇头,“有人趁大火作乱,要刺杀王妃和铮二公子以及忠勇侯府的小姐,铮二公子据说是被那刺客打了一掌,其他人无碍。”

    “秦铮何时这么废物了?那刺客很厉害?”秦怜皱眉,哥哥也不叫了。

    “咱们的人没探听到具体消息,只知晓了个大概。似乎是法佛寺戒律院的无忘大师趁着大火刺杀铮二公子。后来右相府的李公子赶去,救了铮二公子。”小太监道。

    “法佛寺的和尚竟然敢背地里搞刺杀?真是该死!”秦怜恼怒地问,“抓到人了吗?”

    “李公子抓到人了,但是无忘大师死了。”小太监道。

    秦怜心口有一股浊气,“什么天下第一佛门圣地,原来内里是藏污纳垢!戒律院的大师竟然暗中刺杀英亲王府的公子!真是活腻歪了。”

    小太监垂着头,不再搭话。

    “皇上呢?人马可到法佛寺了?”皇后也觉得原来法佛寺出了内鬼作乱,实在有些危险。

    “皇上的人马刚到法佛寺。”小太监道。

    皇后对小太监摆摆手,“你下去吧!”

    小太监退了下去。

    “既然无伤亡就是好事儿。”皇后对秦怜道,“你也不用担心了。”

    秦怜点点头,思索道,“法佛寺那边一着火,京城这边永康侯府就放出芳华姐姐的污浊圣佛的消息。皇婶,您说这火是不说永康侯府作乱放的?想要害芳华姐姐,连哥哥也恨上了。”

    皇后面露端凝,低声道,“这种事情要查个透彻,不能依靠猜测。是不是永康侯府放的火,还是另外有人作乱,都要仔细地查明白。皇上、王爷、谢世子既然都去了法佛寺,定然是要追究这件事情的,我们妇道人家,就不要胡乱揣摩了。”

    秦怜点点头,只要是她娘、哥哥、谢芳华三人都没事儿,她也就不担心了。

    二人又在门口站了片刻,进了内殿。

    大约响午时,法佛寺又传回消息。

    小太监在外面禀告,“无忘的尸首本来抓住了,但在皇上到法佛寺的时候,竟然趁接驾的功夫悄无声息地从达摩堂大殿佛祖佛像的密道下丢了。英亲王妃拿捏住了两个杀手,一个是死士,一个是假和尚。那个死士的身上竟然找到了一颗墨珠,脚下有柳条的纹理。那个假和尚被拷问出来,是受谢氏长房的人指使,要害了芳华小姐,毁其容貌。”

    秦怜听罢睁大眼睛,“你说什么?那死士身上竟然找到了一颗墨珠?”

    “是,内卫是这样禀告的,郡主您没听错。的确是从死士身上找到了墨珠。”小太监回话道,“就是几位皇子王孙以及谢世子和燕小侯爷身上才有的墨珠。普天之下,只有十个。”

    秦怜立即看向皇后。

    皇后的脸色更是凝重,“怎么会有墨珠?难道是几位皇子王孙何人指使的那死士?”

    “那死士已经死了,是其身上找到的墨珠。并不能确定皇子王孙任何人是主谋。如今皇上正在逐一彻查呢。”小太监道,“只能确定那死士应该是与几位皇子王孙有牵扯。”

    皇后点点头,“你说那假和尚受谢氏长房的人指使,要害了芳华小姐,毁其容貌?”

    小太监点点头,“这个准确无误,当时皇上亲审,王爷、左右相、谢世子等人都在场。”

    “好一个胆子大的谢氏长房!”秦怜冷笑了一声,“同出一脉,竟然如此对一个弱女子下毒手,他们也不怕天打雷劈。”

    皇后看了一眼秦怜,不太明白忠勇侯府的小姐怎么短短两次见面就让她喜欢至此。就她所知,这么多年,这孩子可是个小人精,虽然和宫里的公主们关系都极好,但也都保持着三分疏离。但是对谢芳华就不同。让她疑惑到底是因为她是秦铮看中的女子,还是因为谢芳华本身让她喜欢。她压住想法,问道,“既然查出来是谢氏长房,对谢氏长房如何处置?”

    小太监道,“皇上已经下旨,命五千御林军围困住了谢氏长房的府邸。等待处置。”

    皇后点点头。

    “如今谢氏长房已经一片鸡飞狗跳了。”小太监话落,又道,“自从娘娘命奴才彻查散步谣言之人,奴才命人擒住了永康侯夫人陪嫁那婆子,永康侯府的人也坐不住了。”

    “怎么个坐不住法?”皇后问。

    “奴才打探到,永康侯夫人似乎要进宫来见您。”小太监道。

    “人若是来了,命人挡在宫外。就说本宫今日谁也不见。”皇后吩咐。

    “是!”小太监垂首。

    “关于墨珠之事,是如何彻查的?”秦怜板着小脸问。

    “皇上当时查了在场的铮二公子、谢世子、八皇子,又将三皇子和五皇子叫去了法佛寺。”小太监看了皇后一眼,见她听到三皇子和五皇子时立即立起了耳朵,他摇摇头,“这五人身上都有墨珠,墨珠并没有丢失。暂时排除了牵扯。”

    皇后有些失望,“那其他人呢?本宫记得墨珠一共十个。除了这五人,另外还有岭南裕谦王的两位公子,以及英亲王府的大公子秦浩,再就是永康侯府的小侯爷燕亭,以及钰儿。”

    “英亲王府的大公子在昨日就被皇上派了差,去剿匪了,不知何时归来。其余人都远在数千里外。不是一日两日能赶回来的。暂且还追查不了。”小太监话音一转,“不过皇上已经下了旨意,说下个月是英亲王的寿辰,请岭南裕谦王带着两位公子进京给王爷贺寿。”

    “自从皇上登基,裕谦王去了岭南的封地后,再没进京。这一回皇上是要招裕谦王进京了。”皇后怔了怔,立即急迫地问,“那钰儿呢?关于钰儿,皇上可有旨意?”

    那小太监闻言立即笑了,作揖道,“奴才恭喜娘娘,皇上已经传出了话,说四皇子在漠北立了军功,如今又赶上墨珠之事,经英亲王、左右相附和同意,让四皇子拦截住燕小侯爷,即日起回京。只不过圣旨要明日才下达下去。”

    皇后本来坐在踏上,闻言腾地站起身,因她腿不好,险些栽倒,被秦怜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才免于栽倒,秦怜正惊吓的空档,却见皇后仿佛不知道疼一般,盯着小太监欢喜地问,“真的?你说皇上真传出话了?”

    “奴才怎么敢说胡话糊弄您?皇上是真这样说。据说当时三皇子、五皇子的脸都变了。”小太监立即道,“娘娘您可得注意些,别因为太高兴而不顾及身体,否则四皇子回来见到您腿伤不能走路,肯定要伤心一番的。”

    “怜儿,你听见了吗?皇上终于吐口了,钰儿就要回来了!”皇后紧紧地握住秦怜的手,激动得不能自己。

    秦怜也十分高兴,欢喜地道,“皇婶,我长着耳朵呢,且耳朵好得很,听得清楚。是皇叔终于松口放秦钰哥哥回京了。这可真是大好事儿。秦钰哥哥回来,又有人陪着我玩了。”

    “你呀,就知道玩,都多大了。可该议亲了。”皇后欢喜地敲了秦怜脑门一下。

    “我才不要。要议亲的人也不该是我。应该是秦钰哥哥。秦钰哥哥跟我哥哥一般大,算起来,比我哥哥小半个月而已。”秦怜嘟起嘴。她可不想这么早就议亲嫁人。

    “是啊,钰儿是该议亲了。等他回来,我就好好地摘选些闺阁小姐,让他好好选。”皇后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由秦怜的婚事儿说到了秦钰的婚事儿。

    秦怜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想着秦钰哥哥未必想这么早议亲。不过世间的事情也说不准。本来她以为她的哥哥秦铮清心寡欲的模样,这么多年脾性古怪,除了个听言不让婢女近身,以为一辈子会打光棍,让他娘愁翻天,谁知道他却是突然之间又有了婢女又有了准媳妇儿,脑子像是开窍了一般,如今是整天围着她的婢女和未婚妻转。虽然没让她娘愁翻天,但是让皇叔愁翻了天。

    “如意,给小方子看赏,要重赏!”皇后欣喜之下,吩咐如意给小太监重赏。

    如意也欢喜不已,四皇子走的这大半年来,娘娘是日也思,夜也念。一日日担心不已,不得安宁,如今四皇子要回来了。这可不就是天大的喜事儿?她连忙从柜子里拿出一锭足足有五十两的大元宝递给了小太监。

    小太监顿时眉开眼笑,接过元宝,“奴才谢娘娘重赏。”

    “你做事儿利索,好好干,本宫亏待不了你。”皇后笑着摆摆手,“下去吧!”

    小太监连忙应声,告退着退了下去。

    皇后又欢喜了片刻,才冷静了下来,拉住秦怜问,“这一路关山迢迢,钰儿可怎么回来?别看倚翠宫和玉芙宫那两个贱人和贱人生的皇子这么长时间行事低调夹着尾巴没弄出动静来。那是他们拿准钰儿没这么快回来,是想要想个妥当的办法将他永远地留在漠北。但是如今不同,钰儿在漠北立了军功,又因为墨珠之事,皇后招他回来了。他们岂能让他顺利地回京?这一路上指不定有什么障碍和杀手等着他呢。”

    “娘娘您且宽心,皇上既然下了圣旨,召回咱们四皇子,定然是心里有考量。不会让他困难重重的。”如意低声劝说,“奴婢看皇上前几日就有让四皇子回来的打算,没准密函早就传递漠北去了呢。只不过如今是趁机下了圣旨告知天下而已。”

    “你是说……”皇后一怔,看着如意。

    “奴婢说得就是这个意思。奴才跟随您进宫,在宫里伺候您多少年,就看了皇上多少年了。皇上的心思虽然深,但是在您面前还是宽松几分。奴婢是前几日看着皇上有那个意思。只不过没吐口而已。毕竟四皇子也是皇上喜爱的皇子。”如意道。

    “我怎么不曾发现?”皇后有些不确定。

    “自从四皇子走后,您一直心心念念他。整日里神思恍惚,总是想着四皇子,哪里注意到皇上有何气色变化?奴婢也是猜测,也当不得准。不过四皇子离京时是带着一队隐卫离开的。那隐卫您知道,后来四皇子虽然去了漠北,但是皇上并没有召回来。而您也派了一队隐卫去了漠北保护四皇子。况且四皇子这么多年也有自己的亲卫。”如意劝道,“所以,奴婢觉得您不用忧心四皇子的回京之路。”

    “你这样说我也觉得有理,心里就踏实了些。”皇后轻吐了一口气,“钰儿是我的命根子,这半年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儿,他从云端跌落到谷底,再从谷底爬上云端。一波三折。我这个当娘的,帮不上他什么,只有操心的份儿。”

    “皇婶,您可别说这泄气的话!您怎么就帮不上了?您是后宫之主,倚翠宫的沈妃和玉芙宫的柳妃就算再有本事,再会勾引皇叔,但在这后宫里不也是听您的吗?”秦怜哼了一声,“只有您掣肘住她们,别让她们的爪子伸出宫外去,就算三堂哥和五堂哥联手,也未必是秦钰哥哥的对手。”

    “你说得对。”皇后顿时笑了,拍拍她的手,暖心地道,“有个姑娘在身边,真是小棉袄。”话落,她感慨地道,“我夺了你娘这么多年的母女爱,实在是有些自私。待钰儿回京后,就让你搬出宫外回王府住吧!”

    秦怜一愣,“皇婶不要我了?”

    “傻孩子,哪里是不要你。经过钰儿的事儿后,我是反省了一番。可怜天下父母心。都是女人,都是当母亲的。你娘这么多年,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指不定有多想你。你在宫里陪了我这么多年。如今快及及笄了,及笄之后就能议亲了。将来要找婆家。最多留在身边也就短短三两年的事儿,也好好陪陪你娘。”皇后慈爱地道。

    秦怜眼圈顿时红了,伸手又抱住皇后,忍着不让自己流下眼泪来,“皇婶,您真好。”

    皇后也红了眼圈,“我好什么啊?你娘才是真的好。若是将你娘换做我,她是有本事拿捏住皇上和朝臣,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的儿子去漠北受苦。而我就不行,总归来说是后宫的妇人。没有先皇太后的手腕,也没你娘的坚韧。”

    “皇祖母有皇祖母的好,我娘有我娘的好,您也有您的好。”秦怜道。

    皇后忍不住笑了。

    秦怜抱着皇后不离开她的怀里,这么多年,深宫的宫墙让她一次次地期待飞出宫外,十分羡慕哥哥在娘的身边被宠得无法无天,而她的性子却被拘着。如今总算是等到了皇后开口让她回府,可是心里却是如此的不好受和舍不得。

    如意在一旁看着二人,这么多年,皇后娘娘最初为了夺回皇上的心赌气夺了怜郡主,英亲王妃大度,从来不计较,皇后娘娘后来发现即便夺了怜郡主,也不能夺了皇上的心,便也死了心,加之怜郡主是真的乖巧可爱懂事儿,让她对她如一个母亲一般地尽心看顾。

    多年下来,不是母女,也胜似母女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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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传信

    谢茵惊异地看着谢林溪。

    哥哥这幅画竟然是给谢芳华的吗?为什么?

    谢林溪扭头看向谢茵,轻轻叹了口气,对她道,“妹妹,大千世界,天高海阔,若是你被一些私心私利影响,那么你只能活在自己围困的囵隅里。即便有朝一日,你得到了你千方百计费尽心机要得到的富贵荣华,又能如何?那不是你的,也未必会快乐。”

    谢茵静静地看着谢林溪。

    “古语有云,在其位谋其政。身处忠勇侯府如今的位置,一直以来都鼎立在风雨中,甚是小心谨慎,不敢轻举妄动。皇权和忠勇侯府一直抻着一根弦,若是有朝一日弦断了,一是忠勇侯府倾覆,而是皇权倾覆,三是两败俱伤。”谢林溪感慨道,“忠勇侯府的小姐多少人盯着,性差异不错,便是万劫不复。你不是忠勇侯府的小姐又有什么不好?若是爹娘不贪心,哥哥不艳羡谢世子的身份,那么谢氏长房足够几代富贵了。”

    谢茵垂下头,“二哥,你以前若是与我说这些,我被鬼迷了心窍,一直羡慕谢芳华的身份和吃穿用度,根本就不会听进去你说的。但是经过今日一事,你与我说这些,我却是觉得很有道理的。”

    谢林溪点点头,“你明白就好。”

    “我虽然还是不喜欢谢芳华,但是我不再艳羡她了。你说得对,什么也不如我们一家人平安重要。富贵荣华不过是过眼烟云。若是这一次的大难我们逃不过去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大姐姐喜欢郑阳,可若她不是谢氏长房的女儿了,荥阳郑氏一定不会让嫡长子再娶姐姐的。”谢茵低声道,“我以前一直觉得谢氏长房不好,如今却觉得,能守住已经是最好了。”

    谢林溪拍拍她的肩膀,露出真实的笑意。

    谢茵抬起头,目光定在窗外,情绪有些抑郁,“二哥,你说这样的天气,外面竟然下雨了。我是今年春日之后的第一场雨吧?来得可真早。”

    谢林溪闻言看向窗外,谁都看得出来,这样天干物燥的天气根本不像是有雨的天气。可是偏偏却下雨了。他静静看着窗外半响道,“下这一场及时雨的话,法佛寺千载基业也就免于被毁了。芳华妹妹的某些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顿了顿,又道,“也许对于她来说,不仅不是坏事儿,还是好事儿。”

    “二哥,你喜欢谢芳华?”谢茵微微咬了一下唇瓣,看着谢林溪。

    “喜欢?”谢林溪挑眉,摇摇头,“她是堂妹,喜欢有些,但主要是我敬佩她。”

    谢茵蹙眉,“她很厉害吗?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她做了什么厉害的事情让你佩服?”

    谢林溪笑笑,“她是做了些事情,但也不是大事情。只不过,她不可小看罢了。你就算不喜欢她,以后也不要招惹她。都是谢氏中人,同出一脉。打断骨头还是连着筋的。”

    谢茵点点头,“只要咱们家这次能平安无事,我以后躲得她远远的,定不再惹她。”

    谢林溪点点头,谢茵有多讨厌谢芳华他知道,如今她能有着这样的转变和态度已经不易。

    虽然谢川已经命大管家稳定住谢氏长房慌动的人心,但到底是让皇上出动御林军围困是大事情,虽然府中无人动乱叫嚷,但都一片愁云惨淡,担惊受怕。

    谢川和敏夫人也同样提着心。

    谢林牧、谢林鹄、谢香三人聚在一起,有一种天要塌了的感觉。

    整个谢氏长房上空如蒙上了一层阴云。御林军顶着雨肃立在雨中,远远看来,森严冷冽。

    永康侯夫人坐在车中,脸色有些难看。雨点打在车顶上,发出噼里啪啦连续的响声。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时节本不该有雨,可是天竟然下雨了。

    怎么就在这个时候下雨了?

    她早先散布出传言,这才不过一个时辰,这样的话,那传言岂不是做了无用功,会不攻自破了?谢芳华凭什么这么命好?竟然连老天都护着。

    她一时间坐在车中又气又怒又恨。没想到她做得自诩隐秘,京城人心惶惶中,偏偏忽略了宫中的皇后。皇后既然出手帮助谢芳华拿住了她的陪嫁丫头。

    她一边想着事情,一边觉得真是天不助她。

    车夫赶着马车慢悠悠地拐入谢氏长房的胡同,距离谢氏长房的大门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忽然迎面一匹马拦截住了马车。

    车夫一惊,立即勒住马缰绳,仔细一看,是永康侯府的侍卫,才松了一口气。

    “不能再去谢氏长房,快回府!”那侍卫受了永康侯府大管家指派前来拦截永康侯夫人的马车,急匆匆说了一句话后,没等那车夫答话,那侍卫便下马上了马车,劈手夺了车夫的缰绳将马车掉头。

    车夫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已经惊呆了。

    永康侯夫人本来歪在马车里面想着事情,可是马车忽然晃动起来,急转弯地掉头,将她惊醒,立即挑开帘幕向外看。

    她这一看正巧看到了大队的御林军匆匆赶来,逐次地将谢氏长房并排围住。顿时惊了。

    好半响,永康侯夫人才回过神来,问车前身穿永康侯府衣服的侍卫,“这是怎么回事儿?谢氏长房怎么了?”

    “据说谢氏长房派了一个假和尚趁大火害忠勇侯府的小姐,被抓住,在皇上面前招了供。皇上下了旨,五千御林军围困住了谢氏长房。一只苍蝇也不能飞出去。”那侍卫看了一眼,抹了抹额头的汗,暗暗想着幸亏来得及时,否则只要夫人踏进谢氏长房,那么御林军是不可能将人放出来的。

    永康侯夫人面色一变。

    “侯爷得到了消息,知道您来了谢氏长房,让属下立即来拦住您。”那侍卫又道。

    永康侯夫人白着脸点点头,“幸好你来得及时,否则我若是进去,那么皇上的御林军首领只听命于皇上,哪怕侯爷来救我,御林军也不会放我出来的。”

    那侍卫颔首,想着能救下夫人,他也免于责罚了。

    “回府后去大管家那里领赏。”永康侯夫人暗暗唏嘘了片刻,虽然心里笼罩了一层浓浓的阴云,此时也感激这个侍卫来得及时。

    那侍卫闻言暗暗一喜,连忙道谢。

    马车载着永康侯夫人向永康侯府而去。

    御林军首领也看到了永康侯夫人离去的马车,并没有阻拦,亦没有上前搭话。

    不多时,永康侯夫人回到了永康侯府。

    大雨比早先更大了起来,从天空落下来,形成了一道雨帘。

    永康侯夫人没等有人找来雨伞,便下了马车,站在门口,淋在雨中。

    她仰着头看着永康侯府的牌匾,一时间只觉得郁结于胸,恨怒难平。

    她奔波到皇宫,皇后却故意不见。明显着这事情要等皇上回来交给皇上处置了。而她又去了谢氏长房,可是谢氏长房被御林军围困了。

    她本来以为十拿九稳能成的事情,如今却都失败了。不仅失败,她的把柄还被抓住了。

    让她如何不恨不恼?

    车夫和那名侍卫以及门房的人都看着永康侯夫人,见她站在雨中的脸色分外难看,向来以高门贵妇人自居的她,一直很注重仪表,可是自从燕小侯爷离开后,她就颓废了许多,病了多日,好不容易好一些。如今竟然不管不顾站在大门口淋起雨来了。这可是奇事一桩。不过都无人敢打扰她。

    永康侯夫人回府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了永康侯的耳朵里。

    永康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对大管家吩咐,“夫人回来了,让她直接来书房。我有重要的事情找她商议。”

    “是!”大管家立即去迎永康侯夫人。

    大管家跑到了大门口,便见到了淋在雨中的永康侯夫人,这雨虽然不太大,但是细密,不一会功夫就将全身从头到脚都打湿了。他有些愣神,从没见到夫人如此过,对门房的守门人训斥了两句,连忙拿过来一把伞给她遮住。

    永康侯夫人回过神,看了大管家一眼,问道,“侯爷呢?”

    “侯爷在和几位谋士商议,听说您回来了,让老奴来请您去书房。”大管家道。

    永康侯夫人点点头,本来也是要找永康侯的,见大管家来传话,便走向永康侯的书房。

    书房内,永康侯的几位谋士依然在,并没有离开。

    窗外下起了雨,书房的永康侯和几位谋士也是好一番惊异。

    “忠勇侯府的小姐果然是好命!”永康侯哼了一声,“本不该下雨的时候,竟然下雨了。”

    “也许是法佛寺真有佛祖庇佑,若是不下雨的话,火势那么大,借着风,根本控制不住。大火蔓延的话,整个法佛寺定然会毁于一旦。”一位谋士道。

    永康侯点点头。

    不多时,永康侯夫人来到书房,几位谋士永康侯夫人也是识得的。几人给她请安,她脸色有些晦暗地点点头。

    永康侯见她一身湿透,皱了皱眉,对她问,“你从宫里离开,不回府,跑去谢氏长房做什么?”

    永康侯夫人看了永康侯一眼,没答话。

    “我问你,除了你让你的贴身丫头做的散布谣言的事情。还做了什么?”永康侯问。

    永康侯夫人摇摇头。

    “真没做了?”永康侯盯着她,“你可别骗我,法佛寺失火,英亲王妃、铮二公子、芳华小姐遭遇刺杀,这件事情非同小可。牵连了英亲王府和忠勇侯府。两府的施压下,皇上不可能不严查此事。但凡与这件事情有丝毫牵扯,都是要命的。”

    永康侯夫人脸色变幻了一下,惨白中透着灰暗。

    “若是你只出手对付谢芳华散布谣言,虽然做法手段下流,但是因为忠勇侯府和咱们永康侯府因燕亭交恶结仇。皇后就算拿捏住了人,皇上回京后,顶多是我们趁机报仇,也不会有太大的责难,躲不过训斥我几句。但是若你还做了别的事情,那咱们永康侯府可就要被卷进来了。这是大事儿啊夫人。”永康侯伸手扶住永康侯夫人的肩膀,颇有些苦口婆心地道。

    永康侯夫人动了动嘴角,依然没说话。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永康侯到底是在朝中混的人,又和永康侯夫人夫妻多年。没放过她不对的神色。

    永康侯夫人沉默片刻,方才低声道,“的确是有一件事情我没对你说。”

    “什么事情?”永康侯的心提了起来。

    “三日前,有人给了我一封密信。信中写着今日法佛寺会失火。”永康侯夫人道。

    永康侯面色一变,问道,“信呢?在哪里?”

    “毁了!”永康侯夫人道。

    “这么重要的信,你怎么给毁了?为什么不留着?自从亭儿离开后,你的脑子也不够用了。”永康侯气急。

    “不是我毁的,是我看完信之后,那信自动地变黑毁了。”永康侯夫人道。

    永康侯一怔,“信没人碰吗?怎么会自动变黑毁了?”

    “应该是被人在信纸上抹了药,当时我的手也被灼了。”永康侯夫人摊开手心,“你看看,我这里还有痕迹。”

    永康侯低头看向夫人手心,果然见她惯常捏信的指尖有一小片焦黑色。他皱了皱眉,“给你传信那人是什么人?如此小心谨慎?应该是怕留下证据。”

    永康侯夫人摇摇头,“不知道是什么人。那信是用飞镖钉在我的窗户上的。当时除了我只有我的陪嫁夏花在场。我们当时都下了一跳,我让她将信取来。看过后,出去寻找可疑之人,但是找了一圈,当时都无人。后来那信不出片刻便自动变成黑色成了纸灰。”

    “然后你就按照信中所说安排要害谢芳华了?”永康侯瞪眼,“我说你怎么非要坚持对谢芳华出手呢?原来还有这个根由。可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都不与我商议?让我知晓?”

    永康侯夫人抿唇,“我那日刚与你提了一下,你便不同意。我后来便没提了。想着届时害得谢芳华名声扫地,连忠勇侯府的高墙大院都容不下她这个妖孽的时候,你自然会高兴的。谁知道皇后竟然出手帮她!实在可恨。”

    永康侯叹了口气,“没弄清楚是什么人给你传的信,你就敢相信,我不知道该说你是报仇心切还是胆子太大。我早就与你说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偏偏不听。”

    “我能听吗?我的儿子如今下落不明。连皇上的人都找不到他。不知道是否出事没有。而且如今英亲王府又和忠勇侯府有了联姻,连皇上都要顾忌三分。十年太久了,我受不住。只要有一线机会,我定然要抓住。”永康侯夫人道。

    “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利用你的手要害谢芳华和忠勇侯府?”永康侯不解。

    “忠勇侯府几百年来一直屹立不倒。若论南秦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忠勇侯府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连宗室富贵荣华的英亲王府也不过才荣华了两百年。虽然盛宠,但是底蕴也不及忠勇侯府。”永康侯夫人道,“这样的府邸,多少人眼红,多少人恨不得拉它下马。哪里能猜出到底是什么人。”

    永康侯摇摇头,“虽然眼红忠勇侯府的人太多,恨不得将它拉下马的人太多,但是有能力有本事且无知无觉背后施展手腕不留一丝痕迹的人还是少之又少。”

    永康侯夫人看着永康侯,“你能猜出是谁?”

    “如今南秦小一辈的人长大了,老一辈的人还不算太老。时值新旧更替之时。能人太多,我哪里能猜测得到是谁?”永康侯摇摇头,再三确认,“你再想想,除了这一件事情,可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了。”永康侯夫人摇头。

    “如今多事之秋,法佛寺的事情又太大,夫人,你一定不能再隐瞒我。”永康侯郑重道。

    “我虽然一直在府中强势,虽然被亭儿离开搅乱了心,但是也知晓事情轻重。我看到谢氏长房已经被皇上的御林军包围了,哪里还敢再瞒你?自然是再没有别的事情了。”永康侯夫人摇摇头。

    永康侯见她不像是说假,松了一口气,“再没有别的事情就好。届时皇上回京,若是召见我,你与我一同进宫,先向皇上请罪,将事情原委先说清楚。这也不算犯大错,皇上向来厚待永康侯府。也无非责怪一番,不会重处的。”

    永康侯夫人点点头。

    永康侯自从知晓皇后抓了他夫人的陪嫁后一直不安宁躁动的心总算是安稳了下来。

    “谢氏长房这回怕是完了。”永康侯夫人道,“谢氏长房毕竟是依附谢氏族里,顶着谢氏的名头,如今害忠勇侯府的嫡女,就算不被皇上重处,谢氏族里怕是也饶不过谢氏长房。”

    “你还是担心咱们自己吧!”永康侯摆摆手。

    永康侯夫人不再言语。的确,如今因她陷害谢芳华,也被卷入了这件事件当中。这件小事儿皇上可以从轻处置,但是大事儿就不一定了。永康侯府如今不敢再助谢氏长房。即便她与敏夫人交好,也要以永康侯府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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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争斗

    御林军包围了谢氏长房,皇后拿了永康侯妇人陪嫁这两件事情不多长时间便传遍了南秦京城高门府邸,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有的人唏嘘等着看谢氏长房的好戏,有的人感慨法佛寺这一场大火烧得大,竟然从法佛寺烧进了京城的贵裔府邸。

    很多人都暗暗地猜测,这一回怕是南秦京城跟这初春毫无预兆的雨一样要阴上数日了。

    左相府,左相夫人陪着皇上离开去了法佛寺,左相夫人和卢雪莹在内院内室里叙话。

    左相夫人看着外面下着的连绵大雨道,“谢芳华的确是好命,永康侯夫人刚散布完谣言,老天便下了这样一场雨。浇灭了法佛寺的大火,也浇灭了人们关于她不利的传言。”

    卢雪莹想起两次见谢芳华,那样的女子,别看柔弱多病,但她自诩真是比不上。无论是从气度上,还是从言行举止上。她如今跳出痴迷秦铮的心思后,站在外人的角度,不得不承认,秦铮选了谢芳华的确是好眼光。

    放眼京城,能比得上谢芳华贵华气度的人的确是不多。

    一直美名扬的金燕郡主和李如碧在她面前也要退后一步。

    “咱们也不知道法佛寺那边的消息,不知道你爹请的阴阳怪者是如何给谢芳华诊治的。”左相夫人叹了口气。

    “怕是诊治不出什么来。”卢雪莹淡淡道。

    “依我看,这忠勇侯府绝对是有问题。只是我们都不知道问题的症结在哪里罢了。”左相夫人道。

    卢雪莹看了一眼左相夫人,低声道,“娘,您总是盯着忠勇侯府,盯着谢芳华做什么?”

    左相夫人一怔,看着卢雪莹,“你说我盯着忠勇侯府盯着谢芳华做什么?还不是为了你?”话落,有些气恼地道,“你喜欢秦铮多年,他对你看不上眼。偏偏去喜欢一个不如你的女人。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卢雪莹顿时笑了,“谁说谢芳华不如我了?”

    左相夫人看着她,奇怪地道,“莹儿,我见你怎么不恼恨谢芳华了?在被秦铮将你推给秦浩时,你不是极其恼恨秦铮恼恨谢芳华的吗?”

    卢雪莹叹了口气,“娘,我以前对情事不懂,只知道喜欢一个人要让他知道,也要让南秦京城的人都知道,只觉得这样做能让他娶我一般。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终于明白了。秦铮不是别人,他喜欢的,不用你去求去争,他不喜欢的,任你无论如何做也得不到他的心。有些东西是强求不来的。”

    左相夫人似乎有些不认识女儿了。她从小在身边长大的女儿,以前学着秦铮张扬跋扈,是那样的神采飞扬,如今娴静下来,似乎如一个长年吃斋念佛的人一般。淡去了争强好胜的心,也淡去了功利心,更甚至淡去了情爱的心。

    “娘,父亲在朝中这些年已经够锋芒毕露的了。如今皇上一心盯在忠勇侯府的身上,喜欢有父亲这样的存在来制衡朝局,可是一旦皇上不盯着忠勇侯府了,那么父亲的锋芒也就不是好事儿了。”卢雪莹看着左相夫人,“这么多年,比起忠勇侯府低调行事,依然着人眼红外,父亲得罪的人更多,仇家更多。若是闲暇下来的时候,您劝劝父亲,收敛一些吧!”

    左相夫人听到女儿这样的说法,不是不心惊的,因为从小到大,她的女儿虽然聪明,但是从未学朝政之事。如今这般说出来,且平心静气,可见心里如今是真的平和了。她有些欣慰,可又觉得心酸,点点头,“你爹从来不让我们女人管朝里的事儿,也不让我们打听。比起永康侯府,永康侯惧内来说,你爹在咱们府里就是天。不过趁你爹高兴的时候,娘会说说的。”

    卢雪莹点点头。

    比起左相府,左相夫人和卢雪莹母女作伴谈话来说,右相府闭门反省的李如碧却是坐不住了。毕竟她娘和哥哥都去了法佛寺。

    虽然她娘当时去法佛寺祈福时也有心想带上她的,但是她不想见谢芳华和秦铮,也就推脱了。她娘也知道她心中的想法,所以,并没有勉强她。

    本来听说右相要跟随皇帝去法佛寺,她也想去,都穿戴妥当了,被右相拦下了。

    右相觉得就算她去了,也是一个弱女子,帮不了什么,反而还要分心照顾她。

    右相离开后,李如碧一直派人关注着法佛寺的东西。她本就聪明,这么多年一直关注秦铮,因此也培养了几名忠心的仆从,再加之李沐清疼妹妹,特意挑选了两个亲卫给她,所以,她想得到法佛寺那边的消息并不难。

    当得知她娘和哥哥无恙后,她总算是踏实下了一颗心。

    但同时,也得到了谢芳华浴火重生,大火洗礼,治好了她的病的消息。

    她一时间怔在当地,直觉这是不可能的,滑天下之大稽。怎么能一场大火就洗礼了她身上的病呢?更甚至怎么在差点儿毁了她容貌后病就好了?这简直是奇事怪事儿天方夜谭。

    李如碧是怎么也不相信的。一个想法在脑中突然冒出来,若是这件事情真将谢芳华的病治好了的话,那么她的病一定是装的。

    她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若是这样的话,谢芳华装病可是欺君之罪。

    “小姐,您怎么了?”一名婢女见李如碧神色不对,低声询问。

    李如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答话。

    “您是担心夫人和公子吗?不是说夫人和公子都平安吗?您就放宽心吧!这回法佛寺失了火,据说后山林和别院都烧毁了。法佛寺再无香客的住处,夫人和公子怕是今日就从法佛寺折返回来了。”婢女劝道。

    李如碧定了定神,收起思绪,“你去吩咐厨房准备一番,待娘和哥哥回来,给他们压惊。”

    “是,奴婢这就去!”那婢女立即走了下去。

    李如碧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如线珠一般落下的雨,想着连她都对谢芳华的病有这样质疑的想法,那么皇上呢?焉能没有想法?

    英亲王府的内院,刘侧妃来回走着遛遛,她的陪嫁丫鬟不敢言声。

    走得累了之后,刘侧妃对那陪嫁丫鬟道,“你去南苑一趟,将依梦给我喊来。”

    “是!”那陪嫁立即打着伞出了房门去了南苑。

    大约半个时辰,依梦由婢女撑着伞姗姗来到了西院。

    依梦脚刚踏进门槛,刘侧妃便责怪道,“怎么来得这么慢?”

    依梦脸色有些苍白,看着她,低声道,“大公子离开那晚折腾得太狠了,奴婢起不来塌,一直歇在床上,听闻您喊我,我这才下床赶来。身上有伤,走不了太快。”

    刘侧妃一怔,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依梦一眼,自然不会责怪自己的儿子不知怜香惜玉,只脸色缓和地道,“你的身子骨太差了,稍后我让库房给你拿些补品,你好好地补补。这么多年,你一个人侍候大公子,的确是辛苦了。待大少奶奶进门,你就轻松了。”

    依梦刚想道谢,听到刘侧妃后面的话,脸色更白了些,低声道,“大少奶奶进门能不能容下奴婢还是两说。奴婢不求别的,只求有个容身之地就好。”

    “左相府的小姐虽然跋扈些,但是进了内院也是要听大公子的,只要你将大公子的心抓住了。她就算再尖刻,大公子念着你陪了他三年的情分,也不会亏待你的。”刘侧妃道。

    依梦点点头。

    “坐吧!”刘侧妃指指桌前的椅子。

    依梦慢慢地走过去,缓缓坐下。

    “我今日找你来,是问你,大公子走时可做了什么?或者是与你说过什么话没有?”刘侧妃看着依梦问。

    依梦想了想,红着脸道,“大公子说了些房中的情话。”

    “谁问你这个了?我问你别的。”刘侧妃顿时瞪眼。

    依梦纳闷地摇头,“没说别的啊。您为何这么问?”

    刘侧妃看着依梦,见她一副不解的模样,他挥手挥退了房门的人,对她低声道,“你再想想,他真没有说别的吗?”

    依梦低头想了一下,“除了房中的那些话,确实没说别的。”

    “是不是说了什么你不记得了,或者当时觉得莫名其妙?”刘侧妃盯着她,探她口风,“比如关于王妃和二公子以及忠勇侯府的小姐去法佛寺祈福之事?他可谈论过?”

    依梦思索片刻,点点头,“说过两句。”

    “说过什么?”刘侧妃谨慎地问。

    “只说如今王妃将掌家之权交给了您,您怕是一时间不能顺手接管,让奴婢帮衬您一二。实在做不了主的事情,就派人去法佛寺请示王妃。”依梦道,“还说让我没事儿的时候去落梅居找听音姑娘坐坐。听音姑娘虽然与这王府格格不入,但是对我不曾有过恶意。”

    “只说了这些?”刘侧妃不太满意答案。

    依梦点点头,“只说了这些。”

    “就没说过关于法佛寺的事情?”刘侧妃又问。

    依梦摇摇头,“除了这些,就没别的了。”话落,又补充道,“大公子前些日子一直忙着彻查匪患之事,不得空闲,离京之日前已经忙得好几晚没让我侍寝了。离京之日那一整个晚上都没歇着。奴婢是低贱之人,只要大公子不说,奴婢也不敢问别的。只能尽情地讨好他。”

    刘侧妃身为侍妾,也是深深地明白身为侍妾的本分和道理。她向来也不敢在英亲王面前询问朝事和政事。一心讨好他。不过比起秦浩的真忙,而英亲王虽然不忙,也有好几个月没来她这里留宿了。她一时间只觉得心中更是抑郁了。

    “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依梦看着刘侧妃,试探地问。

    “是有些事情。”刘侧妃似乎也找不到一个知己人和她说说话,面前的女人虽然地位低下,但到底是她儿子的女人。除了儿子外,目前她也算是和自己最亲近的人。她叹了口气,“我是担心浩儿是否做了什么。”

    “怎么说?大公子做了什么让您这样忧心?”依梦低声问。

    “也不是说他已经做过什么,我是说,我担心他做了什么。”刘侧妃揉揉额头,“这么多年,我能伺候在王爷身边,且为他诞下了大公子。除了有王妃的大度外,也是因为我不是个惯常喜好惹事儿的人。所以,王爷对我一直和气,王妃一直能容得下我。”

    依梦点点头,“将来我若是能做到您这样就是福气了。”

    刘侧妃看了她一眼,“王妃前往法佛寺祈福,将府中的中馈和掌家之权以及府外的产业都交给了我。对我来说,这是一个机会。乍然拿到的时候,我心中是激动欣喜的。但是哪怕王妃走的当晚,我煲好了汤,去书房找王爷,可是依然被王爷不冷不淡地推拒了出来。我就知道,这么多年,王爷的心一直空着。如今王妃是得了王爷的心了。”

    依梦不插话,认真地听着。

    “昨晚回到房中,等到深夜,王爷也没来这院子。我就想着,什么府中中馈,掌家权利,以及王府的产业,这些都不及王爷对我一个温柔软语。”刘侧妃有些悲哀地道,“一个女人若是没有一个可依靠的男人,哪怕手中抓的东西再多,也是可怜。”

    依梦抿了抿唇,点点头。

    “今日法佛寺失火的事情,你听说了没有?”刘侧妃问她。

    “刚刚听说!”依梦低声道,“如今府中的下人们都在传,说法佛寺失火了,皇上、王爷、左右相、谢世子都匆匆赶去了法佛寺。”

    “我就怕,这大火和刺杀是不是浩儿做的。”刘侧妃终于说出了口中的担忧。

    依梦一怔,一时没了话。

    “大公子骨子里是有着骄傲的,虽然嘴里从来不说我的不是,对我也一直敬重。但是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些恼恨自己竟然投胎在我身上的。若是他投胎在王妃肚子里,那么也会如二公子一样千人宠着,万人疼着,皇上也拿他无可奈何。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刘侧妃脸色有些晦暗,“王妃去法佛寺祈福这是个机会。有些事情他不跟我这个当娘的说,但是未必不跟你透露一二,所以,我才将你找过来问问你。”

    依梦再次摇摇头,“若是这等大事儿,大公子也是不会与我说的。”话落,她低下头,苦涩地道,“奴婢在大公子的眼里,算不上知心的人,只不过是大公子的玩宠而已。”

    “大公子对你还是有心的。你也别太贬低自己。”刘侧妃道,“如今王妃、二公子、忠勇侯府的小姐都无恙,其他人也无人伤亡。我只祈盼,这件事情不是大公子做的就行了。否则,皇上彻查下来,若是大公子做的,那么我们都完了。”

    依梦面色也染上了忧心,点点头。

    京中各府邸内各有忧烦之事,皇宫也一样因为这一场大火不得安宁。

    比起皇后宫里一直关注着法佛寺动向的皇后和秦怜,以及说到要回来的秦钰而令皇宫宫开心不已外,倚翠宫和玉芙宫就不那么开心了。原因是,消息传回来,皇上吐口,要下旨让四皇子秦钰回京了。

    谁人都知道,皇位的下一任接班人一定会是这几位成年皇子。

    除了四皇子秦钰外,成年且有势力又外戚支援母族背景的皇子也就是三皇子和五皇子了。

    三皇子虽然各有争执,但是在四皇子的面前,四皇子绝对是二人共同的敌人。

    所以,如今秦钰要回京来,最先感觉到受了威胁的人一定是三皇子和五皇子。

    后宫向来牵扯朝堂,同样,母凭子贵的说法也一直是一句从不过时的古话。

    柳妃和沈妃自然该是做不住的。于是,二人冒着大雨互通了信息之后,便一起聚在了倚翠宫共同商议如何阻止秦钰回京之事。

    最后达成一致,两人联手,即刻派人去通向漠北的必经之路的关卡拦截,不管用什么方法,哪怕破釜沉舟,不惜一切代价,也一定要将四皇子斩杀在路上,拦截住他归京。

    当时,二人达成一致后,便齐齐下了一道命令,令人冒着雨传回各自的娘家。

    皇后自从得了秦怜的提醒,便命人时刻关注宫中的动向,尤其是玉芙宫和倚翠宫的动向,当得知那两个人聚在一处,不用想也知道是在商议阻止四皇子回京之事。皇后冷笑一声,对那得力的小太监吩咐道,“派人盯着给她们往宫外传信递话之人,先别打草惊蛇,让她们尽管将话递出去。我到底要看看柳家和沈家会派出多少人去拦截诛杀钰儿,这一回,我一定要让柳家和沈家元气大伤,让那些人有去无回。将来柳家和沈家再无力量,柳妃和沈妃那两个贱人再没能力蹦跶阻止我的钰儿继承大统。”

    那小太监得了皇后的吩咐,领了命令,立即出了凤鸾宫。

    当日,天空下着雨,皇帝等人还没回京,宫中正宫之主和两宫宠妃却是已经开始了争斗。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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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怀孕

    皇帝安排妥当法佛寺的事情启程回京时,宫中和各高门府邸也得到了皇上回京的消息。

    永康侯和夫人商议后,便冒着雨去了北城门等皇上。他们想在皇上进城门的第一时间提前向皇上请罪。

    宫中皇后得到消息后,笑着对秦怜道,“永康侯府能屹立两百多年,随着太祖皇帝打天下,后来被封为世袭侯,皇帝换了几代,永康侯府依然不倒。这中间也有永康侯府的立世之道。”

    “真是可恨!难道皇叔会轻饶过他?”秦怜咬牙。

    “如今外面下雨了,关于忠勇侯府小姐的传言又变了一种说法。什么圣灵护体,神佛庇佑。虽然永康侯府趁机下手污蔑她,但是如今也算是未造成伤害。传言之事,本来就可大可小。”皇后拍拍秦怜的手,“若是永康侯府只做了这一件事情,那么皇上就算轻饶过她又如何?就算重处,也重不到哪儿去。若是他做的事情不止是这一件事的话,那么永康侯就算带着夫人如今赶去城门向皇上请罪,皇上也不是说饶了他就饶了他的。英亲王府和忠勇侯府不会干。”

    秦怜点点头,皱眉问那小太监,“我娘、哥哥和未来嫂嫂都没有回京?她们去了哪里?”

    “回怜郡主,据说崔老不喜欢京城,谢世子便带着他去了别苑。王妃、铮二公子、芳华小姐也跟着去了。”那小太监回话。

    “崔老是谁?”秦怜纳闷。

    “奴才忘了禀告了,崔老是博陵崔氏当年的家主,也就是忠勇侯府已逝夫人的父亲。”那小太监禀告,“崔老今日刚回京,正巧赶上法佛寺失火,便跟着皇上和谢世子一道去了法佛寺。”

    “你说的就是离家出走修道近二十年的崔荆?”皇后一愣。

    “是他。”小太监点头。

    皇后愣了片刻,说道,“他竟然回来了。”

    “皇婶您认识他?”秦怜疑惑。

    皇后点点头,叹了口气,“当年博陵崔氏和清河崔氏是崔姓两大世家大族。底蕴堪比谢氏。博陵崔氏的崔玉婉嫁了忠勇侯府的世子谢英。清河崔氏的崔紫菁也就是你娘嫁给了英亲王秦凰也就是你父亲。这两大世家大族联姻平衡了谢氏和皇室。后来皇上登基后不久,博陵崔氏老夫人离开,崔荆遇到了一个游历到南秦的道长,心无可恋,便弃家出走修道了。他走后不久,谢英和崔玉婉双双遇难,博陵崔氏的大公子也就是如今的武卫将军请旨去了漠北戍边。自此,博陵崔氏退出了京中贵裔圈。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如今他怎么回来了?”秦怜不解。

    “我也疑惑!”皇后看向那小太监,“他为何回来?你可打探清楚了?”

    “据说他是在青云之山和一道友摆八卦观星阵,恰巧窥到了南秦京城的天象。南秦星移斗转,星海纵横,霞云失色,火烧天峰。是大凶之兆。他当时只参悟了前半个星卦,道法太浅,没参透后半个星卦。于是,便启程回来走一遭。”小太监原原本本地禀告。

    “原来是这样!”皇后点点头。

    “这么神妙吗?皇婶,到时候我一定要见见她。我虽然不喜欢和尚,但是我喜欢修道之人。”秦怜道。

    皇后微笑,“他如今不进京城里来,你想见也是见不到的。”

    “那我就去找他。”秦怜道。

    “那也要等雨停了,他既然回来了,如此不易。应该会多待些时日。你总能见到的。”皇后摸摸秦怜的头。

    秦怜点点头,有些埋怨道,“我娘和哥哥可真是够意思。咱们在宫中对他们担心得要死。可是他们倒好,竟然连京也不回了。跑别院悠闲自在去了。他们难道就不知道这京中如今快乱成一锅粥了?”

    “他们不回来也好。也是为了趁机探明些朝中这些高门府邸的风向与皇上的态度。”皇后低声道,“刚刚半日大火京中便如油泼一般地热闹。这若是后面都彻底彻查的话,怕是更会热闹了。”

    秦怜“唔”了一声,“越热闹越好,那么就有好戏看了,免得我们闲着无聊。”

    “你这丫头!”皇后笑骂了一声。

    秦怜对皇后吐了吐舌头。

    皇帝、英亲王、左右相、林太妃、右相夫人、李沐清、八皇子等人刚踏进城门。便见到永康侯和夫人没打伞,冒着雨等着城门口。

    英亲王府马车走在前面开路,后面跟着皇帝的马车,最后方是左右相等人的马车。

    有人禀报了英亲王此事,英亲王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便看到了已经淋成了落汤鸡一般的永康侯和夫人,如今大雨,两个人就这样等着,显然是等了有一个时辰了。几乎让人认不出来是堂堂的永康侯和夫人。

    他斟酌了片刻,吩咐车夫将马车避让在一旁,等着皇上马车走上前。

    同一时间,吴权已经将永康侯和夫人冒雨等在这里的消息递给了皇帝。

    皇帝虽然身在宫外,但是对京城也是了如指掌。京城的一举一动都有人随时禀告给他。他自然是知道永康侯夫人的陪嫁散布了对谢芳华不利的传言。

    他挑开帘幕向外看了一眼,那两个人几乎淋成了落汤鸡,他板下脸,对吴权吩咐,“你去喊他们过来。”

    吴权应是,连忙打着伞跑去喊永康侯和夫人。

    不多时,永康侯和夫人冒着雨来到了皇帝的马车前。

    “老臣和夫人给皇上请安!夫人做错事,老臣管家不严,特意来和皇上请罪。”永康侯斟酌着用词,拉着夫人也不顾地面上的脏污跪在了地上。

    皇上看着二人,对永康侯冷哼一声,“你只是今日管家不严吗?你何时管家严过?局内的名声不是谁都知道吗?”

    永康侯老脸一红。

    永康侯夫人向来是怕皇帝的,闻言把头垂得很低。

    “说说吧!你做了什么错事?”皇上慢声问。

    “法佛寺失火,夫人污蔑忠勇侯府的小姐污浊佛寺惹怒了上天,命贴身陪嫁散步传言。皇后娘娘出手拿住夫人的陪嫁丫头。夫人进宫向皇后娘娘请罪,娘娘不见。老臣只能带着她来向皇上请罪了。皇上恕罪,老臣以后一定严管妻子,再不让她找芳华小姐寻仇。”永康侯道。

    “忠勇侯府的小姐何时和你夫人有仇了?”皇上明知故问。

    永康侯老脸一憋,看了一眼旁边的马车,帘幕挑开,英亲王正看着他们。他踌躇片刻,豁出去地道,“燕亭那个不孝子一直恋慕芳华小姐,芳华小姐被指婚给了铮二公子,负气之下,离家出走。夫人一直对芳华小姐不满。”

    皇帝扫了英亲王一眼,见英亲王没什么情绪,他问,“只散布谣言这一件事情?”

    永康侯咬牙,伸手捅了捅夫人。

    永康侯夫人知道若是不都交代了,那么皇上查出来,永康侯府就是欺瞒之罪,于是她将如何接到那飞镖匿名信之事说与了皇帝,又说她这些日子实在是气不过她的儿子找不到,而芳华小姐却如无事儿人一般,所以,才想到了要污浊她声明的方法。

    “你说有人给你了一封匿名信。说今日法佛寺会失火?”皇帝脸色沉了下来。

    “是,臣妾不敢胡言乱语蒙骗皇上。是有人给了我一封匿名信。”永康侯夫人道。

    “除了那封信自发地毁了,可还有什么没有?”皇帝沉声问。

    永康侯夫人摇摇头,“没有了!”

    皇帝盯着永康侯夫人片刻,见她因在雨中待得太久,瑟缩发冷,脸色发白。但神色看起来不像是说谎。他挥手放下帘幕,沉声道,“永康侯,先带着你夫人回府吧!这件事情朕自然会着人查明白。”

    “是!”永康侯松了一口气,这是在皇上面前过关了。

    皇上吩咐启程,队伍缓缓向宫里走去。

    英亲王看了永康侯一眼,没说话,放下了帘幕,吩咐马车回英亲王府。

    左右相的马车走过,都没有停留。

    直到皇帝一行人的队伍离开了城门,永康侯看了一眼自己和夫人浑身的水渍,叹了口气,“这回我算是在京中被你弄没脸了!”

    永康侯夫人知道这件事情自己没与他商量不对,再加之自己一贯的强硬逼走了儿子,永康侯背后没少埋怨她,她再强势,毕竟也是妇人,只能默不作声。

    “走吧!我们回府。”永康侯见他的夫人不再言声,这里是城门,也不想百姓们看笑话,向马车走去。

    永康侯夫人跟着永康侯走了两步,眼前一黑,忽然晕倒在地。

    “夫人!”有人喊了一声。

    永康侯回头,正看到他的夫人昏倒,栽到了地上,他面色一变,也喊了一声,连忙折回去蹲下身扶起她,叫了两声,永康侯夫人没动静,他大急,“来人,快叫大夫。”

    “侯爷,奴才刚刚看到孙太医的马车跟着皇上的队伍过去。奴才这就去请孙太医。”永康侯府的大管家立即道。

    “还不快去!”永康侯催促。

    永康侯府的大管家立即亲自拔腿向孙太医刚刚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永康侯抱着夫人上了马车。

    不大一会儿,孙太医被永康侯府的大管家给拽下了自己的马车,匆匆赶来了永康侯府的马车前。

    “孙太医,你快给拙荆看看。她为何昏倒了。”永康侯让开车前,让孙太医给把脉。

    孙太医点点头,立即给永康侯夫人把脉。他的手刚碰到永康侯夫人的脉搏,顿时露出惊异的神色。

    “怎么了?她是不是不太好?”永康侯提起心。

    孙太医摇摇头,又仔细地认真地把脉半响,过了许久,放下手,对永康侯道,“恭喜侯爷,贺喜侯爷。”

    “何喜之有?”永康侯莫名其妙地看着孙太医。

    “尊夫人的是喜脉。”孙太医道。

    永康侯顿时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孙太医,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止永康侯呆住,永康侯府身边的侍卫车夫已经大管家都呆住了。

    自从永康侯夫人生了燕岚后,这些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再未曾怀上。虽然太医诊脉一直身体良好,但一年又一年下来就是再不受孕。永康侯府的老夫人明里暗里说了永康侯夫人多次,让她大度一些,允许他往侍妾的屋子里走动,给府中再添子嗣。可是永康侯夫人却是无动于衷,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再加之她本来就强硬,老夫人与她是一个脾性。所以,久而久之,老夫人也不说了。因为当年她也是这样过来的。再生也是庶子庶女,不一定能在她手里存活下来。想着罢了。

    谁也不成想,如今这个时节,她竟然又有喜了。时隔了近十五年。

    永康侯好半响都回不过神来。

    孙太医看着永康侯好笑,“侯爷,夫人有喜是大喜事儿,你这是什么表情?”

    永康侯惊醒,一把抓住孙太医的胳膊,激动地道,“孙……太医……拙荆真是有喜了?你没诊错脉?”

    孙太医“哎呦”了一声,“老夫行医大半生,连个喜脉还诊不出来吗?尊夫人这样的脉的确是喜脉。”

    永康侯得到确定,顿时激动得恨不得将孙太医捧起来,像年轻的毛头小子一般手足无措起来,“她有孕了,今日竟然还让她淋了雨,这……如今晕倒了……无碍吧……”

    “夫人这些日子没休息好,心力交瘁,脉象有些虚浮不稳,老夫给她开一个方子,她好好吃着,别再操神,安心将养,应该能保住胎,无甚大碍。”孙太医道。

    永康侯连忙道,“那快,孙太医,你现在就与我去永康侯府。给她开方子吧。”

    孙太医想着他也是命苦,来回奔波,累得不行。可是永康侯和永康侯府的人都不是什么君子,算起来,是正经八百的小人。都说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况且他如今老来得子,正在兴头上,他又恰好赶上了,怎么能不讨些喜钱?永康侯府也是收藏着不少稀罕玩意儿的。于是,他痛快地点点头,“好,老夫这就随侯爷去侯府。”

    “走吧!快上车!”永康侯拽着孙太医上车。

    孙太医哭笑不得,“侯爷,这马车里躺着你夫人,再坐上个你,哪里还有老夫的地方?你上车吧!老夫去自己的马车,跟着你去侯府。”

    “也好!”永康侯欢喜地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快赶车回府。

    孙太医回了自己的马车。

    永康侯府的马车和孙太医府的马车一起向永康侯府走去。

    永康侯夫人有喜的消息不出半盏茶的时间就传到了皇上和英亲王、左右相等人的耳朵里。

    皇上愣了一下,失笑道,“老来得子,永康侯积了什么德?这一回燕亭这小侯爷倒是不用重盼了。”

    吴公公陪着皇帝坐在车中,想着燕小侯爷离家出走,永康侯府走了一个儿子来了一个孩子。只是不知道这一胎是不是男孩。若是男孩的话,那么将来关于侯府的世袭人就难说是谁了。

    英亲王想着永康侯与他年岁相差无几,他竟然又有孩子了。想着永康侯夫人和他的王妃也是相差无几的。若是她的王妃也怀孕的话……想到此,他立即打住,当初他的王妃生秦怜的时候元气大伤,大夫说已经不会再有孕了。就算是她能怀上,她那么疼爱秦铮,应该也不会再想要了。况且他也舍不得她再累。有儿有女,都在身边,他已经知足了。

    左相倒是觉得这是一件稀奇之事儿,对此没什么想法,因永康侯府多年再无子嗣,所以,才显得永康侯夫人怀孕新奇。他左相府前年还有子嗣降生,不是太稀奇。

    右相也觉得不是多稀奇之事,毕竟春年的时候,他的府里因为小妾刚刚落了胎。只是觉得有些唏嘘罢了。

    相比皇帝和几位朝中重臣都不太将这件事情当一回事儿来说,随行得到消息的女眷们却是想法很多。

    林太妃想着永康侯夫人这会儿怀孕,只要她不是犯了天大的事儿,皇帝都会网开一面的。皇后就算擒住了她的陪嫁丫头散布谣言中伤谢芳华,身为国母,母仪天下,也不能再苛责了她。她怀孕得可真是时候。

    右相夫人也觉得永康侯夫人怀孕得太是时候了。不知该不该感慨永康侯这么多年来一直太过幸运。任何风雨飘摇时,永康侯府总是太凑巧地出了些能稳住府邸的事儿。

    李沐清陪着她娘坐在车中,闻言挑了挑眉,对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公子!”一人出现在车旁。

    “去将永康侯夫人怀孕的消息告知秦铮兄。”李沐清吩咐。

    那人应声,退了下去。

    右相夫人不解,“京中有一举一动,应该也是瞒不住英亲王妃和铮二公子的。为何你要特意多此一举地告诉秦铮呢?”

    李沐清勾了勾唇角,温和地浅笑,“老蚌都能生珠。我是在告诉他,他要想生珠,最少要三年呢。慢慢熬着吧!只看他熬不熬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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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谈心

    右相夫人看着儿子,一时愕然无语。

    在记忆里,他的儿子虽然聪明剔透,但性情温和谦让,虽然有心计谋略,但惯常不喜争斗。最近一段时间,她发现儿子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性情隐藏的某些东西都渐渐地表露了出来。而且行事风格和以前大相径庭。

    她不由得有些忧心,这样的儿子她生怕有朝一日让她这个当娘的都觉得不认识。

    大约是她的担忧太明显,李沐清转头看过来,微微怔了一下,笑道,“娘?你为何这样看我?”

    右相夫人伸手握住他的手,微微思虑了一下,还是直言道,“清儿,芳华小姐真有那么好吗?”

    李沐清眸光微闪,笑了一下,“娘,您觉得她不好吗?”

    右相夫人得了他一个软钉子,但到底是儿子,也不责怪,叹了口气,“她不是不好,只是她无论是好还是不好,都已经被铮二公子给定了。”

    李沐清偏开头,“只不过是定有婚约而已。谁能保证他们真能大婚?”

    右相夫人心里一惊,握着他的手猛地一紧,脸色微白,“你不是真的要抢夺吧?”

    右相府虽然根基已经繁衍了三代,但比起英亲王府来,还是差得很远。更遑论秦铮的手里攥着的许多势力,让皇上在他面前都退后一步。她的儿子虽然这些年手中也有许多的产业和势力,但是比起秦铮,还是差了一截。

    “抢夺?”李沐清笑笑,回握住右相夫人的手,淡淡道,“娘,您想得太多了。世间什么东西都能抢,唯独情,是抢不来的。”

    右相夫人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旋即明白这是一语双关的话。他的儿子不说抢,只说情是抢不来的。那么也就是同时在说秦铮,他灵雀台逼婚众所周知,他那也是夺人了。当时谢芳华可是被迫无奈应承了这门婚事儿的,如今看她和秦铮在一起虽然相处和睦,但也还不是小女儿才有的那种思慕情意。以后如何,以着如今的局势,的确是犹未可知。

    “清儿,你也不小了。有些人适合你,有些人是不适合的。适合的人是缘分,上天给的,你不用去争去夺去抢,就是你的。别人想抢也抢不去。不适合的人,就不是缘分。命中注定的。你就算去争去夺去抢,也抢不来。”右相夫人看着李沐清,母子谈心,“娘是过来人,曾经栽过跟头,凡事也就看透了。”

    李沐清转回头,忽然问,“娘,您为何不喜欢父亲?”

    右相夫人一愣。

    “不,儿子不应该这样说,您不是不喜欢父亲,您应该是不爱父亲。”李沐清斟酌着用词,“我在您的眼里,一直看不到父亲的影子。爱一个人,应该是相濡以沫,不该是相敬如宾。”

    右相夫人忽然撇开头,“娘在跟你说你的事情,你怎么扯到了我和你父亲身上?”

    李沐清叹了口气,“娘,喜欢一个人,爱上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事情。可能只需要那么一瞬间,或者那一眼。既然您是过来人。应该明白。有些东西,不是想收住就能收得住的。比如放出去的心。”

    右相夫人蹙眉,“有些人是要不得的,收不住也得收。放出去的风筝只要线攥在手里,也能收回来。只看你狠不狠得下心了。”

    “所以,娘当初爱的其实是另有其人,但奈何那人是娘要不得的人,只能收回来心。所以,您就对自己狠心了,然后就嫁给了父亲?”李沐清道。

    右相夫人目光放空一瞬,很快就收回,和儿子谈论自己曾经的情事很是抹不开颜面。但是话语既然说到这儿了。为了挽救他儿子,怕他未来困苦,也只能继续说了。她幽幽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容得你爱谁不爱谁?两个人以后要生活在一起,变成一家人。不是只有看对眼就行了的。还要经过多方考量。各自家族的背景,利益,族亲,甚至是朝堂、以及有无牵扯后宫等等。自古以来,女儿家无论是养在深闺,还是时常出府走到社交。都是摆脱不了被安排的命运的。哪里有几个能互相看对眼互相爱慕的人能在一起?运气好的话,就嫁一个看对眼对方也敬重你的人,运气不好的话,那么也只能忍受着过一辈子了。”

    李沐清沉默不语。他娘说得没错,自古以来婚姻之事的确如此。

    “就比如卢雪莹。非要求自己求不得的人,最后落得要嫁给一个庶子的下场。秦浩虽然是英亲王府的大公子,但到底说来无论是出身的门楣多高贵,他也是一个庶子。卢雪莹左相府小姐的身份,放眼京城,若是不得罪秦铮,怎么也是要许婚一个与左相府门楣差不多的嫡子的。如今到底是可惜了。”右相夫人道,“不过我看她如今性情大变了,也算是悬崖勒马了。虽然为时将晚。但也比弄个鱼死网破再无容身之地的好。”

    李沐清揉揉额头,苦笑道,“娘,我算是明白了,你担忧这么多日,日日愁眉不展,原来是怕我也走了卢雪莹的路。”

    “不止是怕你,还有你妹妹。”右相夫人也揉揉额头,“俗话说,越是聪明的人,一旦钻了牛角尖,才是最执拗的人。娘就你们这一对儿女,如何不希望你们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成家?”

    李沐清莞尔,“娘放心吧,我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什么事情可为,什么事情不可为。”话落,他顿了顿,“至于妹妹,她心中清透,凡事也都明白。至于如何做。她已经长大了。成年了。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做得对,或者不对。都是能为自己负责的。”

    “娘果然是老了。也罢!我说再多,也不及你们自己明白。”右相夫人摇摇头。

    李沐清放开她的手,倚着车壁坐着,见她有些无奈地闭上了眼睛,他也闭上了眼睛。

    有的人,就是那样的出现在了这世间。入了眼,入了心,若不去争一争的话。总觉得会辜负了自己的遇见。

    若是到头来,求不得,那么……

    法佛寺后山别院内,细雨中,依然清幽怡然,不受京城喧嚣困扰。

    秦铮和谢芳华睡得正熟,便被京城传来一波一波的消息扰醒了。

    所有消息都听罢,秦铮撇撇嘴,“还以为这些人能闹出什么大天来,原来也不过如此。”

    谢芳华瞪了秦铮一眼,京城如今的动静已经不小了,牵扯了谢氏长房和永康侯府,连后宫的皇后以及两宫宠妃都都出手了,他还想闹多大动静?

    “你瞪我做什么?”秦铮不解,十分不明白她为何动不动就瞪他,他有这么让人看着不顺眼吗?一日挨瞪几回?他都觉得数不过来了。

    “你不看我就知道我瞪你?”谢芳华丢下一句话,起身下了炕。

    秦铮一噎,顿时被气笑了,“爷就是爱看你,不看你看谁?”

    谢芳华不理他。

    秦铮对着她背后也回瞪了她一眼。

    谢芳华来到窗前,书案上放着刚刚谢云继派人送进来的画卷,说是从长房传来的专程给她的。长房能传画卷来的人还有谁?不就是谢林溪吗?她自然是要看看的。

    画卷是用油纸包卷着的,外面下的雨虽然大,但是画卷滴水微沾。

    她伸手打开书卷,一副泼墨呈现在眼前,看上去像是随意涂鸦的,她凝眉去看,眸光跟随着画卷上或轻或浅的墨迹飘游。

    “在看什么看的这么专心?”秦铮坐在炕上懒洋洋地看着谢芳华,火炕的位置距离窗边的桌案有些远,从他的角度,只看到画卷一片小角,看不到完整的话。经受了早先和谢芳华打了一架的教训,他不敢冒然走去她身边。

    谢芳华眉梢动了动,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幽幽,她没好气地道,“想知道你可以过来看。”

    秦铮顿时意外,“你让我看?不是很想背着我掖着藏着不让我知道你的事情吗?”

    “你也可以选择不看。”谢芳华收回视线。

    秦铮立即跳下了床,他才不是好面子的人,本来就想看,既然她同意让他看了,他为何矜持着非不看?谢芳华话音刚落,他便走到了她身边,抬眼去看桌案上的画。只看一眼,便哼道,“谢林溪就这点儿雕虫画技,还来卖弄画功。真是污了爷的眼。”

    谢芳华懒得理他,在她看来,秦铮的眼光太刁了。将名扬千古的名画都视之无物的人。还想他如何将谢云继这样一幅画看得入眼。

    秦铮见她不搭话,扁了扁嘴角,“虽然画功不怎样,但是这副话倒是有趣。”

    “怎么个有趣法了,你来说说。”谢芳华偏头看着秦铮。

    秦铮伸手搂住她的腰,不等她反抗,自然亲昵地道,“谢林溪是在用这副画告诉你。他知道谁是纵火烧了法佛寺之人。”

    谢芳华眯了眯眼睛,“何以见得?”

    秦铮抓住她的手,将她的食指和他的中指纠缠在一起,点在了画卷上,“这里。”

    ------题外话------

    五一结婚季,原来,不止结婚的人累,参加人婚礼的人也累。mgd!这些天将我这个平时不怎么出门的人给累疯了。本来想休息一天,但是咱们家的美人们都期盼我赶快回来暖床。所以,我就乐颠颠地坐在了电脑前。今天只能更这么多了。明天不累的话,多写点儿。放心,这几天虽然大家放假过节日,但我不放假了。群么么~

    补充一句,今天是一号,一号,一号哦。别忘了抽奖!么么哒。

第四十七章 改命

    谢芳华目光定在秦铮的手指和她的手指指着的地方。

    那一处地方,是浅浅淡淡的几条墨痕,在远山云黛中,像一道道山岭峰峦。

    那个峰峦墨痕合在一处,是一个符号。那个符号隐晦的清晰。

    谢芳华眸光流转,忽然笑了。

    秦铮低头,看到她绽开的笑意,有些不满地收紧她的腰,皱眉问,“你笑什么?”

    谢芳华仰头瞅了他一眼,眉目流萤,“我在笑一个人下棋没意思,两个人下棋不够热闹。一群人下棋才有趣味。”

    秦铮眸光微闪,看着她绽开的弧线,粉嫩的唇瓣如含苞欲开的花朵,他心神一荡,忍不住低头将自己的唇覆在了谢芳华的唇上。

    谢芳华正想着事情,不妨被他突然吻住,想躲避却被他的手臂圈住身子,她伸手推不动他,抬脚狠狠地照着他脚底下踩了一脚。

    秦铮刚品尝到香甜,脚下传来一阵剧痛,他咝了一声,放开了谢芳华的唇。

    谢芳华有些羞恼,“秦铮,你占便宜没够是不是?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秦铮看着她羞恼的脸,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脚下,又气又笑,“我就算占你便宜,但你吃亏了吗?每次还不都是我受伤你好好的。”

    谢芳华听他说每次他受伤,想起她第一次初吻失去砍他的那一剑,那时候她是听音。顿时撇开头,没好气地道,“你活该!”

    “是,爷活该!喜欢上你这个女人,爷不知道哪辈子倒了霉了,总是受你欺负。”秦铮一颗飘扬轻荡的心因为谢芳华这一脚落在了实处,再也升不起一丝旖旎了。

    谢芳华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到底是谁倒霉?谁总是受谁欺负?他别的不会,厚脸皮和倒打一耙到是用得炉火纯青,不由被他气笑了。

    秦铮见她笑了,也弯了弯嘴角,拇指和食指捻起画卷,抖了抖,“这个烧了吧!”

    “烧了做什么?”谢芳华伸手去拿。

    秦铮躲了一下,对他挑眉,“不烧了难道你要留着?谢云继可是你堂兄。你留着他的画做什么?”

    “这画虽然功法欠佳,但也不失为一副佳作。烧了可惜。”谢芳华道。

    “那我帮你留着。”秦铮道。

    谢芳华摆摆手,转身躺回了炕上,“随你吧!”

    秦铮见她应允,三两下便将画卷卷了起来,对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一人出现在门口。

    秦铮随手一甩,吩咐道,“将这个收起来。”

    “是!”那人应声退了下去。

    秦铮走到火炕前,挨着谢芳华躺在了她身边。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外面有人禀告,“公子,永康侯夫人查出了喜脉。”

    秦铮“嗯?”了一声,随口问,“什么喜脉?”

    外面人一怔,秦铮鲜少有迟钝的时候,做出解释道,“就是永康侯夫人怀孕了。”

    秦铮本来闭着眼睛,立即睁开,忽地坐起了身,看着外面,“她怀孕了?谁的?”

    外面人一呆。

    谢芳华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无语地看着秦铮,“永康侯夫人没红杏出墙,她怀孕了不是永康侯的还能是谁的?”

    秦铮一噎。

    这一个消息可以算得上是今日以来对秦铮来说最能让他动容那么一下的消息了。

    谢芳华想着燕亭离家出走,永康侯夫人失去儿子伤心不已如疯了一般,她在京中制造谣言,败她名声,皇后拿了把柄,可是永康侯到底是个不傻的,携着夫人提前一步去城门等着向回宫的皇帝请罪,如今却又怀孕了,自燕亭之后,永康侯夫人不知道看了多少大夫,都说她身体很好,但是却再没怀上喜。如今时隔多少年,却突然有了喜脉,这对永康侯府失去一个儿子的当下,可谓是大喜事儿。

    秦铮如今也回过闷来,“唔”了一声,道,“人老珠黄了,竟然还能有喜。”

    “谁给永康侯夫人诊的脉?”谢芳华问了一句。

    外面人隔着帘幕往里面看了一眼,他家的公子将谢芳华当做心尖上的人,以后她也就是他的主母了。垂下头,恭敬地回道,“是孙太医。”

    “孙太医那个老头可真是一刻也不闲着。”秦铮哼了一声。

    外面的人道,“皇上一行人回宫,永康侯带着夫人请完罪,永康侯夫人就昏倒了。正巧孙太医在回京的队伍中,便被永康侯府的管家拉去把脉了。”

    “他诊断的话,断然不会错了。”秦铮向窗外看了一眼,窗外雨帘密布,他目光透过窗子和雨帘看向远方,“这个孩子若是生出来而且是男嗣的话,燕亭再回来,可就没有他的地方了。”

    外面人不再搭话。

    谢芳华想起燕亭走时的决然,他既然下定决心走,还会想着回来吗?虽然同是嫡子,但是这个孩子就算生下来若是男嗣的话,也是嫡次子。燕亭嫡长子的身份也不会被动摇的。更何况已经封赐了他世袭的小王爷。若是永康侯有了这个孩子而放弃燕亭,那么,就另说了。

    “知道了!下去吧!”秦铮摆摆手,有些兴致缺缺。

    谢芳华因为想起燕亭离开时的情形以及话语,也顿时觉得有些无趣。

    二人一起沉默着。

    大约过了两盏茶,山林外传来一声清响,紧接着一个声音传来,“铮二公子可在?”

    宁静被打破,秦铮抬眼看去,隔着外面的院落山林,看不到外面是何人说话。他吩咐了一句,“青岩,出去看看!”

    青岩应声,出了院落。

    不多时,外面山林外传来隐隐的说话声。过了片刻,青岩返身回来,出现在门口,斟酌着道,“是右相府李公子派来的人。告诉公子您永康侯夫人怀孕了的消息。”

    秦铮轻叱,“爷用得着他告诉!”

    青岩不答话。

    秦铮冷笑一声,“你去回信,让他管好自己,少来管爷的事儿。最起码爷有了未婚妻,他如今可是什么都没影呢。”

    青岩退了下去。

    秦铮伸手将身边的枕头扔了出去,咬牙切齿地道,“李沐清这个混蛋!等着爷收拾他。”

    谢芳华伸手接住将要被扔掉地上的枕头,挖了他一眼,将枕头枕在自己头下,继续闭上了眼睛。秦铮要收拾李沐清,怕是不容易。

    秦铮憋闷半响,回头看谢芳华,见她怡然地躺着,身子靠过来,脑袋径自躺在了她躺的枕头的另一半,见谢芳华要躲开,他发狠地撂出狠话,“你敢躲,爷现在就让你怀孕。”

    谢芳华身子僵住,脸腾地红了。羞愤道,“秦铮你还是不是人?你和一个老女人比什么?人家大婚多少年了,也不嫌丢人。”

    秦铮哼了一声,伸手搂住她的腰,没言声。

    谢芳华扒拉开他的手,腾地跳下了火炕,见他也要跟着起身,发狠道,“我去外公那里看看他,你不许再胡闹了。你若是再胡闹,信不信我有办法让你从这所院子里滚回京城去!”话落,她转身出了里屋。

    秦铮不满地看着帘幕晃动,只能又躺回炕上。

    谢芳华出了里屋,便见英亲王妃倚着土炕躺着,正好笑地看着她出门。她脸本就有些红,如今忍不住更红了,但还是硬着头皮喊了一声“王妃”。

    英亲王妃对她招手,“华丫头,你过来。”

    谢芳华本不想在中屋逗留,但是英亲王妃既然被吵醒了招呼她,她自然是要过去的。只能走了过去。

    “看你这脸红的!”英亲王妃拉住她的手,笑着道,“大婚生子,本就是常情。有什么害羞的?若是皇上不从中阻隔设障碍,你们马上就能大婚。”

    谢芳华无奈,“王妃,我们还小。”

    “小什么?当年我和你娘我们一起大婚的时候,也不过是你这个年纪。”英亲王妃笑了笑,感慨道,“一晃我的儿子都这么大了。你也这么大了。”

    谢芳华不语。

    英亲王妃松开她的手,自己双手伸入脖颈里,从颈项上摘下一个链坠,递给谢芳华,低声道,“这是当年你娘临别时让我保留的东西。说有朝一日若是荆叔叔回来了,我见到他,让我交给他。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敢离身,佩戴在了身上。我想你应该是有许多的话要和你外公说的。你便将这个东西顺便交给他吧!”

    谢芳华接过链坠,点点头。

    “过去吧!”英亲王妃摆摆手,还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谢芳华将链坠握在手里,看着英亲王妃,“您要说什么不用顾忌只管说。”

    英亲王妃顿时笑了,“你这孩子,猜别人的心思和察言观色和铮儿那个臭小子一样毒辣。”话落,她叹了口气,“我本来不想说的,既然你猜出我有话没说,也罢,我就对你说了吧。”话落,她示意谢芳华看向她的手指。

    谢芳华顺着她手指看去,只见她伸手在土炕上写了一行字。

    谢芳华盯着她的手指,将那一行字看罢,心头微微震颤了片刻,盯着她的手,半响无言。

    “这是你娘临终时留下的一句话,是给你的。”英亲王妃拍拍她的肩膀,眼圈有些湿润。

    谢芳华回过神,眼眶微红,点点头。

    “去吧!你和荆叔叔好好聊聊,我会看着臭小子,不让他去打扰你。”英亲王妃摆摆手。

    谢芳华向里屋看了一眼,里屋没动静,她抿了抿唇,出了中屋。

    画厅门口放着一把伞。谢芳华伸手拿起来,撑开,打着出了房门。

    虽然大雨下了许久了,但是谢云继设计的这所别苑有排水沟,所以,地面上的水都顺着水沟排出了院外,院外的地面上没有大量的积水。她的鞋踩在青石砖上,只沾染些微水渍。

    不多时,便来到了崔荆所住的最西边的房间。

    还没等她敲门,房门便从里面打开了,崔荆站在门口对她招手。

    “外公没睡一会儿?”谢芳华看着崔荆。

    “小憩了片刻。”崔荆摸了摸她的头,示意她进屋。

    谢芳华提着裙摆进了屋。

    屋中陈设简单,桌案上摆了一个形状古怪的香炉。香炉里面燃着似是香料又非香料的东西,从八角的尖嘴处往外冒着淡淡的青烟。

    “外公,燃的这是什么料?”谢芳华来到桌案前,盯着香炉细看。

    “不是香料,这是一种木料。产自青云之山,叫做凝香木,有精心提神之效。”崔荆道。

    谢芳华点点头,将英亲王妃给她的链坠递给了崔荆。

    崔荆一愣,看着谢芳华,“你娘给你的?”

    谢芳华摇摇头,“我娘临终前给英亲王妃,让她代为保留的。说若是有朝一日您回来,将这个交给您。刚刚知道我来找您,便将这个让我带过来了。”

    崔荆面色露出某种动容的情绪,伸手接过了链坠。

    谢芳华看着他手里的链坠,是一枚弯弯的月牙型锁扣,戒面是玉质,两边镶嵌着的似是晶石之类的材料。这样的链坠在天下也是鲜少见到。精雕细琢非能工巧匠不能打造出来的东西。

    “一晃多少年了。我本以为这个链坠会随着那孩子埋进黄土里。没想到她却交给了紫菁那丫头保留。”崔荆看着链坠片刻,感慨了一句。

    谢芳华看着她外公,知道这个链坠既然被她娘亲在临终前交给英亲王妃,那么,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了。想到这里,她忽然灵光一闪,“不对,我娘和父亲是意外之故离开的。英亲王妃说是临终前交给她的,难道当初我娘走时就知晓她再回不来京城?”

    崔荆道,“你娘定然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能再回到京城,所以,才将链坠留给她收着的。”话落,他叹了口气,“你娘在我离开时,便由紫云道长口中知晓她命逝之日,有此一举也不奇怪。”

    谢芳华闻言一惊,看着崔荆,想起崔荆在法佛寺中对英亲王妃说当年雾黎山紫云道长游历到南秦,见了她父母一面,便窥测出了二人的命脉。本来不想道破,但念在她外公是向道之人,与道有缘。便与他道破了天机之说。她抿了抿唇,问道,“外公,紫云道长当真那么厉害?竟然真的能看人生死?知晓天机?”

    不是她不相信,实在是太难相信。她在无名山学艺八年,自诩将无名山的藏书读到无一不通。但是也不能做到看人生死,道破天机。无非是只能观测些星云卦象,行不得占卜之术。

    “紫云道长啊,他是真正的修道之人。”崔荆面上露出敬佩,“他与我是亦师亦友。魅族被灭门,回到雾黎山后,他说自己尘缘已了,于这尘世再无可恋。做了一件逆天之事,便仙逝了。”

    “何为逆天之事?外公方便说吗?”谢芳华看着崔荆。

    “对外人不方便说,对你自然是方便说的。”崔荆看着谢芳华,眉目深深,似叹似悲,“因为他做的那一件逆天之事是因为你。”

    谢芳华一怔,“外公何出此言?”

    “逆天改命!”崔荆吐出四个字,见谢芳华不甚理解,他解释道,“他更改了你的命数。”

    谢芳华闻言顿时木立在了原地。

    原来她的重生是因为紫云道长逆天改了她的命数吗?不是什么上天眷顾让她重生?

    她一时间只觉得整个人懵懵怔怔,实在不敢想象。

    “丫头!你本来是残魂破格,和你娘一样,命数早殇,不过十七之数。”崔荆看着她,拍拍她肩膀,“若不是紫云道长逆天改命,改了你的命格,你只能活到今年冬至之日。”

    谢芳华身子颤了颤,前一世,冬至之日,正是她的死日。她动了动嘴角,忽然眼前有些模糊,声音微噎,“外公,为何我的命格是残魂破格?”

    “因为这个!”崔荆将手中的链坠提起来,放在她面前,“你再仔细地看看,这个链坠你是否似曾相识?”

    谢芳华揉揉眼睛,闭上再睁开,总算能看清眼前的物事儿了。仔细地看了片刻,忽然惊醒,讶异地看着崔荆,“外公,这个链坠……这个弯月,像是今日在法佛寺从普云大师手中拿出来的那枚玉佩的形状。这个链坠像是弯月,那个玉佩形状似弯刀。”

    崔荆点点头,“你和你娘一样聪明,过目不忘。”顿了顿,他叹道,“你看得不错。这个也是魅族的信物。”

    谢芳华自诩镇静,但此事经此一事,也不能再镇静了。伸手又拿过崔荆手里的链坠看了片刻,用手轻轻地摸索,须臾,跟早先一样,中指在弯月的月牙形刃间用力一划,手指顿时出了血,月牙的玉质瞬间吸收了她手指流出的血,转眼间,晶莹剔透的弯月成了一块血色的月牙,月牙的牙身上现出了几个字。

    那几个字正是,“魅族至尊,通灵宝玉。”

    不过这四个字之后还有现出一道浅浅的凤尾痕。与那玉佩不太相同。

    “早先普云大师拿出来被秦铮拿小子收起来的那枚信物是龙佩。你如今手里这枚是凤佩。”崔荆道,“所以,这枚弯月上多了个凤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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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身世

    龙佩和凤佩?这是魅族的王族传承之物?

    谢芳华看着崔荆,不确定地问,“我娘手里为何有魅族的信物?”

    “你娘啊……”崔荆看着谢芳华手里的链坠上的弯月,低声道,“她是魅族之人。”

    谢芳华不由惊异,“我娘是魅族之人的话,那您的呢?”

    崔荆摇摇头,“十数年前,你外婆患了重病,是不治之症。我和你外婆伉俪情深,自然不想她早早亡故,因我一直向道,收集了不少奇门绝说。有一本古籍上提到了神幽谷。说那里住着绝世的神医。我便带着她悄悄去了。神幽谷距离京城虽然遥远,但距离博陵崔氏却也不过是两千里。虽然崇山峻岭,路途艰难,但有志者事竟成,还是被我给找到了。到了那里之后。果然见到了一位年逾半百的神医。除了那神医外,还有一个怀抱的小女娃子,似是刚出生不久。”

    谢芳华静静听着,以她的聪透隐隐猜出了什么。

    “那个神医答应救你外婆一命。”崔荆道,“但是他有一个条件,就是让我们认了那女娃子做女儿,且一定是当做亲生女儿。”

    谢芳华疑惑,“这是为何?”

    崔荆摇摇头,“当初我和你外婆也是奇怪,为何提出这个要求,后来我们才知道,那神医知晓自己命不久矣了。恐他死后那女娃无人照拂。”

    谢芳华恍然,“原来如此。”

    “我为了救你外婆,无论他提什么条件,自然都会应允。他让我指天发誓。我立誓之后,便救你外婆。达成一致后,果然他出手救了你外婆。”崔荆说到此,感慨片刻,“他救你外婆,用的是毕生绝学,本来他还可以活个一年半载,但是救你外婆耗尽了心血。救好你外婆后便去世了。我和你外婆感念他的救命之恩,自然将那女娃子认作了亲生的女儿。”

    “他临终可是留了什么话?可说了我娘的来历?”谢芳华没想到原来她娘不是博陵崔氏外公的亲生女儿,竟然有这样的来历。

    崔荆点点头,“他没说太多。只说你娘是魅族之人。”话落,看着她手里的链坠,“并且留下了这个链坠,交给我保管。”

    谢芳华看着手中的链坠,那月牙形的玉质此时已经没有血色,恢复了原样。只不过比原先看起来似乎更剔透了一些。她轻声道,“这血竟然养玉吗?这块玉看起来不同了些。”

    崔荆点头,“只有魅族人的血液才能养魅族的玉。”顿了顿,他道,“在法佛寺时,还有刚刚,都是你割破手指取了血,才使得这对宝玉现出真身。若是换做别人,即便是染了血,也做不到。”

    谢芳华攥着玉佩的手紧了紧,“外公,我娘是何时知晓她的身世的?”

    “你娘出嫁之前,紫云道长找来。”崔荆目光看向窗外,细雨中,远山濛濛,他道,“紫云道长出身魅族,其实是魅族的国师。他游历天下,原来只是为了找你娘。你娘是魅族的凤宫的传人。因她从不动这枚凤血玉,也未经人教导开启心智通灵魅族之术。所以,紫云道长即便道法高深,也寻不到她的落身之地。待她红鸾星动,映了喜兆之时。紫云道长才知晓她落身在了博陵崔氏。于是找到了家门。”

    谢芳华点点头,静静听着。她相信,这各中缘由,外公怕是从来不曾对外人说道过。天下人人都以为她娘是真正的博陵崔氏的嫡出小姐。都不知晓原来她出身于魅族。

    “紫云道长找来后,先是找到了我,借助我甚喜道法,理所当然地住进了博陵崔氏。他先找我密谈了一番,想要带你娘回去族里。我认为事关重大,斟酌半日,觉得你娘也长大了。这件事情还是要她做主。于是,就告知了你娘,让她与紫云道长进行了一番密谈。”崔荆吸了一口气,“密谈之后,你娘知晓了自己的身世,有些难以接受。更甚至,她若是离开博陵崔氏回到魅族,那么,与你爹的姻缘也就此终止了,你爹毕竟是忠勇侯府嫡子,要继承爵位的,不能为了她放弃家族。她放不下你爹,更何况也习惯了南秦的环境,所以,权衡了数日,还是没随紫云道长离开。”

    谢芳华想着她不明白两情相悦是什么滋味,也从未曾体会。但是可以理解,她娘一定很爱他父亲。习惯南秦环境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方面罢了。真正的理由还是因为南秦忠勇侯府有她的父亲。

    “紫云道长早先并没有说你娘不回到魅族有何后果。后来见你娘决心不回去,他无奈之下,才告知了你娘不回去的后果。魅族有一个千古流传的族规和一个咒语。族规就是魅族人不准和外族人联姻。咒语就是若有人破坏魅族血液联姻的话,那么不出三年,便会遭到天谴。遗祸嫁娶之人。”崔荆沉重地道,“生儿儿亡,生女女殇。延祸数代,不死不绝,不死不灭。”

    谢芳华身子细微地震动了一下,这个咒语竟然如此可怕,当初她娘是如何顶着这个咒语还要执意嫁给她爹的呢。她沉默片刻,“这样说,我娘执意嫁给我爹,后来他们双双罹难。不是皇上和外人陷害的了?不是中了血毒吗?而是他们遭了天谴?”

    “到底是不是皇上和外人陷害的说不准。你娘中了血毒还是如何,我那时候已经离开,无从得知。我只知晓,紫云大师说的话应验了。你娘和你爹双双罹难了。不止如此,还牵连了忠勇侯府的运数和气数,以及你和你哥哥这一双儿女的命格。”崔荆道。

    “哥哥生下来是好好的,爹娘死后,他悲伤过度,碰到了毒液,清除不及时,毒液融入了血脉和心脉,使得他自此染下了隐疾。”谢芳华低声道,“而我的病是假的,我其实去了皇室隐卫的巢穴无名山学艺。呆了八年。”

    “无名山在去年被天雷毁了,是你做的?”崔荆问。

    谢芳华点点头。

    “你这个丫头,凭地胆子大。”崔荆笑了笑,“当年,紫云道长带不回你娘,只能离开回了魅族。我随他一起。不想魅族全族被灭。紫云道长悔恨不已。分外自责,若是他不再南秦耽搁那些时日,应该也能挽救族人。可惜因你娘之事,他在博陵崔氏耽搁数日。未曾来得及。”

    “魅族是被谁灭门的?后来可曾查出来了?”谢芳华轻声问。这么说,外公当初跟随紫云道长去魅族之前就已经知晓魅族之事了。他在外人面前有些话语说得是假的,也是隐晦的。

    崔荆摇摇头,“未曾查出来。满目鲜血,无任何痕迹。像是遭了天谴。”顿了顿,又道,“紫云道长因着道法高深,却说不是天谴。天道运数,若是应验了古训和咒语,那么有关联的也只是你娘自己本身以及你爹和忠勇侯府。不会灭魅族全族。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芳华点点头,魅族虽然是外域小族,但是因为神秘,且人人都懂得魅族之术。想要被灭门,还不是那么能轻而易举办到的事儿。

    “紫云道长与我在魅族停留了一个月,毫无踪迹可查。本来还想继续待下去,但是观测星云,天生异象,说咒术能借助星云异变破解,你的命格也有了能改换之法。他大喜。当即决定动身回雾黎山。因雾黎山是有灵气的高山,不受世间凡俗污浊。他才能借助星云变幻之日为你逆天改命。”

    谢芳华唇瓣紧紧地抿起,轻声道,“后来紫云道长当真做到了,为我改了命格?”

    崔荆点点头,“做到了!用他一命和毕生修为,逆天改命,为你改了命格。”

    谢芳华心下触动,眼眶微酸,伸手扶住了桌案一角,看着窗外,低声道,“外公,我有上辈子的记忆,一直觉得是上天厚待我,让我重生,保护忠勇侯府。却不想这恩重是来自紫云道长的逆天改命。”

    “能够逆天改命,也是天道使然,是你的福气。”崔荆道,“你就无需伤感了。紫云道长临终是笑着的。”

    “我这些年一直有些恍惚,因脑中的记忆太深,让我不知道是否真经历了前世之事。”谢芳华偏过头,看着崔荆,“外公,紫云道长逆天改命,是重头来过,还是我脑中的记忆不过是一场大梦?”

    “丫头,你着相了!”崔荆摸摸谢芳华的头,“你无需探究这些。只需要知道,是紫云道长逆天改命换了你的命格,才成就了如今的你。我道法浅薄,不能解答你的疑惑。”

    谢芳华倒也没想真去探究,不过是一问而已,闻言点点头。

    “你传承了你娘,紫云道长是为了魅族能留下血脉。所以,你也无需为紫云道长为你之死而挂心于怀。紫云道长当初逆天改命时封锁了你的阳神,寻常道法浅薄之人不能窥探你的命格。包括如今的我。所以,我见到南秦京城天象有异,便不放心地回来走一遭。如今见到你安好,我也就放下心了。”崔荆道。

    “外公的意思,也就是未来在我身上发生如何变化,连您也是不能预测的是吗?”谢芳华轻声问。

    崔荆点点头,“连我也不能。除非世间能有紫云道长道法一样高深之人。”

    “这世间还有第二个紫云道长吗?”谢芳华问。

    “怕是难再有。”崔荆摇头,“曾经有一道法高深的道友说过这样一句话:世间只一个紫云,他死后,再无出其右者。”

    “舅舅可是知道娘亲不是您和外婆亲生的?”谢芳华想着这些年舅舅虽然在漠北戍边,但是待她和哥哥极好。每年都有大批的皮毛药材奇珍至宝着人送到忠勇侯府。他去漠北戍边,当初也是为了忠勇侯府的哥哥和她。

    “知道!”崔荆点头,“他是柏林崔氏的嫡子,我和你外婆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你外婆虽然得那神医救了一命,但是再不能怀孕了。所以,我们是你娘为己出。在我离家随紫云道长出走时,告诉了你舅舅。你舅舅自小疼爱你娘这个妹妹。哪怕知道不是我们亲生,但也是依然当她做亲妹妹一样对待。”

    “所以,舅舅在我爹娘双双罹难后,权衡之下,为了护我和哥哥,才自请去了漠北戍边。”谢芳华低声道,“这么多年,舅舅虽然远在关山之外,但是对我和哥哥从不曾懈怠。一直关爱倍加。”

    “是他应该做的!”崔荆道,“你娘即便是出身魅族,但她也是姓崔。在我和你外婆身边培养教导多年。崔这个姓氏于她早已经融入骨血。她就是我和你外婆的女儿,是你舅舅的妹妹,是博陵崔氏的嫡出大小姐。”

    谢芳华轻轻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眼里将要涌出的泪意被她掩盖了回去。低声道,“这一回四皇子为了夺漠北戍边的三十万兵权,可谓是毁了舅舅多年的军威和声名。皇上还不知会如何安置舅舅。”

    “各人有各人的运数。你舅舅运数不差,我观星象,他不会有事。你放心吧!”崔荆道。

    谢芳华点点头,“漠北风沙雨雪,狂风烈日,舅舅在漠北待了十几年。我倒想着借由这个机会,皇上能卸了他兵权,让他回京。”

    “当今皇上深不可测。四皇子也是深不可测。京中风云涌动,漠北虽然狂风雨雪,但哪敌人心谋略可怕?”崔荆看了一眼天色,“我静修的时辰到了。丫头,我一时半会儿不离开,你若有什么还想问我,明日再谈吧。”

    谢芳华也看了一眼天色,已经酉时。她点点头,看着手中的链坠,“那这个……”

    “这是你娘的东西,如今你娘不在了,留了下来,你传承了你娘,也就是你的东西了。你收好了吧!”崔荆摆摆手。

    谢芳华点头,将链坠收入怀中,见崔荆已经去土炕上盘膝就坐,她不再逗留,出了房门。

    外面,依然下着连绵密雨。

    谢芳华的心神较之来时,有些沉重,她看着天幕,脑中思绪万千。今日从外公身上得到的信息量太大,以至于被外面的冷水淋下,也察觉不到寒意和冷意。

    她娘原来出身于魅族……

    她原来不是重生,而是被紫云道长逆天改了命格……

    普云大师说那块龙佩是无忘大师的,可是无忘大师死了,尸首丢失了。而外公说这块凤佩是她娘的,而她娘也死了,尸首早就跟他爹一起合葬在了忠勇侯府的谢氏陵墓里。

    而如今的龙佩在秦铮的手里。凤佩在她的手里。

    似乎有很多的谜团,等着她去解开。可是前路就如这雨水散发出的冷寒之气一般,迷雾缭绕。让她不知道如何去破解。

    关于魅族的灭亡,关于无忘如何死的,谁带走了无忘,还有如今的局势……

    “妹妹!”崔荆隔壁房间的房门打开,谢墨含站在门口蹙眉看着她,不满地道,“怎么站在外面淋雨?”

    谢芳华回过神,看着谢墨含,想着她娘不是博陵崔氏真正的小姐的事情外公只和她说了。哥哥应该是还不知道吧!可是她有必要再让哥哥知道吗?这个秘密既然埋藏了多年,连舅舅多年来书信往来都不曾透露,那么她自然是没必要告诉哥哥再添他的心思了。她轻轻喊了一声,“哥哥!”

    “快进来!”谢墨含对她招手。

    谢芳华走向那间房间,来到门口,谢墨含一把将她拽进了屋子里,擦了擦她头上淋了些许的雨渍,低声问,“怎么了?外公与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一副没精打采心事重重的模样?”

    谢芳华摇摇头,“外公没说什么,只是提到了娘小时候的一些事儿和没出阁前的一些事情。我有些伤感罢了。”

    “当真?”谢墨含不太相信地打量她,她的神色可不像是只因为想她娘了。

    “还有爹。”谢芳华笑了一下,“哥哥你不相信我做什么。我只是有些感慨。当初是什么原因让娘对爹生死相许地陪着他一起奔赴九泉的。”

    “自然是爱!娘亲爱父亲。傻孩子。”谢墨含摸摸她的头,信了几分。

    “爱吗?”谢芳华不太能理解。两个人能爱到生死相许不离不弃的地步吗?她怕是这一辈子也不能体味了吧?她的情和爱早就被无名山的活死人地狱和忠勇侯府的重担给磨没了。

    “也许有朝一日,你就会懂了!”谢墨含有些心疼地看着谢芳华,她瘦弱的身躯和肩膀担负了多少的重任,丢弃了多少女儿家最珍贵的纯真和女儿心事。

    谢芳华想着有朝一日她能会懂吗?因为谁?秦铮吗?想起他可恶的脸,她顿时摇摇头,排斥地道,“若是有朝一日让我懂,因为谁去生死相许,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这话有明显的排斥和针对性了!且还有些赌气的性质。

    谢墨含想起隔壁的秦铮,猜透了谢芳华此时的想法,不由失笑,点了点她的额头,无奈地道,“你呀,京中闺阁小姐人人想嫁秦铮。你却对他屡屡看不顺眼。若是有朝一日你对他生死相许,那我才真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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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圣旨

    谢芳华想着有朝一日她会对秦铮生死相许吗?

    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对于秦铮,她不觉得她能对他做到如她娘对她爹那般,宁可丢了性命也不负相思意。

    “傻丫头!”谢墨含揉揉谢芳华的头,温和地道,“你一身冷气,进里屋炕上暖暖吧!”

    “哪有那么娇气!”谢芳华拍掉谢墨含的手,在哥哥的眼里,她就跟易碎的瓷娃娃一般。

    谢墨含笑笑,“我和云继在对弈,你若是不累,就给我们观棋吧!”

    “好啊!”谢芳华痛快地点头。

    兄妹二人进了里屋。

    谢云继坐在里屋窗前的桌旁,他的面前摆了一局下了一半的棋。手中拿了一颗棋子,正在摆弄。见到二人进屋,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眸光在谢芳华的身上转了转,笑意蔓开,风流浅笑,“芳华妹妹,快过来让哥哥我看看你,如今南秦京城都传遍了你是一个绝顶的大美人。比右相府的李如碧都美上三分。我仔细瞧瞧你,到底是不是比她美?”

    谢芳华来到近前,瞥了他一眼,伸手拿过桌子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起来,一饮而尽。

    “哎,这般牛饮,右相府的李小姐是断然做不出的。”谢云继佯装叹息一声,“美则美矣,但是行止粗俗,减去三分。看起来差强人意,还勉强入眼罢了。不明白外面的人是如何传言以讹传讹的。百姓果然大多迂腐。”

    谢芳华放下杯子,坐下身,对谢云继温和浅笑,“云继哥哥,你喜欢右相府的李小姐?”

    谢云继顿时坐着椅子后退了一步,敬谢不敏,“不敢喜欢!”

    谢芳华点点头,慢悠悠地道,“以你谢氏盐仓继承人的身份,顶多算是一个富贵门庭里的皇商,满身铜臭,自然配不上右相府贵门清流的小姐。你说不敢喜欢倒也是实言。”

    谢云继翻了个白眼,嗤了一声,“右相府的李如碧除了一张脸和她右相府小姐的身份外,还有优点吗?我说不敢喜欢她,你还真敢信。”

    “云继哥哥如此贬低右相府的小姐,小心隔墙有耳。”谢芳华失笑。

    谢云继哼了一声,忽然大掌拍了谢芳华脑袋一下,恶狠狠地道,“死丫头。隔墙有耳也是有秦铮那双耳朵,你还没过人家的门,难道就开始向着他了?”话落,他道,“我这墙隔音,你大错主意了!休想得逞。”

    谢芳华伸手捂住头,刚要反驳,便听到隔壁传来秦铮的声音,“云继兄,你看起来高估了你这墙,真的不怎么隔音。至少爷听见了你说的话。”

    谢芳华偏过头,看向那道墙,想着秦铮的耳朵可真灵敏。

    谢云继脸一沉,阴阴地道,“南秦京城谁人不知左相府的卢雪莹小姐喜欢英亲王府的铮二公子?还有谁人不晓得右相府的李小姐和永康侯府的燕小郡主同样喜欢铮二公子?这些年,桃花朵朵开的可不是我。是另有其人。”话落,顿了顿,对谢芳华道,“芳华妹妹,你是第几朵桃花,你可知晓?”

    谢芳华看着谢云继,想着戮秦铮的痛脚,他也是够狠。

    果然,他话音刚落,隔壁的房门“砰”地被推开,转眼间,秦铮便来到了门外,挥手推开了门,大步走了进来。

    “怎么?我说话不中听,扎到秦铮兄你了,如今你是过来想与我打一架?”谢云继扬眉。

    秦铮来到近前,看了一眼谢芳华,一屁股坐在了谢云继的对面,问他,“你执黑子还是执白子?”

    “秦铮兄要与我对弈?”谢云继看着他。

    “废什么话!不与你对弈我坐在这里做什么?”秦铮没好气地道。

    “我是商人,商人无利不起早。无利不做买卖。秦铮兄要接替世子与我下棋可以。但是总要有赌注吧?赌注小了我可不玩。”谢云继笑着道,“秦铮兄手里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吗?尽管拿出来。看不上眼的东西,我也是不玩的。”

    秦铮伸手入怀,掏出一枚物事儿放在了桌子上,扬了扬眉,“爷用这个,你可看得上眼?”

    “这什么东西,恕我不太识货!”谢云继看了一眼道。

    “据说是魅族的至宝,通灵宝玉。”秦铮懒洋洋地道。

    “你拿这个来做赌注?”谢云继眯了眯眼睛。

    “不行?”秦铮看着他。

    谢云继盯着他瞅了片刻,缓缓笑了,身子向后一仰,拿着白子在手中捏了两下,“自然行!我只怕秦铮兄输了会后悔。我和世子下的这一局棋可不是寻常的棋局棋风棋路。这个棋传自关外,叫做五行棋。怕是你玩不好。”

    “天下没有爷不会的棋!”秦铮嗤笑,“不过你拿什么做赌注?就这枚魅族的物事儿,你半个谢氏盐仓拿来做赌注如何?”

    “秦铮兄你胃口未免太大了!你这个虽然是魅族的至宝,但是于魅族有用,于外人却未必有用了。”谢云继摇摇头,见秦铮扬眉,他话音一转,“不过谢氏盐仓有一支干股如今空在我手里,秦铮兄若是不嫌弃小。那么就拿它做赌注了。”

    “谢氏盐仓一支干股一年盈利近五百万两。”秦铮把玩着那块龙佩,笑了笑,“不论魅族至宝,之论这块罕见的稀世宝玉,五百万两还是有的。行吧!果然是商人多算计。爷懒得和你废话。”

    谢云继笑笑,看向谢芳华,“华妹妹和世子作证。”

    谢芳华看了一眼那龙佩,又看了一眼奇特的棋局,点点头。

    谢墨含也笑着点点头。

    “秦铮兄,你的是黑子,我的是白子。隔三子换一子。届时谁得了满子,谁就输了。谁得了空子,谁就赢了。”谢云继道。

    秦铮随意地看了一眼棋盘,耳朵似听非听,漫不经心地道,“晓得!开始吧!”

    谢云继点点头,落下一子,说道,“该我下!”

    秦铮待他落子后,拿起黑子,放在了棋盘上。看似是随意的落子,却是极有方位,吃掉了谢云继一子。

    谢芳华想着秦铮果然没说大话,他是会下这样的棋局的。

    谢云继挑了挑眉梢,也落下一子,吃掉了秦铮一子。

    二人都不说话,落子皆不慢,你来我往。隔着棋盘,杀气腾腾。

    谢墨含站在一旁看得直摇头。想着谢云继自小虽然骨子里也有着张扬的脾性,但多年来,还是被谢氏盐仓的环境给磨得圆滑了。以前他从不招惹秦铮,如今却是和以前不同了。大抵是因为妹妹的关系,他对秦铮不满,便渐渐地放开了脾性。这种转变也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谢芳华看着二人的棋路,因这种关外的五行棋本就特别,一时看不出二人谁占上风。

    半个时辰后,两个人手里都只剩下了一子,棋盘上有三个空隙的角落。

    秦铮忽然一把拽过谢芳华,将手中的棋子给她,“你来给我落最后这一子!”

    谢芳华偏头,不解地看着秦铮,“为何我来?”

    “你也是懂棋之人,是想让我输,还是想让我赢。在你一举了。”秦铮道。

    谢芳华捏了棋子在手,秦铮手里拿着的是龙佩,她如今手里有凤佩,自然是想要龙佩的。对在一处,想探寻其中有何秘密。若是谢云继赢了秦铮,谢云继已经算是她自己信任之人,那么龙佩就算是她的了。若是秦铮赢了谢云继,那么,谢云继手里的一支干股就要给秦铮。谢氏盐仓的干股,只要谢氏盐仓一日不倒,那么,秦铮就得五百万两银子,换句话说。更深一层的含义不是秦铮每年能得多少银子,而且秦铮入股了谢氏盐仓,那么,谢氏盐仓给他厚利的同时,也多了他英亲王府铮二公子这一层保障。

    这样的一局棋,她不晓得两人在对弈之前是如何各自算计的。如今这个难题却是交给了她。无论是输赢,都可能是一个双局面。

    秦铮也许不在乎魅族至宝,在乎的是谢氏盐仓的干股权,也就是说他间接地涉入了谢氏盐仓。或许说,他看透谢氏盐仓投靠忠勇侯府,谢云继投靠了她。那么,也就是说,他是想借这赌局,来牵扯上她。

    而他难道也看透了她重视这枚龙佩,所以才借此机会用它做了赌注?他输了龙佩的话,那么,也就是她承认了她重视这枚龙佩,以此让谢云继拿到。那么,也让他深入地探知了她某些不为外人道知的边缘。

    她一番思索下,暗骂了秦铮一句不是人,这是明摆着算计她。

    “既然秦铮兄打破规矩,将你的棋子交给了华妹妹。那么我这棋子也交给华妹妹吧!”谢云继眸光闪烁了片刻,笑着将他手里的棋子也塞到了谢芳华的手里。

    秦铮看了谢云继一眼,眸光深深幽幽,但没说话反对阻止。

    谢墨含本来觉得是在观棋,如今也忽然有些头疼。

    谢芳华沉默片刻,双手拿着棋子各放在了棋盘上。放完,她一言不发扭头出了房门。

    秦铮看了一眼,伸手拿起桌案上的龙佩,道了句“无趣”,便也跟着谢芳华出了房门。

    谢云继也看了一眼棋盘,忽然笑了,对谢墨含道,“世子,你说,这是一局无趣之棋吗?我怎么看着这一局棋才是这世间最有趣的棋局呢!”

    谢墨含已经猜到妹妹会选择和棋。她是如此冷情且冷静之人,自己想做的事情,极其有主见。不愿意牵扯的人和事儿,一定会阻止牵扯在一起。秦铮恐怕是她十六年来唯一的一次例外了。看到二人一前一后离开,笑了笑,没说话。

    “来,我们俩继续下!”谢云继打乱了棋盘,招呼谢墨含。

    谢墨含点点头,坐下了身。

    谢芳华前脚踏出房门,后脚便被秦铮一把拽住胳膊,谢芳华回头看他。

    秦铮脸色不太好,“你下和棋做什么?”

    “难道你想输?”谢芳华挑眉。

    “爷才不会输给他。”秦铮道。

    “既然不想输为何不自己下?”谢芳华甩开他的手,警告道,“秦铮,以后你想要棋局按照你的方向走的话,一定要自己执手棋盘。否则就是这个结果。”话落,她率先进了屋,并且走进屋后直接将门栓从里面插上了,对外面的人道,“这是我和王妃的房间,你晚上睡觉自己找地方去。”

    秦铮回过神来,们已经被观得死死的,他顿时瞪眼,半响后,嘀咕了一句“硬心肠的女人”,便转身去了崔荆所住的房间。

    房间内,崔荆盘膝而坐,正在打坐。

    秦铮也不打扰崔荆,踢了靴子,自然而然如躺在自家的炕头一般地躺在了他身边。

    谢芳华听到秦铮脚步声走向最西边,并且进了屋,她暗骂,真是会找地方。外公自然不会赶他出来。她轻轻哼了一声,进了中屋。

    “和荆叔叔聊完了?”英亲王妃倚在炕上笑看着她。

    谢芳华点点头,收起了情绪,“外公要静心打坐了。我便出来了。”

    “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你若是想找他好好聊,来日方长。”英亲王妃和蔼地道,“看你身上都是水珠,快去换了外衣去里屋炕上暖着吧!”

    “秦铮被我赶去了外公的屋子,您……您若是不介意,就进里屋和我一起睡吧。天色也晚了。我看您也累倦了。”谢芳华犹豫了一下,邀请道。

    英亲王妃顿时笑了,“好啊!”

    谢芳华见她答应得痛快,而且对于她的邀请还很欢心,像个孩子,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走到炕沿搀扶她。

    “你这丫头,我还没老得下不来炕。”英亲王妃虽然这样说,却还是将手交给了谢芳华。

    “您自然是不老的。”谢芳华笑着扶她进里屋。

    进了里屋后,英亲王妃上了炕,谢芳华换了外衣,两个人并排地躺在炕上,又闲话了几句,确实都累了倦了。不多时便睡着了。

    这一夜,山林清幽,别院清静。京城内依然热火朝天,多少人彻夜未眠。

    第二日,大清早,一则消息从京城传来别院。

    皇上早朝下旨招四皇子秦钰回京;同时又下了一道圣旨,武卫将军革停漠北戍边将军职,今日起与四皇子一同回京待命。漠北三十万军队由吕奕接管,封安远将军职。

    这一道圣旨可谓是又将热闹的京城上空打了一道惊雷。

    不止惊住了朝中文武大臣,也惊住了宫中的皇后和两宫的宠妃。

    吕奕,出身于望族吕氏,曾经是名动一时的大族之姓。历史繁衍,子孙不争气,渐渐地没落了,几乎被人遗忘。

    直到先皇年间,出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吕贵人,且给先皇生了个七皇子。于是,吕姓又被人记起了。那个吕贵人便是当今皇上的生母,而那个七皇子就是当今皇上。

    皇上做了皇位后,追封了生母吕贵人位份。吕姓因此得到了生机,被抬高了身份。但是皇上并没有给吕氏扬眉吐气的机会。在位多年来,一直未曾重用吕姓之人。

    吕姓以前几代人都无有才能之辈出现,所以,自然也就只能眼看着吕姓没落。但是到了这一代,吕姓却出了个善于钻营的族主。所以,有吕姓的女儿借助皇上这一层母族亲缘关系结亲,倒是进了不少贵门府邸做了少奶奶。

    最让人值得说道的就是清河崔氏嫡系二老爷续娶的夫人吕氏。也就是崔意芝、崔意端的亲娘、听言的后娘。

    如今,这吕奕是吕氏长房嫡出的大公子,今年约二十三,十年前便进了军营历练。如今十年下来。据说立了不少功绩。由四品的中郎将一下子晋升三品的安远将军。可谓是皇上第一次真正的提拔了吕氏之人。三十万兵权交给了吕氏之人。

    也就是说,皇上如今中年,皇子们已经开始长大,皇位交替也不过是几年时间。这几年对于未来帝业至关重要。兵权则是重中之重。皇上没交给皇后一族,没交给两宫宠妃一族,而是将兵权攥在了自己的母族。换句话说,也就是攥在了自己的手中。

    这各种意味,足够有些人琢磨几日皇上的打算了。

    皇后终于等到了皇帝下旨招回四皇子,欣喜之余,又不免为他回京忧心,同时还要关注玉芙宫和倚翠宫动向。所以,时刻也不敢放松。

    柳妃和沈妃拿不准皇帝的主意,但只要兵权没落在皇后和四皇子手中,那么她们就还有机会。除了在四皇子回京的路上拦截射杀外,还要抓紧时机宠络吕氏,希望能将吕氏如今这一只肥鱼夺过来为自己所用。

    早朝这两道旨意消息传到别院时,秦铮、谢芳华、谢墨含、谢云继、崔荆、英亲王妃一行人正在用早膳。

    秦铮嗤了一声,“秦钰想回京,只皇叔下旨不成,还要问问我同不同意。”

    英亲王妃看了秦铮一眼,对他板下脸,“铮儿,如今多少人盯着四皇子。你不要胡闹!”

    “娘,我胡闹什么?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如今他历劫归来,我只是念在小时候的情谊,想给他接风洗尘而已。”秦铮话落,看了谢芳华一眼,微笑,“到时候我带着你一起在城门口等着他。让你见见从未谋面的这个小叔子。”

    ------题外话------

    今日上墙:floating0526,lv2,举人:为啥改芳华的命不改墨含的,就因为她是女主吗

    伊熙歌,lv2,举人:芳华是魅族的,感觉以后还会冒出一个魅族的人来跟铮二爷抢哎。

    小白7722,lv2,秀才:感觉马上就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了。不过什么时候两人能滚床单啊哈t_t

    qquser7806241,lv2,解元:死抠硬抠从姨妈巾里扣出张月票,月票当邮费,把我寄到阿情家,够么?

    作者有话:自然不是啦,不是说了么?芳华的是残魂破格,才是牵系天象星云的突破口么,自然要改她的啦;到时候验证一下你的感觉准不准;滚床单小ks,哪天我高兴,没准就滚了;月票好不易,这么红啊,这么红,这么红……绝对够了!o(n_n)o~

第五十章 风花

    谢芳华闻言险些一口饭喷出来,忍不住扭头瞪着秦铮。

    “我说错了?我比他大半个月,他该叫我堂兄,不该喊你一声堂嫂?”秦铮扬起眉梢看着谢芳华。

    谢芳华撇开头,接过谢墨含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好半响才喘过气,对他提醒道,“容我提醒你,铮二公子,你我大婚还要三年,我还没过门。”没过门让人家秦钰喊哪门子的皇嫂啊!可真有他的!

    秦铮哼了一声,“没过门却是圣旨赐婚了,你是我未婚妻,顶多再加两个字,让他喊未来堂嫂。”

    谢芳华端着水杯,真想一杯水都对着他的脑子泼过去,让他清醒清醒。整日脑子里不知道都想着什么?处处想将她捆在腰带上。就跟想娶媳妇儿想疯了似的。天下怕是再难找出第二个这样的来,她都替他臊得慌。

    “给我喝?”秦铮见她一直端着水看着他,伸手从她手中接过水,仰头就喝。

    谢芳华凉凉地道,“我看你根本就不用喝水。”

    “为什么我就不用喝水?我早上起来没喝水。”秦铮一杯子水喝尽,放在桌案上。

    “你满脑子都是水,还用得着喝吗?越喝积水越多。”谢芳华忿了他一口。

    谢云继闻言“噗嗤”一声笑了。

    英亲王妃闻言也忍不住笑起来。

    崔荆和谢墨含一起笑着摇摇头。

    “死丫头!我脑子里就算装的都是积水,那水里躺着的人也是你。”秦铮伸手捏了谢芳华脸一下,微微用力,将她白皙的脸捏出来了一片红。

    谢芳华打开他的手,有气又笑,“世上怎么有你这样厚脸皮不知道羞臊的人?”

    “我若是不这样厚脸皮不懂羞臊,怎么娶媳妇儿?”秦铮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谢芳华深吸了一口气,偏头对谢墨含问,“哥哥,你说我若是去宫里求皇上,咱们忠勇侯府阖府上奏请皇上收回圣旨退婚。皇上会同意吗?”

    “你敢!”秦铮顿时拔高音,脸上的得意霎时没了,死死地看着谢芳华,发狠地道,“你胆敢退婚,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是不是?信不信爷当着皇叔的面扒了你的皮?”

    谢芳华见成功地激起了他的恼火,心里霎时舒坦了,本来还想再逗弄他一下,见连英亲王妃听到她要退婚的话都紧张了,只好作罢,对他浅笑软语道,“我开玩笑而已,你急什么?如今天下谁人不知道我谢芳华是你秦铮定下的人?你当着皇上的面都敢抢娶,我爷爷都不能拿你奈何,只能应了亲事儿,我有几个胆子敢退婚?我若是有那个胆子,也不至于被赐婚了。”

    秦铮看着她浅笑盈盈的脸,心中的恼火腾腾地往上窜,但听到她说那句“如今天下谁人不知道我谢芳华是你秦铮定下的人?”时,怒火又堪堪给绷住了。他一时间憋得有些内伤,瞪着谢芳华看了半响,放下筷子,伸手一把拉起她,“你跟我走!”

    “去哪里?”谢芳华要挣脱他。

    “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心!”秦铮板着脸道。

    “我还没吃完早饭呢!”谢芳华一百个不想去,谁知道出去后他又要做什么。

    “我看你饱得狠,根本就不用吃!”秦铮将她手中的筷子劈手夺过来扔了,不管她同不同意,拽着她就往门外走。

    “臭小子,要谈心时间有的是,你也得等华丫头吃完早饭啊!”英亲王妃想着这可真是一对冤家,幸好她没有心悸的毛病,若是有的话,非得被他们把心吓出来。

    “她不饿!”秦铮死死地扣住谢芳华的手,把她连拖带拽地拽出了门。

    谢芳华想着这个昨天还没什么力气,连下个床都下不来,失火了还要等着人救的家伙今天竟然有这么大的劲了。生龙活虎,照他这手劲算起来,他的功力最少恢复七成了。出了门口,她不满地道,“你把我手腕攥疼了。”

    “你还知道疼?”秦铮冷眼瞅着他。

    “我怎么就不知道疼了?”谢芳华没好气地道,“中了软筋散的人三日里都提不起多大的劲。你中了软筋散还被打了一掌,怎么恢复得这么快?”

    “这得感谢外公给我的那一颗好药。”秦铮咬牙道,“你个没良心的死女人,昨日来到这里后,明知道我受伤还扔下我不管不问。你可真是好!枉爷对你心心念念。”

    谢芳华想着昨日是将他的软筋散和伤给忘了没理会,主要也是源于昨日外公给她说出的那些东西实在太过震惊和不可思议。她有些理亏,软了口气,“外公昨日在法佛寺说你吃了那颗药后回头再给你开一副方子的嘛,有他在,哪里还用我管。反正这么多人看着,你又不会有事儿。”

    秦铮见她软了口气,还算有些良心,微微松了松紧攥着她的手,低头看了一眼,只见短短时间,她手腕就被他攥出了一道红痕,他皱了皱眉,“你是白面捏的吗?怎么用力一小下,手腕就红成这样了?”

    谢芳华心里好气,不禁拔高音,“你刚刚那是小劲吗?若我不是有些内力,骨头都能被你攥碎了?”

    秦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自责,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力气太大了。不过他是秦铮,即便自责口中也不会说出来,嘴硬地道,“谁叫你惹我了?下次你不准惹我了。”

    谢芳华偏开头,“懒得理你。”

    秦铮双手放在一起,给她揉了揉手腕,口气不再那么冲了,试探地道,“红得的确有些厉害,到底是女人的手,娇嫩得很。要不然给你抹点儿药?”

    “用不着!”谢芳华被她揉着手,有些不自然。

    “走,回屋给你抹药。”秦铮拉着她要往屋里走。

    谢芳华一百拽住他,“这点儿红算什么?顶多一个时辰就消散了。真用不着抹药。你与我要谈什么?不谈了?若是不谈的话,可以回屋。我还饿着呢。”

    “就知道吃!”秦铮见她真没事儿,拉着她往院外走,“如今是早晨,山雀都出来觅食了,我带你去打几只山雀烤了吃,祭奠你的五脏庙总行了吧?不比屋中那些饭菜好吃?”

    谢芳华闻言不再抗拒,看着外面的山林道,“你要带我上山?”

    秦铮“嗯”了一声。

    “昨日下了一日夜的雨,山上都是水露。”谢芳华道。

    “你怕水露?”秦铮瞅着她,见她一身摇曳长裙,有些犹豫,“若不然不去了?”

    “我没说怕水露,我是想着,这一场春雨已经将地面下透了,雨后会不会起野山菇。”谢芳华看着远方的山林道,“南秦京城虽然不是江南,但也不是塞北。春来得不早不晚。山林的树木都开花了,不知道这一场春雨能不能起蘑菇。”

    “你若是不怕雨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秦铮见她原来想的是这个,难得见她眉目间消散了些冷清和沉郁之色,说道,“拿一个篮子,有蘑菇就采些,没有就打山雀赏花。后山涧有湖水和溪水,肯定有雨,累了中午我就带你去湖里摸鱼吃。如何?”

    谢芳华被她说得动心,回头瞅了一眼,见屋中几人顺着窗子看过来,她立即转回头,“可是王妃、爷爷、哥哥、外公和云继哥哥他们呢?我们俩就将他们扔在这里自己去玩?”

    “有何不可?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他们若是识趣,不该打扰我们俩个风花雪月才是。”秦铮理所当然地道。

    谢芳华脸一红,羞愤了一句,“秦铮,你可真是……”

    “真是不知羞!行了,你都说了多少次了,爷耳朵根子都要起茧子了。”秦铮打住她的话,捏了她的手里,有些微挑逗意味,“我们大婚前要多多抓住机会培养感情,婚后才能不吵架,和和美美。”

    谢芳华翻了个白眼,他能跟她不吵架?鬼才信!说翻脸就翻脸,比翻书还快。哪句话一个说不对就得罪了这尊瘟神。她一点儿也不期待婚后他能改得对她和美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秦铮将她表情抓了个正着,“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都不相信!”谢芳华郁郁地道。

    “你也不用有压力,只要你不惹爷,不说退婚,不说不嫁,不说喜欢别人,不说红杏出墙什么的话。爷才懒得和你翻脸,只会对你好。”秦铮说着话来到门扉处,伸手推开了门,拉着谢芳华走出去。

    谢芳华还没答话,裙摆便刮到了门扉下的栅栏上,她脚步一顿,立马拽住秦铮,不敢再往前走。再走一步准撕开。

    “怎么了?”秦铮回头看着她。

    谢芳华指指裙摆。

    秦铮也看到有一根栅栏的篱笆露出来,缠住了她裙摆,走回一步,松开她的手,靠近她,谢芳华刚要后退,他道,“你站着别动。”

    谢芳华用眼神询问。

    秦铮在她面前蹲下身来,伸手掰断了那根冒出来的篱笆,将她裙摆轻轻地解了下来。之后站起身,对她道,“你要不要换一件衣服?”

    “从府中带出来的衣服都被大火烧了。只昨日侍画、侍墨随身待在身边给我备带的一套留下了。这是新换的,哪里还有?”谢芳华看着秦铮在他面前蹲下身,心里细微地触动了一下,语气不由得轻了些,“再说我的衣服都是这种,哪里有轻便利索的。”

    “太过富贵了也不是好事儿。出门一套利索的衣裙也没有。”秦铮看着谢芳华一身华贵衣裙,皱了皱眉,没发现谢芳华语气和眼神的变化,径自道,“先将这裙摆扯下一截吧!否则上山的话,都是草木,撕开你就叫天不应了。”顿了顿,又道,“不止你的衣物都烧了,娘的我的都烧了。要是多住些天的话,的确要吩咐人给送些衣物来。”他思索了一下,对小厨房的方向喊,“林七!”

    “公子!”林七闻言,立即跑了来。

    “你捎信回京,让人送些衣物来。要多。”秦铮道。

    “王妃昨日就已经吩咐人去拿衣物了。公子放心。今日下午估计就能到了。”林七连忙道,“不过应该不多,我是亲耳听到王妃吩咐翠荷姐姐的。说带几套吧!”

    “几套怎么能够?拿一箱子来。”秦铮吩咐,“另外带几套轻便的。”

    林七嘴角抽了抽,“公子,穿得了吗?”

    “自然穿得了。”秦铮拉着谢芳华就走,催促林七,“还不快去,办事儿利索些!”

    林七只能应声,连忙去了。

    谢芳华想着一箱子怎么也要几十套了。春装丝薄,她不由道,“你想在这里住多久?”

    “十天半个月吧!”秦铮道,“这里清静,如今京城乌烟瘴气,难道你想回去?”

    谢芳华自然是不怎么想回去的,她也是喜欢清静的地方,更何况京城如今乌烟瘴气,越是热闹和闹腾的时候,盯着的眼睛越多。而且虽然如今是正宫皇后和两宫宠妃斗。谢氏长房被御林军围困,永康侯府有喜。吕氏一族内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张张扬扬。就连清河崔氏因为一个吕姓的主母也跟着有动静。这多种时候,忠勇侯府更惹人注目。毕竟谁也不会忘了正因为她去法佛寺祈福才引起这诸多事端。她不回京关于她的传言就已经满天飞了,若是回京的话那么多少双眼睛会盯着她,恨不得将她出一个多少个窟窿来就可想而知了。

    越是这个时候,她才越要冷不能动,暗中查看各方动静和动态才是上策。

    秦铮忽然又蹲下身,伸手去扯谢芳华裙摆。

    谢芳华回过神,连忙躲开两步,制止她,“你有多败家?别扯!我稍后主意些就是了。扯坏了难看死了。”

    “又要利落,还要好看,女人真是麻烦!”秦铮只能站起身。

    侍画、侍墨此时追了出来,“小姐,你们要上山吗?奴婢二人跟着你们侍候?”

    “不用!”秦铮摆手,他才不想要两个跟屁虫。

    二人看向谢芳华。

    “你们去帮我拿一个花篮来,这一片山林都是云继哥哥的,外面有阵法,外人轻易不能进来。不用你们跟着了。我们就去山林转转,看看有没有蘑菇。不会有什么事儿。”谢芳华吩咐二人。

    二人对看一眼,点点头,转身去了。

    不多时,拿来一个花篮,递给谢芳华。

    谢芳华转手交给了秦铮。

    秦铮倒也不推辞,不觉得花篮只有女人拿着才合适,他一个男人拿着不太好看。一手拎着,一手拉着谢芳华向山林走去。

    二人不多时便进了山林,被树木挡住,走得远了。

    侍画悄声对侍墨道,“依你看,小姐是不是已经喜欢上铮二公子了?”

    “喜欢还看不出来,只是不排斥了。”侍墨低声道。

    “小姐就是太冷情了!”侍画叹了口气。

    “小姐太冷情也没什么不好。你看铮二公子多在意小姐,恨不得将她日日栓在身边。”侍画捂着嘴笑,“你瞧瞧屋子里,从窗子外就能看到王妃的脸笑得跟花一样。极其喜欢呢。”

    侍墨向正屋看了一眼,正看到英亲王妃的笑脸,忍不住笑着点点头。

    二人一起回了内院。

    正屋内,英亲王妃见那俩孩子牵着手去了山林,自然是欢喜不已,笑意都染上了眉梢,得意地道,“依我看,这南秦京城怕是再没有哪一对孩子如他们俩般配了。不吵不闹热乎不起来。吵吵闹闹感情更能近乎起来。”

    谢墨含揉揉眉心,不得不承认,“秦铮兄虽然脾性怪,凡事儿喜欢剑走偏锋,但偏偏有时候正对妹妹的脾气。”

    “到底是女儿家,是需要哄的。”谢云继意味不明地道。

    崔荆看了谢云继一眼,呵呵一笑,对他道,“云继小子,听说你这里有奇门暗道,通向碧天崖。带我走一遭。”

    “外公想去碧天崖?”谢云继微讶。

    崔荆点点头,“含儿的内毒我给他诊了一番,参透之下,觉得有几位药也许可以一试。碧天崖是高风险境,应该奇珍异兽较多,毒药奇药应该多产于这类地方。我去瞅瞅。”

    “好,云继这就带外公去。”谢云继放下筷子。

    “我也陪着外公一起去吧!”谢墨含站起身。

    “如今那俩娃子去玩了,我需要云继小子带路。咱们几个人里,再带上你,那么别院只剩下紫菁丫头了。你就别去了,陪着她四处转转吧!”崔荆摆摆手。

    “我不用谢世子陪着,这院子里不是有好几个丫头吗?她们陪我就行了。”英亲王妃连忙摇头。

    谢墨含聪颖,见崔荆如此推拒,便知晓他怕是有话要对谢云继单独说,便笑着道,“王妃好不容易出府一趟,是该四处转转。丫头们不让人放心。还是我陪着您吧!我这副身子不争气,碧天崖太高,去了恐怕也是给外公和云继添负担。”

    “那好吧!”英亲王妃见谢墨含说得有理,没多想便答应了下来。

    崔荆和谢云继不再耽搁,出了房门。

    不多时,英亲王妃收拾了一番,由谢墨含陪着,也出了院子四处去转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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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quser7001683,解元:秦铮真绝,这一句小叔子就把芳华和秦钰的关系定位了,我喜欢秦铮的张扬、霸道、聪慧、呵呵!现在就是希望芳华能快点和秦铮来电,别总是冰山美人,哪怕现在不懂爱,但对秦铮不排斥当做自己人也行啊,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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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时光打磨,很多老人都不常出现了,很多新面孔注流,幸福的同时,分外伤感,很多以前常冒泡的id一旦出现,总会莫名的牵起些感动。亲爱的们以后多冒泡啊,我在这里,一直在;芳华已经在改变了嘛;攒票太不易,谢谢亲爱的们!

第五十一章 雪月

    大雨过后,空气自然极其清新,尤其是山林间,初春里,桃花还没开,杏花和梨花却是开了。清晨雨露融合着杏花和梨花的香味,有一种特别清幽怡然之气。

    令人心旷神怡。

    秦铮牵着谢芳华的手走在林间,脚步轻浅悠缓,偶尔偏头看一眼谢芳华,见她任他牵着手,面色虽然浅淡平静,但是比以往被他牵着手的别扭模样到底自然了许多。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若这样细水长流能让她慢慢地习惯且接受他,那么他也就只能忍了,慢慢来吧!

    谢芳华跟着秦铮的脚步,慢慢地走着,不是没察觉他偶尔看着她的神色有着难以掩饰的欣喜和愉悦。她心里虽然还是有些别扭,但是尽量地让自己放得自然。

    他天性孤傲,性情乖张。对世间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看在眼底,如今偏偏千方百计,费尽心机地对她的一切在意。他虽然有一大堆缺点,但也是有很多优点的,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也许,她可以试着放开。

    “在想什么?”秦铮见她低着头走着,神色虽然平静,但眼底的波纹不断地变化。

    谢芳华打住思绪,对他摇摇头,“没想什么!”

    “骗人!”秦铮撇嘴。

    谢芳华失笑,“骗你什么了?没想什么就是没想什么!要不要我扒开心给你看看。”

    “好啊!”秦铮忽然停住脚步,盯在她身前,认真地道,“扒开心之前,是不是要先扒衣服?”

    谢芳华脸顿时红了,羞愤地踹了他一脚,“你滚!”

    秦铮躲避得快,没被她踹着,忍不住笑了,“是你要扒开给我看,也不是我要求的,如今你又来怪我。”

    谢芳华甩开他的手,扭头就往回走。

    秦铮一把拉住她,笑得眉目弯弯,软了语调,对她难得地哄道,“好了,我就说说而已。又不是真要看。你要扒开心给我瞅,我还怕长针眼呢。”

    谢芳华邪眼瞅他,“秦铮,你还会不会说人话?”

    秦铮“唔”了一声,凑近她,低低柔柔地道,“我的意思是说,你就算扒开心,我哪里会舍得。”

    谢芳华本来脸就有些羞红,如今被他调笑,耳根子也红了。一双眼睛又羞又恼地瞪着他。

    秦铮叹了口气,身子稍微退后了一些,不知从哪里拿出一面小铜镜,指着杏花枝头的露珠对她道,“你看看,你的眼睛此时比这露珠还晶莹。”

    谢芳华抬眼看了一眼,杏花枝头的露珠的确晶莹剔透,她的眼睛在镜子中清澈盈盈,但主要的不是眼睛,而是她的脸,白里透红,似乎也跟着这山涧的花草一样染了几分春色,连她自己都不忍直视,显然已经被秦铮看去了,她暗暗吸了一口气,伸手从枝头掐了一朵杏花,在秦铮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插进了他用玉簪箍起的发间,同时将他手中的镜子拿到她手里,举到他面前,对她浅笑嫣然地道,“你看,你比这杏花还娇!”

    秦铮只见京中的自己头上插了一朵杏花,那杏花还带着水珠,含苞待放。顿时一呆。

    谢芳华抿着嘴笑,“二公子,您长得好美!让奴家忍不住想采撷了。”

    秦铮回过神来,脸一黑,又一红,须臾,一把打开镜子,伸手拔下头上的杏花,对谢芳华恼道,“你这死女人,就算要报仇,也该摘桃花给爷。你拿一朵杏花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要爷红杏出墙?还是你想要红杏出墙?”

    谢芳华偏过头,忍不住好笑地道,“桃花还没开,只有杏花。”

    “那旁边还有梨花!”秦铮提醒她,“你的眼睛呢?非摘杏花?”

    谢芳华被他控诉得有些无辜,眨眨眼睛,“杏花离得近,那株梨花离得太远。”

    秦铮又气又笑,伸手将杏花给扔了,“就算你拔一根草,也比这破花给爷好。”

    谢芳华忍着笑,躲开他一些,笑着答应道,“好,下次我拔草。”

    “见鬼的下次!”秦铮挖了她一眼,扭头往前走。手中的花篮随着他走动,细微摇晃。

    谢芳华想着他刚刚插着杏花的模样,报完仇的她心情自然极好,见他向前走去,提着花篮,怎么看怎么摇曳风情的味道,她再也忍不住,靠在一旁的杏树下笑起来。

    因她的依靠,杏树枝叶摇晃,杏花伴随着零星的雨露飘落。

    秦铮没听到她跟上,停住脚步回头,便看到杏花树下,那人儿笑得痛快。明明是笑他,但那嫣然的笑容让他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杏花春雨晓风寒,美人如画笑轻颜。”秦铮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冤孽,恐怕一辈子他也摆脱不了她的魔障了。他也根本就不想摆脱。他凝视她半响,嘀咕了一句,才对她发狠地道,“你再笑信不信爷收拾你!”

    他的声音虽然小,但是谢芳华却听了个清楚,她顿时一怔。

    “你不是要捡蘑菇吗?还磨磨蹭蹭做什么!”秦铮拎着篮子提醒她。

    谢芳华回过神,收了笑,对他扬了扬眉,离开杏树下,抬步跟上他。

    秦铮见她来到近前,将篮子塞进她手里,“你提着。”

    谢芳华接过篮子,一报还一报,既然已经报了仇,就得见好就收,不能再惹他了。

    秦铮向山林深处走去。

    谢芳华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初春万物复苏,山林里的气候比南秦京城内要低一些,虽然杏花和梨花都抢先开了。但是地面上的草却只迸发出些春意。一场春雨后,地面上虽然湿透了,但是走了一大段路后,也没发现有起蘑菇。

    谢芳华叹了口气,“看来没起蘑菇。”

    “你这么想吃蘑菇?”秦铮回头瞅她,此时的她,像是一个得不到糖果的小孩子,微微嘟着嘴,不太满意,眼里还有些失望。

    “谁想吃了?只不过是想采摘。”谢芳华道。

    “再下几场雨时,应该就会有了。到时候我记着带你来。”秦铮对她道。

    “你当说来就来吗?哪里那么容易?回府后,我就是规规矩矩的闺阁小姐了。”谢芳华扫了他一眼,说得轻巧,如今京城这天变得乌烟瘴气的,再几场雨后,指不定局势如何紧张呢。她那时候还哪里有闲心出来采摘蘑菇?

    “你是闺阁小姐没错,但是你规矩吗?”秦铮扬眉。

    谢芳华一噎。她的确不咋规矩,但是多少事情比踩蘑菇重要?

    秦铮嗤笑,“真想敲开你这脑袋瓜子,看看你整日里都想的是什么。”话落,见谢芳华看着她,他摸摸她的头,温柔地道,“爷说容易出来就容易出来!到时候你等着就是了。”

    谢芳华揉揉眉心,他要是强拉硬拽,她有天大的事儿也做不了,可不是能出来吗?不过也懒得和他为了未来的事情争执,点点头,“到时候看情况吧!”

    秦铮也明白几分她心中所想,撤回手,转了话,“既然没蘑菇,我们去打山雀吧!那边那座山峰,你看到了没?”他伸手指向一处山峰。

    谢芳华看到山的那一边有一座奇峰,周遭几个山峰相连,但那个最显眼,她点点头。

    “那座山峰上产一种山雀,名曰风灵。它因为常年吃一种草虫,肉最是好吃。尤其是烤着,可以香飘数里。”秦铮道。

    “吃两只山雀而已,用得着跑那么远吗?”谢芳华目测那座山峰的距离,他们徒步过去,越过几座大山,最起码要一个时辰。

    “既然要吃,难道不是该吃最好的?”秦铮挑眉。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也未免太奔波了吧?”谢芳华看着那座山峰,对他不确定地道,“那座山峰是叫做碧天崖吧!”

    “嗯!”秦铮点头,“是叫这个名字。”

    谢芳华看着重重山峦,“若我猜测得不错,咱们从这里过去,也翻越几座山涧。你若是早说去那里。我们可以从云继哥哥别院的暗道走,他的暗道似乎有通向碧天崖的路。”

    “用他的密道做什么?山涧怕什么?山涧中间都有绳索相连。有爷在,你还怕掉下去?”秦铮伸手拉住她的手,“走!”

    谢芳华无奈地抬步跟上他。

    山林的路虽然不好走,但是秦铮和谢芳华都有武功,倒是走起来不太费劲。而且两人虽然功力都因为受伤折损了些,但走山路还是不影响。

    半个时辰后,来到了一座山顶上,果然如谢芳华所说,两山之间有山涧,也如秦铮所说,有串连两山之间的绳索。

    绳索有拳头一般的粗细,长长地横在两山之间。

    两山山涧的距离足足有五百米。只链接了这样的一根单根的绳索,悬在半空中。

    往下看去,是数千米的山崖谷底,一眼看不见尽头。

    谢芳华打量了一眼,对秦铮唏嘘,“走单索绳,且是五百米,你走得了吗?”

    “你害怕?”秦铮扭头看着她。

    谢芳华撇嘴,她害怕什么?她的胆子早就在无名山练出来了。可是她一直疑惑秦铮一直在京城待着,他的本事和胆子是怎么练出来的?由谁给练出来的。

    “不怕就跟着我走。”秦铮伸手拉着她走上了铁索。

    谢芳华见他决心要走,也只能由着他。

    秦铮脚踏在铁索上,极其平稳,拉着谢芳华向前走去。他的面色平静,神态随意,就如走在寻常地面上一般。

    谢芳华看着走在前面的秦铮,他就那样一步一步地走着,铁索绳子由他踏上,只发出细微的晃动。他的手背在后面牵着她,比早先上山的时候牵得牢牵得紧。

    两只手交握在一起,他的手正好能稳稳地覆盖住她的手。

    走到单单一根铁索上,两侧山涧,周围有淡淡的晨雾笼罩,如行走在半空中一般。

    抬眼看天,天高云远。

    低头向下看,崖下深不见底。

    四周分外地静,连半个鸟叫声都听不见,似乎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走到中间的时候,秦铮忽然停住了脚步,对谢芳华随意地问,“你说若是我们一起跳下去,会摔个粉身碎骨吗?”

    “也许会!”谢芳华道。

    “为什么是也许?”秦铮问。

    “下面若是水,那么,我们跳下去也没事儿,下面若不是水,我们如今距离地面大约几千米吧!粉身碎骨是小事儿,没准死不了摔残废了。”谢芳华冷静地道。

    “要不我们跳下去试试?”秦铮回头。

    “你疯了?”谢芳华看着他。

    秦铮眨眨眼睛,“若是我现在说跳下去,你陪着我一起跳下去吗?”

    “不陪!”谢芳华果断地摇头。

    秦铮抿起唇,“你连跟我一起走这样的单绳铁索都不怕掉下去摔死。如今到怕跟我一起跳下去了?是何道理?”

    “跟你一起走这个铁索,是因为凭你我的武功,不会掉下去。我能掌控得住,所以才去做。但是跳下去下面是未知的,也许真摔死,我为何要做?”谢芳华挑眉。

    秦铮默了一下,不太满意地道,“你这个女人,这个时候,还如此冷静。”顿了顿,他看着下面,“可是我不冷静了怎么办?我就想拉着你一起跳下去。若是摔死的话,那么我们就能死在一块了。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要死你自己死,谁跟你同年同月同日死?”谢芳华瞪了他一眼,催促道,“快点儿向前走,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秦铮忽然抬起头,直直地看着谢芳华。

    这一双往日青黑的眸子似乎一瞬间就如利剑一般地直刺进了谢芳华的眼底。

    谢芳华想移开眼睛,这一瞬间,却偏偏移不开。

    不过一瞬,秦铮忽然转回头,将她抱在了怀里。

    谢芳华的身子晃了一下,脚下的绳索也跟着晃动起来,秦铮的身子也晃了一下,她一惊,恼道,“你要做什么?秦铮,你别发疯,快放开我。”

    “谢芳华,我是疯了,放不开你,怎么办?哪怕一起死了,我也放不开你。你今日一定要记好了,记住了,哪怕粉身碎骨,我也不会放开你。你只能跟着我一起粉身碎骨。”秦铮低低地在谢芳华耳边说了一句话,带着入骨的温柔,话落,不等她有任何反应,将唇印在了她的唇上,伸手搂着她脱离了绳索,向山崖下跳去。

    那一瞬间,谢芳华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她睁大眼睛看着秦铮。

    他可真敢!

    真敢跳!

    而且真敢带着她跳!

    这个疯子!

    手中的花篮脱手飞出,向山崖下坠去,花篮因为她脱手的力道有些猛,比他们落下的速度快很多。似乎脱手扔出去之后,像是扔进了无底洞,根本没有半点儿声音传来。

    唯一传来的声音,就是秦铮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和耳边呼呼的风声。

    她整个人被他抱在怀里,这一刻,生死未知,她却从心底竟然没升起丝毫的怕意。唯一的只是有些恼怒,但比恼怒更强烈的是秦铮的唇压在她唇上传来的触感。

    秦铮吻得猛烈,唇瓣将她的唇瓣狠狠地碾压着,如狂风骤雨。

    谢芳华的身子有些微轻颤,大脑容不得她生起半点儿其余的思考,在这猛烈的亲吻中,秦铮传递来浓烈的感觉,那就是要扫除他的一切情绪,让她的心里只满满地装着都是一个他。再不能思考别的任何事儿。

    他果然也做到了,谢芳华完全不能想别的。

    耳边只听到衣袂带动下呼呼的风声,唇瓣有些许地疼。

    秦铮亲吻她几次,但唯独这一次的感觉最是强烈和难以言说,心神似乎被某些情绪灌注到了极致。让她那一丝被他掌控的情绪无限地放大,本来在她心底占有那一块地方却“砰”地扩大了一倍。

    恍惚间,秦铮不知何时撤出了一只搂着她腰的手,而那一只手拨开了她的衣襟。清凉的手指触到了她的肌骨。让谢芳华如被电击,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脸色霎时微变。

    “别怕!”秦铮微微离开她的唇瓣,声音轻喃。

    谢芳华看着他,云雾中,他的脸却看得清晰,被清晨雨露和山崖清凉的风洗礼,愈发清俊秀逸。她瞳仁慢慢地缩紧再缩紧,直到剩下一点时,才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你这样不看我,是想我继续还是不想我继续?”秦铮瞅着她,轻声在她耳边问。

    谢芳华不言声。

    “怪我把你拖着跳崖?”秦铮盯着她,见她不语,拿不定她心中的想法,声音微哽,有些紧张没底,“你说话啊?”

    谢芳华想对他发怒,对他恼火,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铮有些急了,喊了一声,“谢芳华!”

    谢芳华睁开眼睛,眼中情绪无奈而复杂,看了秦铮一眼,叹了口气,终于出声,“你要我说什么?做你都做了?你做之前没争取我同意,如今你还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秦铮一噎,见她说完一句话又闭上了眼睛,沉默片刻,顿时将她复又抱紧了,手从她衣襟滑入后背,摸着她的肌肤,深深地吻了下去。

    ------题外话------

    今日上墙:18784822737,秀才:我还在啊,情大,以前看云锦和红鸾的时候在,现在看秦铮和芳华的时候在,你以后写其他小说,拍电视剧电影的时候,我们大家都还在。

    yuanruo19,状元:不管怎样从纨绔到京门,回忆起真的有感动,时间不停转只愿一切美好~

    130470274,会元:咦,风花,下一章会是雪月吗?会发生些什么吗?

    cindy依依,状元:阿情早安么么哒,晚上预约啪啪啪吧?嘤嘤嘤,我给你冷床,最近天气热!

    作者有话:谢谢一直陪伴着我和新来陪伴我的宝贝们,你们一直在,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妾本、纨绔、京门,我在成长,争取每天增加点儿好感度;是雪月啦,肿么样,开胃吧;依依,你造我大姨妈来了么,泪……;今天有票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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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门风月介绍:
关于京门风月:
南秦倾了一个谢,半壁江山塌一空。
忠勇侯府被株连,世代名门望族一朝灰飞烟灭。
谢芳华这个娇房嫡女碾碎芳华,零落成尘。
本以为尘土皆无,奈何上天厚爱,再许一世——
她看着依然繁荣的家族和平安的至亲,发誓只要她在,定要忠勇侯府不倒,谢氏不绝!
于是,她弃闺房,出侯府,混入皇室隐卫的巢穴里习武艺,学权谋。
八年后,她送了皇室一份天大的谢师礼回京!
自此,钟鸣鼎食之家的闺阁里多了一双翻云覆雨手。
美人靠上轻卷云袖,贵妃椅上执手棋盘。
洞若观火,乾坤在握。
弹指风华江山覆,箭羽皇都乱飞花。
南秦京城因她的归来霎时风起云涌。
谢芳华要让世人知道,她这个柔弱的闺阁女子,不止知风月,也知乾坤!
本文一对一,一生一世一双人。
【小剧场抢先看】
凤尾香罗帐如烟似霞,光彩夺目,上万御林军持箭以候,蓄势待发。
皇宫禁苑,谢芳华高卧在美人靠上,看着对面的男子,指尖轻轻捻动着黑色棋子,淡淡道,“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你难道不知?”
男子懒洋洋地点头,“知!”
“既然知,为何今日还来?”谢芳华扫了一眼外面包围的御林军,口气严厉,“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男子斜睨了她一眼,无所畏惧,“媳妇儿跑了,自然要追回来!”
谢芳华眉心一动,继而讽刺一笑,“你媳妇跑了,来找本宫作何?”
男子忽然夺过她手中的棋子远远地抛进了香炉里,恶狠狠地看着她道,“穿了皇后的衣服就是皇后了?你问过爷答应了吗?南秦的江山他说了算,女人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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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一生,总有些东西,是必定要坚持去做和要承担的!写文便是我要一直坚持做的事情,你们便是我要承担的甜蜜的负担!
——致最亲爱的读者们————&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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