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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子情     京门风月txt下载     京门风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二章 狂热

    肌肤柔嫩如水,如锦缎一般,丝丝顺滑。

    谢芳华的心一瞬间几乎跳出胸腔,明明清晨寒凉,耳边随着下坠的风力凉气弥漫,但偏偏他的手抚在她的脊背上如火一般,将她整个人似乎都烧着了。无论是脸上还是身上,火辣辣地灼热,终于让给他忍不住轻轻地“唔”了一声。

    秦铮听到她这样似轻轻地低吟一般的声音,心头一把火腾地烧了起来。整个心如被人抛在了上空中,堪堪悬在了那,如烈火油炸一般,将他整个人都炸开了。

    从来没有这一刻,他觉得怀中这个人儿是如此的想让他将她揉进骨血里。

    亲吻、抚摸都不能消化他此时强烈的炙热。

    秦铮这一刻恨不能将她吞噬入腹,狂热更甚一倍,如骤雨疾风将谢芳华整个人席卷,再无一丝的余地。

    谢芳华感觉到再不能喘息,甚至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屡屡地抨击她的心神。让她不但不能思考,反而觉得除了浅薄的意识,她整个人都不是自己的了一般。她几乎承受不住,唇瓣终于溢出低低的喘息和娇软的音符。

    秦铮哪里受得住这样的谢芳华,世间最好的催情药,也不及她一声低吟,将他通身都柔化了一般。手下的力道也几乎拿捏不住,想要将她融化在他的怀里。

    多少次,她对于他的炙热都不给于回应,让他一次次泄气,在情路上跋涉艰难,苦苦煎熬。可是今日,他承认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让她不止记住他,且还要将他自己烙印在她的心坎上。让她以后无论是见到哪个男人,无论哪个男人对她有多好,她都拔除不去他的印记。

    但是,他没想到,他会失控。

    怀中抱着这样的她,这一瞬间,他觉得若是就这样真死了,他也甘愿赴之九泉。

    外衣在他狂乱抚摸下被扯落,顺着她的身子滑了出去。

    春衫本就轻薄,春日里,本就不用穿多少层衣服,外衣滑落后,里衣松散轻滑,也要跟着脱落。

    谢芳华在火热中感觉到了风割一般的凉意,大脑顿时清醒,猛地睁开了眼睛。

    只见自己衣衫已经脱落,不知飞去了哪里,而秦铮已近疯狂之态。

    她面色一变,看着两侧山崖光华的山石映出两人的倒影,她恍然想起秦铮是带着她跳了崖。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伸手猛地推了他一下,怒道,“秦铮,你真想死吗?”

    虽然是怒喝,但因她气息凌乱,呼吸不紊,偏偏有一种娇软的味道。

    秦铮动作顿时一停,看着谢芳华,眼中满是氤氲的云雾。

    “你是不是真疯了?你看看这里是哪里?”谢芳华急叱了他一句,一句话经她几度喘息才说完。

    秦铮眸光中的云雾渐渐散开了些,眼前的人儿面染春色,两腮晕红,明眸似嗔似怒,外衣早已经不知去了哪里,半边的肩膀已经露在外面,在晨雾中,泛着清润凝白的光华,肌肤上一点点红色的指痕尤其明显,他看着,眸光猛地一缩,顿时痴了。

    谢芳华感觉两人下坠的力道快了,恐怕真是快到崖底了。崖底若是没有水,那么以着他们如今这状态,真是找死了。她伸手想打秦铮一巴掌,把他打醒,但看了一眼自己光华的手臂,到底是没伸出去,只伸手拧了他腰一下,发狠道,“秦铮,你再不想办法,我们就真死了。若是我们死了,你想黄泉路上跟我作伴,想也别想!我下辈子投生畜生,也不想再见到你了!”

    秦铮肋下传来一丝疼痛,让他顿时清醒了,看着面前的人儿对他真的怒了,他向下看了一眼,顿时“唔”了一声,“你早该拧醒我,如今怕是晚了。”

    “怎么说?”谢芳华也向下看了一眼,距离地面不到千丈,都是山林古木,哪里有水?掉下去砸到地面上足以摔成肉酱,掉在树尖上的话,那么他们两个就等着被串成肉串吧!

    “半山腰有一个山洞,山洞旁边有一棵古松,当时若是及时出手,用锁链缠住古松,那么我们就能从山洞出去!”秦铮有些懊恼地看着谢芳华,“可是我太……都怪你迷惑我,让我难以自拔,错过了……”

    谢芳华闻言险些气吐血,怒道,“到底是谁迷惑谁?秦铮,你少倒打一耙?”

    “难道不是你迷惑我,难道是我已经迷惑了你吗?”秦铮看着他,眸光闪过一抹光,“你若是早打醒我,不被我迷惑,也不至于……”

    “少废话!还有五百仗了。”谢芳华打住他的话,她不相信除了半山腰的那个山洞和古松他再没别的办法了。若是这样,她黄泉路上一定让他再也不能超生。

    “只有五百仗了啊!”秦铮叹了一口气,目测了一下方位,忽然抱着谢芳华用力地旋转了一个圈,从袖中甩出一枚物事儿。

    谢芳华眼前一花,只听见那枚物事儿撞到了左边的岩石,发出了叮地一声清响。紧接着,秦铮抱着她的身子打个漩涡,弹跳了起来,她一怔。

    “抱紧我。”秦铮低低道。

    谢芳华这时再不容她想他做了什么,只能伸手抱紧了他的腰。

    秦铮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从袖子抽出一枚物事儿,以着极快的手法甩了出去。须臾,右侧岩石也传来同样的叮地一声清响,同时,他带着谢芳华再度弹跳了起来。

    谢芳华没看到他具体做了什么,但是听声辩位可以猜测到他做了什么。她连细看一眼的功夫也没有,便随着秦铮在半空中似乎被纤绳拽着如秋千一般地荡了起来。

    大约晃了十数个来回,将谢芳华的胃晃得翻江倒海时终于才平静了下来。

    秦铮轻吐了一口气,看着怀中埋在他胸前的人儿,她整个人成依附之势攀着他,外衣不见踪影,里衣单薄松散,青丝凌乱,半是春光乍泄,半隐半藏。他看着看着,眸光变得异常柔软,露出缓缓轻轻的笑意。

    这样的笑容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候,不是得意张扬的笑,不是心满意足的笑,不是冷嘲热讽的笑,亦不是嗤笑不羁的笑。而是由内心而发的,柔柔的如春风化雨般的笑,不明媚刺眼,但华滟到了极致。

    谢芳华感觉到秦铮胸腔震动,她定了定神,慢慢地抬起头看着他,便正看到了秦铮这样的笑容。

    青山云黛翠如烟,春风化雨玉人滟。

    她的心口跳了跳,立即撇开了头。

    “我还想继续,怎么办?”秦铮伸手将她的脸捧回来,轻轻摩挲。

    “秦铮你够了!”谢芳华羞恼地叱他,虽然这里渺无人烟,但是她到底是出身高门大院的闺阁里,还做不到没有大婚便如此的随他放荡。

    “没够!”秦铮认真地摇摇头。

    谢芳华打开他的手,左右看了一眼,只见二人被两根索绳勾在山崖两壁,悬在五百仗的半空中,她想着秦铮也是本事,早先那样急转直下,如此救命的法子一般人还真是想不到。没想到他身上还带着削铁如泥的金钩铁索,羞恼的同时,不得不佩服他的手法精准,若是偏差一下,那么定然不死即残,这样的事情也只有他做得出来,跳下数千仗的山崖没摔死也是万幸。

    秦铮一手揽着她,一手覆在她后背,真有继续之势。

    谢芳华阻住他的手,板起脸,“被吊在这里难受不难受?你还胡闹什么?赶快下去。”

    秦铮“唔”了一声,“你不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好吗?”

    “见鬼的好!”谢芳华见他眸光里倒影着她的眸子,三分恼色七分春色,他目光渐渐又陇上云雾,她连忙伸手捂住他的眼睛,软了口气,“别闹了,我难受,我们快下去。”

    “好吧!”秦铮听说她难受,只能放弃,伸手解了左腰间的一个环扣。

    他的金钩绳索本来带着弹力,随着他左边的一个环扣解开,右侧方的铁索没了支撑,忽然带着二人向右侧崖壁撞去。

    速度极其的快。

    谢芳华正在右侧方。

    眼看她的身子要撞到了崖壁,秦铮瞬间抱着她调换了个方位,他的身子则撞在了崖壁上。

    他发出一声细微的闷哼。

    谢芳华抬眼看着他,金钩铁索的弹力不小,他被撞的这一下显然不轻。

    秦铮一哼过后,却没说什么,抱着谢芳华顺着那个铁索的抻力向下滑去。

    转眼间,滑到了山崖底下。

    双脚站在了地面上,晃了两晃,二人才算站稳。

    谢芳华飘在云端的一颗心终于落在了地面上。

    “刺激吗?”秦铮刚站稳,便对她笑问。

    谢芳华横了他一眼,以后他说出天花来,她也不再相信他只是赏花烤山雀要抓鱼了。无名山八年,她自诩百般滋味尝遍,几经生死徘徊,却从来没受过这样的事情。尤其是他在半空中对她做的那些事情,她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简直是混蛋!

    “现在安全了,不再难受了吧?”秦铮轻声问。

    谢芳华不想理他,伸手推他,恨不得离他远远的。他竟然什么都敢做,若是英亲王妃知道她的儿子拉着她跳崖,且如此高的山崖山涧,会不会气得背过气去?

    他就是一个疯子!

    怪不得南秦京城无人敢惹,他不止是因为手里攥着的几股势力,而是这不要命的狠劲。

    她算是怕了他了!

    “既然安全了,你也不难受了,我们继续。”秦铮自然不会让她推开他,伸手紧紧地将她抱住,身子瞬间换了个位置,将她按在了山崖下的一块大石头上。

    谢芳华一惊,身子已经被他压下,她又羞又恼,“秦铮,你还有没有完了?”

    “没完!”秦铮摇摇头,唇覆在她唇瓣上,低柔地道,“我刚刚已经告诉你了,真的还没够。”

    谢芳华挥手打他。

    “乖,别闹!让我再欺负一会儿……就一会儿……”秦铮抓住她的手,轻柔地哄她,语气低而沉,有一股魅惑人的气息。

    谢芳华身子细微地僵住,看着他一双眸子雾色迷离,唇缓缓落下。她一时间再也推拒不开。不知是心底哪个方位发出一声极低极低的哀叹。

    再无坠落!

    再无晃动!

    再无疾风凛冽!

    天地间都是静静的,整个山谷内也是静静的,静得一切感官让人觉得世界上就他们二人。

    秦铮的确如他所说,真的没够,他的唇,他的手,他的气息,恨不得席卷了身边这个人儿。本就没有了的外衣更方便他触摸,丝滑的内衣被他扯开,只剩下绣着海棠的肚兜。

    纤腰细致,肌理温滑,这个人儿似乎被鬼斧神工雕琢而生。每一处,都让他流连不已。

    不舍放手,甚至想索取更多。

    谢芳华无还手之力,只剩下浓浓的喘息。既娇且媚。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如此的软,软得半丝力气没有。更是由心底生出惊骇,惊于秦铮对她如此施为竟然让她没生起反感反而心为之触动,骇于未来浩浩天地,她是否就如今日一般,再无反抗余地,甘愿被他所困。

    这种惊骇她想抓住,成为她的一枝利箭,想借此打开秦铮。却发现,秦铮实在是太敏感,她稍微有些思绪,还没来得及拧成一根绳,便被他灼热和狂乱打散打乱。连半点儿思绪也不留给她。

    谢芳华挣扎半响,最终还是放弃地闭上了眼睛。

    心底某一处地方曾经是微微火苗,她仿佛清楚地看到了那火苗渐渐地蔓延开来,烧灼了她心底那些荒芜。

    不知过了多久,秦铮终于放开了她,抱着她翻身下了大石,躺在了草地上。

    谢芳华回过神,睁开眼睛,偏头看向秦铮。

    “别看我,你再看我一眼,我真就忍不住了。”秦铮声音极其暗哑,伸手覆在了她的眼睛上。

    谢芳华眼前一黑,她眨眨眼睛,沉默半响,方才开口,声音也是自己想不到的低哑,“忍?我以为你会要了我。”

    秦铮身子蓦地紧绷起来,抱着她身子的手猛地一紧,好半响没音。

    “嗯?”谢芳华这一刻不明白秦铮心里到底是何想法,也拎不清自己心中是何想法。她上一辈子不是没看过才子佳人的书籍,两心相悦,良辰美景,郎才女貌,干柴烈火,不是都那样写着最后春风一度了吗?如今秦铮这是做什么?

    “这是你一个女人该问的话吗?”秦铮拿开她的手,看着她。

    谢芳华见他眼底再无氤氲沉迷,虽然不是一如往常青泉一般幽静青黑,多了某些浓浓的化不开的温柔。但到底这张脸还是这张脸。他还是秦铮。她低低哼了一声,“拐了忠勇侯府的千金小姐跳崖且如此风流施为,该是你英亲王府公子该做的吗?”

    秦铮一呆,忽然埋在谢芳华脖颈间闷笑起来。

    谢芳华看着他,心里虽然有些气恼,但到底不是那种想恨不得砍了他的恼意。有些泄气。若是一辈子都被他这么拿捏着,她还能按照自己的心愿去做什么吗?见他笑个没够,攒着劲地拧了他腰一下。

    秦铮“咝”地痛呼一声,终于止了笑,抬起头,刮了刮谢芳华的鼻子,柔声道,“你这女人,心肠这么硬。我浑身解数都用出来了,若是被人知道我被逼无奈迫得跳崖来试探你的心,一定要没脸见人才是。你既然已经让我风流施为了。是不是以后也该对我有些好脸色,不要动不动就冷心冷清,冷言冷语,冷眉冷眼了。”

    谢芳华轻轻哼一声,他衣冠整齐,锦袍玉带,虽然头发有些许松散,但是怎及她此时凌乱不堪?她撇开头,已经生不起羞恼了,对他道,“你给我找外衣去,你找到了那件飞走的外衣,我以后就尽量对你和悦些。”

    秦铮挑了挑眉,打量了她一眼,身上外露的地方斑斑吻痕,他眸光一暗,似不敢再看一般,撇开头,脸也有些红了,咳嗽了一声,“我是过分了些,你不疼吧?”

    谢芳华闻言被气笑了,“你又是捏又是掐,我能不疼?”承认过分还有的救。

    “那……我身上也没有药,你可有药?抹上?”秦铮有些歉疚地问。

    “我外衣丢了,还哪里有药?”谢芳华看着他的模样,想着他原来做完这些也会脸红吗?她还以为他早已经没脸没皮了呢!伸手推他,“去给我找外衣。”

    “唔,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外衣丢的,去哪里找?”秦铮仰头看着山崖,云雾已经散了些,山谷里都是林木。她的外衣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不去给我找外衣,难道你就让我这样子?”谢芳华瞪着她。

    秦铮回转头,终于又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之后,眸光又暗了暗,撇开头,站起身,伸手利索地解了自己的外衣,给她披在了身上,低声道,“你先披着我的外衣。”

    “不要!”谢芳华挥手想打开。

    “乖,你披着我的外衣,然后我们一起去找你的外衣。这个山谷荒芜,把你自己放在这里我不放心。”秦铮难得温柔地哄她。

    谢芳华闻言不再打开,他的外衣都是他清冽的味道,但自己的确也是不能就这样子只穿着单衣。挣扎半响,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秦铮动手给她将里衣收拢好,又将外衣给她穿戴好,遮住了外泄的春光后,他后退了一步,才彻底地松了一口气,对她诚实地道,“我虽然是欺负你,但是你可知道有多折磨我?”

    谢芳华偏开头,“是你自找的。”

    “我是自找的。”秦铮伸手拉住她的手,露出笑意,“不过也是心甘情愿。若是再重头来过,我还是敢抱着你跳下来。”

    谢芳华不愿意再回想早先那一幕,不看他,也不答话。

    秦铮知晓今日已经逼她到了极致,既然让她如此任他施为了一番且还没翻脸,已经比他预想的好了不知多少。跳崖之前,他几乎是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已经做好了她真翻脸后该如何做的设想。如今不能太过得寸进尺,今日该得的他都得到了。便也不再胡乱言语,收起心思,拉着她去找衣服。

    两个人沿着山谷走了一遭,除了看到那个摔烂了的花篮外,也没见到那件华丽锦绸尾曳长裙的影子。

    秦铮不由蹙眉,对谢芳华问,“你可还记得那件外衣是什么时候在山崖的哪个部分脱落的吗?”

    “你都不记得,我哪里记得?”谢芳华嗔了他一眼,当时他不清醒,当她就是清醒的吗?他那般让她如何清醒?她醒过神来的时候,是被风刀子割醒的,外衣已经不见了。

    “我很高兴你不记得。”秦铮忽然笑了。

    “少没正经!告诉你,若是外衣找不回来,我今日跟你没完。”谢芳华撂下狠话。

    秦铮揉揉眉心,也知道女儿家的外衣是不能随意丢掉和遗落的,点点头,“你放心,一定给你找回来。我的女人的东西,怎么能丢失?”

    谢芳华见被他冠上他的女人,虽然有些别扭,但到底没有反驳。

    秦铮仰头望着两侧的山崖中间,判断道,“我对你施为的时候是我们刚跳下来的时候,但那时我是清醒的,依照坠落的速度,到我失去理智狂乱对你迷醉的时候应该是半山腰时。”

    谢芳华见他回想,脸上蹭蹭冒火,不答话。

    “山谷就这么大,那是一件衣服,不是别的,坠落下来,不会无影无踪。连那个花篮都掉在这里,衣服更是不可能没有,所以,衣服并没有掉下来。”秦铮分析道,“两侧山壁光滑,不可能挂住衣服。唯一的一处能挂住衣服的地方就是半山腰的那一株古松。既然谷下没有,怕是被风吹着挂在那里了。”

    谢芳华看着半山腰皱眉,“这么说找不回来了?”

    秦铮缓缓笑了,“怎么能找不回来?天下就没有难得住爷的事儿。本来我也是想带你去半山腰见见我师父,如今这般衣冠不整地带着你去。虽然有些不敬师尊,但是念在你是我未来媳妇儿的份上,他老人家应该是不会怪罪的。”

    谢芳华一怔,秦铮说他的师父在半山腰那个山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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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上墙:酷夕阳,lv3,举人:子情我一直在、有你的地方就有我!

    别光,lv3,秀才:秦铮比容景可赞的就是无时无刻不要脸皮的表白,还有就是最先低头认错了。

    繁華似瑾,lv1,秀才:明天会是山震还是水颤呢?好鸡冻,好期待~(≧▽≦)/~

    怀念清秋,lv3,秀才:小谢太冷情了,小情,能不能来点实质性的进展安慰一下?要不我也像铮二一样没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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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我们一直不离不弃,么么哒;秦铮比容景是有优点的啦;山没震,水也没颤,但是也够销魂吧?咱们家姑娘冷清得有味道,绝对不是一包方便面就能骗走的,你们该欣慰生这样的姑娘o(n_n)o~;唔,姨妈来了,浑身疼,但是也不能阻止我码字和要月票……

第五十三章 师父

    谢芳华仰头看向半山腰,山崖高耸入云,在崖顶和崖底都看不到半山腰是何情形。

    这一片后山虽然绵延百里,山脉层层相连,虽然这一处山涧陡悬绝壁,但也不是真正的无人能达的罕见之地。尤其与这一片山脉相连的前山还坐落着千年古寺的法佛寺。

    很难想象秦铮的师父就在这一处山涧的半山岩洞。

    “不信?”秦铮打量着谢芳华的表情,微微挑起眉目。

    谢芳华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是不信。而是以寻常人的脑袋来揣测的话,也会觉得不太可思议。这里若是住着一位世外高人的话,怎么能不被人所知?即便寻常百姓们不知,但是法佛寺的普云大师应该不会不知?南秦京城贵裔府邸那些耳目通透的朝臣们也该不会不知。可是却半点儿传闻没有。”

    秦铮微笑点头,“你说得有理。”

    “既然我说得有理,你没糊弄我?”谢芳华斜眼瞅着秦铮。

    秦铮点了谢芳华额头一下,微带亲昵不满,“你这个女人,我糊弄你做什么?到底是不是我师父住的地方,你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谢芳华被他指尖点到额头,他清凉的手指流连了那么一下便离去,让她感到了一种被宠溺的味道。她微微偏开头,“你有办法上去?那还不快走!”

    秦铮看着她微带不自然的神情,细微的羞涩,缓缓笑了笑,拉着她的手向山崖峭壁的底部走去。

    “要爬上去?”谢芳华识破他的意图。

    “是啊,不爬上去怎么上去?”秦铮瞅着她,“你不会爬不动吧?”

    “我的意思是,你刚刚撞到后背已经受伤了,你爬得动吗?”谢芳华没忘记他刚刚被冲力撞的那么一下,寻常人五脏六腑怕是都能撞碎,他也就仗着自己内功护体。但是大半的内力当时都用来护怀中的她了。可以想象,他的伤好不容易好了七分,如今怕是又去了五分。只剩下那么一二分罢了。

    “不是还有你吗?”秦铮眨眨眼睛。

    谢芳华看着他一阵无语。

    “喏,将这两个金钩铁索给你。你带着我攀上去。”秦铮将手中的金钩铁索交给谢芳华。

    谢芳华伸手接过,这才仔细地看了一眼秦铮这个刚刚救了他们两个人命的金钩铁索,尖头极其锋利,铁索的材质是玄铁,只不过勾头镀了一层金辉。显然是特别打造的。虽然不太华丽,但是就这样朴实无华方才用处极大。

    “这是师父给我打造的。”秦铮见谢芳华对这个金钩铁索似乎极其有兴趣,“你若是喜欢,送给你吧!”

    “不要!”谢芳华摇头,“你师父给你的东西,你还是好好自己留着吧!”

    “那个老头的确没给我几样东西,但是偏偏每一样东西都有些好用处。”秦铮道。

    谢芳华想着今日若没有这个金钩铁素,他们俩就没命了。对他的师父不由升起了好奇。

    “你在上面,拽着我。”秦铮毫不客气地催促谢芳华。

    谢芳华本来还想问几句,闻言作罢。拿着铁索丈量了一下半山腰的方位,轻轻扬手,将铁索甩了出去。铁索顺着她的力道直直向上,金钩钉在了几百仗的高度上。

    谢芳华将手递给秦铮。

    秦铮勾了勾嘴角,拉住他的手。

    谢芳华一手拽着铁索,一手拉着秦铮,轻巧地带着他向上攀岩。

    秦铮似乎尽力地提着力气,让自己的身子放轻便。

    爬到金钩处时,谢芳华又将另一端的金钩向上甩去,金钩又钉在了几百仗的距离之外。她回头看了秦铮一眼,见他额头有细微的汗溢出,对他瞪了一眼,“我拉着一个你还是轻便的,用不到你使力气。”

    “心疼我?”秦铮看着谢芳华,眸光盈盈。

    “回头你伤势加重的话,还要浪费外公给你的好药。”谢芳华转回头,见不得他得意。

    “好!”秦铮顿时笑了,也不点破她,泄了力气,将整个人的重量交给谢芳华。

    攀岩自然难不住谢芳华。当初在无名山,也是高耸入云的山峰,除了跳崖外,高难度的训练她无一没经历过。即便拉着一个人,对于她来说,也是轻而易举。

    大约用了半个时辰,两个人来到了半山腰。

    正如秦铮所说,半山腰果然有一棵古松。古松上果然挂着她的那一件衣服。

    秦铮蓦地笑了,“看来师父是真的想见见你,所以哪怕我们下了崖底下,也将你的衣服挂在这里,让我们不得不来取。”

    谢芳华看了他一眼,见他虽然笑着,但神色却不再是那种不正经揶揄的调笑,似笑似叹一般。她不答话,将铁索勾在那颗古松上,带着秦铮上了那颗古松。

    两个人坐稳之后,她伸手拿过她的衣服,检查了一番,见衣裙完好,遂解下身上秦铮的外袍递给他,然后换上了她自己的衣裙。

    秦铮接过外袍,轻嗅了一下,外袍沾染了几丝谢芳华身上的幽香,他勾了勾嘴角,慢慢地将外袍穿戴妥当。

    谢芳华穿戴好之后,并没有看到那个山洞,疑惑地问向秦铮。

    “洞口在古松里。”秦铮道。

    谢芳华打量了一眼古松,有三四个人合抱那么大。若是里面有洞口的话,的确是能容下。她点点头。

    古松虽然枝干被风吹雨淋长年累月几百甚至上千年时间洗礼得有着粗噶的纹理裂皮,但是依然青翠,枝叶繁茂。

    谢芳华仔细端看了片刻,才找到了秦铮说的洞口,原来在古松背靠着山石的衔接的岩缝里,那里有着一道细微的螺纹印痕,被岁月风雨侵袭太过轻浅,她轻轻伸手,挪开了那一块石板。石板厚重,破费了些力气。

    石板打开后,果然是一个洞口,仅容一人进出。

    谢芳华偏头看向秦铮。

    秦铮对她呶呶嘴,她当先进了山洞,然后伸手将他拉进了洞里。

    入眼看去,山洞内仅能容两三个人通行,石壁甬道狭窄,与普通山洞别无二致,四壁土灰,看起来就像是山崖塌方留下的一处缺口。

    但谢芳华知晓秦铮既然带她来到这里,自然不止是这样简单。

    她扭头看向秦铮。

    “往里面走!”秦铮在她身后轻声道。

    谢芳华示意他引路。

    秦铮伸手拉着她的手,往山洞里面走,大约走了一盏茶功夫,来到了洞口的尽头,这一处尽头比刚来的甬道宽了很多,如半间屋子大小,堆了一堆山石,成了一处死路。

    谢芳华挑眉。

    秦铮侧身让开,对她摊手,“我如今是搬不动这些山石了,看来只能辛苦你将这些山石挪开了。”

    谢芳华嘴角动了动,“秦铮,你告诉我,这里到底住没住着人?”

    “问那么多做什么?难道你要师父出来迎接你?”秦铮看着她。

    谢芳华无奈,这些山石堆叠在一起,虽然不多,但是也够她搬半个时辰了。一块山石目测怎么也要百斤,秦铮如今这副身子的确是搬不动。她这些日子内伤调理得好了个七七八八,只能甩开他的手,过去挪动那些山石。

    秦铮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她挪走山石。

    山石大约有十多块,挪到一半时,谢芳华额角溢出了汗。

    秦铮微微抿起唇,眸光有些动容,似乎想要上前帮她搬,但是看了一眼入口内,又作罢。

    半个时辰后,谢芳华终于挪走了那些山石,只见露出来一面石门。

    她长舒了一口气。

    秦铮立即走到她面前,伸手握住她的手,仔细看了一下,见只细微地磨出些水泡,有些心疼地道,“你外衣的囊袋内不是带着药吗?现在就抹上。”

    谢芳华看了他一眼,虽然搬走山石这半个时辰他没帮任何忙,但是神色比她这个搬山石的人一点儿也不轻松,虽然不晓得他心中所想,但知道必有原因。她笑了笑,摇摇头,“不碍事儿。”

    “抹上!”秦铮坚持道。

    谢芳华只能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瓶子,从里面倒出些药粉,戮破水泡,抹在了伤口上。

    见她上完了药,秦铮拉着她的手来到石门处,起了开关,石门从两侧打开,他拉着她走了进去。

    入眼处,再不同外面四壁的灰土山石通道狭窄。而是十分宽阔,足有几间屋子大小,山壁壁墙上下雕刻着壁画,地面是玉石铺成,头顶悬着夜明珠,使得这一处山洞不能称之为一处山洞,而像是一处洞府。

    这一处洞府内依然空无一人。

    除了四壁的壁画和头顶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外,再无多余的东西,地面分外宽阔。

    谢芳华沿着壁画四壁看去,心头掀起惊涛骇浪。不为别的,只为壁画上雕刻着的图画和字体几乎涵盖了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星云占卜,武功秘笈、医毒之术等等稀世绝传。

    她是内行之人,在无名山学艺八年,除了学满了无名山训练隐卫的所有东西外,还暗中翻阅了无数典籍。再加之前一世阅览了忠勇侯府藏书万卷。自然是知晓什么样的东西有什么样的价值。

    这一室十多幅壁画,当真是价值连城。

    若是谁能将壁画上的这些都学满学通学精的话,那么不说天下数一数二,也是个鲜少有人能惹到的人物了。

    谢芳华打量半响,偏头看向秦铮,只见他面色寻常,眸光看着壁画一处,罕见地沉凝。她顺着他目光看去,便看到了那一处写着“紫云留笔”四个字,顿时一怔。

    紫云这两个字在这两日耳边被人提了数次,提到他的那个人是他外公,他称呼他是紫云道长。心中忽然有一个想法,难道彼紫云是此紫云?

    心头无数疑问顿时升起。

    “走吧!我们进去!”秦铮拉着她的手,来到那一处字迹上,伸手去触摸字迹。

    谢芳华这才发现那个紫字与其它字迹略微不同,是凹凸出来一些,则作为了开关,实在精妙。比一般的机关暗道看起来更无痕迹。

    秦铮伸手触动开关,墙壁从中间又分开一扇门。他领着谢芳华走了进去。

    入眼处,一间屋子大小,像是一个起居室。玉石的桌案、玉石的桌椅,玉石的床铺,玉的碗碟茶壶。一应俱全。

    但都与外面一样,铺了一层土,显然很久没人住了。

    谢芳华伸手摸了一下玉石桌面上的土,沾纸则满,就她目测,这样厚度的落土,最少一年多不曾有人住了。

    秦铮看了谢芳华一眼,没说话,伸手又触动了一处机关,靠着玉床的里侧墙壁又打开了一扇门,他示意谢芳华跟他进去。

    谢芳华擦掉了手指上的土灰,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里面是与最外间那一处四处壁画的空室一样宽敞,却不如外面一样空阔。相反,林良满目地堆了无数东西。这些东西分成了两面山,一面有书籍,有奇珍异宝,堆叠在一起,有些凌乱。一面是堆叠了无数瓶瓶罐罐。

    以着谢芳华的目力,那些奇珍异宝拿出一样,怕是足够买半个城池。

    而那些瓶瓶罐罐,在她看来,装的怕是药材。

    同样,这些都是都蒙了一层灰,显然许久没被人动过了。

    秦铮没说话,又走到一处石壁前,触动了一个机关,从侧方又打开了一扇门。

    这也是一间与外侧起居室一般大小的房间。入眼处,房间内只摆放了一尊雕像。

    雕像身穿紫袍,手持拂尘,分外的年轻,眉目清骨,若是在寻常百姓看来,仿佛一尊神仙模样。栩栩如生,仿若真人。

    谢芳华目光定在那尊雕像的拂尘上,只见拂柄上雕刻着“紫云”二字。

    心中早先那一丝猜测隐隐又得到了几分证实,她看了半响,偏头看向秦铮。

    秦铮目光平静地道,“他就是我师父!”

    “他是……紫云道长?”谢芳华问。

    秦铮笑了一下,“你说的紫云道长可是外公口中的紫云道长?”话落,他摇摇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外公口中的那个紫云道长,但他的确叫做紫云。”

    谢芳华对于这个答案有片刻凝噎,一时说不出话来,目光瞥见雕像头上插着一支弯月似的簪子。那弯月与昨日英亲王妃交给她的那个坠链的形状别无二致。她看着,心里顿时一惊。

    世间还有第二个穿着紫袍而且手中有魅族信物一模一样玉簪的道长吗?

    怕是没有!

    那么他是紫云道长?

    可是他为何成为了秦铮口中的师父?

    她外公昨日说紫云道长是在十几年前帮她逆天改命仙逝了的。可是十几年前,就算他来天圣那年,据外公所说,她娘亲还未嫁人,那么当年据说英亲王和英亲王妃以及忠勇侯府世子和世子夫人是同年大婚的,也就是说,那时候她没出生,秦铮也是还没出生。他如何能遇到紫云道长?

    可是既然他没遇到过紫云道长,那为何这里这个人却如此与传说中的紫云道长一般无二?

    一时间心里有无数问号,可看着秦铮微微沉暗的脸,她一时间却不知如何问。毕竟昨日外公与她说那些话实在太过私密。关系到她的命格,关系到忠勇侯府的运数,关系到她娘的身世,同样关系到她的隐私。哪怕秦铮是他的未婚夫,哪怕他与她早先有了某些亲密的举止,也是不能轻易揭开的。

    “来,跟我跪下,拜见师父!”秦铮伸手拉着他,“你是我未婚妻了,理当给他见礼。”

    谢芳华抿了一下唇,点点头。

    秦铮撩开衣袍,拉着谢芳华跪在雕像面前,规规矩矩地给雕像叩了三个头。

    谢芳华也跟着他叩了三个头。她从来没见过秦铮对谁如此恭敬崇敬尊敬过。即便英亲王妃,即便当朝皇帝,即便英亲王,就连在她爷爷面前,他也是嬉皮笑脸,在他外公面前也是厚脸皮说笑。

    抬起头来时,秦铮对她偏头微笑,柔声道,“我一生最敬佩的人便是他了。将我从鬼门关救回一命的人也是他了。他曾经说,若是有朝一日我娶了媳妇儿,就带到他面前来,叩三个头。那么,他会帮我看着,不让这个媳妇儿跑了。”

    谢芳华一怔。

    “你这是什么表情?看起来像是……”秦铮打量着谢芳华,挑眉,“被惊吓了?”

    谢芳华心头憋了一肚子的疑惑,沉默半响,轻声道,“你是何时拜他为师的?他又是如何救了你一命?”

    “你是想证实他是不是外公口中的紫云道长?”秦铮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

    谢芳华微抿着唇点了点头。

    秦铮笑了笑,“我总共见师父两面,一面是十二年前,一面是八年前。十二年前时,我五岁吧!当时皇祖母带着我来法佛寺礼佛,我不喜听佛经,偷偷跑来这一片山林玩,遇到了他。当时我缠着他与他待在了一起三日。第二面是八年前,我被人所害,将我扔进了皇室隐卫招募的队伍里。”说道这里,他看了谢芳华一眼,见谢芳华眸光微眯了一下,他慢慢地道,“只剩一口气被拖走扔到乱葬岗时,正巧他赶到,救了我。”

    ------题外话------

    今日上墙:sglxz,秀才:京文看到今天,感觉情的又一男神代表诞生了。云锦有三死三生,为红鸾不断输送灵力的通天咒。容景有高超的医术,生死阵前的血祭精魂。秦铮有的是对芳华满满的爱,这样的男主,叫人怎么不爱。后面还有更多的情真吧!

    时光飞舞,秀才:你们都在打鸡血,只有我一个在默默等待秦四出场吗?

    舞一朵紫,举人:3张月票2张评价票能上墙吗,姐也追得蛮诚恳的呢!

    作者有话:嗯,妾本、纨绔、京门,每一本书都会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男主,放心吧,以后自然还有更多更精彩的;那个什么,我在努力这个月让小四出来;咳咳,上墙不难,亲爱的只要爱我,没攒到月票也能上,当然,我这么俗,见到月票会更高兴,大姨妈来了也不会手软。o(n_n)o~

第五十四章 交换

    他八年前果然是在皇室隐卫的队伍里!

    经他口中证实,记忆被拉回了八年前。

    那时候,被迫害的孩子太多。她只小心谨慎地看顾着自己的小命,哪里顾及到其他人。每天都会有被拖去喂狗的人,不是一个,也不是两个。而最少是几个。

    谢芳华看着秦铮,对于小时候的他,除了忠勇侯府和燕亭打那一架外,她真不记得再见过他,尤其他也在当年皇室隐卫被选拔的队伍内。

    除了他帮助了一个逃跑的谢云继外,再没印象。

    “你这是什么眼神?”秦铮见谢芳华仔细地打量他眉目,似乎要从中穿出一两个窟窿来,他眉梢扬起,清俊的眉眼细细地勾出一抹滟色。

    谢芳华移开眼睛,尽量挥去刚刚看到留在她脑中的那抹滟色,心思微转,思量片刻,才慢慢道,“八年前,皇室隐卫普天之下大肆筛选,据听闻队伍浩浩汤汤前往漠北无名山。当年死的孩子不计其数。”

    秦铮点点头,“嗯,是不计其数。”

    “八年前你也十一岁之数了,竟然还被人迫害,你不是自诩聪明厉害吗?如今看来真是笨得可以。”谢芳华本来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对他叱了一句。

    秦铮哼了一声,看着谢芳华,眸光染上了一抹深意和诡异,缓缓道,“那一日,皇室隐卫的队伍路过京城,且在京郊京麓重兵之地留宿一夜,经皇叔关考一番便前往无名山。我本来对那个没兴趣去凑热闹,却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于是没来得及准备,独自一人跟出了城。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刚出城后不久,便遭了人的暗算,被扔进了皇室隐卫的队伍里。”

    谢芳华心里停顿在那一件有趣的事情上,微微扬眉,“什么意思那么有趣,让你不顾危险地跟了去?”

    “我看见一个小女娃竟然想去关外的鬼门关受死。”秦铮盯着谢芳华道。

    谢芳华袖中的手猛地一缩,当年皇室隐卫里的女孩子除了她再无别人,他说的是她了?抿了抿唇,心中滚起些涛涌,不过转瞬便被她压下,轻声道,“是吗?”

    秦铮本来以为她会说些什么,此时见她只说这两个字,眸光闪过一丝失望。她到底还是对他设防太深放不开坦白和坦然。他心中忽然升起些怒意,冷冷道,“爷从小到大,失手的事情加起来统共一个巴掌那么多。那次是爷栽的最大的跟头,爷能记错吗?”

    谢芳华见他怒了,沉默了下来。

    秦铮见她沉默,似是不想再探究了,怒意又升了一层,冷冽地道,“你难道就不问问,那个女孩是谁吗?”

    谢芳华抠了一下手心,忽然笑了一下,抬起头,直视他,“那你告诉我,她是谁?”

    秦铮见她的笑再无早先的温软,似是多了一层温凉,她周身也被这种淡淡的温凉笼罩,使得这山洞的暗室里都凉了几层温度,他的眸光霎时染上了一层冰霜,恨不得伸手将她拽过来狠狠地一吐为快,但忽然想到今日已经逼她到了极致,欲速则不达,若是再做出什么,超过了她给自己设定的这道防线的话,那么他今日做的一切辛苦都将付诸东流。一念之间,他忽然撇开头,收了寒霜,僵硬地道,“我就不告诉你她是谁!”

    谢芳华一怔,刚刚那一瞬间,她似乎感受到了他眸中喷薄而出的愤怒,但偏偏让他压制住了,秦铮是谁?曾几何时他为谁克制脾性,压制怒意?她收了笑意,语气也不再温凉,轻声道,“你不告诉我就算了!我也不想知道她是谁。”

    秦铮闻言真是气得肝疼,他逼一步,她退一步,逼急了,她干脆迎刃而上准备用最锋利的刀砍断那根紧绷的弦。他不想让她砍断弦,只能后退一步,她却也不砍断了,干脆又缩了回去。世间怎么有她这样的女人生出来折磨他?怪不得师父当年说他有道根,但是无道缘。他能过得了六欲之关,唯独过不了情劫这关。

    谢芳华知道秦铮心底憋闷,不想再惹他,从昨日到今日,很多消息纷杳而至,让她一时理不清头绪。她虽然猜得透秦铮是喜欢她,一心扑在她身上。但是他身上不确定的因素太多,让她不敢轻易泄露什么或者和盘托出。他们还真没到那种能够彼此心融意融的地步。她收回视线,看着面前这尊佛像。

    秦铮本来觉得今日走进了她心一步,也许还能再进一步,但如今她却是不让他再进了,而是将他封在那一步之外。他闭了闭眼睛,遂作罢,见二人还跪着,她站起身,伸手一把将她拽起,“走吧!”

    “走?”谢芳华被他拽起,一怔。

    “不走难道你想住在这里?”秦铮挑眉。

    谢芳华虽然不想住在这里,但也没想刚来就走,她摇摇头,低声道,“你再与我说一些你师父的事情如何?”

    秦铮眯了眯眼睛,“你还想知道什么?”

    谢芳华暗自思忖了一下,“比如他八年前救了你之后,都做了什么?他如今人在哪里?”

    秦铮忽然被气笑了,凑近她,忽然伸手一把搂住她的腰,谢芳华一惊,刚要推开他,他的唇落下,轻轻擦着她唇瓣吻了一下,蜻蜓点水,声音有一丝诱惑的蚀骨柔情,“你想知道什么,以后,都拿条件来换。”

    谢芳华心慢跳了半拍,想到秦铮也是被她给逼急了,如今竟然学会以牙还牙了。她伸手推搡了他一下,瞪着他道,“换就换,你说吧!你想知道什么?你认为什么条件和这个一样值钱,你说出来,我换。”

    秦铮没想到她真拿条件来换,微微讶然一下,偏头看了一眼佛像,心中打了个转,了然了几分,“你对紫云道长的事情这般关心?非要用此不惜代价来求证他是不是紫云道长?”

    谢芳华知道秦铮聪明,她也许一句话一个眼神他就能猜透很多东西,他虽然是一颗心如今付在她身上,但因他本身的身份和心思谋略太深,手腕又太厉害,所以,这也是她死死守着某些秘密不敢外泄的原因。见他询问,她不答话,闭口不言。

    秦铮勾了勾嘴角,仔细瞅她半响,“既然你默认了,那我可就不客气地和你换条件了。”

    谢芳华嗔了他一眼,推搡不开他,微微恼道,“换就换,废话这么多做什么?你先放开我再说。”

    “我觉得这样抱着你说比较好!师父在这里看着我们呢!你不能对我扯谎,我也不能对你扯谎。否则便是不敬师尊。”秦铮搂着她不盈一握的纤腰,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早先压下去的火热又有些心猿意马。

    谢芳华点点头,外公不会对她说谎,他说紫云道长为了给她逆天改命而死,那么一定是真的了。但是偏偏秦铮如今带她站在这里是事实。外公从离开再未曾回来过南秦,关于秦铮的事情他怕是不知道的。若是想对他这个师傅再多知道一些的话,还真得从他这里入手了。她任命到,“我不会扯谎,只要你不扯谎就行,你说吧!”

    秦铮眸光闪了闪,对她问,“昨日是谁给你来的书信?来自哪里?他是男是女,你与之是何关系?你说了这件事,我便告诉你关于八年前师父救了我之后的事情。”

    谢芳华想着秦铮可真是狡猾,原来还惦记着昨日言宸给她那封信的事情。看来他一早就拿定主意一定要对她挖掘个透彻了。她蹙了蹙眉,关于言宸,她不想说。

    “不想说?”秦铮盯着她,漫不经心地道,“在你心里一定是很重要的人了?所以你才不想要我知晓。是不是?”

    谢芳华沉默。

    “师父在我心中也是极其重要的人,普天之下,我唯一最敬重的人。他的事情呢,其实若不是你,我也是不想对外说一丝一毫的。”秦铮道,“你若是不想说,那么咱们俩就不换了。”

    谢芳华几乎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忍不住骂了秦铮一句,“狡猾!”

    秦铮笑看着他,如春雨初来,清风细细,瑰姿艳逸,柔声道,“你我半斤八两。”

    谢芳华垂下眼,避开他脸上的颜色和眸光,淡淡道,“我收到的信函来自漠北。”

    秦铮面色一变,搂着她的手臂顿时勒紧,声音似乎从牙缝挤出,“你和秦钰有通书信来往?”

    谢芳华低呼一声,腰几乎被他勒断了,皱眉道,“你的想象力可真不是一般地丰富?我和秦钰互通书信做什么?”

    “不是他?”秦铮一怔,微微松开些力道。

    “自然不是!”谢芳华恼道,“你要发疯也得等我说完?他用心机谋略手段迷惑我舅舅,害的他在漠北失去军权,在天下失了一大半的威名。我与他通书信,疯了不成?”

    秦铮脸色闪过一丝尴尬,不自然地笑了笑,觉得自己有些过于紧张了,语气温和柔哄道,“秦钰不是人,尽是用卑鄙手段,你的确不该与他通信。你说吧,我再不言语了。”

    “说他卑鄙,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谢芳华不忿地骂了一句。

    秦铮低低咳嗽了一声,眸光碎了一丝笑意,承认道,“嗯,我也卑鄙,但我多数时候可都是光明正大的卑鄙。”话落,顿了顿,“就比如对你身上。”

    “你不是不说话了吗?”谢芳华挑眉看着他。

    “忍不住为自己辩驳一句。”秦铮示意她继续。

    两人一番争斗之下,谢芳华到觉得哪怕是交换条件,气氛没那么僵硬了。她慢慢道,“他叫言宸,与我是益友。”

    “言宸?”秦铮品味这两个字,“天下姓言的可不少,但没听说过是哪一大世家的子弟。这个名字不实吧?我问你他是男是女?”

    “实不实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我认识他起,他就叫这个名字。”谢芳华瞪了秦铮一眼,“男女有那么重要?”见秦铮眼前执意要问清楚,她无奈,“自然是男子。”

    秦铮目光动了动,“你说与你是益友?”

    谢芳华点点头,“嗯”了一声。言宸之于她,自然是益友。虽然她时常称呼她为主子。但到底她没拿他当过属下看待。天机阁是他帮她建立,他信他,倚重他,依靠他。天机阁上下都尊重他,称呼他一声言宸公子。

    “你认识他多久了?”秦铮想起她接到这封书信时的表情,自然当时就揣测了不是一般人来的信。若是一般属下来的信的话,不可能让她当时的表情变幻了一下,他暗暗打着算盘。

    “八年。”谢芳华犹豫了一下,还是道。

    秦铮心思触动,眸光沉思,须臾,心头涌上一丝了然。

    “够了吧?该你说了。”谢芳华打住话,看着秦铮。对于聪明人,她觉得不用说太多。秦铮就是太聪明的人。她虽然只说了一个名字,但是已经够了。秦铮的手能伸多远她不知道,但是知道他一定会让人去查的。只不过这么多年言宸做事机密,能不能查得到,或许能查出多少,就看他的手伸多远,本事有多大了。不过到现在,她也不怕他查出多少来。

    “够了!”秦铮点点头,目光对向那尊雕像,面色恢复端然,“师父当年救了我之后,用药护住了我心脉,然后引了我娘的人找到了我。我娘将我带回府后,昏迷了几日。我醒来后,恍惚知道是师父,便趁我娘不盯着的时候,悄悄寻来了这里。”

    谢芳华静静听着,不打断他。

    “那时候师父与三年前有些不同,似乎苍老了很多,且受了重伤。见我寻来,他说是天意让他收我为徒。本来想将毕生衣钵传给我,让我接替他。但他说三年前便看出我与他有师徒之缘,只可惜虽然能继承他衣钵,但我此生有情劫。修道之人,要抛出七情六欲之关。我虽能抛出六欲之关,但此生堪堪破不了情关。”秦铮说到这里,顿了片刻,才转头看着谢芳华,轻声道,“那时候,我的确是已经如他所说,中了情根,破不除了。”

    谢芳华想起昨日他对她似乎是说过当初差点儿入道。她只当他是开玩笑,简直是胡邹八扯天方夜谭。没想到原来真有此事。

    “师父说他还有一年的寿命,且认真地教导我一年。”秦铮转回头,眸光闪过一丝伤痛,“三年前,我缠了他三日,他只教导我微薄的东西,并没有定下师徒之名。三年后他再度遇上我,也是天意。他虽然一身病痛,但我知晓他有通天之能。怎能不悉心受教甘愿拜师以求将来再不受人掣肘?”

    “所以说,他那一年一直住在这里。”谢芳华轻声问。

    秦铮点点头,“自从八年前被人迫害后,我娘对我看得紧了。我几乎不能轻易溜出来。我思前想后,我娘不喜和尚和道士,虽然面上从不大表现出来,但我就知道她不喜。自小我就不明白根源,但是由来已久。若是对我娘坦白,我娘怕是打死也不准许我拜一个道士为师。毕竟她就我一个儿子。无奈之下,我去求了皇祖母。皇祖母对我甚是爱护,知晓我要拜一个道士师,也是权衡了几日。后来耐不住我磨。在我再三保证不离家修道后总算是准了。”

    谢芳华想着英亲王妃不喜和尚和道士,怕是也与当初她外公离家出走一心修道有关。怕秦铮也是一去不回。德慈太后的确是宠着秦铮。

    “皇祖母准了之后,便对皇叔说她最近半年时辰梦到先皇,想必是先皇想念她了。她在宫中想着富贵荣华,而先皇在九泉之下必定孤单寂寞。所以,她想出宫外去法佛寺为先皇吃一年的斋。”秦铮想起过往,笑了一下,“皇祖母扯了个大谎,皇叔本来不太同意,但是毕竟皇祖母和皇祖父喋喋情深。他身为皇子,不能阻止皇祖母思念丈夫,否则便是不孝了。只能同意了。着人好好看顾着。”

    谢芳华想着德慈太后的确是宠秦铮这个孙子,竟然为了她对皇上扯出谎话,而且还甘愿为了他学艺而前来法佛寺吃斋一年。怪不得秦铮对德慈太后敬爱。当年大雪之日跪在棺木灵前不吃不喝以至于送葬出殡时昏倒遭英亲王训斥不喜。

    “当时太后点了我陪着她去法佛寺礼佛,我娘自然不疑有他。有太后看顾着我,我娘自然放心。所以,为我争取了一年的时间,那一年,我除了偶尔在法佛寺露露面不让人起疑外,多数时候,都是在这里学艺。”秦铮缓缓道,“师父胸中有丘壑,包罗万物,是真正的集天下大才于一身之人。到现在,我也不过是学了他十之一二而已。”

    谢芳华点点头。

    “他教了我很多东西,唯独不教给我医术。”秦铮叹了口气。

    “为何?”谢芳华奇怪,秦铮的确是各方都精透,却是不懂医术。

    秦铮缓缓笑了,“他说我没良知,学了也不用来济世救人,不学也罢!”

    谢芳华想着秦铮这个混蛋的确没有菩萨心肠。他学了医术,的确没啥用处。

    ------题外话------

    从五一那些天外出奔波参加婚礼到现在一直没休息过来,导致如今有点儿事的时候便裸奔得要泪流。

    今天更晚了,好在更新了。亲爱的们见谅见谅。今天的刚写完,下午继续拼,明天还是早上八点,争取调整过来。

    另外,这个月过去三分之一了,亲爱的们见到我这么拼,感动不敢动?已经攒到票的就投了吧啊。我、需、要、暖、床!

第五十六章 吻痕

    外公和谢云继竟然在碧天崖上。

    谢芳华不太明白他们二人怎么去了那上面,脑中有一丝灵光闪过,她还没来得及抓住,秦铮便抓着她的手开始催促她走过去。

    谢芳华点点头,本来她是不怎么想随着秦铮去打那种风灵雀的鸟来吃的,如今见到那二人在那上面,她也想过去看看。

    于是,二人牵着手走过单绳的铁索桥翻越对面的山涧。

    这一次,谢芳华走在前面,牢牢地抓住秦铮,不让他再胡作非为地搞出跳崖什么的麻烦。

    秦铮已经没两分力气,又知道自己早先的事情实在是对谢芳华烙印太深,得了她的忌讳,心下也觉得足够了之际自然老老实实地随着她身后走过铁索桥。

    半个时辰后,二人来到了碧天崖上。

    碧天崖高耸入云,几乎与天相接,崖上满是积雪,厚重的一层。银白一片,积雪有旧有新,且这一方上空还飘着细微地雪花。温度骤然比别处冷寒不止一个时节,如过寒冬。

    如今京城才是初春,碧天崖山峰奇高,这里冰雪覆盖并不奇怪。

    谢芳华因内力护体,到也没觉得多冷,感觉身后秦铮打了寒颤,细微地吸了一口凉气,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面色有些清白,挂着一层霜冷之色,整个人更如浸透了碧天崖的冰雪,虽然十分地俊逸冰透,但颇有些抵不住之感。

    她想着他如今身上受着重伤,只剩余两分内力,自然是抵抗不住这里的严寒。

    秦铮见他看来,读懂了她目光里的蹙意,云淡风轻地道,“没事儿,这点儿冷寒我还受得住。”

    谢芳华挖了他一眼,“你胡闹导致恶果,活该!”

    “是,我活该!你都说了我几次了。”秦铮叹了口气,伸手指着不远处,“你看那边飞着的那种鸟了吗?烤了肉最是好吃。我没力气,你会打猎吧?”

    谢芳华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那种鸟浑身羽毛是白色的,一直围绕着碧天崖的冰雪之地来回飞翔,显然是这里有着专养它们的实物。她点点头,“自然会打猎!”

    “那你快点儿多打几只下来!肚子饱了就能抵御寒冷了。”秦铮催促了她一句,找了一块岩石,挥袖扫除了上面的冰雪,如大爷一般地懒洋洋地坐在了上面。

    显然他体力透支,怕是那一二的力气也只剩微毫了。

    谢芳华从怀中掏出一盒金针,一手捏了几根,对着头顶上的飞鸟扔了出去。她出手极快,金针带着一道金光,转眼间,有几只飞鸟噼里啪啦地掉在了地上。

    这一动静惊动了其它的飞鸟,顿时惊得一哄而散,慌张地飞离了这一片地方。

    谢芳华走过去,捡了飞鸟,一共是六只。每一只被她金针射中脖子的咽喉而死,无声无息。她拔掉金针,放入了盒子里,拿着鸟走回来询问秦铮。

    这风灵雀比一般的鸟体积大,即便他们俩再饿,六只也是够了。

    秦铮扫了那六只鸟一眼,对谢芳华细细地扬起眉梢,眸光清艳,“这金针是治病救人用的吧?你却用来杀鸟。”话落,补充道,“当初师父不教给我医术,只道我没良知,依我看啊。你的良知与我一样,也是无几。”

    “你不是自诩聪明吗?他没教你就真没学?”谢芳华挑眉。

    秦铮摇摇头,“没有!我听师父的话,是个乖孩子。”

    谢芳华忍不住鄙夷地叱了他一声。天下谁人都有资格说自己是乖孩子,就秦铮没资格说。

    “你看,我说什么你都不信。”秦铮站起身,向前带路,“走,找个地方烤鸟吃去。”

    谢芳华四下望了一眼,前方几百仗远的山顶凸谷处有一片古木青松。既然有古松,那么也就是有干柴的了。遂跟在了他身后。同时问,“没看到外公和云继哥哥,不知他们去了哪里?”

    “应该是下了碧天崖了。”秦铮一边走一边道。

    “有这么快吗?”谢芳华觉得他们二人过来这里的动作还是很快的,也许他们还在这里也说不定。

    “不信的话你喊两声,看看有没有人应你。”秦铮道。

    谢芳华虽然自小受诗书礼仪闺阁规训教导,不会如山野村妇一般扯着嗓子喊人。但她有别的办法,于是拇指和中指放在唇边,打了两个极其悠长清脆的口哨。

    秦铮停住脚步歪着头看着她。

    口哨响过半响,没有人应和出声。

    谢芳华又打了两个,半响后还是无人应声。

    “我说人走了,你却不信。”秦铮对她耸耸肩,微笑道,“依我看,是他们识趣,知道我们两个要来这里,所以,避开了我们。”

    “他们看到我们了?”谢芳华觉得早先上那一座山崖时,只恍惚看到二人身影一闪,便没了影。那么短暂,难道他们也看到了?

    “谢云继眼瞎的话,外公的眼睛可是好得很。”秦铮道。

    谢芳华瞪了秦铮一眼,想着谢云继才不是个眼瞎的,四下看了一眼,站在山顶端,除了不远处的一片古松四下无人,看来二人是真的下山了。便作罢。

    秦铮漫步向前走去。

    不多时,二人来到古木青松处。

    秦铮停住脚步,拔出剑,在一颗古松下挖了起来,这回到没用谢芳华,他手臂虽然绵软,但是不多时,还是勉强挖出来了一个炉灶。然后,他将炉灶提在手里,弯身用地上的冰雪洗净,见谢芳华对他挑眉,他轻笑,“以前我时常来这里打鸟吃,便索性在这里埋了个炉灶。”

    谢芳华点点头,想着他这个时常怕是隔三差五,难得被他这么吃,这里的风灵雀没被他吃光。

    “风灵雀这种鸟就如这山涧下水里的鱼一样,繁衍强,我一个人怎么能吃没?”秦铮似乎了然她心中所想,笑着眨眨眼睛,“若不然以后常带你来,咱们两个一起吃光它。”

    谢芳华白了他一眼,跋山涉水跑来,只为吃几只鸟,她还没病得不轻。

    “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你可以好好地歇歇,我来给你烤鸟吃。”秦铮示意她继续跟她走。

    谢芳华点点头。

    不多时,秦铮带她来到了一处山峰背风处的凹谷,刚接近边缘,便有腾腾的烟水之气扑面而来,融合了寒冷之意,这烟水之气却分外的温润。

    “温泉?”谢芳华一怔,看着凹谷内。

    “聪明!”秦铮打了个响指,有些得意地道,“这是好地方吧!你今日陪我折腾了半响,定然难受得紧,我就在这里给你烤肉,你去水里泡着筋骨吧!”说着,他向那一处泉水的池边走去。

    谢芳华没想到在这碧天崖山顶竟然还坐落着一处温泉,有些意外,跟着秦铮走了过去。

    来到近前,只见果然是一处温泉的水池,靠近了,热气才铺面而来,分外的滋润。

    “下去吧!”秦铮把炉灶放在池边上,对她道。

    谢芳华陪着秦铮折腾一番,的确难受得很,但是如今他待在这里,又没有多余衣物让她换洗,她是怎么也拉不下脸下去的。摇摇头,“不下去。”

    秦铮扫了她一眼,细挑眉梢,低声戏谑地道,“你如今还害羞什么?怕什么?我们已经如此亲密过了。你还怕我看?”

    谢芳华脸腾地红了,一双美眸羞恼地瞪着他,牙齿磨得咯嘣响,“秦铮!”

    秦铮走到她面前,手指轻巧地一勾,她的外衣顿时散了,见她刚要挥手打他,他柔声道,“我知道你累了,下去泡泡,你放心,我背着身子,一定不看你。”

    谢芳华不相信他,站着不动,“不去!”

    秦铮揉揉眉心,“我就这么让你信不过?再说你下去之后,这里的水就会淹没到你肩头,我就算想看也难以看清楚你。”话落,他又道,“你知道我今日为何非要拉着你来这里吗?”见她不语地看着他,他伸手指着这一处温泉池道,“这一处池水边上当年被师傅种了无数好药。这一处水里早已经经年累月变成了药泉,对疗伤和对体寒弱症是有无限好处的。正适合你温泡一番。”

    谢芳华抿唇,“既然如此,那我烤风灵雀,你下去泡吧!”

    “这种风灵雀可不是寻常的烤法,你确定你会烤?”秦铮扬眉。

    谢芳华闻言无言以对,她会烤鸟,但只会寻常烤法。

    秦铮见谢芳华怎么也拉不下面子下去泡泉水的模样,从怀中拿出早先那一面小镜子,放在谢芳华面前,伸手挑开她脖颈的衣领,露出她纤细雪白的脖颈和锁骨,他柔声里带着一丝浅浅温温如冰雪落下便化了桃花的笑意,“你看看,你满身的痕迹,稍后还怎么跟着我回去见人?你这么要脸面,到时候别人一个目光你就羞得要钻地缝了。”

    谢芳华看着面前的小镜子,秦铮即便不扒拉开她衣领,也能清晰地看到她脖颈的红红紫紫痕迹,她面色顿时一变。早就知道秦铮那会儿欺负她时没客气,一定会落下痕迹,但也没想到竟然这般地不堪入目,令她心口的火腾腾地窜到了脸上。

    秦铮收了镜子,看着她的脸,因那火气窜上来,她此时又怒又羞,艳若桃花。可是她显然还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么让人想揉在怀里再欺负一番,他勉强克制住心底也要跟着上窜的火气,对他越发温声软语,“乖,你快下去泡,这药泉极好,泡一个时辰,你身上的痕迹便会冲淡了消散了。到时候任谁也是看不到的。”

    “你……”谢芳华看着他温柔和煦如春风拂面隐含浓浓笑意的如画眉目,一时间伸手指着他,心头有怒火却想发也难以发出来,一时间憋得脸更红了。

    “我这就转过身子给我们烤东西吃,你将衣服搭在旁边的岩石上。你放心,这碧天崖险峻,山林分了两份,一份归谢氏盐仓所有,一份归我名下所属。这碧天崖虽然不归谢氏盐仓,也不归我,但是正因为夹在中间,所以,除了我们,更无人能上来。更何况,这里也不是寻常人等能随意山来的。”秦铮背转过身子,前去收拾炉灶,拾掇干柴。

    谢芳华脸上红潮半响不退,挣扎许久,还是以咬牙,甩了外衣,又利落地解了里衣,却也不敢全脱得一丝不挂,于是剩了一个肚兜,跳下了水里。

    她动作太快,不过眨眼之间,秦铮听到水响,对着远方的云层零星飘下的雪花翻了翻眼皮。想着这个女人可真是……

    谢芳华刚下了水,温暖的水流顿时将她淹没,她寻了一块可以仰躺的玉石上躺了下来。

    “好了吧?”秦铮有些低哑地问。

    谢芳华看了一眼水池内浓浓的雾气,就算秦铮长着透视眼,也不见得看得清。他没说谎话,这温驰里有一股隐隐药香。她细闻之下,的确是难得难求的良药好药,细微地“嗯”了一声,有几分慵懒解乏之意。

    秦铮听她应声,这才转过身看她,只见泉水里,浓浓雾气中,她只露出一个脑袋,一脸的懒懒惬意。那脸如红霞,眸如晴日,他撇开头,克制住心神荡漾,开始给风灵雀褪毛。

    谢芳华躺在水中看着他优美的手骨指节分明,白皙修长,应该是执书览卷,提笔泼墨的手,可是用来拔鸟毛真是利索至极,半点儿也不含糊。她撇撇嘴,隽秀出众的贵裔公子,却爱吃野味,亲手劳心劳力,放眼天下,也是少有了。

    看着看着,谢芳华闭上眼睛睡着了。

    秦铮退干净鸟毛回头,便见谢芳华睡了,在温泉池中,呼吸均匀,眉目舒展,绝好娇美的脸庞如世间最纯净的芙蓉,他呼吸一窒。

    今日她是不止被逼急了,还被累坏了吧?

    所以才如此刚一入水便睡着了。

    若是不经打扰的话,她不知能睡多久。

    但是饿了大半日了,空着肚子睡,是不是会对身体不好?

    他虽然没学医术,但也不是对医之一术全然不懂。饿久了伤脾胃,这一点也是知晓的。

    思及此,秦铮回过神来,开始拿出火石,将山雀夹在火炉上烤。

    不多时,香味便飘散了出来,碧天崖上的冷气也阻隔不住幽幽散开的香味。

    香味浓郁,沁人肺腑。

    大约过了一盏茶,西侧山凹处突然有脚步声缓缓走来,紧接着伴随着一个声音清越而至,“秦铮兄好手艺,这香味可以香飘万里了。看来今日我又来的是时候。”

    这声音极其的熟悉。

    秦铮眯了眯眼睛,慢慢地抬起头,看向来人,那一瞬间,青黑的眸光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凌厉,目光直直地射在走来之人的身上。

    谢芳华也在被这熟悉的脚步和声音惊醒,一时间躺在温泉水中的身子僵了僵。

    李沐清?他怎么会来了这里?

    秦铮不是说这偌大的一片山崖谢氏盐仓一半他一半吗?独独这碧天崖在两家之间,无人做买。既然是谢氏盐仓谢云继的地盘和他的地盘的话,那么,除了谢家和秦铮的人外,该无人能有空隙悄无声息地上来才是。

    可是今日李沐清怎么会上来?

    尤其是如今她整个人泡在水里,极其尴尬,有些恼恨李沐清不早不晚,待她刚下水就来到。她竟然睡着没发觉,将眼睛眯起一条缝,看向秦铮,他的脸有几分清寒,显然也是刚在人出声的时候才发觉,她静静地躺在水中,一动不动,无声无息。

    “秦铮兄这是什么表情?不欢迎我?”李沐清缓步走来,看着秦铮微寒的脸色和凌厉的目光,眼神微微一扫,便看到了温泉水边的石头上挂着的女子衣物,那衣衫极其华丽,锦缎绫罗,可不是寻常女子能穿戴的。这样的织锦绫罗,就他所知,是淮南进贡的玉之锦,当初一共有三匹布。皇宫留了一匹布,剩下两匹布皇上特赐给了英亲王府和忠勇侯府。他一怔,眸光闪过某种似是惊异又似是惶然的情绪,脚步顿时顿在了那里。

    秦铮看着李沐清,长衫玉立,右相府清贵门楣让他这位公子自小就风姿清流。加之右相是老狐狸,李沐清自然也继承了右相府的根系。谈笑间向来鲜少有变颜色的时候,如今看他这模样,是惊惶住了。他顺着他的视线转头一扫,便看到了那显眼的艳色绫罗,顿时笑了,“你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爷的好事儿,爷凭什么要欢迎你?”

    李沐清没说话,似乎是没听见秦铮的话。

    秦铮眸光缩了缩,伸手拿起一根木签子插在了一只风灵雀上,然后从火上拿起风灵雀对着李沐清扔去,“虽然爷不欢迎你,但到底是被你赶上了,念在你我从小玩耍的份上,爷就分你一个。拿着爱哪去哪去,别打扰爷,否则爷可会不客气。”

    李沐清回过神,伸手接了风灵雀,收回视线看了一眼手中的鸟肉,沉默半响,收起眸中的情绪,对秦铮微笑,“烤了半生不熟的鸟肉,我不吃。要送,也该给一只烤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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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识趣

    秦铮扬眉,闻言眸光青黑地看着李沐清。

    李沐清将手中的风灵雀复又扔回给了秦铮,语调平和地笑道,“秦铮兄,半生不熟的鸟肉真是不能入口。念在你我从小玩耍的份上,你就算分我一个,是不是也该烤熟了再给我?”

    秦铮接过李沐清扔回来的鸟肉,他手腕的力道绵软,被鸟肉砸得一抖,但还是稳稳地接住了鸟肉,慢慢弄地放在了火炉上,声音平静无波,“那你就再等等,我把它烤熟。”

    “好!”李沐清微笑。

    秦铮收回视线不看他,慢条斯理地烤着鸟肉。

    李沐清并没有再往前走,安静地站在那里,静静等着,目光温和清淡,看不出里面情绪。

    碧天崖山体静静,山风流动无声,温泉池内雾气蒙蒙,静如无人。

    过了片刻,鸟肉发出滋滋啦啦的响声,香味更是浓郁。

    秦铮举起那只早先被他和李沐清扔了一个来回的鸟肉,让李沐清看,“这回熟的程度如何?你可否能下咽?”

    李沐清微笑,“该是能了。”

    秦铮甩手扔给他。

    李沐清伸手接了,微微一笑,“秦铮兄伸手无力,气息不稳,昨日还不是如此伤势严重,今日这又是加重了伤势?”

    秦铮眸光轻轻一扬,清俊的眉目打了个回旋,荡出一抹潋滟的笑意,语调兀地沾染了一丝温柔,“给美人当了一回英雄,是又加了些伤,不过也无大碍。”

    “就我听闻你这气息,可不像是无大碍。”李沐清眸光动了动。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秦铮得意地弯了眉梢,轻轻浅浅地吐口,“更何况伤势虽重,但死不了不是吗?就不劳你关心了。”

    李沐清微笑,“这样说秦铮兄真是无大碍?”

    秦铮“嗯”了一声。

    “我今日本来是想找崔老前辈讨教些事情,听王妃说崔老前辈来了这碧天崖,所以便循迹来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秦铮兄烤风灵雀。虽然没找到崔老前辈,这也算是我有口福。”李沐清笑道。

    “外公和云继兄刚刚不久前下山了。”秦铮道。

    “原来是下山了。应该走的不是一个方向,所以我没遇上。”李沐清扬了扬手中的鸟肉,对秦铮道,“既然秦铮兄你无大碍,也不欢迎我,那我就不打扰了,下山去找崔老前辈。”

    “慢走!”秦铮颔首。

    李沐清不再停留,转身顺着来时的方向下山。脚步不快不慢,青衫随风轻扬,不多时,便走没了身影。

    秦铮目送李沐清身影消失,慢慢地收回视线,看向温泉池中。

    谢芳华已经睁开了眼睛,脸上的神色无波无谰,看着天空,不知道想些什么。

    秦铮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天空,便看到空中细微地飘雪,刚接触温泉池上方十丈远处,便化为了水珠。他看了片刻,收回视线,复又看向谢芳华。

    她的脸上大约是被蒸蒸水汽浸泡,分外清透红润,如芙蓉颜色。

    大约是察觉到了他许久凝固的视线,谢芳华从半空中收回视线转过头,向秦铮看来。

    四目相对,两双眸子各有情绪。

    过了片刻,谢芳华收回视线,微微偏开了头。

    以李沐清的聪明,不可能不知道在温泉水里躺着的人是她。

    所以,他干干脆脆地走了!

    避免了她的尴尬,同时,也避免了碰触秦铮与他发怒的那根弦。

    刚刚她能感受到李沐清惊异惶然的目光,他今日大体真是偶然碰到,所以,才如此震惊。大约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秦铮就在身边时,她这个千金闺阁小姐却当真宽衣解带在水中泡温泉吧?

    右相府清贵门楣的李公子,这一回,做何想法她不知,但是知道,他选择了最正确的方式痛快地避开了。压根就没提一句关于她的名字。

    不得不说,她心底到底是松了一口气。

    否则她不知道他若是走过来的话,她是该钻进水底下躲着,还是该立即拿过衣服披上。无论如何都不是个好场景。

    秦铮一直看着谢芳华,眸光时而锁紧时而放开,片刻后,他收回视线,盯着火炉上少了一只的风灵雀看了片刻,伸手拿过一只风灵雀,向温泉池边走来。

    谢芳华听到靠近的声音,扭头又看向他。

    秦铮来到温泉池边,水汽蒙蒙,让他到底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脸,似乎早先李沐清来的事情没有发生,他将风灵雀递给她,“饿狠了吧?快吃吧!”

    “就在这里吃?”谢芳华问。

    “时间这么短,你身上的痕迹还没那么快就能消除。”秦铮笑了笑,“吃吧!这回真的该是无人来了。免得饿晕在水里。”

    谢芳华的确是饿了,在秦铮面前,也确实用不到顾忌那么多了,从水里伸出手臂,接过了风灵雀。

    秦铮见她接过,转身走开。

    谢芳华见他走回火炉边,也拿起一只风灵雀慢慢地吃起来。再没说话,鲜有地沉默。

    她想着,依着秦铮的脾气,凡事才不会忍。若今日他不是武功只剩下一二分,那么李沐清哪怕是恰巧遇到,也不会轻易让他下山。

    他虽然识趣地下了山,但到底是让秦铮心里不痛快了。毕竟是分食了他一只风灵雀。

    秦铮某些时候对于某些事情小气得很。

    谢芳华看着秦铮的气色模样,忍不住嘴角蔓开,笑了笑。

    秦铮忽然转头,看着谢芳华,“你笑什么?”

    谢芳华咳嗽了一声,摇摇头,“没有笑什么。”

    秦铮哼了一声,拿着风灵雀走过来,直直地看着谢芳华,谢芳华被他看得脸有些红了,刚要让他走开,他忽然伸手解了外衣,甩在了一旁的石头上,然后,在谢芳华微怔的目光中,他又将里衣解了,也挂在石头上。

    谢芳华这才察觉到他的意图,顿时面色有些僵了,“你也要下水?”

    秦铮到底是碍于两人还没正式拜堂大婚,没过分地折磨谢芳华的神经和眼睛,还好剩下了蔽体的内衣,自然地跳下了水,看了她一眼道,“嗯,我也泡泡,对伤势有益。”

    谢芳华见他说着话向她走来,立即道,“就算你要泡,这里这么大地方,你别过来。”

    秦铮不理她,几步便来到了她身边,紧挨着她在水下那块大石头上仰躺下,漫不经心地道,“挨着你怎么了?你放心,今日该做的都做了。我如今不会再做什么了。况且也没力气做什么,你怕什么?”

    谢芳华一时无言。

    “若不是我没力气,怎么会便宜了李沐清?”秦铮有些恼恨,“他等着!”

    “算了,到底是没过来!”谢芳华听到他咬牙切齿,想着李沐清也算是帮了她几次。虽然今日撞上了,但他没过来,到也没什么。

    秦铮的脸顿时沉了下来,磨牙道,“谢芳华,你是不是非要跟我作对?”

    谢芳华见他脸色分外难看,不想再招惹他,指指他手中的风灵雀,软了口气道,“人家退避三舍了,也没将你如何,若是真要动手,你武功只剩余一二,今日指不定谁吃亏呢!你不是饿了吗?生这等闲气做什么?快吃吧!”

    秦铮动了动嘴角,用力咬了一口鸟肉,到底没再发出不快之语,算是作罢了。

    谢芳华不再说话。

    不多时,二人吃完一只风灵雀,秦铮指指谢芳华手腕上缠着的丝带,“用你这个将那三只勾过来。”

    谢芳华想着他可真是物尽其用,这是她缠在手上的防身利器,轻易不拿出来,寻常时候,很多人看起来都当做是手腕的绢花,她轻轻甩手,银丝脱手飞出,一下子勾住了那三只烤熟了的风灵雀,卷回来,递给秦铮。

    秦铮伸手接住,看着她又缠回手腕的绢花,赞道,“这个可真是好东西。”

    谢芳华晃晃手腕,目光染上一丝温暖,“言宸五年前送我的。”

    秦铮面色一暗,语气顿时有些阴阳怪气,“天丝锦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据传说,天下也就一个而已。曾经流落在了北齐。”话落,他眯起眼睛,“他是北齐人?”

    谢芳华失笑,“曾经流落在北齐,也不能证明这个东西不能从北齐流落出来。更不能说明他就是北齐人了。”

    秦铮扁扁嘴,不满地道,“我送你物事儿你推三阻四,藏着掖着,别人送你就好好戴着。还一带就是五年。”

    “我认识他的时候,可还不怎么记得你。这等闲醋铮二公子不吃也罢。”谢芳华好笑道。

    秦铮一噎,面皮不自然了一下,用鼻孔轻轻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不多时,谢芳华吃了两只风灵雀,秦铮吃了三只风灵雀,五只风灵雀被二人消灭殆尽之后。齐齐安静地泡在水中。

    秦铮大约是累及了,吃饱之后,不出片刻便睡着了。

    谢芳华见他睡着,想着寻常人如他这般折腾的话,早就去了一条命了。也亏得他还好模好样地烤了鸟肉支撑这大半日才疲乏得睡去。她刚刚小憩了片刻,虽然也还有些困意,但经受李沐清突然出现在这里一事儿,到底是不敢也随着他一道睡,便静静地躺在水中,想着事情。

    李沐清说要找外公讨教些事情,不知道要讨教什么。

    一个时辰悄然而过,这里再无旁人来。

    谢芳华泡得很是解乏,看了一眼天色,已偏响午歪,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的身子,只见果然如秦铮所说,她身上那些痕迹消去了,变成了淡淡的粉印,与她肌肤的粉色合在一处后,却是淡得辨认不清了。

    这药泉真是一处极好的药泉。

    谢芳华又待了半响,直到身上那些比较深一些的印痕也消退得差不多,看了一眼秦铮纯熟地睡着,她抿了抿唇,还是从水中悄无声息地走出来,快速地运气蒸干了丝薄的肚兜,利落地将衣物套在了身上。

    她穿戴妥当回头,见秦铮依然静静地躺在温泉水里睡着,清俊的脸上菱角分明,温泉水的热气蒸透了他早先上来时因抵抗严寒挡不住的霜白肌理。少年的模样褪去嚣张轻狂不羁,容颜如画一般,有一种清风朗月的静好。

    谢芳华呼吸滞了滞,移开视线,不想打扰他,坐在了山石上练功。

    她发现这药泉刚泡完,有些阻塞的气脉因药物的作用细微流动,甚是舒畅,这时练功,该是事半功倍。

    一个时辰后,谢芳华果然觉得神清气爽,功力短时间内增复了一到二成。

    她收了功,轻轻吐了一口气,转回头,见秦铮还睡着,看了一眼天色,已经申时。日色挂在西方天边一角。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喊秦铮,就那样坐在石头上等着。

    秦铮待她移开视线时,悄悄地睁开了眼睛,见她侧着身子有些百无聊赖地坐在石头上捏手指,那模样像是小孩子,不由笑意蔓延至嘴角。

    若是早先他一直觉得这个女人冷心冷肠,那么今日便打破了他以往的这种想法。

    虽然她的确是冷心冷肠,但是在那冰封压着的最心底处,还是有着柔软的。否则,她也不会在运功三十六周天后,见他还睡着,天色也将晚了,而没喊醒他,让他继续睡。

    只不过,她的柔软藏得太深,让他几乎看不见,摸不到。

    “既然醒了就起吧?你还真想在这里过夜?”谢芳华不回头,若是早先她刚练完功秦铮故意掩饰了气息没让她察觉出来他醒了的话,那么如今他气息微乱,她还是察觉出来了。

    秦铮“唔”了一声,“在这里睡觉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你在我身边,回到别院你不跟我一个房间。”

    谢芳华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揭他伤疤,“一个房间?你还没吃够我那特制软筋散的苦?”

    提到那个厉害的软筋散,秦铮脸色变化了片刻,对她道,“真不知道你怎么研制出来那么厉害的玩意儿!杀人不用刀的。”

    谢芳华回头瞅着他,见他泡在水里,没有要动的打算,对他笑吟吟地道,“你若是真想在这里过夜的话,那么,我就帮你再下点那软筋散,让你再过过软绵绵的瘾?”

    秦铮立即坐起身,“惹不起你!”

    他突然出了水面,上半身肌肤暴露出来,天色太不是太晚,自然看得清楚。

    谢芳华立即背过身子,脸红了些,对他催促,“既然不想在这里过夜,就赶快穿衣服下山。磨蹭什么?”

    秦铮勾了勾嘴角,慢悠悠地出了水面,抖干净了水,瞅着自己的内衣水哒哒地道,“我功力如今恢复一成,顶多三成功力,烘不干内衣,怎么办?”

    谢芳华看着西方的天空,背着身子不理他,“自己想办法。”

    秦铮伸手脱了内衣,扔给谢芳华,“你帮我用内力烘干。”

    谢芳华若是不接,这内衣就打到她身上了,她若是避开,那么内衣就被扔到雪里。她脸黑了一下,到底是抓住了他扔来的内衣一个边角,刚沾到手后,便立即催动功力,秦铮的内衣自然也是丝绸的,极其丝薄,转眼便被烘干了。她一言不发地扔回去给了秦铮。

    秦铮立即接住,嘴角的弧度一再地扩大。不用想,他也知道她的脸一定黑如锅底。

    谢芳华脸上早些那些红晕早退了个一干二净,一脸黑色,听着他在身后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地穿衣服,强忍了才没回头一掌打死他的冲动。

    过了半响,秦铮依然没穿戴好衣服。

    谢芳华想着他一定是故意的,磨了磨牙,忽然转过身看着他。

    秦铮衣服只穿戴了一半,正处于半隐半现时,尤其是他在水中泡的太久,肌肤成清透的红粉色,极近诱惑。

    “好一个美人出浴!”谢芳华勾了勾唇角,摸着下巴笑了。

    秦铮本来想再折磨一会儿谢芳华,没想到她却不受他折磨,反其道而行之,就如那一日在英亲王府,他沐浴让她给他送衣服,本来笃定她不敢进来,谁知她却真光明正大地进去了。到让他一时手足无措。他想着她果然是天底下最特别的那一个他一眼看中等得岁月都快化了才来的她身边的女人。他脸皮太厚,一时间对于谢芳华的调笑没有丝毫尴尬,反而缓缓勾起唇角,反问她,“当真是美人出浴?可还养你的眼?”

    谢芳华一噎,瞪了他一眼,拉下脸,“给你一口茶的时间,若是你再不穿戴妥当,那么我就自己下山了。别到时候你这副俏模样无能力反抗喂了山里的妖精。”

    秦铮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咕哝了一句什么,三两下便穿戴好了衣服。

    谢芳华见他打理妥当,问他,“从哪里下山?”

    秦铮将火炉掩埋好,伸手一指,“从那里。那里能路过山涧的溪水边,我说给你摸鱼来烤着吃。如今既然天色晚了,就算了,抓两条鱼顺便带回去炖了吧!”

    谢芳华点点头,自然是听他的。

    二人沿着秦铮说的方向,向山下走去。

    夕阳余晖打在二人的身上,勾勒出长长的影子,碧天崖零星的飘雪中,风景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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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唯一

    果然如秦铮所说,山下有一条瀑布山涧,瀑布顺流直下,汇成一条溪水。

    溪水虽然清澈,但是水里的确有鱼。

    秦铮撸胳膊挽袖子,脱了靴子就要下水。

    谢芳华对他翻了个白眼,“抓鱼用得着你这样下水?”

    秦铮停住动作,“那怎样?”

    “让你这样下水摸鱼的话,鱼都被你这副娇软模样吓跑了。”谢芳华毫不客气地鄙夷了秦铮一眼,伸手捡起地上的一根竹签子,挑了一块足够双脚站在上面的木棍子扔在了溪水里。她轻巧地跳到了那木棍子上,木棍子瞟在水中,顺水直下,她低头盯着溪水里看了片刻,竹签子划动了两下,便插了两条二斤有余的鱼上来。

    她扎着两条不能动弹的鱼轻飘飘地落身在了秦铮的面前。

    秦铮看着她,水天之色打在她脸上,清丽明媚,嘴角挂着浅浅弯弯的笑意,融化了落下去的夕阳霞光,他眸光动了动,收回视线,慢慢地将脱了的靴子穿了回去,哼道,“幸好那老头子死了,若是看到你不活抓而就地杀生的话,那么定要罚你饿三天。”

    谢芳华扬眉,一时疑惑不解,“哪个老头子?”

    “我师父!”秦铮说着落下挽起的袖子,似乎心有不甘。

    谢芳华忍不住好笑,“他那模样哪里是老头子了?”话落,后知后觉地恍然地道,“你是不是也如我这般扎鱼就地杀了,所以,他罚你饿三天?”

    秦铮抿着唇,不答话,向别院走去。

    谢芳华跟在他身后,提着两条鱼想着以着秦铮的脑瓜子不是笨脑袋,他这贵公子哥儿做什么事情都会做得漂亮,如山野渔夫一般地下水摸鱼该是不屑做才是。本来她以为是因为他重伤武功如今不济了,才要摸鱼,但不成想他真是要下水摸鱼。原来是他师父的原因吗?

    走了半响,秦铮似乎心中有些闷气,不理会谢芳华,也不跟她说话。

    谢芳华觉得她刚刚嘲笑他要下水摸鱼大约是伤了他的面子,故意咳嗽了一声,“喂,再说说你师父吧!”

    秦铮脚步一顿,但没回头,语气听不出情绪地道,“说什么?”

    “说说关于扎鱼杀生的事儿。”谢芳华跟在他身后,脚步轻松,语气轻软,“佛家不是才不讲究杀生吗?原来道家也讲究这个?”

    秦铮嗤笑一声,“他算什么道?我烤了鸟肉他比我吃得还多,抓了鱼他能分我一口就不错了。”

    谢芳华一怔,“你的师父如此不近人情?”

    秦铮用鼻孔出气,算是默认。

    谢芳华此时有点儿颠覆早先在山洞里秦铮对于紫云的恭敬神色,当时对着那尊雕像那样的端然,她以为紫云一定是神邸一般的存在。在她的想法里,他怎么会和徒弟抢鸟肉抢鱼吃?她还是不太相信,见秦铮不语了,催促道,“你到说啊!”

    “看来你遇到我说我师父的事儿比对我还在意。”秦铮回头瞟了谢芳华一眼。

    谢芳华脚步一顿,半了半拍,片刻后才道,“我这不是好奇吗?”

    “忠勇侯府的小姐原来也有强烈的好奇之心吗?”秦铮忽然笑了。

    谢芳华瞪了他一眼,脸色拉下来,“不说拉倒。”

    秦铮扭回头去,又走了几步,才缓缓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就是他对我说,身外之物都是铺助之物,就算用身外之物得到某些东西,也是抓不牢的。就比如,我想吃风灵雀了,备了一把弓,将鸟给射下来。比如我想吃鱼了,就拿了剑去河里扎鱼,而他会对我说,一旦有朝一日,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身上没有弓,手里没有剑。全身上下无一物。但是你想吃鸟肉怎么办?想吃鱼怎么办?我那时候答不出来,他说,你不是还有一双手吗?用手去抓。”

    谢芳华顿时收起了早先的嘲笑和他卖关子故意不想告诉她的些许不满。

    原来紫云是这样告诉过秦铮的。

    他说得的确是对!

    谁也不能保证谁手里一直攥着辅助的东西。

    “我听了他的话嗤之以鼻,我是英亲王府嫡出的公子。身边的东西都是我与生俱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英亲王府固若金汤,就算全天下人都得不到一口饭,我也会有人将饭送到我面前。我如何会有全身上下无一物的时候?”秦铮语调抑扬,不可一世。

    谢芳华扫了秦铮一眼,秦铮是有理由狂的,有理由傲的,他的身份高贵,他骨子里流的血液高贵。锦衣玉食,金马玉堂。英亲王府牢不可破,固若金汤,他一辈子不用手也没关系,自然会有无数的人借手给她用。她默了一下,问道,“他对你说那番话是什么时候?你当时正是拜师了吗?”

    秦铮兀地一笑,“谢芳华,你的心思是天生的敏锐,还是对我的事情参悟得透彻?才让你如此问?”

    谢芳华瞥了他一眼,慢慢地提醒他,“秦铮,你忽然又不对劲了,抽什么疯!若是能好好与我说话,你就好好与我说,不能好好与我说话,那么你不说也罢。忠勇侯府的小姐的确没那么多的好奇之心。”

    秦铮身子细微地一僵,停住脚步,看向西方天空的落日余晖,半响没说话。

    谢芳华觉得秦铮自刚刚被她嘲笑下水摸鱼之后就一直不对劲,似乎他情绪从那一刻到现在都在克制着什么,有些浮动。她不太能猜得透,但隐隐有觉得,应该是与她有关。这么长时间,不是说她有多了解秦铮,而是一旦事关她,秦铮便有时候抑制不住情绪。

    过了许久,秦铮才道,“那时候是我第一次见他。自然是没拜师的时候。也就是当年皇祖母来法佛寺礼佛,我觉得没意思,偷偷溜出来要抓鸟烤鱼来吃。就是那一次,就是在这里,我遇到的他。”

    谢芳华想着秦铮今年十七岁,那时候也不过是五六岁吧!

    “他当年与我说那句话的时候,我不以为然。皇祖母宠着我,我娘宠着我,我连皇叔的儿子皇后的嫡子秦钰都能打得。宫里的皇子公主,甚至是朝中重臣,哪怕是我父王,也无人敢惹我。这天下有什么是我需要用一双手去抓的呢?”秦铮忽然笑了一声,“即便我这样想着,对那道士嗤之以鼻,但因为皇祖母礼佛实在无趣,比起法佛寺那一帮子秃和尚还有皇祖母身边前呼后拥一个模子刻出来中规中矩的宫女太监甚至随同的护卫,这道士能走山崖的单行铁索桥,且能走得稳稳的,如踏云而来,不被摔死。我还是觉得很有趣的。于是缠了他三天。”

    谢芳华静静地听着,算是理清了当初秦铮如何遇上他师父紫云的了。

    “三天后,我觉得山洞没意思时,而他也正巧要离开了。”秦铮目光看向法佛寺方向,“我丢了三日,皇祖母问我去处,我却给瞒下了。说偷偷去法佛寺藏经阁里藏着玩了。皇祖母知晓我爱胡闹,不疑有他。因皇叔来接皇祖母回宫,皇祖母怕皇叔罚我,只训斥了我几句也就罢了。”

    谢芳华想着德慈太后真是宠秦铮,祖母宠孙子无可厚非,但是宠得无法无天让他连在皇帝面前都不怕的可是少有。

    “后来,我渐渐忘了有那么一个道士,对我说过那么一段话。”秦铮声音忽然低了些,沉了沉,回转头,看着谢芳华道,“直到过了三年,也就是八年前。我算是懂了。何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谢芳华被他眸中低沉沉的情绪看得一怔,一时无言。

    “身边没有皇祖母,没有我娘,没有随从,没有证明身份的令牌。没有一大堆侍卫前呼后拥,英亲王府嫡子也不过是任人随意能碾死的蝼蚁。”秦铮一字一句地道,“甚至,扔在乱葬岗上,看着天空的星辰,一闪一闪,仅能看着,却远在天边,抬手去够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谢芳华从中体味到他当年九死一生时何等的无能无力,她曾经也体会过那种无能无力,无名山无数次,她几乎认为这一生也回不来京城了。曾经以为,什么挑起忠勇侯府重担,使得忠勇侯府永葆荣华,使得爷爷、哥哥平安,那都是一句空谈和痴心妄想。

    “后来,在我奄奄一息,自以为这一生完了的时候。他救了我。”秦铮撇开头,看向碧天崖之巅,高耸入云的山崖,在晚霞的余晖下如一面通天屏风。他声音幽幽,“回到英亲王府,我赶走了娘亲给我安排的前呼后拥的仆从侍婢,落梅居只剩下我一个人。后来,也就只放进了一个听言而已。”

    谢芳华看着秦铮,南秦京城甚至天下从那时候开始传秦铮自此性情孤僻,生人勿进,原来原因是这个。也是,生死一线,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后,他若是还将自己当成是英亲王府嫡子,只这一个身份却能够让他一生无忧的话,那么他不是傻子就是呆子。

    “伤好之后,我央求拜他为师,他不允,我就在碧天崖封顶对着他的洞口跪了三日。后来,也许是我诚心打动了他,或许他真需要有人传他衣钵。于是,他开出了一个条件。”秦铮依旧望着碧天崖的山峰,语气轻轻浅浅,却悠久迟远,“他要我赤手赤脚地抓一只鸟,赤手赤脚地摸一只鱼来给他。”

    谢芳华目光看向那座碧天崖,随着他的声音跟着他似乎经历了当年的拜师情形。

    “只要他能传授我武艺功夫,倾尽他所学。比起我能活着,那么,一只鸟一只鱼算什么?”秦铮慢慢地道,“于是,我弃了弓箭,扔了宝剑。千方百计地用一双手去抓风灵雀。可是风灵雀灵活,且比寻常鸟都聪明,稍微一个眼神,或者稍微一伸手,那群鸟便立即散开。还有这河里的鱼,因所生养它们的地方山清水秀,十分有灵气,所以,它们也不是傻鱼。我刚靠近,鱼便比我眼睛目光扫过还快地跑了。”

    谢芳华想起早先在碧天崖上她用金针打风灵雀,她出手太快,打掉了六只风灵雀,她的手法自认无声无息,在那六只鸟还没掉在地上时,四周的鸟便飞走了。那些鸟的确聪明。而今日这水里的鱼,若不是她在无名山练习目力,专用金针打鸟,专用竹签下水扎鱼,练习数万次,还真不能够轻易地抓到。这里的确没有笨鱼。

    秦铮勾起嘴角,眸光闪过一丝嘲讽,“南秦王室自建朝以来,一直推崇文治武功,文武兼治。我自小也是由皇祖母亲自挑选的师傅教导我骑马射箭等武艺功夫。但是这些东西,用在赤手空拳抓鸟摸鱼上,却显然毫无作用。学了也等于没学。我从来不知道抓一只鸟一只鱼还要多辛苦。那时候算是领教了。”

    “三日三夜夜,我全无进展。碧天崖山顶上的雪将我的手都冻得都僵了,这崖下溪水将我的脚几乎泡烂了。连一个鸟的毛我也没抓到,一只鱼的影子也没摸到。”秦铮目光中的嘲讽更甚,“那时候的我我想着自己那般没用,还整日里不可一世,我没死成,真是老天不开眼。”

    谢芳华抿起嘴角,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后来,一只雪白的兔子受了伤跑过,我看到一群风灵雀竟然追着那兔子齐齐围攻,直到那兔子被伤得动弹不得了。那群风灵雀围着它啄它的血,我才晓得,这山雀和别的鸟不一样,原来它姓喜血。”秦铮嘴角蔓开一丝笑意,有些温凉,于是,“我咬破了自己的手,那群风灵雀果然闻血而来,就算我抓它们,它们也一动不动,乖乖任我抓。”

    谢芳华看着秦铮,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秦铮见她看来,伸出双手,对着她,微微一笑,“你能看出我当时咬破的是哪只手吗?”

    谢芳华看着他的手,早先时候,他用这一双漂亮的手脱鸟毛时,她还觉得高贵门楣里的贵裔公子的这一双手保养得何其好,阅览诗卷,挥笔文章。没有半丝瑕疵。她摇摇头。

    “当时,我只咬破了一个小窟窿,可是却被那些风灵雀围攻,啄得这两只手都是窟窿。”秦铮笑了一声,撤回手,向前走去。

    谢芳华怔了怔,想着他说一只受伤的兔子想跑,最后被风灵雀群起而啄之,最后变得一动不动。风灵雀围攻饮血。而他既然引了风灵雀,那么饮鸩岂能止渴?风灵雀怎么会不围攻他?当时情形,可想而知,他被风灵雀给困住了。

    见他向前走,她跟在他身后,走了很远,他都没在说声,她看着他锦袍清逸,想着八年前那个小男孩,到底还是忍不住问,“后来呢?”

    秦铮似乎就等着她问,不回头,淡声道,“后来我抓住了不止一只风灵雀,跑回了山洞,见到了师父。我将那些风灵雀都放在了他面前。他说他只要我抓一只,我却抓来这么多。如此贪心,岂能成器?我立即留下了一只,将其余的风灵雀都扔了。他却拿起那只风灵雀,退了毛,放在火炉上烤了。待烤熟了之后,他拿起来吃了。看都没看我一眼。”

    谢芳华微微抬眼,不太懂这各种深意。

    “我当时已经饿了三日夜,便说那是我抓的鸟肉,按理应该给我吃。”秦铮忽然扬了一下尾音,话音一转,又沉暗莫名,“他道,就算我亲手抓到手里的东西,也不见得就是自己的。”

    谢芳华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碧天崖,没说话。

    “后来,我又去摸鱼,也用了同样的办法,鱼闻到血腥,蜂拥而至。”秦铮笑了一声,“这一回,我只选了一只又肥又美的带了回去。他烤鱼时,原也不给我吃。还是我死活抢夺,夺了一口。”

    谢芳华有些想笑,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这一刻,比起普云大师那沽名钓誉的老和尚,紫云不止是高了几个天阶。这样的师父,能够被秦铮遇到了,是他的福气。

    “后来,他总算是收下了我这个徒弟。我正式拜了师。”秦铮声音轻轻的,如九天上的浮云,看着轻如棉絮,但实则重重叠叠地厚实,“自此,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若是我想求什么,那么,就先脱去那些身外之物,用我的血来换。就算我的血换得的东西再多,我也只能选一样。浮浮尘世,我能守住这一样,便不错了。”

    谢芳华看着秦铮的后背,少年如今虽然功力仅剩微薄,褪去了在她面前惯有的霸道戏谑调笑发怒轻狂隽傲不羁深沉等等情绪,他只是个不足弱冠的少年,长身玉立,静如碧天崖的飘雪。那些他谈止间的岁月印迹,刻得如月光落下的清辉。灼灼其华。

    就在她看着他失神的时候,他忽然回过头,对她粲齿一笑,声音温浅又深重,“谢芳华,我说这么多,你可明白了?你是我一直要等的,要换的,要夺的,要守的唯一。若是你这一生不能相好与我,那么,沉浮一世,我只能拉着你去碧落九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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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密网

    秦铮的最后这一句话如一记重锤,敲在了谢芳华的心坎上。直到二人回到谢云继的山林别院,那话依然在她耳边嗡嗡地响着,荡着回音。

    直到回到别院,打开门扉之前,秦铮再没说话。

    “小姐,铮二公子,您二人回来了?”侍画、侍墨显然是在门口等了许久,如今见二人回来,立即迎上前。

    谢芳华拉回思绪,定了定神,看着二人应了一声,将手中一直插在竹签子上的鱼递给她们,问道,“还没用晚膳吧?将这两条鱼拿去厨房炖了吧!”

    侍画立即接过鱼,连忙道,“晚膳已经做好了,王妃和世子说等您二人回来一起用膳。炖鱼很快的,小姐和二公子您二人休息一下,就可以开饭了。”

    谢芳华点点头。

    侍画、侍墨拿着鱼去了厨房。

    “二公子,按照您的吩咐,衣物都从京城拿来了。您进屋就可以换了。”林七闻声走来,禀告秦铮。

    秦铮“嗯”了一声,一边往画堂走去,一边随意地问,“京中今日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京中今日热闹得很。早朝皇上下旨召四皇子回京,命在京中如今闲来无事的清河崔氏二老爷的二公子崔意芝带着皇上的轻骑卫去迎接。皇上给崔二公子点了一千人马。说若是顺利将四皇子迎接回京,那么论功犒赏免三考三校,让崔二公子直接进兵部做侍郎。”林七道。

    谢芳华听得清楚,脚步猛地一顿。

    秦铮脚步慢了一下,扭头瞅了谢芳华一眼,细挑眉梢,“皇上说让他做兵部侍郎?”

    林七点点头,“早先二公子您吩咐回府取衣物之后,属下怕别人做不好,便自己回了京中一趟,在府中遇到了下朝的王爷。王爷说皇上下朝后,立即召见了崔意芝进宫面圣,当时王爷、左右相都在一旁。皇上是这样说的。王爷便让奴才给您传一句话来。”

    秦铮笑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意味,“崔意芝在京中晃悠了几日,如今算是谋了一份大差事儿。”

    林七从小就被卖入英亲王府,因八面玲珑,行事激灵,懂得看人眼色,所以得大总管喜顺的喜欢认了干儿子栽培,自然得了几分识人的本领。那次崔意芝刚踏入英亲王府的门,他就晓得这崔二公子定然不是个省油的灯。皇上亲自会面,他肯定是要入朝为官的。他往厨房瞅了一眼,听言那小身影正在杀鱼,想着同是崔氏嫡系一脉,这听言是看不出半分长公子的派头,比那崔二公子可真是差远了。暗暗替他叹了口气,荣华富贵嫡出身份不要,偏偏喜欢做小厮打杂。

    谢芳华一直知道皇上肯定不会放过清河崔氏这一块肥肉,但是却没想到他大笔一挥却布了一个这么大的局。出手迅速果断。先是提拔了母族吕氏的吕奕封为安平将军,然后又派崔意芝去迎四皇子秦钰,将吕氏和崔氏借由崔二老爷续娶的夫人和她的儿子崔意芝给串连了起来。以此拢住吕氏、崔氏。

    吕氏衰败多年,就需要这样青云直上的一个契机,自然会不遗余力地抓住,感恩戴德。

    清河崔氏一直以来秉持文人傲骨和清流门楣,族中子弟以文为主,喜欢钻研治世之道,大多书卷风流。但若是江山飘摇,天下倾动时,那么文人不管大用。武将才更能够发挥锋芒。清河崔氏这么多年来难得出一个文武兼备的子孙,自然甚是爱护。再加之若是能从武将,有谋有兵,也算是族中一道屏障。自然甚是欢喜。怎能不买皇上的账?尤其还是许以兵部侍郎。

    兵部尚书正三品,下设有侍郎二人,从正四品官职。兵部掌武选、甲械、车马、地图等。国之首要,一就是兵部,二就是户部。一般能熬到兵部侍郎其位的人,怎么也要入朝十年。一步步熬上去。可是崔意芝年纪轻轻,免除三考三校,入朝就是兵部侍郎,简直是一步青云。

    可见,皇上对吕奕和崔意芝身上是下了一记重注。

    谢芳华忽然想起了燕亭,当初皇上也是打算破格提拔燕亭,免除考校的,不知要给他按在什么职位上。只是可惜,那步棋皇上还没走,燕亭便离家出走了。

    “还有吗?”秦铮淡声问。

    林七点点头,瞧了谢芳华一眼,见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继续道,“谢氏族长早朝后递了宫牌,求面见皇上。”

    “哦?”秦铮挑眉,“皇叔可见了?”

    林七摇摇头,“皇上没见谢氏族长。但是派近身的吴权大总管传了一句话,说若是关于谢氏长房一事,事情还未查明,暂不论断。若是他有别的事情可以进宫面圣,若只为这件事情,那便回府吧!”

    “然后他回府了?”秦铮问。

    林七摇摇头,“他没回府,去了忠勇侯府见老侯爷。”

    秦铮忽然笑了,“谢氏族长一脉果然不傻。”

    谢芳华看了秦铮一眼,若谢氏族长一脉是傻子的话,也不会一直掌管着谢氏族权了。虽然谢氏族长一脉无人入朝为官,但却有着随时能面圣的特权。不在朝,却可以言朝。先去探寻了皇上口风,再去忠勇侯府,摆明了此事听皇上和忠勇侯的决断。若是那两方准了话,他再斟酌行事。

    “还有吗?”秦铮不置可否,又问。

    “昨日永康侯夫人查出有孕外,今日午时,大长公主府也查出了有孕。”林七见谢芳华和秦铮齐齐一怔,他一股脑地说出来,“不是大长公主有孕了,是大长公主的儿媳妇儿,也就是仁郡王妃。”

    秦铮瞪了林七一眼。

    谢芳华知道大长公主膝下一子两女,一子被封了仁郡王,两女都被封了郡主,一个是金燕郡主,一个是怀燕郡主。那仁郡王妃她在英亲王府见过,是大长公主带着她儿媳妇儿去找英亲王妃串门时,那会儿她是听音。依稀记得这仁郡王妃的父亲是户部尚书,也就是程铭的姐姐。

    京中姻亲关系错综复杂,她回京虽然有这些时日,但是一直被秦铮缠得紧,事情纷至杳来,她到没那么多闲暇时间去理清这各中关系。看来接下来几天若是无事儿的话,该找英亲王妃多唠唠这里面的事儿。没有谁再比英亲王妃更懂的了。

    “仁郡王和王妃大婚已经两年,大长公主日盼夜盼,总算盼来了喜讯。当即就欢喜得跟什么是的。仁郡王妃身边的嬷嬷却说年前时,永康侯夫人提议仁郡王妃去观音庙拜拜。观音庙里的妙音师姑对于求子甚是有办法。本来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没想到回来之后这才没多少时日就真怀上了,这有一半的功劳。大长公主一听,连忙派人备了一份厚礼亲自去了永康侯府重谢。”林七道。

    秦铮冷笑了一声,“观音庙的妙音还真成真观音了。”

    “不管是真观音,还是假观音,总之孙太医把脉,怀的真是喜脉。”林七道。

    “永康侯府送了大长公主府好大的一个人情!”秦铮摆摆手,“说完了?再没了?”

    “没了!”林七摇摇头,京城那些满天飞的关于忠勇侯府小姐的传言自然是不必说了,再加之各府都有新鲜的事儿,已经热闹成一锅粥了。

    “滚吧!”秦铮摆摆手。

    林七果真立即滚了下去。

    谢芳华忽然记起秦怜说过金燕郡主喜欢秦钰,大长公主多年来不曾阻止,看来也是看重秦钰的。尤其是皇后娘娘早就未雨绸缪,拉了英亲王妃的女儿,将英亲王妃拉到了她的阵营,况且,她又回做人,和大姑子姐以及妯娌嫂子都相处得和睦。大长公主府只要是不做犯上作乱之事,那么定然会永葆荣华亲贵。永康侯府若想不倒,除了有皇上的扶持外,还要拉拢朝臣。如今卖给大长公主府么大的一个人情,而且卖得还很是时候。那么永康侯府就算有些小错。也无大碍了。

    永康侯府的勋贵虽然不比忠勇侯府的世代富贵,但能立于不败之地,果然是不可小视的。

    如今算起来,望族吕氏、清河崔氏、大长公主府、永康侯府、左相、右相、翰林院这些都是依附于皇权盘根错节的。英亲王府虽然和忠勇侯府定了婚约,但这婚约除了秦铮和她这一根纤细的纽带外,英亲王府实打实的是宗室,英亲王将南秦的江山视为自己肩上的重担,对皇权固若金汤。放眼京城,忠勇侯府当真是孑然一身盈盈独立了。

    事到目前,忠勇侯府的前路当真是举步维艰!

    怪不得前世忠勇侯府顷刻间便瓦解,谢氏举族倾覆。南秦皇室布的这一局不可谓不大,不可谓不细密,不可谓不果决。高墙众人推,墙不倒才怪。

    如今置身其外,冷眼旁观地看着南秦京城这一团热闹,热闹下的错综关系竟然如细密的天罗地网。网住了整个谢氏。使得谢氏除了同族便再无可依傍的了。可这同族却不是一根拧死的绳子,反而是分成了多股。且有的绳子已经从根部腐烂,吃里扒外。那么,内外夹攻。谢氏消亡成了必然。

    秦铮回过头,便见谢芳华脸色如这黄昏的天色,昏昏暗暗。他没说话,向屋中走去。来到门口,挑开门帘,一脚踏入门里,一脚在门外,见她没跟上,依然站在院中,不满地道,“还傻站着干什么?难道别人怀孕你高兴得傻了?”

    谢芳华瞪了秦铮一眼,向屋中走来,这叫什么话?别人怀孕她高兴得傻什么?

    秦铮眸光蓄上一层笑意,见她来到门口,低声温柔地道,“别羡慕别人,我们也能的。”

    “滚!”谢芳华挥手给了他一巴掌。

    秦铮到底是功力仅剩微薄,谢芳华这一掌虽然只几分力道,对于如今的他来说也是抵抗不过。于是,那一脚被打进了门里,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谢芳华随他身后,慢慢地踱步进了屋。

    只见崔荆、英亲王妃、谢墨含、谢云继都在屋中坐着,还有一个算是外来的人。正是李沐清。他坐在谢云继身边,正喝着茶。

    “混小子,你带着华丫头跑哪里去疯玩了?这么晚了才回来?”英亲王妃嗔了秦铮一眼。

    秦铮不答话,站住脚,目光却落在李沐清的身上,挑眉,“你怎么在这里?”

    李沐清微笑,“秦铮兄,又见面了。”

    “爷问你话呢?”秦铮板下脸。

    “我找到了崔老前辈,一时探讨得入神,天色晚了。回京不甚安全,云继兄便把我留下了。”李沐清话落,看向谢芳华,目光温和,含笑打招呼,“芳华小姐有礼了。”

    秦铮哼了一声,一把拽住谢芳华,“走,进屋换衣服去!”

    谢芳华刚对李沐清礼貌地点了一下头,还没说话,便被秦铮拉扯着拽进了里屋。

    “这死孩子!”英亲王妃笑骂了一句。

    李沐清见那二人进屋,帘幕随着他们进入飘飘荡荡,他笑了笑,不再说话。

    进了里屋,果然见地上摆着一口大箱子。

    秦铮松开谢芳华的手,过去打开箱子,箱子分了三个格挡,分别装着秦铮、英亲王妃、谢芳华的衣服。林七做事儿算是极为稳妥的,打点得甚是全面。

    秦铮翻了翻,从箱子里翻出一件素净的烟罗锦递给谢芳华,说道,“去换了!”

    谢芳华拿着衣物,走到了屏风后。

    秦铮又在箱子里捣腾了片刻,拿出一件同样素净的月白织锦,也去了屏风后。

    他到屏风后的时候,谢芳华刚褪了外衣还没来得及换,见他竟然堂而皇之地进来,脸色一僵,刚要开口,便见他摆摆手,“还害羞什么?你我到现在这地步,哪里用得着避讳得这么多?”

    他的声音不大,但也不小。必定能传出去。尤其外面画堂那几人都是耳力极好的。

    谢芳华一噎,背过身子,快速地将衣服披好,动作利落地系裙带。

    秦铮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脱掉外衣,自然地开始穿戴。

    不多时,谢芳华穿戴妥当了,回转身,见他也已经打理好,往日鲜衣华服,凭地有一股张扬。今日月白织锦,雅致尊贵。她咳嗽了一声,移开眼睛,见他没打有出去的打算,则绕过他向外走去。

    刚出了屏风,便被秦铮一把拽住,拉着她往炕上走去。

    “你干嘛?”谢芳华低叱他。

    “走了这么远的路赶回来,你难道不累?反正鱼刚下锅炖上,你与我休息片刻。”秦铮说话间,拉着她强拖硬拽地躺在了坑上。

    谢芳华觉得他手劲极大,怕是把如今仅有的劲儿都用膳了。若是她强行挣脱,势必要伤着他。知道他不待见李沐清,这是又犯了脾气了。只能挖了他一眼,跟着他躺在了炕上。

    秦铮身子沾到炕,舒服地“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谢芳华自然是知道他极累了。连番受重伤,内力不济时,哪怕有功夫,比普通的山野樵夫走山路还要困难几分。就算在碧天崖的温泉池里休息那么一两个时辰,也是不抵用的。他一声不吭地从碧天崖走到这院子,早就该累了。也难为他支撑着着走回来。

    不多时,秦铮就睡着了。

    谢芳华倒是不累,听着外间画堂几人的说话声,继续想着早先的事情。还能不能将崔意芝从皇上的手中夺回来。崔意芝从进京城来了之后,本来当日皇上要见,皇后娘娘却摔伤了腿,后来谢云继邀他宴府楼摆席面,探寻他的意思。但即便和谢云继相交几年,显然他也有考量,并没有表态。而后皇上去了英亲王府,他面了圣。之后说住去落梅居,却最后并没去住。后来他故意引了听言打探关于她的消息。再然后还没等他理会,皇上今日却下了旨意让他前往漠北的路途中去迎接秦钰。加之皇上提升了吕奕,她舅舅回京待命。这一连串的事情,她自然得费心思好好地思量了。

    “这两孩子进屋之后竟然不出来了。”英亲王妃在画堂一转话音,说了一句。

    “大约是累了,应该在榻上躺着呢。”谢墨含道。

    “可是要吃饭了呢!”英亲王妃向里屋看了一眼,见林七、听言、侍画、侍墨齐齐端了晚膳走了进来,一阵香味,她对身后的翠荷吩咐,“你进去喊他们,再累也要用过晚膳再睡。就算那臭小子不吃,也要华丫头出来吃,她身子骨弱,可不能饿着,务必喊起来。”

    翠荷应声,连忙进了里屋。

    谢芳华没睡着,听到声音,自然是坐起来了,见秦铮还睡着,且睡得熟,她撤出手,他却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动弹,她见他依然睡着,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抓着她的手也是本能。她揉揉额头,无奈地出手点了他的睡穴,才算是让他松开了手。

    翠荷刚要开口,谢芳华摆摆手,她噤了声,跟着谢芳华出了房门。

    英亲王妃见她出来,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忽然奇道,“华丫头,你们今日是去哪里玩了?我看你这气色红润怎么比昨日又好了几分?”

    谢芳华还没开口,李沐清忽然笑道,“今日在碧天崖的温泉池旁,我遇到了秦铮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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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上墙:西子湖畔情华蔓缦,探花:容景云锦给我的感觉是太遥远,只可远观。而铮二,比他们真实。

    13861827962,举人:养文好久了,这两天一次性啃完,味道真的不错^o^,看着京门的这群少年少女,脑子不时就想到纨绔里的那一群,一样的恣意潇洒,一样的儿女情长,现在暂时把浅月和容景放书架上吧,跟着阿情一起看京门的风花雪月和荡气回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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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秦铮是我写文至今,五年多时光打磨想驾驭的贴近背景和现实最真实的男主,复杂而灼华。越到后面还有更让大家喜欢的,等着吧……谢谢亲爱的们送的月票,辛苦攒得的最珍贵的月票。么么……

第六十章 放任

    谢芳华闻言看向李沐清,她没想到他竟然将这件事情说出来。

    李沐清目光温润平和,淡淡笑着,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儿,并没有任何想法。

    “咦?”英亲王妃奇道,“他竟然带你去了碧天崖顶的温泉池?”

    “您也知道碧天崖顶有温泉池?”谢芳华收回视线,看向英亲王妃,隐了去揣测李沐清的心思。

    英亲王妃顿时笑了,“我自然是知道的。当初他为了弄那温泉池做成药泉,不仅把王府内的好药都搬光了,将皇宫御药房库房的好药也几乎给搬尽了。”

    “王府的好药和皇宫御药房的好药可不容易搬尽。当初您和王爷以及皇上就由着他?”谢芳华想着英亲王府的库房好药无数,皇宫御药房的库藏好药怕是堆成山。她给搬空那是怎样一种匪夷所思?

    “他说是给太后洗身子骨的。如何能不由得?不由得可是不孝。王爷自然无话可说。皇上也不会置寰。”英亲王妃笑道。

    谢芳华眯了眯眼睛,“碧天崖高耸入云,太后当真去泡了药泉?”

    “可不是当真?”英亲王妃点点头,追忆道,“太后那时候已经年岁大了,身子骨不好,因生了王爷之后得知他天生脚跛,一直心有郁郁,所以,多年下来就烙下了病根。八年前,因为臭小子被人所害丢失两日,太后忧急如焚,待找到他之后,那口气一松,便大病了一场。病好后,身子骨更是不如前了。那时,太后说她最近半年时常梦到先皇,想必是先皇想念她了。她在宫中想着富贵荣华,而先皇在九泉之下必定孤单寂寞。怕是她活不久了。她一生困顿在皇宫,踏出宫门的时候少之又少。所以,最后的心愿是想出宫外去法佛寺为先皇吃一年的斋。皇上和王爷都孝顺,自然是不能拦阻。于是太后就去了法佛寺小住。”

    谢芳华眸光动了动,没说话。

    英亲王妃继续道,“太后疼宠臭小子,以前一日不见都想得紧,礼佛自然要带上他,去了法佛寺后,臭小子顽皮,自然是耐不住礼佛无趣,便四处跑着玩,便跑去了碧天崖顶,发现了一处热泉。说若是用好药喂那热泉,也许对太后身体好。便跑回京搬好药。将王府的药都搬尽了不算,又跑去皇宫搬。”她说着,笑了起来,“那时候可真是堂堂英亲王府和皇宫最后所剩的药材还不及一个寻常府邸的库房好药多呢。”

    谢芳华看着英亲王妃的笑脸,心思微动,想着那么高的碧天崖,太后去泡热泉能上去吗?上去的话,能泡几次?怕是太后是为了帮着秦铮遮掩当初他拜紫云为师一事,而秦铮说当初紫云是受着重伤,十分孱弱的,也就剩余一年寿命而已。那碧天崖的药泉,劳心费力,其实是秦铮为了想挽救紫云一命吧?

    “当初这一片山林连绵百里,一半是谢氏盐仓的,一半是忠勇侯府的。而碧天崖属于忠勇侯府的地脉。还是他亲自去找了老侯爷。从老侯爷手里生生将那一块地给夺过来的呢!他说京城附近方圆百里,也就只有碧天崖有这一处热泉。若是被他能变成药泉给太后享用,若是对太后身体有益,也许也能治了你的病。”英亲王妃道。

    谢芳华露出讶异,没想到碧天崖那一片地原来是忠勇侯府的吗?是秦铮生生夺过去的?她上一世只是忠勇侯府的小姐,养在深闺,自然是不需要知晓忠勇侯府有多少薄产田地。而这一世,醒来后她一直筹谋出府,前往无名山学艺,后来混入皇室隐卫,一去八年,对于哪里属于忠勇侯府的田地,倒也没怎么问过。

    “后来他时常跑去忠勇侯府。你一直卧床不起,连府门都不能出,自然是没办法爬那么高的山去泡药泉。如今你能出府走动了,他到底是带着你跑去了碧天崖顶泡了泡,也算是了了八年前求老侯爷的一桩许愿。”英亲王妃微笑,“这个臭小子有一股子的执着劲,不知道是随了谁。你这气色今日比昨日好,我看那水还真是抵用。也别枉费了那许多好药,这些日子住在这里,每日都得闲的话,你就让他每日都带着你去泡泡。那药泉治病救人也许没那么大的功效,但若是说驻容养颜还是不错的。”

    “太高了,累得慌!”谢芳华摇摇头。

    英亲王妃顿时乐了,“当年太后也只上去一次,下来后也说太高了,累得慌。这些年便宜臭小子自己了。隔三差五便上去泡泡。才身体好得很,不染病不闹灾的。”

    谢芳华笑笑。

    “看我,只顾着说话了。这菜上来都凉了。大家快吃吧!”英亲王妃似乎回过神来,连忙招呼几人。

    几人都笑了笑,互相谦让一番,拿起筷子。

    李沐清忽然看了谢芳华一眼,嘴角挂了一丝笑意,颇具意味。

    谢芳华心思一动,想着英亲王妃何其聪明,李沐清一句话,她便叽里呱啦地说了这么一大堆,到底是解除了她乍闻李沐清那一句话说出来尴尬的心情,也绕开了秦铮和她共泡温泉之事。难道她也晓得了李沐清对她……

    席间几人偶尔谈论几句,再无别话,一顿饭吃得有些安静。

    饭后,天色也彻底黑了下来。崔荆回了房,谢云继带着李沐清去安排住处。英亲王妃说山野味比府中常年吃的那些饭菜有味道多了,她一时吃多了,便让翠荷扶着她出去院中遛弯消食。

    屋中只剩下了谢墨含和谢芳华。

    谢墨含见屋中无人了,才目光向里屋看了一眼,对谢芳华问,“秦铮兄当真睡着了?”

    “被我点了睡穴。”谢芳华道。

    谢墨含点点头,看着谢芳华,仔细打量她片刻,见她眉眼不如往日冷寂,似乎是舒展开了,而且英亲王妃今日多次提到秦铮时,她不再是一副排斥不屑不待见的模样。看来今日秦铮收获怕是甚丰。至于到了什么地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直言问,“妹妹,你可是喜欢上秦铮了?”

    谢芳华想起今日秦铮回来别院之前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

    “谢芳华,我说这么多,你可明白了?你是我一直要等的,要换的,要夺的,要守的唯一。若是你这一生不能相好与我,那么,沉浮一世,我只能拉着你去碧落九泉了。”

    言犹在耳。

    谢芳华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吐出来,低声道,“哥哥,我不喜欢他怕是也不行的。”

    谢墨含一怔,“此话怎讲?”

    谢芳华笑了笑,伸手倒了一杯清茶递给谢墨含,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端在手中。她晃了晃杯中的清茶,在罩灯下,清茶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她幽幽地道,“他说沉浮一世,我是他要求的那一个,若是不能相好,那么,只能拉着我去碧落九泉了。”

    谢墨含闻言面色微微一变。

    “哥哥,你说,他说的话是否是真的?”谢芳华抬起头,看着谢墨含。

    谢墨含一时无言。

    谢芳华不再说话,静静地瞅着谢墨含。哥哥自小就识得秦铮,自然是比她更了解他。当年,秦铮既然认出了她,跟着她前往皇室隐卫的队伍,才中了别人的迫害。后来拜紫云为师,之后夺了忠勇侯府田地所属的碧天崖,从英亲王妃口中说他自此后便时常走动去忠勇侯府。那么,也就是说,他那时就对她安了心思,借此和忠勇侯府牵扯打交道,背后怕是不知做了多少爷爷的功课。也难怪爷爷痛快地就应下了他的亲事儿,认了他做孙女婿。

    爷爷不会不晓得英亲王府和忠勇侯府不能结亲。若是一旦结亲,皇上势必阻隔。若英亲王府的二公子不是秦铮这般有韧劲,就算他有英亲王府公子这层身份,爷爷怕是也不会准许的。

    沉默片刻,谢墨含才慢慢道,“秦铮口中,从不虚言。”

    谢芳华轻轻一晒,叹了口气,“他是口中从不虚言。他是在逼我。”

    谢墨含抿了抿唇,向外看了一眼,虽然天黑了,但今夜月光甚好,因为快到十五了。他也跟着长叹了一声,“因为秦钰要回来了。”

    谢芳华握着被子的豆蔻指甲不自觉一缩。

    “京中人都知晓当年普云大师给秦铮和秦钰批命,说二人一同应运一个情劫。但是不知晓当年普云大师将批命的那一副卦签悄悄送去了忠勇侯府给了爷爷。”谢墨含道。

    谢芳华一怔,“哥哥是说?”

    “就是你!”谢墨含揉揉眉心。

    谢芳华失笑,“这未免荒谬,哥哥难道真信这个?爷爷也信?老头子不是不信佛吗?”

    “爷爷虽然不信佛,但是却是信普云大师的卦象的。”谢墨含道。

    “那老和尚不过是沽名钓誉。”谢芳华轻轻哼了一声,想起普云大师为了法佛寺千载基业,寺中僧人,昨日大火,急得团团转,哪里像是一个高僧?将云端上给拉下来了。如今法佛寺牵扯刺杀案,且寺里包藏机关秘术。这案子一日不查明,法佛寺一日洗脱不了罪责。

    “普云大师倒也不是沽名钓誉,的确是比寻常僧人有许多本事。”谢墨含见谢芳华一副对普云大师不待见的模样,笑了笑,“虽是高僧,能摆脱世俗愚见,但也是有执念的。普云大师的执念便是承师之恩,守护法佛寺千载基业。若他早能摆脱这执念的话,那么早便离开法佛寺游历去了。不该是如今还困顿在法佛寺。”

    谢芳华虽然不甚待见普云,但当初她夺回绝大师的《心经》时,那老和尚二话不说便给了她,倒也是卖了个人情。且一直未曾拆穿她,她不得不领。便也不再贬低他,点点头。

    “妹妹,秦钰回来,怕是不好善与。你要做好准备。”谢墨含将话题又转了回来。

    谢芳华自然是知道秦钰不是善类,但关于情劫,她倒是不太以为然。紫云大师能给她逆天改命,又何妨一个情劫?她所关心的不是情劫,而是如何依依化解了皇帝这一张大网。

    这么长时间她除了让谢云继先整顿谢氏外,便没做什么大动作,一是怕打草惊蛇,二也是想看看皇帝这些年到底都做了什么,想将他的布置显露出来。他在明,她在暗,才好以静制动应对他。如今总算是显露出来这一张大网了。

    这一张大网比她想象的密,也比她想象的难破。

    “比起秦钰,爷爷看重秦铮。我也看重秦铮。你回来之后,这么长时间,他为你做了这许多。无论是困你在身边,还是逼迫你。心思向来摆得明白。寻常女子连他一个眼神都经不住,你这么长时间,若说不被为他心有所松动,也是不可能。”谢墨含缓缓道,“虽然如今局势一日比一日乱,忠勇侯府在雨中飘摇,但我们背后做的那些努力也不是白费的。保住忠勇侯府和谢氏虽然是首要。但你的终身大事也是极重要的。”

    谢芳华扯了扯嘴角,若是往日,她会干脆地反驳哥哥,忠勇侯府是她一直坚持抗在肩上的重担,忠勇侯府一日不稳,她不想别的情丝。尤其是哥哥也一直未订婚娶妻。但是今日,到底是被秦铮给逼到极限了。反驳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谢墨含见此,心下了然,拍拍谢芳华的肩膀,“妹妹,爷爷在八年前,就是你离开府中那一日,曾经说过一句话。”

    “说了什么?”谢芳华看着他。

    谢墨含轻声道,“他说,若你不能从无名山回来,忠勇侯府连一个女儿家的荣华都给不了。那么,还鼎立于世做什么?南秦江山若是不能容于一个忠勇侯府的女儿,那么……消亡也罢。”

    谢芳华一惊,有些不敢置信。这句话说得可谓是一点儿也不隐晦,忠勇侯府世代没有染指皇权的想法,世世代代,都有子嗣位极人臣,是真正的治世辅助臣卿之家。爷爷更是一生戎马,耗尽了祖母心血,嫁了唯一的女儿去北齐,爹爹和娘亲虽是应了魅族诅咒之说,但着着实实因为皇帝派他出去才遭了罹难。要问忠心为国,她从来不会怀疑爷爷之心。可是他这一句话明明就是……他竟然那时有了要秦氏皇室消亡的想法了吗?

    皇室多年筹谋,谢氏一脉根系庞大,若是照爷爷所想,那岂不是同归于尽?

    而她一直以来的想法是护住忠勇侯府,不是要消灭秦氏,更不是同时也因此牵连销毁忠勇侯府。她要的是永葆忠勇侯府立世,如以往岁月流逝的每一代一样立在这尘世。

    一时间太多惊异,使得她心绪许久都起伏不定。

    “爷爷说,世间没有长久长存的家族。忠勇侯府历经几百上千年,就算倒了,也是运数已尽。他一直以来本打算就此让忠勇侯府陨落,也算是全了忠勇侯府对天下的一个义字。但是……”谢墨含看着谢芳华,“你一个柔弱的女儿家都为了家族做到去无名山活地狱的如斯地步。若是你埋骨无名山,他又如何忍心袖手等着忠勇侯府消亡?”

    谢芳华沉默,爷爷最早的确是这个想法,而前一世也确实如他所说,皇室倾全力,铺天大网罩住来了忠勇侯府,谢氏举族倾覆,化为了尘埃。

    “后来得到了你从无名山传回的消息,爷爷几乎痛哭流涕,那个你口中的老头子啊。”谢墨含长叹一声,“我从来没见他哭过。当时他就又说。华丫头只要能活着,她要做什么,以后就让她肆意地做什么。举谢氏全族,也只要你平安。”

    谢芳华心下触动,忽然笑了,眼眶发酸,“老头子可真是疼我。”

    “所以,妹妹,我说这么多,你可是懂了?我和爷爷一样想法。”谢墨含轻声道,“你将七情六欲之心丢在了无名山,你可知我和爷爷心中有多难受?如今,秦铮既然不惜得罪皇上,也要求你一人。你的心若是已经松动,那么就不要再紧绷着了。我不是要你顺他的意。而是顺你自己的意。”

    谢芳华自然是懂的,哥哥何其聪明,已经看出她被秦铮逼急了。心已经松动。依着她的性子,有两种选择,一种是掐灭,一种是放任。哥哥怕她掐灭,在她未及决定之前,便不惜斩断她第一条路。要她找回心。

    谢墨含不错眼睛地看着谢芳华,等着她沉晦如海的神色表出一个态度。

    过了许久,谢芳华听到英亲王妃散步回来,才闭了闭眼睛,低声道,“秦铮实在是……我怕一旦放任,未来如何,我会掌控不住。”

    谢墨含闻言松了一口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结果也未必会坏。既然你决定,就不要再多想了。”话落,见英亲王妃来到门口,又道,“今日想必你也累了,早点儿休息吧!”

    谢芳华点点头。

    谢墨含来到门槛,正巧翠荷打开帘幕,见她出来,帘幕侧身立在一旁让路。他与英亲王妃道请了个晚礼,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英亲王妃走进来,见谢芳华坐在桌前喝茶,面色如常,问道,“臭小子还没醒?”

    “他累了,让他睡吧!若是半夜饿醒了,再让林七给他做饭吃。”谢芳华道。

    英亲王妃闻言顿时笑了,“瞧瞧这话说的,你比我还宠他。这往后还不更把他给惯得每样了?怎么得了?”

    ------题外话------

    今日上墙:笨蛋去流浪,榜眼:八年别离终见卿,相识相知难为情;曾经沧海千帆过,滚滚红尘唯一人。不可置否,芳华就是秦铮红尘世界中唯一放不下的执念。茫茫红尘中,谁遇见谁都是一种来之不易的缘分,唯一的区别就是谁与谁缘深,谁与谁缘浅。就像世间有作者百媚千红,唯独阿情是我情之所钟。

    浅浅的景,会元:……京门风月,不只有风月情事,还应有一段段波澜壮阔,惊心动魄的乾坤事。就我个人而言,更喜欢厚积薄发,波谲云诡……

    作者有话:唔,我就喜欢这般的情话,百媚千红中,只取我一瓢……嘤嘤嘤……;京门风月自然不止是风月情事啦,我会给大家一个波澜壮阔的情天幻海,碧意云图的……么么么么

第六十一章 密旨

    她宠秦铮吗?倒也没有!她说得是实话,今日他那般折腾个死活,的确是累了。

    谢芳华看着英亲王妃揶揄含笑的脸,生生将一句实话转了个弯,身边这几个至亲之人大概都是希望她和秦铮相好的。但偏偏她却觉得踏出那一步比登天还难。她暗暗叹了一口气,配合着她的话语脸红了红,没说话。

    “我看你也累了,快去睡吧!臭小子在里屋,就别挪动他了。”英亲王妃向里屋看了一眼,说的虽然隐晦,但意思不言而喻。

    谢芳华这回脸不用装也彻底地红了,想着英亲王妃为了儿子,可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他们没有大婚,怎么能一个房间?某些时候事急从权也就罢了。但也不能再三如此,传出去的话,好说不好听。她可是半点儿都不想避讳。她摇摇头,“我和您在中屋休息。”

    英亲王妃见谢芳华打定主意,想着自己对于这俩孩子是的确有些操之过急了。一个房间是不太妥当。便也不再执意,笑着点点头。

    二人熄了灯,上了炕。

    一夜无话。秦铮在里屋睡得熟,夜间显然没被饿醒。

    第二日清早,谢芳华醒来,见英亲王妃还睡着,便没惊动她,无声无息地下了炕。穿戴妥当,走到里屋,挑开门帘,见秦铮也还睡着,气色红润,她悄悄放下帘幕,转身出了房门。

    山里空气清新,晨起有淡淡云雾。

    谢芳华伸了个懒腰,未免在院中打扰到屋中睡着没醒的人,抬步向院外走去。

    出了门扉,一眼便见到前面山坡半山腰处站着一个人,倚靠在一株梨花树下,周围淡淡云雾轻烟,那人低着头把玩着一个看不清的物事儿。

    锦缎长衫,贵气清流。正是李沐清。

    谢芳华站在门扉处看着他,多次接触,无论是听音,还是谢芳华,她一直没琢磨透李沐清的想法。若说她喜欢他,那么却不是如秦铮一般明明白白,若说不喜欢,却又让秦铮将他防的严实。

    大约是察觉出了她的视线,李沐清抬起头,目光向她看来。

    隔着山林草木,那双眸子看不清,但视线却直直地穿透了过来,带着惯有的温和清润。

    须臾,他对她招招手。

    谢芳华犹豫了一下,便抬步向他走去。

    阳光未升起,草木沾着露珠,摩擦在锦绣长裙尾曳华贵云缎上,染上一层层晶莹的霜色。

    不多时,谢芳华便来到了李沐清的面前,站在了三步开外,用忠勇侯府小姐该有的闺仪端庄地看着他,微笑道,“李公子起得好早。”

    李沐清眸光动了动,摇摇头,“也不是太早,只比你早出来两盏茶而已。”

    谢芳华见他锦缎长衫染了一层清凉,但哪怕这层清凉沾在了他外衣上,他依然温和意暖。她不再言语,目光平和地看着他。

    既然早早地等在这里,应该就是猜测到她会早醒出来,看来是有话对她说。

    果然,片刻后,李沐清轻声问,“芳华小姐可否喜欢上秦铮兄了?”

    谢芳华一怔,昨日哥哥问她,今日一早李沐清又问他。哥哥问她是应该,但是李沐清这样问便是有些唐突了。她偏开头,淡淡道,“这和李公子有关吗?”

    “自然是有关。”李沐清看着她,“芳华小姐可知道曾经我是有意求娶你的。只不过是被秦铮兄抢了先而已。”

    谢芳华眯了眯眼睛,忽然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沐清,“这么说李公子是喜欢我了?不过我倒是没从你的眼中看出多少喜欢。难道你是因为忠勇侯府小姐而想求娶我?”

    李沐清失笑,“你没看出来,不代表我没有心思。”

    谢芳华心思一动,这话不可谓不直白了。她一时颦眉看着李沐清,住口不语。

    李沐清微笑地看着她,淡淡温和,“你这样看着我,是不相信我所言?”

    谢芳华偏开头,面色一瞬间有些冷然,“相信如何,不相信又如何?婚事儿从来不由得我一个小女子做主。”

    “是吗?”李沐清挑眉,声音听不出什么意味。

    谢芳华看着他,反问道,“不是吗?英亲王府铮二公子灵雀台逼婚,天下皆知。忠勇侯府就算势大根满,但也是臣卿,不能违反皇上的圣旨。”

    李沐清点头,“这倒是事实。”话落,他又道,“不过我问的不是婚事儿,而是喜欢。芳华小姐怕是已经喜欢上秦铮兄了吧?”

    谢芳华想着她稍微有些改变,便能被周围的人看得清楚吗?她笑了笑,淡淡道,“应该算是吧!我没有不喜欢秦铮的理由。”

    李沐清看着她,沉默下来。

    谢芳华觉得李沐清绕了半响,似乎没说出他要说的话,便也靠在一棵树干上,等着他。

    过了片刻,李沐清收回视线,忽然拿着手中的青草问,“芳华小姐可是会编草蚂蚱?”

    谢芳华看着他手中几根草,

    “你过来,我教你。”李沐清对她又招了招手。

    谢芳华靠着树干不动,“李公子编吧!我在这里也能看得清。”

    李沐清好笑地看着她,“我又不会吃了你!难道你怕秦铮兄稍后出来看到我们在一起发怒?”见她不语,又补充道,“一道赐婚的圣旨而已,除了少数的几个人,天下多少人可是没怎么当真的。毕竟英亲王府和忠勇侯府都举足轻重。前路漫漫,变化太多。芳华小姐就算靠近我些,又怕什么?据我所知,你可不是一个甘愿被谁困顿囵隅之人。”

    谢芳华眸光微动,最后一句话他是意指她听音的身份了。

    品竹如今还以听音的身份留在英亲王府,若是此时暴露出来,那么对她最是不利。

    拿不准李沐清的想法,谢芳华笑了笑,便不再拘泥,向他走近了两步,站在了他身边。

    “你看着,不太难的。”李沐清似乎真打算教她编蚂蚱,见她来到近前,便仔细地慢慢地开始缠绕着编草蚂蚱。

    谢芳华是从来没玩过这等小玩意儿,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如今看得颇有些新鲜。

    李沐清骨节分明的手指灵巧,不多时便编了一个草蚂蚱,绿油油的,看着栩栩如真。

    谢芳华不由得赞扬出口,“李公子的手很灵巧。”

    李沐清弯腰从地上拔了几根草,递给谢芳华,“你来试试。”

    谢芳华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温和浅笑,她接过几根草,凭着极好的记忆编起来。但到底是第一次编,还是出了错。

    李沐清在一旁纠正指引。

    不多时,谢芳华也编了一个草蚂蚱。

    李沐清拿过自己早先编的那一只与她刚刚编的这一只放在一起。谢芳华编的虽然不如李沐清编的栩栩如真看着精致,但也勉强看出是个模样。

    “我第一次编没有你编的好。”李沐清笑意柔和了几分。

    谢芳华弯起嘴角,“我的手自然也是巧的。”

    李沐清点点头,“芳华小姐聪明绝顶!令人佩服。”话落,从腰间拿出荷包,打开,将两只草蚂蚱放进了里面,封紧了荷包的丝带。

    谢芳华一怔,“你……”

    李沐清向别院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对谢芳华温声道,“皇上昨日给我一道密旨,命我一日后启程,暗中沿途去迎接四皇子回京。”

    谢芳华目光攸地凝紧。皇上给崔意芝下了明旨,竟然给李沐清下了密旨。

    李沐清微笑地看着她,“明日是上元节,京中这些日子太过热闹。上元节怕是更会热闹。不过我今日就得离京。赏不了万展花灯了。秦铮兄若是带着你去赏灯的话,你小心些。”

    谢芳华琢磨着李沐清的话,抿了抿唇,“既然是密旨,你为何要告诉我?”

    李沐清抖抖腰间的荷包,“芳华小姐既然在秦铮兄的威压下没对我退避三舍地避着,且编了一只草蚂蚱给我,投桃报李,我就送你个消息。也算是有来有往。”

    谢芳华本来想将那草蚂蚱要回来,如何倒是没法要了。不由瞪了李沐清一眼,“右相府一直维持中庸之道,皇上器重右相府比器重左相府更甚。明知忠勇侯府与皇室如今水与火只一线之隔。皇上器重李公子,李公子前途无量。以忠勇侯府如今的不利形势,如今又何必这般暗中相助?若是被皇上知道,那么李公子就不怕雷霆之怒使得右相府被皇上所厌弃?”

    “你就当我脑子不太好使吧!”李沐清莞尔一笑,丢下一句话,向山林外走去。

    谢芳华看着李沐清不多时便走出了山林外,消失了身影,一时间情绪莫名。李沐清是脑袋不太好使吗?他是脑袋太好使了才是。

    谢芳华在原地站了片刻,听到身后又脚步声传来,她慢慢地转过身,见是崔荆,喊了一声,“外公!”

    崔荆道袍仙风道骨,须发随风飘荡,慈爱地应了一声。向李沐清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右相府李延的公子倒是个极具慧根的人。”

    谢芳华知道崔荆从别院出来时,应该是看到了李沐清的身影,嗤了一声,“有慧根没慧根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倒是一只狐狸。”

    崔荆闻言哈哈大笑。

    谢芳华看着崔荆,忽然想起昨日李沐清说是来找他,便问道,“外公,昨日李沐清来找您何事儿?”

    “探讨了一些道法命理之术。”崔荆收了笑意道。

    “他难道也想修道?”谢芳华是不能想象李沐清要修道的,更是难以想象将他那些心机诡辩深沉想法隐藏在道袍之下该是如何观看。

    崔荆摇摇头,“只是探讨而已,李公子虽然有慧根,但与道无缘,不是我道门中人。”话落,又道,“若是我将李延的独子带走,李延怕是会追我到雾黎山。”

    “外公和右相很熟?”谢芳华问。

    “嗯,李延年轻的时候差点儿娶了你娘。”崔荆向山林上走去,“距离早膳的时辰还早,我们上山走走吧!”

    谢芳华被惊了一下,跟在崔荆身后,实在难以想象当初右相会险些娶她娘。她忍不住问,“外公说说。”

    “说什么啊?过去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崔荆摆摆手,但还是简单说道,“当年,右相府有一女儿,嫁给了博陵崔氏的旁支。那女儿是右相府的庶女,比李延大两岁。也就是李延的庶姐。但自幼教养在老夫人的身边,和嫡出的李延关系亲近。可是那庶女嫁到博陵崔氏没二年,便因难产,一尸两命死了。右相府得到消息,李延前往博陵崔氏吊念。因那一件事情,遇到了你娘。”

    谢芳华倒是不知道曾经有右相府的庶女嫁去了博陵崔氏的旁支这件事情,静静听着。

    “当年来的那少年温和谦逊,彬彬有礼。又是右相府的嫡子,我见了一面,回府后夸奖了两句,被你舅舅听到了。你舅舅当年顽劣,不喜读书,喜好习武。我每每训斥他不上进。他没见我夸过别人,一时气不过,去找李延的麻烦。说他一副小白脸的书生样,弱不禁风。却没想到那李延虽然一副书卷气,没有武功,但话语机锋却不遑多让。三两句话便将你舅舅噎得哑口无言,你舅舅文不成,但武成。李延虽然不会武,但文不弱。你舅舅闹了一场,再不小瞧他,两人不打不相识,惺惺相惜起来。”

    谢芳华没想到如今的右相和舅舅有这一出渊源。

    “因你舅舅和李延交好,便拦下了他立即回京的打算,留他在府中做客几日,自然也就识得了你娘。”崔荆道,“右相府清贵,虽然繁衍不及两代,但得天子喜欢,正日日中天。尤其是李延确实是有治国辅助的才华,比他父亲青出于蓝。我那时便有了结亲的想法,与你外祖母说了。你外祖母舍不得你娘,想多留两年,也顺便再考验一番。虽说是考验,但我们都知道,李延有才华人品也不错,这是一门好姻缘。李延也察觉出我们的意图,对你娘显然也是有意求娶的。于是,虽然没坦言,但彼此也算是心照不宣。”

    谢芳华有些唏嘘,“然后呢?我娘后来怎么却嫁了我爹?”

    崔荆无奈道,“不久后,却不想忠勇侯府的世子也去了博陵崔氏,你娘虽然是个大家闺秀,但也不过是明面上罢了。是个闲不住的主。背着我们总是出去玩,不知怎地就和你爹遇上了。直到你爹登门拜见,言谈间,我才知道背后竟然还有这一桩事。我和你外祖母以及你舅舅自然都是疼你娘的,所以,即便李延先入为主,但你娘不喜,我们也不会硬给她做主。而忠勇侯府世子却是光风霁月的人物。令人折服。也就不再去想右相府那一桩婚事儿了。”

    谢芳华再次唏嘘,“右相后来就那么算了?”

    崔荆失笑,“不那么算了又能如何?右相府才清贵几代,哪里如忠勇侯府世代钟鸣鼎食?更何况,右相风骨不及你爹。而最重要的是你娘喜欢你爹。又正值当年皇室想要制衡朝局。那么联姻最是有效。崔家两个丫头也就一个嫁了忠勇侯府世子,一个嫁了英亲王府的王爷。”

    谢芳华点点头,关于当年她娘和她爹如何相遇如何又有哪些揪扯的事情她不清楚,但后来博陵崔氏的女儿和清河崔氏的女儿进京之后的事情她倒是清楚不少。尤其是英亲王妃本来和七皇子属意,却后来嫁给了英亲王。而右相夫人当年似乎是属意她爹吧?

    上一辈子的那些人,也是有着乱麻一团的那些牵牵扯扯。

    “外公,天下有几个紫云?”谢芳华从昨日去了那处半山腰的洞府伊始就一直压着疑惑。昨日晚上回来没找到空隙,今日正巧可以趁无人的时候问崔荆。

    崔荆一怔,“丫头,怎么这么问?”

    “外公只管答就是。身着紫袍,手持拂尘,头戴与我身上这弯月月票形状的白月簪,又名唤紫云的人。天下除了一个紫云道长,可还有第二个?”谢芳华又仔细地描述了一遍那雕刻的画像。

    崔荆一惊,“照你这描述,不就是紫云道长?”

    谢芳华眯了眯眼睛,“就是紫云道长?”她看着崔荆,“外公前日说紫云道长为我逆天改命后就仙逝了。您可是亲眼看着他仙逝的?他仙逝多久了?”

    崔荆被谢芳华问得有些不解,但也知道这个外孙女的话语不是空穴来风,他想了一下,叹了口气道,“前日我是有一件事情没与你细说。那就是我没亲眼看着紫云道长仙逝。当年紫云道长给你逆天改命之后,只说自己命不久矣。将雾黎山托付给我,他便离开了。我以为他想落叶归根回魅族安葬自己,便也没拦着。”话落,看着她,“你为何这么问,你后来见过他?”

    谢芳华轻吐了一口气,“照这样说的话,那个人就是紫云道长了。”

    “若你说与你娘那个挂链一个模样的白月簪,真是他戴着的话,那么就是他无疑了。天下仅有那一支白月簪,是魅族国师的信物。”

    谢芳华得到肯定,点点头。

    “听你这话语,你是见过紫云道长?”崔荆看着谢芳华,有些讶异。

    “我没有见过紫云道长,但是秦铮见过。”谢芳华摇摇头,对崔荆问,“外公,你与我说实话,你这回回京,除了你所说的天成异象,使你参悟不透,故而回来查探一番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外,是否还有关于紫云道长之事儿?否则昨日你为何去了碧天崖?”

    “你这小丫头,着实太聪明。果然瞒不住你。”崔荆叹了口气,“我去碧天崖只不过是受紫云道长离开前所托,让我于今年上元节前两日子午时回南秦将放在碧天崖的臻缘镜给撤了。”

    “臻缘镜?”谢芳华疑惑,“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当年为你逆天改命时以遥映星云的镜子,是一件宝物,据说可通阴阳,有聚魂夺魄的作用。”崔荆解释道,“我和紫云道长从魅族回到南秦时,他下决定为你逆天改命,遂将那面镜子放在了碧天崖顶。后来我们回了雾黎山,他便为你逆天改命施道法,后来嘱咐我,待今年上元节子午时,将其撤掉。否则臻缘镜便会反噬你。”

    “如今那面镜子呢?”谢芳华没想到还有这等宝物,听起来匪夷所思。不过她既然能重生,比起自己这件最大的匪夷所思之事,一件宝物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在我撤回时,它便散了精气,碎成光影,落下碧天崖了。”崔荆道。

    “毁了?”谢芳华问。

    崔荆点点头,“可惜了那一面镜子。尤其是紫云道长注了心血的镜子。”话落,他摸摸谢芳华的头,“不过也就说明,你的魂魄稳住了。自此后,若是没有紫云道长一般道法的人,再也难为不到你,你可以安心踏实地过活了。”

    谢芳华向碧天崖方向看了一眼,想着紫云大师埋骨碧天崖,是否也有此举。若真是也有此心的话,为她做到如斯地步,那么之于魅族,将来若是有任何事情,她可能袖手旁观?毕竟她也是有着传承她娘的魅族的血液。

    “外公,同是我娘的血脉,为何没应到我哥哥身上?”谢芳华不解地问崔荆。

    “你哥哥是男嗣,魅族血脉若是外流,与不是同族通婚,那么就是男承袭男,女承袭女。所以,你承袭了你娘。”崔荆看着谢芳华,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魅族虽然被灭族了。但照法佛寺失火,无忘尸首消失来看。魅族应该也不是真正地消失了。未来关于魅族,端看你自己因时因势决定了。”

    谢芳华摸摸怀里的凤血玉,点点头。

    崔荆不再说话,沿着山林慢慢踱步。谢芳华该了解的都了解了,也没什么可问的了。于是二人一前一后慢慢走着。

    期间又闲谈了些别的闲话,之后看天色不早了,才回到了别苑。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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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蜂男蜂女,举人:如果这个故事里面只有秦铮和芳华…也就没什么看的了!正因为里面有许许多多人物和故事才好看!

    18813967537,秀才:秦4骑着毛驴吗?永远在回来的路上……不知不觉得了张月票,给阿情啦!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烟烟亲爱的生日快乐!打击你一下,恭喜又老了一岁;我家都有个好爷爷,这是一个令人愉快的事实;是的,大千世界,看的是百态人生;郑重地说,秦钰是真的要回来了。等待对手戏吧,攒到月票的亲爱的们最漂亮了,木马木马~

第六十二章 吃醋

    二人回到别苑,众人都起来了。

    秦铮懒洋洋地靠着门框晒着从东方升起的太阳,阳光洒在他身上,锦缎清华,卓然艳逸。

    谢芳华看着他,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了李沐清教给她且后来被他拿走的那只蚂蚱,一时间有些心虚,但又觉得这心虚感来得太莫名,她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之事,不过是用一只现学现卖的蚂蚱换了个消息而已。想到此,将心底的那丝莫名心虚压下,对他看来的目光直直地瞪了一眼。

    秦铮看着谢芳华,一直主意着她神色变化,忽然青黑的眸光细细地眯了起来,眼底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声音如阳光一般地懒散,“大早上就不见了你,去哪儿了?”

    “和外公去南山林散步了。”谢芳华面色如常地道。

    “是吗?”秦铮声音轻轻飘过,看了崔荆一眼,对她道,“据我所知,外公是在你之后出去的。”

    谢芳华顿时不满,拉下脸,“秦铮,你什么意思?监视我?”

    秦铮看着她沉下脸,忽然笑了,“我哪里敢监视你?若不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儿看到我一副心虚的样子,爷眼睛不瞎,否则哪里会问你?”

    谢芳华被呛的咳嗽了一声,恼道,“我心虚什么?我又没做亏心事儿。”

    “你最好是没做!”秦铮哼了一声,扭头回了屋。

    谢芳华看他将帘幕甩得噼里啪啦一阵响,明显地是不相信她,她忍不住狠狠地跺了一下脚。昨日跟哥哥说的话她要好好地考虑一下才是。不能就这么被他拿捏在手里,否则以后所有的男人,她岂不是要避退八丈远?

    崔荆看着二人打打闹闹,捋着胡子呵呵地笑了。

    谢芳华心头正有气,听到这笑呵呵的声音忍不住伸手揪住了崔荆的胡子,没好气地道,“外公,您再看好戏,如此为老不尊,我就给您把这些胡子都拽掉它。”

    崔荆“哎呦”了一声,拍掉她的手,“臭丫头,还道你是个乖巧的,原来如此蛮横。我不笑了,不笑就是了。”

    谢芳华哼了一声,放开了手。

    “泼丫头!”崔荆捋着救回来的胡子笑骂了一句。

    谢墨含此时从屋中迎出来,将崔荆迎了进去,见谢芳华一脸抑郁,走近他,低声问,“李沐清走了?”

    谢芳华点点头。

    “昨日他找到外公探讨卦象命理,我坐在一旁,也未曾见他说什么。我便猜测他是奔着你来的。”谢墨含压低声音问,“他与你说了什么?”

    谢芳华向里屋看了一眼,背过身子,看向京城方向,低声道,“皇上给了他一道密旨,让他暗中秘密出京沿途是迎接四皇子秦钰回京。”

    谢墨含一怔,也看向京城方向,恍然道,“皇上可真是好计谋,如此在意秦钰。给崔意芝了明旨,给李沐清了暗旨。看来皇上是一定要保护秦钰平安回到京城了。”

    谢芳华冷笑一声,“无论是明去的人,还是暗去的人。身边多少人保着他。我却是不能叫他安全回京。”

    谢墨含面色一变,“你要出手?”

    谢芳华收起冷意,清清淡淡一笑,“我的人被秦钰扣押了,带回京城。我自然是要赶在他踏入京城之前将人救出来。交锋必不可少。”

    谢墨含皱眉,“你的人怎么被他扣押了?”

    “是我开始眼拙,不知秦钰厉害,自作了主张,派了人前去与他交涉。他趁机扣押了人。”谢芳华见谢墨含脸色不好,话音一转,“不过我的人不是纸糊面捏的,就算他动刑也不会从他口中撬出什么来。”

    “扣押在秦钰手中的人不好救。”谢墨含觉得事情比较棘手,“若是不能救出来,怕是只能弃了。”

    “不行!”谢芳华坚定地摇头,“我的人是千挑万选,百炼千锤择出来的。不是迫不得已,他无过错的前提下,我不能放弃。不好救也要救。”

    谢墨含抿唇,“那你一定要准备妥当。虽然圣旨刚下达,但这不过是明面上的。很多人都知道,皇上一定暗中早有密旨去了漠北。距离秦钰回京怕是没几日了。”

    “我知道。”谢芳华点头。

    谢墨含思索一下,“若不然我派人去?”

    “皇上布了这张大网,时刻都盯着忠勇侯府,不会放松一丝一毫的警惕。哥哥不要轻举妄动。”谢芳华到,“我能处理。”

    谢墨含无奈地点点头,向里屋看了一眼,低声道,“你刚出院子不久后,秦铮便醒了,他是看到了南山你和李沐清一起说话的。所以心中必然有些气。但是当时没怒冲冲地跑出去,也算是忍了脾性,信任你。稍后回屋,你别再不给他好脸色了。”

    谢芳华翻了个白眼,“我的好哥哥,是他不给我好脸色,不是我不给他好脸色好吗?”瞧瞧刚刚她回来时秦铮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那一副死德性,就跟她欠了他一般。着实可恨。

    谢墨含失笑,“他也是在意你。若是往常,早发怒了。如今已然不错了。”

    谢芳华用鼻孔哼了一声,抬步走到门口,打开帘子,进了屋。

    谢墨含见她心中忿忿,笑着摇摇头,跟在她身后进了屋。

    屋中,英亲王妃、崔荆、谢云继、秦铮四人已经就坐喝茶。侍画、侍墨等在摆放碗筷。

    谢芳华给英亲王妃道了个安,便走进里屋去梳洗。

    只听外间英亲王妃问谢云继,“李家的小子怎么没吃早膳就离开了?”

    谢云继看了秦铮一眼,笑道,“据说他手中的一处产业出了些状况,今早接到飞鸽传书,便急急走了。”

    英亲王妃点点头,夸奖道,“右相府门楣清贵,右相甚是自负,不沾染铜臭之物。李小子倒是和他父亲大相径庭。不但文治武功不错,还于经商有道。是个人才。将来前途怕是不可限量。”

    “娘,您的眼睛只需要盯着您儿子我就好了。我文治武功也不错,经商手到擒来。怎么不曾见您夸我?若是英亲王府这些年靠着我爹那一点儿俸禄,您哪里能够穿金戴银?每年来往的年礼就够开销一笔,偌大的府邸养多少人白吃干饭?若不是我,都早喝西北风去了。”

    英亲王府顿时被气笑了,“咱们王府好歹是堂堂亲王府,被你说得有多寒酸。当年先皇封王,给了你爹不薄的田产。太后又特别厚爱,赏赐不知凡几。就算清河崔氏不如忠勇侯府富可敌国,但是娘亲的嫁妆可也是抬了整条街。哪里能喝西北风?”

    “不善经营早晚坐吃山空!”秦铮嗤了一声,“况且这些年那些产业到底薄厚,您心中清楚,我爹将南秦江山视为己任。国库亏空时,他拿自家添补。哪里有天灾,户部调不出银两来,他英亲王府从自家调。入不敷出,说的就是他。”

    英亲王妃顿时哑口无言。

    “做王爷做到他这个份上。我都替他觉得愚不可及。”秦铮撇撇嘴。

    英亲王妃叹了口气,“你说得也对。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抛除皇上登基前的那些恩怨不提,这么多年皇上信任你爹,英亲王府才会在天下所有人的眼里固若金汤。”话落,又道,“这么多年,皇上的确是一个好皇上,百姓们确实也安居乐业了。你爹就算拿出去不少,也是他身为秦氏子孙该做的。当初郾城发大水,岭南受干旱,茜城闹鼠疫,可谓是水深火热,国库怎禁得住这般折腾?皇上的后宫都缩减了一半的开支,我们王府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我爹做了这些,给皇叔博了英明。怎么不见皇叔对外说王爷的功劳?”秦铮哼了一声。

    “皇上本来是要昭告天下的,但你爹扶持皇上,只为南秦江山,不爱那虚名,拦下了他。”英亲王妃好笑,“若不然这么多年,你当皇上只是看在太后和我宠你的份上才由得你胡闹?有一部分原因还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

    秦铮刚要反驳,见谢芳华从里屋走了出来,话语顿时收起,撇开头,不看她。吩咐道,“快上饭菜吧!饿了一晚上。”

    谢芳华坐了下来,没说话。

    侍画、侍墨连忙应声,去端饭菜了。

    英亲王妃弯着嘴角道,“昨日你回来就累倦得睡熟了,连饭也顾不得吃,我本来让翠荷将你喊醒,但是华丫头给拦了。说你半夜醒了再吃。可谁知道你一觉就睡到了天亮。她可比我要宠你。臭小子,以后也礼让华丫头些,人要知足。你别不知足。”

    显然她是知道秦铮又给谢芳华甩脸子,因为李沐清的事儿不快了。

    “宠我?她点了我睡穴!我半夜醒来,浑身僵硬,想喝口水都动弹不得。还吃什么饭?后来折腾半响,只能又睡下了。”秦铮虽然如此说着,脸色到底是好了些。

    谢芳华想着昨日因被哥哥一番话弄得他一时心烦意乱,忘了给他解睡穴便睡下了。是有些理亏,索性不言语。

    “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我冤枉你了不成?”秦铮瞅着她,有些凉凉的道。

    谢芳华翻了翻眼皮,“你没冤枉我,昨日是我忘了给你解穴道了。既然饿了一夜,还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还不赶紧用饭?”

    秦铮见他承认错了,不再言语。

    英亲王妃见二人有所缓和,待侍画、侍墨将饭菜摆好,笑着招呼众人用膳。

    饭后,英亲王妃说要去山林里采摘梨花和杏花,回来给大家做杏花糕和梨花糕吃。

    谢芳华想了想,说陪英亲王妃去。

    英亲王妃摆摆手,“你就不用去了,我可不想我们头脚刚出门,臭小子后脚就撵去。跟个尾巴似的。若是让他跟着去山林里采摘花,那花树恐怕就该遭殃了。”

    “你别去!”谢芳华回头对秦铮道。

    “那你也别去!反正你在哪里我在哪里。你看着办。”秦铮大爷似地道。

    谢芳华无奈,瞪了他一眼,只能看着英亲王妃由翠荷、翠莲陪着出了房门。山林虽然安静,但也保不准有虫子,她想了想,还是将侍画、侍墨给打发了跟着去。

    英亲王妃见她派了两个有武功的丫头跟着她,到也没推辞,笑着带着人出了院门。

    “昨日我采了几位好药,今日开始研究看看是否能祛除你的病根。”崔荆对谢墨含道。

    谢墨含点点头,“有劳外公了!”

    “云继小子的后山林有一处药圃,昨日我转了一下看制药之物一应俱全。咱们就去哪里吧!你的病根只喝药不管用,怕是要我动用些特殊法子。”崔荆话落,又对谢云继道,“铮小子受了伤,内功剩了两三分,无法用他,而华丫头是女儿家,不太方便。云继小子,你跟着我去帮忙吧!”

    谢云继点点头,“外公有吩咐,云继自然当仁不让。”

    崔荆站起身,招呼二人,三人一起出了房门,去了后山林的药圃。

    屋中不多时只剩下秦铮和谢芳华了。

    二人大眼瞪小眼。

    “你想去哪里?”过了半响,秦铮才慢悠悠地问。

    “哪里也不去!”谢芳华可不想再跟着他出去了。昨日那些罪她受够了。

    “那我们便在院中晒太阳吧!正巧我也没歇过来,哪里也不想动。”秦铮话落,不等谢芳华同意,便吩咐听言、林七将屋中的躺椅搬到院中。

    那二人听秦铮有吩咐,自然极其利索地办了,不消片刻,院中的房檐下放了两张并排的躺椅。

    秦铮拉谢芳华起身,谢芳华坐着不动弹,他用力拽着,到底是将她拖了起来。到了院中,他将她拽着往躺椅上躺。谢芳华蹙眉,他也不言语,挣扎不过,被他拽着躺了下来。

    阳光明媚,打在身上暖意融融。

    秦铮将她拽着躺下之后便闭目养神不理她。

    谢芳华对于他不闹腾正求之不得。心中琢磨着如何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联系轻歌溜出京城。一定要在秦钰没踏进京城地界的时候将七星救出来。

    过了许久,秦铮忽然偏头对她问,“在想什么?”

    谢芳华应激性地立即回道,“没想什么!”

    “你不觉得你回答得太快了吗?事有反常必为妖!”秦铮哼了一声。

    谢芳华嗤笑,“那你猜猜我在想什么?”

    “我若是猜对了,你让我亲一口。”秦铮提出条件。

    谢芳华脸一红,羞愤地挖了秦铮一眼,“滚!”

    秦铮身子偏过去,懒洋洋地道,“既然没奖励,那我为什么要猜?”

    谢芳华一噎,懒得理他。

    过了片刻,秦铮抓住她的手,在手中用力地揉着,似乎要将什么东西揉掉一般。

    谢芳华被他揉得手疼,忍不住往回撤手,他却攥着不松开,她嗔恼道,“你干什么?再揉下去,我的手废了。”

    “废了更好,省得你用这双手去学那些不堪入眼的小玩意儿。”秦铮语气有些奇怪。

    谢芳华听音品意,想着感情他是知道李沐清教她学编草蚂蚱了。不过想想也是,他虽然没出这院门,但是不代表没有耳目。毕竟当时她和李沐清没刻意避着。向来是他的隐卫已经禀告给他了。她一时气不过,“什么东西在爷您的眼里是大玩意儿?”

    秦铮“嗯?”了一声,猛地转过头来,危险地眯起眼睛。

    谢芳华知道他要恼,本来心里怕是有些拈酸吃醋,如今要恼羞成怒了。不过她也不想今日又没清静日子。遂顺着他的话道,“我从小到大没见过,看着新鲜。一时手痒。既然是一个小破玩意儿,你也不至于生恼。我以后再不编就是了。”

    秦铮见她识时务,且软了话,哼了一声,算是作罢放过了她。

    谢芳华抬眼看着上空的太阳,火红的光洒下,就如这身边这个人,靠近了灼人得厉害。不过他显然也是在尽量地板着脾性包容她,也算是没那么不可救药。

    二人就这样躺着,不小心躺到了响午。

    英亲王妃由翠荷等人陪着回到院中,便见那二人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看起来惬意悠闲自在,她忍不住笑了,对身边的婢女们道,“你们快看看,他们两个大约昨日累狠了,今日倒是会享受。”

    翠荷等人连连应是,眉眼含笑。

    谢芳华也躺得腻了,知道人回来,便睁开眼睛,坐起身,见英亲王妃笑得意味欢喜,不太好意思地红了一下脸,见翠荷等人提着的篮子都装满了花瓣,说道,“采了好多,这得做多少杏花糕和梨花糕啊?”

    “做不了那么多。我想着不如趁这些日子闲着,就酿些酒来储着。”英亲王妃道。

    谢芳华露出讶异,“您会酿酒?”

    “我只会酿果子酒,这还是跟太后学来的。自从当今皇上大婚后,中宫的中馈一应琐事都交给了皇后,太后那时候便闲了下来,她本来喜好喝果子酒,为了打发闲暇时间,干脆自己学了酿酒。后来我隔三差五去宫中陪她,再加之这个臭小子也喜欢喝。于是,我也学会了。”英亲王妃笑着道。

    谢芳华回头看了秦铮一眼,原来他爱喝果子酒吗?

    “这也算是太后传下来的,回头我传给你。”英亲王妃拉住谢芳华的手,“走,我教给你方法,到时候啊,臭小子想喝的话,每年他要喝的酒就交给你酿了。”

    谢芳华本来不想学酿果子酒,但偏偏英亲王妃强拉着她去学,她也只能去了。

    秦铮说谢芳华去哪里他去哪里,于是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上,他娘教,谢芳华学,他吩咐人搬了椅子在一旁看着。而且看得津津有味。

    一日就在英亲王妃采花,秦铮晒太阳,谢芳华学酿酒中度过。

    第二日,上元节。

    一大早喜顺便来到了山林外,恭敬地对里面喊,“王妃,老奴奉王爷之命来请您和二公子回府。”

    英亲王妃吩咐翠荷,“出去将喜顺领进来,问问出了什么事儿,王爷为何要我们回府?这才出府待了几日?”

    翠荷点点头,连忙走了出去。

    不多时,她领着喜顺大管家进了别苑。

    来到门口,喜顺恭敬地对里面道,“王府,您忘了?今日是上元节啊!王爷是想您和二公子回府过。”

    “原来是这事儿!我没忘!”英亲王妃摆摆手,“不过是个上元节而已,以前太后活着的时候,进宫去赏宫灯,陪她老人家过节。太后去了之后,上元节不同于宫宴,宫里和王府也就各过各的了。回王府去,也无非是在王府内赏灯而已。多少年来每一年都是那样过。也没什么意思。我就不回去了。”

    “王妃,您不回去的话,王爷可怎么办?”喜顺闻言有些急。

    英亲王妃顿时笑了,“什么王爷怎么办?府中又不止我一个女人?刘侧妃不是在吗?另外还有其她人。刘侧妃如今主持中馈,好能亏待了王爷不成?”

    “不是啊。”喜顺叹了口气,“奴才来的时候,王爷再三嘱咐奴婢,一定要奴才接了您回去。王爷是想和您一起过。”

    英亲王妃撇撇嘴,“我们老夫老妻的了,一个上元节而已,多少年都是那般没意思的过来了。今年又有什么新鲜的?你回去吧!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再小住几日悠闲悠闲再回去。”

    喜顺没想到王妃出来就不回去了,站着不动,劝道,“王妃,王爷说奴才若是请不回您……”

    “你请不回去我他又能将你如何?喜顺,你跟在你家王爷跟前多少年了?你犯过最大错处的时候,王爷也没将你如何。回去吧!别再我这碍眼,让我敢你。”英亲王妃摆摆手,不想再听他磨叽,对翠荷吩咐,“将他送出去。”

    翠荷连忙对喜顺道,“大管家,您还是回去吧!王妃不想回去,你总不能生拉硬拽吧!”

    喜顺无奈,还做着最后的挣扎,隔着帘幕看向倚在榻上懒洋洋的秦铮,“那二公子……”

    秦铮连看他一眼似乎也懒得搭理。

    “王妃都不回去,二公子能走吗?”翠荷低声道,“二公子今日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您还是快走吧!别惹他发怒。”

    喜顺一惊,既然王妃和二公子都强硬地不回去,那他一个奴才也没办法请得动不是?于是不再停留,向外走去。

    翠荷将他送出了山林外。

    到了山林外后,喜顺悄声向翠荷打探,“王妃为何不回去?这山林的院子当真住得这般舒服?王妃这几日都做了什么?”

    翠荷知道他虽然请不回去王妃和二公子,但向王爷禀告的时候也得交代一番二人这几日的生活。于是低声道,“王妃在王府中憋闷了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了。这山野林间虽然没有王府华贵,但空气清晰,没有喧嚣,王妃每日逛逛林子,赏赏杏花和梨花,心情极好呢。尤其是昨日摘了杏花和梨花,配合了果子,酿成了果子酒。埋了好几坛在树下。别提多高兴了。照我说啊。王妃才出来这两日脸上的笑容比以往一年的笑容都多呢。”

    喜顺不大理解这种快乐,唏嘘一声,“那王妃不想着她院中那些花草了?”

    “春兰姨不是在府中吗?她在王妃身边多年,照料花草岂是难事儿?”翠荷道。

    “那二公子呢?二公子都做了什么?”喜顺悄声问,“二公子今日为何又不开心了?”

    “你知道,二公子脾性阴晴不定。一日带着芳华小姐去碧天崖泡了温泉水,半日搬了椅子拉着芳华小姐躺在房檐下晒太阳,又半日观看王妃教给芳华小姐酿果子酒。本来前两日都是很高兴的。今日一早上起来芳华小姐不见了,他在跟芳华小姐生气呢。”

    “芳华小姐去哪里了?回忠勇侯府了?”喜顺立即问。

    “没有,芳华小姐只不过起得早,陪着崔老去山林遛弯了。他恼怒芳华小姐不喊醒他跟着一起去。正气着呢。”翠荷捂着嘴笑道。

    “我当是什么事儿!原来这么小的事儿。”喜顺顿时觉得铮二公子跟个孩子似的。

    “在二公子的心里,芳华小姐身上任意一件事儿都不是小事儿。他就受不住睁开眼睛看不到芳华小姐。”翠荷道。

    喜顺忽然道,“那府中的听音怎么办?听音姑娘可一直乖乖巧巧地在落梅居等着二公子回去呢!二公子难道将听音姑娘给忘了?”

    “忘没忘我就不知道,我不侍候在二公子身边,自然是不晓得他提没提。不过二公子对芳华小姐可是捧在手心里看重的。听音姑娘哪怕再得二公子的心,毕竟也是婢女。”翠荷道。

    “当初听音姑娘初到英亲王府时,也是被二公子捧在手心里的。不过咱们二公子的心思也确实难猜。”喜顺叹了口气,“从王妃走后,咱们王府死气沉沉。各处都是静静的,渗人得慌。落梅居更是没片点儿动静。听音姑娘也是个稳得住的主。这若是一般受主子宠惯了,突然又被主子冷落的女子断然是受不住,肯定会闹腾的。”

    “咱们王府为何这么静?刘侧妃什么也没做?”翠荷不解。

    喜顺摇摇头,“没做,王妃走的那一日,刘侧妃面上还露出几分欢喜,召集府中的所有人训话了一番,有好好整顿掌家的架势。但不过一日。也就是法佛寺失火后,刘侧妃便再不理事了。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南苑的依梦姑娘也没什么动静。连风丝到咱们王府,现在都吹不起一片叶子来。静得很。”

    “这可真是奇了!”翠荷唏嘘了一声。

    “可不是奇了嘛!王妃不在,二公子不在,大公子又外出办差了。刘侧妃、听音姑娘、依梦姑娘都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府中的下人们也懒洋洋的,这些日子朝中的事情多,王爷也是成日不在府中。春兰在屋子里养伤。整个王府内走动还能喘气的活物算起来就我一个了。”喜顺愁苦着脸地道,“王爷这些日子都宿在正院,王妃不在也没去书房自己住,更没去后院。难得今日一早上朝前让我来请王妃和二公子回府。我欢欢喜喜地来,如今只能垂头丧脸的回去了。这个上元节府中怕是还不及往年,过得更没滋味了。”

    翠荷见喜顺垮着脸的模样,不知怎地就觉得好笑,这么多年在王府内威风凛凛走路生风的大总管,从来没想到他还有今日这副样子。她咳嗽了一声,“您也别苦着脸,我稍后回去劝劝王妃,让她早日回去。”

    “我一直就知道,若是王妃不在府中,咱们府内没有女主人,反而偌大的王府一点儿也不像个家啊。”喜顺拍拍翠荷肩膀,又拜托了翠荷几句,意思是一定要早日让王妃回府之类的。

    翠荷连连点头应是,心里却觉得解恨,这么多年在王妃跟前侍候,王妃的苦她是看得清楚的。就该让王府在王妃不在府中的时候变得不像个家才好。王爷才会更重视王妃。

    喜顺不再逗留,骑着马离开了。

    翠荷回到了别苑内,将从喜顺口中套来的关于王府内如今的消息一字不落地禀告给了英亲王妃。

    “刘侧妃知道没了儿子自己什么也不是,还不算是太愚。可惜秦浩比她这个当娘的胆子大有野心。”英亲王妃听罢后说了一句,看一旁的秦铮眼皮都没抬,嗔了他一眼,“臭小子,你闹什么脾气?今日是上元节,你不准备和华丫头一起出去看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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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抢先

    谢芳华和崔荆晨起遛弯回来后,便发现秦铮对她冷着一张脸。

    她纳闷地看着他,不明白哪里又得罪他了。今日她可没碰到李沐清,人家李沐清奉了密旨出京去接秦钰了。就算她想遇到他也遇不上。

    秦铮连眼睛扫也不扫她一眼,将她当做无物。

    谢芳华看了他半响,不解地问一旁喝茶的英亲王妃,“他怎么了?”

    英亲王妃顿时笑了,白了秦铮一眼,“这个臭小子一觉醒来不见了你。大约是想起了昨日早上之事,不高兴呢。”

    谢芳华想着这人可也真是个记仇的,从昨日早上到今日早上,一日一夜,他这醋劲竟然还没消。也算是天底下头一号莫名其妙了。偏偏还明明白白地发泄着他的莫名其妙。她也不想理他,干脆坐在英亲王妃身旁陪她一起喝早茶。

    不多时,侍画、侍墨等人摆上早膳。众人开始用早膳。

    秦铮却是歪在一旁的软榻上,一口早膳也不吃,没有上前动筷的打算。

    “娘刚刚问你话呢?你今日不准备和华丫头一起去看花灯了?”英亲王妃觉得他这个儿子发起脾气来连她都受不了,也辛苦谢芳华能包容他的脾气。

    秦铮一声不吭,仿佛没听见。

    “臭小子!我问你话呢?你发什么脾气?连你娘我也不理了吗?”英亲王妃怒了。

    秦铮眼皮总算抬起了点儿,看了英亲王妃一眼,又扫过谢芳华,不高兴地道,“那也要看她愿不愿意跟我去看花灯。”

    英亲王妃闻言气笑了,“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不理人家,还让人家上赶门找你不成?”

    秦铮哼了一声,“在她的眼里,阿猫阿狗都强过我。不去也罢!”

    英亲王妃一噎。

    谢芳华有些恼地瞪着秦铮,什么时候在她眼里阿猫阿狗都强过他了?她怎么不知道?她发了狠,“秦铮,你这是在骂外公吗?和着外公在你眼里就是阿猫阿狗了?我多年不见外公,两个早晨陪陪他怎么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外公!少混淆视听。”秦铮立即坐正了身子,看了崔荆一眼。

    “既然不是,那你就收起你的少爷脾气。”谢芳华没了食欲,放下筷子,转身向外走去。

    “喂,你干嘛去?”秦铮立即喊了一声。

    “你管不着。”谢芳华说着,转眼间便出了房门。

    秦铮转眼便追了出去,在门口的时候,一把拽住了已经跨出门槛的谢芳华,有些恼怒,“你到说说看。我怎么就管不着你了?”

    谢芳华没好气地看着他,对上他满面怒容的脸,眯了眯眼睛,“铮二公子,你抽什么疯?昨日就算我跟人学编了蚂蚱,今日可是什么也没做。”

    “你确定你今日什么也没做?”秦铮也眯起了眼睛,对她细微的眸光对视。

    谢芳华眸光忽然缩了一下,原来是她今早利用风灵雀给轻歌传了一封信的事儿让他筹备即日配合她出城拦截秦钰的事儿被他知道了吗?他身边这个青岩可真是无孔不入无事不查啊。她抿了抿唇,不再与他对视,撇开头低声道,“秦铮,我又未与人私通,你不至于摆出这副捉奸在床的脸。”

    秦铮一噎。

    “我若是心向于你,世间千千万也抵不过一个你。我若是不心向于你。你抵不过世间千千万。”谢芳华叹了一口气,抓住了他的手,轻软道,“一个秦钰而已,即便他要回来,怎么让你反应如此之大?他当真如此可怕?成了你的梦魔了?”

    秦铮身子僵了僵,似乎被戮破心情,一时间面子有些抹不开,分外不好看。

    “我认识的秦铮,向来张狂、霸道、自信、不羁、世间任何人任何事都不看在眼底,甚是倨傲自负。”谢芳华一字一句,说得很慢,“所以,你处处拴着我,怕我遇见他,竟怕成这样寝食难安吗?”

    秦铮猛地转过头,背过身子,不看她。

    谢芳华伸手去拉他的手,他固执地不转过来,她忍不住好笑,“你再不理我,我就真不理你了啊。”话落,见他站着不动,她悠悠地道,“你说,这天下想理我的人是不是很多?秦钰若是见了我……”

    “你闭嘴!”秦铮忽然转过身,霸道蛮横地打算她的话。

    谢芳华笑吟吟地看着他,“好,我闭嘴,那你可是肯理我了?”

    秦铮瞅着她,晨起的阳光下,少女容颜清丽明媚,美艳不可方物。他磨了磨牙,“谢芳华,我告诉你,不管你有什么筹谋,不管你瞒着我多少,不管你背后有什么动作,那些我都不知道也罢。但是,你不能撇下我不管。你与我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你不能不对我负责。”

    谢芳华闻言险些背过气去,到底谁欺负了谁?他可真是不嫌自己脸皮厚找她要负责。这该是堂堂英亲王府人人惧怕在南秦京城横着走的铮二公子该说的话吗?

    还有了肌肤之亲……

    幸好没人听见!

    秦铮则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等着她回答,似乎不知道自己说了不正确的话。

    谢芳华轻吐了一口气,好半响才缓过气来,“我何时打算撇下你不管了?这话从哪里说起?”

    秦铮闻言顿时笑了,清俊的容颜光风霁月,眸光一刹那变得温柔至极,“你没有这个打算就好。以后也不准有。知道吗?”

    谢芳华被他乍然绽开的艳色晃得呼吸一窒。暗骂了一句妖孽。也不想与他分辨是与非了。

    “我与你说话呢!你回答我。”秦铮盯着她。

    “知道了!”谢芳华对着他拱了拱手,告饶道,“二公子,您就饶了小的吧!别整日里瞎折腾了。我的身子骨不好,禁不住您的折腾。”

    秦铮忍不住嗤笑,“你这副模样,倒是像那丢失的王银。”

    谢芳华咳嗽了一声,不接他的话,对他问,“你心情好了吗?好了的话,可以回屋吃饭了吧?”

    秦铮想了想,“勉勉强强吧!”话落,拽着她回了屋。

    谢芳华头皮麻了麻,腹徘了一句,被他拉着回了屋。

    英亲王妃看着二人好笑,瞪了秦铮一眼,让二人赶紧就坐用膳。

    秦铮脸皮厚,大模大样,不在乎几人好笑的神色,谢芳华脸色没他的厚,对着谢云继对她看过来怜悯可怜的脸色只能堪堪受了。而谢墨含又是好笑又是叹气。在他看来,这是一物降一物。不过不知是妹妹降住了秦铮,还是秦铮降住了妹妹。那就不得而知了。

    饭后,崔荆照旧带着谢墨含和谢云继去了后山林的药圃。

    英亲王妃昨日采摘的都是杏花,今日惦记着去采摘梨花,所以,带着翠荷等人去了。

    又只剩下了谢芳华和秦铮。

    秦铮又吩咐听言和林七搬了椅子,拉着谢芳华躺在椅子上晒太阳。

    谢芳华这回到依言听从,没有半点儿不甘心情愿。

    午时,英亲王妃等人回来,见二人还在房檐下晒太阳,顿时讶异,“臭小子,你当真不带着华丫头去看花灯?”

    “不急!”秦铮道。

    “这都响午了,你们要赶回城里去看。哪里不急了?”英亲王妃嗔了秦铮一眼。

    “响午而已。”秦铮懒洋洋地道。

    “算了,我是瞎操心。”英亲王妃吩咐翠荷等人将花瓣洗干净,放好,进了屋。

    崔荆、谢墨含、谢云继三人回来,一行人用午膳。

    饭后,秦铮对外面喊,“林七,爷让你准备的东西你都准备妥当了吗?”

    林七闻言立即在外面应声,“回二公子,已经准备妥当了,您现在就要吗?”

    “拿进来!”秦铮吩咐。

    林七连忙抱着一个包裹走了进来,递给秦铮。

    秦铮拿着包裹掂了掂,对谢芳华道,“你跟我进来。”话落,他向里屋走去。

    谢芳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只能跟着他进了里屋。

    来到里屋后,秦铮打开包裹,两套男子的粗布长衫出现在谢芳华面前,他拿起一套递给她,“去换了。”

    谢芳华看着他手中的衣物,不太理解,“你这是……”

    “别告诉我你不会穿男人的衣服。”秦铮瞅着她。

    “你总要告诉我这是要干什么吧?”谢芳华想着她哪里不会穿男人的衣服?她在无名山八年,穿够了男人的衣服。比穿女人衣服穿得都熟。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秦钰想要回京,我岂能让他轻易地回来?”秦铮道。

    谢芳华眉头轻蹙,“你是说……”顿了顿,低声道,“你要带着我去拦截秦钰?”

    “难道我让你一个人再给我下了药将我迷晕,你自己出去?”秦铮轻轻哼了一声。

    谢芳华虽然没有打算给他下药迷晕他,一种方法可一不可二,但是却有打算在今夜京城花灯会的时候将他甩掉。闻言脸色闪过一丝被戮破心事儿的不自然,但还不肯承认,“哪有。”

    秦铮闻言这回重重地哼了一声,显然不相信。

    谢芳华咳嗽了一声,试探地问,“你想怎样拦截秦钰?”

    秦铮眯了眯眼睛,“当然是要给他送一个大礼。”话落,不透露给她,只催促道,“快去换了,我们好启程。”

    谢芳华想着这回她不用费尽心思摆脱秦铮了,显然他是拿定主意先发制人地抢先监视住她了。再跟曾经利用王银摆脱他恐怕做梦都别想了。这个人曾经被她甩脱,那是因为对她不了解掉以轻心了。如今的他可不会掉以轻心。她只能默默地接过那件土青色的粗布长衫进了屏风后。

    而秦铮在他进去后,自己则拿起那件绛紫色的粗布长衫换下身上华贵的锦缎。

    谢芳华熟练且利落地用绸缎将胸前裹住,然后利落地穿戴妥当,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便看到秦铮已经换好了绛紫长衫,哪怕是粗布衣衫,依然掩盖不住他清俊姿容,她皱了皱眉,“凭什么你的衣服颜色鲜亮,我的衣服灰头土脸?”

    秦铮眸光微闪,看着她道,“因为我是公子,你是随从。”

    谢芳华一噎。

    “把头发弄了,不用我教,你自己会吧!”秦铮转身坐在了炕上,懒懒地倚着墙壁等着她,散漫地道,“顺便把你的容貌也遮掩一下,像个随从的模样。”

    谢芳华揉揉眉心,忿忿地瞪了秦铮一眼,走到梳妆台前,刚想催动功力易容,忽然想起了什么,便从怀中拿出易容的药膏,开始在脸上涂涂抹抹。

    不多时,一张脸已经变了容貌。

    她并没将全部容貌都掩盖,只将女儿气掩藏了七分,看起来清清秀秀。然后利落地将朱钗云鬓打散,在头顶上挽了个男子的发髻,便是地地道道一个只能算是有几分样貌的随从了。

    打理妥当之后,谢芳华回头看着秦铮。

    秦铮盯着她看了片刻,没说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双眸子青黑青黑的。

    谢芳华摸摸脸,“你这是什么眼神?有哪里不妥当吗?”

    秦铮下了坑,走到她近前,仔细地端详她片刻,对她漫不经心地道,“没有什么易容术能在我的眼底遮掩得过去。你这易容术虽然精妙绝顶,但也不过是八分而已。”话落,他摸着谢芳华的脸,“别告诉我你就只会这一种易容术!”

    “自然不是!”谢芳华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曾经的王银,她那般的易容术可是天衣无缝,连在皇上面前她都敢去得,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她用药物加催动功力,易容换貌了。如今这样的易容术,自然是比那样的易容术差两分。

    “不过也是够看了!走吧!”秦铮倒是没难为谢芳华,抬步出了门。

    “你就这样出去?”谢芳华一把拽住他,他难道不易容了?

    秦铮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面具,极其轻薄,抖给谢芳华看,“爷有这个。用不着。”

    谢芳华放开他的手,就知道他不会太过光明正大地用自己这副样貌出去,毕竟谁人都知道秦铮如今对她谢芳华看得紧。尤其他还是一个发光体,本身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若是不换一副容貌遮掩的话,她还真不敢跟他一块走,免得误事儿。

    二人出了房间,英亲王妃顿时睁大了眼睛。

    崔荆、谢墨含、谢云继也都瞅着二人。

    “你们这是……”英亲王妃目光略过秦铮,盯在谢芳华的身上,明明看着是一个娇柔秀美的女儿家走进屋的,如今出来一个灰头土脸的小随从,若不是她一直坐在这里压根没看到再有别人进去,一定是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谢芳华。

    谢芳华用手指了指秦铮,没说话。

    “她本来的样子太扎眼,不安生,我这样带她出去才妥当。”秦铮丝毫不觉得让美玉蒙尘,理所当然地解答英亲王妃的问题。

    英亲王妃一时间看着秦铮无语。

    谢墨含却蹙了蹙眉,看着秦铮,“你不止带着她去赏灯会这么简单吧?你们二人还要去哪里?”

    “出城玩几天。”秦铮随意地道。

    谢云继眸光微闪,“玩几天?”

    “你有意见?”秦铮斜了谢云继一眼。

    “芳华妹妹自小就没出过京城,玩玩也好。但是如今你身体连番受了伤,你保护得了她吗?”谢云继有些忧心地道,“华妹妹身子刚刚好一点儿,可别被你又带病了才是。”

    “我能带他出去,自然能护得住她。”秦铮道。

    “那就好!”谢云继笑了笑,不再多言。

    英亲王妃却皱起眉头,看着秦铮,俗话说,知子莫若母,她有些不赞同地道,“你要去找秦钰的麻烦?”

    “娘,我是要去迎接他,什么叫做找麻烦?”秦铮摇摇头。

    “那还不是一样?”英亲王妃瞪了他一眼,到也没反对,看着谢芳华道,“你身上还受着伤,一个人去也就罢了,怎么拖上华丫头?她的身子骨不好。”

    “我身上的小伤不成问题,我能照顾她,您就好好地在这里待着吧!”秦铮似乎懒得再多说,回头招呼谢芳华一声,向外走去,走到门槛处,忽然回转头又道,“我爹今日晚上怕是会来这里找您,您可不要说不该说的。比如,您就说,我带着未婚妻去赏花灯了就行。他顶多来了住一晚,明日早上就会赶着上早朝了,没那么多闲心理我的事儿。否则您若是说些别的,比如秦钰,他怕是会将我卖了也说不定。”

    “臭小子,你怎么知道你爹今日会来这里?”英亲王妃失笑。

    秦铮哼了一声,“您不回去,英亲王府死气沉沉,他受不住了,想您了,岂会不来找您过上元节?他脑袋开窍了。您就好好地哄着他吧!别再傻啦吧唧地往外推。”

    “混账!一句话编排了我,又编排了你爹。滚吧!”英亲王妃脸一红,挥手赶人。

    秦铮不再耽搁,跨出了门槛。

    谢芳华看了谢墨含一眼,谢墨含对她微微地点了一下头,她又看了谢云继一眼,谢云继对她别有深意地一笑,她转向崔荆,开口道,“外公,我没回来前,您可不能走。”

    “我要给你哥哥治病,会多住些时日,你放心吧。”崔荆摆摆手。

    谢芳华闻言放下心,跟随秦铮身后,出了房门。

    院外,林七、听言、侍画、侍墨、侍蓝、侍晚齐齐等着了。见二人出来,连忙上前,还没开口,秦铮便摆摆手,“你们留在这里,一个也不准跟着。”

    林七、听言对看一眼,只能后退了一步,苦下脸。

    侍画、侍墨、侍蓝、侍晚四人看着谢芳华。

    谢芳华也摆摆手,比秦铮的语气温和,“你们就留在这里吧!对外自然还是我在云继哥哥的别苑小住,任何人来,不要泄露。”

    四人只能点点头。

    秦铮带着谢芳华出了门扉,院外早已经备好了两匹马。

    秦铮翻身上马,斜眼瞅着谢芳华,“赛马如何?”

    谢芳华动作利索地上了马,下巴微微一抬,“你若是受得住,我自然没问题。”

    “走!”秦铮低喝了一声,双腿一夹马腹,身下的马匹离开了山林别院,向前奔去。

    谢芳华几乎在秦铮开口的同时,便轻轻拍了身下的马一下,跟着秦铮一起离开了别院。

    两人两马转眼间便消失了身影。

    英亲王妃站在门口无奈地叹气,“这个孩子从小便看四皇子不顺眼,四皇子也照样看他不顺眼。真是天生来的仇家。这回四皇子回京,他有分寸才好,别出了事儿。”

    谢墨含微笑,“四皇子不是软柿子,否则他也不能从漠北关山迢递地回来京城了。王妃放心吧!”

    “也是!”英亲王妃笑着点头。

    谢云继看着门口因二人离开还未消散的滚滚烟尘,听闻谢墨含之言付之一笑。

    两匹马如风驰电掣,穿梭在山林小道上。身侧疏影繁花被震得簌簌而落。

    一路上并未遇到任何人,一个时辰后,来到南秦京城。

    距离城门口还有一里地的地方,秦铮猛地勒住了马缰绳。身下的马前蹄扬起,嘶了一声,堪堪驻足。前方马蹄下被马脚上的铁掌踢了两个深深的蹄印。

    谢芳华几乎同时,与他并肩地停在了他身侧。

    秦铮扭头看了谢芳华一眼,露出一抹清风朗日的笑容,“若我武功不只剩三成的话,你定然差于我。”

    谢芳华被他笑容一晃,微微阖了一下眼,神情有一抹清傲,“即便你武功十成满,我也是不差于你。”

    秦铮晒然一笑,“待爷武功恢复后,等着你的不差于。”话落,从怀中掏出早先拿给谢芳华看的那个面具,轻轻抬手,贴在了脸上。然后,拍拍身下的马,向城门走去。

    谢芳华看了秦铮一眼,跟在了他身后半步的距离。

    ------题外话------

    又是一周,奋起拼搏……

第六十四章 踩踏

    今日,上元节有花灯会。

    农历元月是一年中第一个月圆之夜,人们要点起彩灯万盏,以示庆贺。不止南秦京城,天下各地各个城池,都会依照旧时风俗,在这一夜会出门赏月、燃灯放焰、喜猜灯谜、共吃元宵,同庆佳节,其乐融融。

    高门大户的府邸会在府中挂起各种各样的花灯,夫人小姐们猜灯谜,合家团聚。而百姓们没有那么多避讳,大多则外出游街赏月观灯。

    所以,这一日刚午时偏响,太阳还高高挂起,南秦京城城门口便可以看到穿梭往来络绎不绝的人流进进出出。

    这一日,南秦京城的城门也分外宽厚地撤销排查,以便百姓们进出。

    所以,秦铮和谢芳华虽然都换了一副容貌,但连排查也不曾,便顺利地进了城。

    城内人潮哄哄。

    秦铮却不下马,继续骑在马上,沿街的风景看也不看一眼,便直接穿街而过。由北城向南城走去。

    谢芳华见京城大街各处都挂起了灯盏,各种各样的花灯应接不暇。小贩们似乎也卯足了劲想在今日赚个盘满体钵,所以,各种事物琳琅满目。她上一世因忠勇侯府小姐的身份,秉持大家闺秀淑仪,越是这样的日子口百姓越多越乱,所以,自然只能在府中赏灯应景,没出来过。虽然知道街上的花灯会热闹,但也未曾亲眼所见。而这一世,她八年前便前往无名山了,那个人间地狱的地方自然没有年节之分,所以,更别说看这样热闹的灯盏了。于是,这也算是两世来第一次亲眼所见,虽然是白日,灯还没点燃,各色灯盏还没发挥最极致的美丽,但这份年节的氛围便足够她提起几分兴趣。

    谢芳华因看得有味,骑在马上的速度不由得慢了下来。

    秦铮感觉谢芳华没跟紧,回头瞅了一眼,勒住马缰等了她片刻,见她跟上来,才挑眉问,“喜欢?”

    谢芳华对他笑笑,“从来没见过,稀奇。”

    秦铮眸光闪过一丝心疼,极其快速,在谢芳华没发现的时候便一闪而逝,对她道,“这里毕竟是天子之地,百姓们再喜好玩闹也放不开。三百里地的平阳城的上元节可比南秦京城的上元节好玩多了。”

    谢芳华看向他,“去三百里地的平阳城?”

    “有何不可?要赏灯盏,岂不是要赏最好的。”秦铮扬眉。

    谢芳华打量秦铮,心里动着揣摩的心思,有什么想法冒头,又被她压下。她点点头,“听公子爷的吩咐,爷您带小的去哪里赏灯,小的就去哪里赏灯。”

    秦铮蓦地笑了,勾了勾唇角,“这么乖?”

    谢芳华眸光微闪。

    “那就走吧!”秦铮似乎极其愉悦,转过身去,打马向南城而去。

    谢芳华再不旁视,跟在他身后。

    两人来到正中主街时,哄哄人潮中,一辆马车由对面驶来,挂着左相府的车牌。

    百姓们见到左相府的车牌,都连忙退在两侧,给其让出一条道。

    因人流太多,秦铮和谢芳华骑的两匹马与那左相府的马车看起来有狭路相逢的意味。

    谢芳华认清楚左相府的车牌后,看了走在前面的秦铮一眼,他是英亲王府铮二公子时左相的马车拦路,他可以踩着左相的马车而过,如今他易了容貌,不是秦铮了。那么还怎么能再踩着左相的马车而过?势必要避退了。可是两侧都是百姓,怎么避?两匹马本身就站着地方了。

    她的想法刚露头,便听秦铮忽然转头对她道,“跟着我,我如何你如何。”

    谢芳华一怔。

    秦铮忽然在马屁股上拍了一掌,马吃痛,顿时狂奔了起来,在百姓让出的道路上,转眼便奔到了左相的马车前,竟然从马车头一跃而过。

    谢芳华呆了一下,但还是手比大脑反应快一步地一拍身下的马,有样学样地跃了过去。

    两旁的百姓们忽然齐齐爆发出一声惊呼。

    秦铮的马越过后,回头看了一眼,见谢芳华有样学样地跟着他也跃了过来,便再不理会,从百姓们让开的路上向南城驰去。这一段路因左相的马车刚过,百姓们还没围阻,甚是畅通。

    不多时,两匹马便消失在人流中。

    左相从马车内探出头,哪里还有人影?他一张脸铁青,恼怒地问车夫,“什么人?”

    车夫根本就没看清是什么人踩着左相的马车穿街而过,他当时只觉得眼前一晃,头顶上一暗,接着一阵疾风,头顶上再一亮,然后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经过,两匹马便踏着他头顶,踏着左相府的马车跃了过去。他懵懂地摇摇头,“小人没看清!”

    “可是秦铮?”左相恼怒地问。

    车夫想了一下,依然摇摇头,“属下只看到两个人影,是两个人。”他不敢说他其实一直盯着眼前的花灯和小摊看热闹了,没怎么注意前方。

    “废物!”左相怒斥了一句,对他道,“将马车停下,你下去问问。看看百姓们可有看清是什么人了!”

    “是!”那车夫不敢耽搁,连忙停下车去问。

    两旁的百姓们亲眼目睹了这一场景,都惊得好半响没回过神来。没想到竟然有人骑术如此之高,打马踏着马车而过,竟然分毫没踩到马车。

    曾经英亲王府的二公子便这样做了一次,不过那时候街上人少,没几个人亲眼所见。所以,不如亲眼所见令人惊异和嗔目。

    左相府的车夫下车问了一圈,众人都齐齐摇摇头,不认识那两个人,但是都可以肯定,不是英亲王府的铮二公子。

    英亲王府的铮二公子是谁?只要是他出现在南秦京城的街上,没有人不识得的。

    车夫只能回到车前禀告左相。

    左相脸色更是难看,既然不是秦铮,那么是何人如此有胆子?难道出了一个秦铮的先例后,任何一个人都能踩着他左相府的马车踏马而过了吗?

    他本不欲当街召唤出护卫太过显眼,但这口气实难咽下,看向南城门的方向,挥手放出一枚召唤令。

    有一名护卫立即应声而出。

    “你在暗中,可看到是什么人踩着本相马车而过?”左相沉声问。

    那护卫垂首,摇头道,“回相爷,是不相识的人。属下未曾见过那二人的容貌。但可以肯定,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奴仆。”

    “连奴仆的胆子也大了!好得狠!”左相怒意更甚,“你肯定不是秦铮?”

    “不像是英亲王府的铮二公子,毕竟铮二公子向来不掩其貌,甚是张扬。多年来,他行事做派不更名姓。”那护卫道,“就算踩着您马车而过,他也不用避讳。”

    左相觉得有理,沉思道,“但若是他有别的不可告人之事而掩饰其貌呢?”

    那护卫想了一下,回道,“曾经铮二公子为了一只狗灭了第一杀手组织青衣楼,按理说,为一己之私而动用官兵灭江湖帮派,这样的举动不甚妥当。皇上虽然不喜江湖帮派坐大,但只要不是干涉朝廷,动摇国政,向来是不准许官府对江湖帮派赶尽杀绝的。可铮二公子却毫不掩饰地做了。皇上当年可是打了十大板子。多年来,再未有比这样的事情更大的事情出现过了。”

    “所以,你肯定不是秦铮了?”左相道。

    “十之六七可以肯定不是铮二公子。他如今陪忠勇侯府的小姐住在法佛寺后山林十里处谢氏盐仓公子谢云继的别苑里。”那护卫道。

    “四皇子要回京了!他未必坐得住。”左相道。

    “圣旨刚下达,就算是皇上提前下了密旨去漠北的话,那么四皇子也不会这么快回来。毕竟时间上赶不及。除夕之日漠北才发生了兵变,四皇子一直解决此事。就算插翅,四皇子怎么也要再过十日。”那护卫道,“铮二公子也没有急的理由。”

    “也是!”左相气怒不消,却是打消了对秦铮的怀疑,挥挥手,“派人去追那两个人!本相倒要看看,是哪个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也敢学起秦铮来了。”

    “是!”那护卫退了下去。

    左相看了一眼满街人潮,心头有一股子烦闷,吩咐车夫,“回府!”

    车夫不敢耽搁,连忙一挥马鞭,马车向左相府而去。

    左相府的马车离开后,百姓们三五一群三两一伙地悄悄谈论着今日之事,更多地猜测是谁如此大胆。但是今日人太多,街上事物琳琅满目应接不暇,所以,谁也没注意那两个面生的人。都猜测大约是江湖中人,不认识左相府的车牌,不懂京中的规矩,才敢如此。

    秦倾和程铭、宋方、郑译、王芜五人来到街上时,正巧看到左相府的马车离开。

    自从秦铮被赐婚,燕亭心灰意冷黯然离开京城,李沐清不知为何得罪了秦铮后,以秦铮、燕亭、李沐清、谢墨含、程铭、宋方等人合成的小圈子本来隔三差五聚在一起玩耍,可是如今却分崩离析了。

    自从秦钰走后,跟屁虫一样的秦倾似乎突然长大了,也快要出宫立府了。皇上准许他可以一个月出宫几趟。与秦钰交好的王芜和郑译这半年来便时常与他待在一处。

    这个贵裔圈子本来就都是相熟。所以,没了玩伴的程铭、宋方这俩人是个闲不住的主,便与秦倾三人玩在了一起。

    上元节本来就是图个热闹,所以,五个人邀在一起早早地上了街。

    几人来的时候,正听得有人竟然踩着左相府的马车而过,而那两个人还不是秦铮。都齐齐不可思议了一番。

    “除了秦铮哥哥还有谁有如此大的胆子?就不怕左相将其剐了?”秦倾唏嘘一声。

    程铭、宋方因与秦铮待在一处久了不以为然地道,“左相又不是南秦京城里一手遮天的人物。”

    王芜、郑译对看一眼,想着就算左相不是一手遮天的人物,但是也不是谁都能踩着他马车从他头顶上跃过去的人。

    “今年的上元节和往年也没什么不同。看着不大有意思。”秦倾看着街景,无趣地道。

    程铭、宋方、郑译、王芜四人也有同感。年年如此,他们身为公子哥,自然不同于闺阁中的女儿受限制,每年的上元节都能府中出来玩耍。多年下来,没有新花样,也使得他们觉得没意思了。

    “咱们还去宴府楼先喝酒?等着入夜?”秦倾对几人问。

    “每日都是宴府楼,就算何晏亲自下厨,也没滋味。”程铭道。

    “那去哪里?”秦倾向着对面的宴府楼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哎,秦铮哥哥不知道今夜会不会来赏灯。”

    “芳华小姐据说病好了,也许会来。”宋方道。

    “也不见得,毕竟大病初愈,秦铮兄对她可是宝贝得紧。将捧在手心的听音姑娘都扔在王府落梅居好几日了。”程铭道。

    “她的身份毕竟是忠勇侯府的小姐,岂能与一个婢女相比?孰轻孰重,秦铮兄还是知道的。”宋方看向南城方向,话音一转,忽然道,“我听说三百里外的阳平城每年的上元节都甚是热闹,花样百出。今年好像有什么十二仙子敬花灯神。听着比京城可有意思多了。”

    “我也听说了!据说被阳平城县守由官府出面选出来的十二仙子,有大家闺秀,也有小家碧玉,也有江湖女儿,还有花楼艺技。只要美,就在今夜,不分贵贱。”程铭眼睛亮了亮,忽然有些兴奋地道,“咱们去平阳城吧?”

    秦倾也觉得听着新鲜,但是为难地道,“父皇虽然准许我可以隔三差五出宫,但没准许我可以出城啊。我若是出城,得向父皇报备。”

    郑译和王芜也有些心动,但也是为难,“虽然平阳城听说很有意思,但是我们若是突然说去就去,总也要与家中说一声。”

    “平阳城距离京城才三百里地,我们现在若是走的话,骑快马入夜前肯定是能到了。玩耍一晚上,我们就赶回来,明日午时之前肯定是能回来了。”程铭怂恿道,“往常我们吃酒宿醉,时而宿在外面,有时候住在宴府楼两日不回家,我们回来都不说的话,谁知道我们出了城去了三百里地外的平阳城了?”

    “这能行吗?”秦倾有些打鼓,“我父皇耳目众多,我怕是刚踏出京城,他就知道了。”

    “今夜宫中不是有宴席吗?你由太妃批准溜出来了。皇上今夜哪里能顾得理会你的事儿?他就算知晓,知道我们一行五人在一起,也不会怪罪的。”宋方道。

    秦倾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但对于平阳城的热闹又甚是心动。

    “你倒是快些决定!婆婆妈妈!”程铭不耐烦地道,“现在出京还不晚,再晚的话赶不及看那十二仙子敬花灯神,我们还不如不去。”

    “你们说呢?”秦倾看向郑译和王芜。

    二人对看一眼,他们家中父亲虽然严苛,但也不是迂腐,惯常虽然教导他们谨言慎行,知礼守礼,秉持文人骨气,但倒是不限制他们寻些乐子。多年没出京城,没去过平阳城,他们的确是想去看看的。点点头,“若是明日午时之前回来,我们倒是无大碍,八皇子你自己考量吧!”

    “那就走吧!”秦倾咬了咬牙。

    程铭、宋方顿时乐了。立即招人回府牵马。

    因秦倾不可能回宫去牵马,程铭便吩咐人帮他牵一匹、不多时,五人均骑在了马上,轻装简行地出了南城。

    五人离开时,正巧大长公主府一辆马车来到了街上。金燕郡主听到马蹄声,挑开帘幕向外看了一眼,奇怪道,“他们五人这时候出城去做什么?”

    她的婢女想了一下,轻声道,“奴婢看他们离开的方向去南城,怕是要去平阳城吧!”

    金燕恍然,“我听说平阳城往年的上元节都比京城的上元节有趣,今夜还有十二仙子敬花灯神。想必很有意思。”

    “是啊,郡主,您想去看吗?”婢女轻声问。

    金燕目光看向南城方向,似乎更是看向南城以南,半响后,摇摇头,“秦钰表哥就算再快也得十日后回来吧?平阳城又没有他,我就算去了看那十二个女人又有什么意思。”

    婢女点点头,不再言语。

    金燕郡主放下了帘幕。

    秦铮和谢芳华出了南城后,两人身下的坐骑像是脱缰的野马,比赛一般地发足奔起来。

    两匹马的马鬃和马尾随着奔驰的速度摆动,两人耳边只能听到呼呼风响。

    左相府派出的人追出城,哪里还有那二人的身影?只看到一条宽广的官道。只能顺着官道追了下去。

    左相府的护卫之后,秦倾、程铭等五人作伴,也快马加鞭向平阳城而去。

    秦铮和谢芳华自然不知晓后面跟上来的两拨人马,不过依着谢芳华对左相的猜测,也知道左相定然不会善罢甘休。顶着疾风她看了一眼身旁的秦铮,见那人迎着风眯着眼睛,明明快马赶路,他周身却是如翱翔的鸟儿一般,有一股惬意之感。

    她想着秦铮骨子里的这种张扬和高傲已经融入血液了。哪怕他不是秦铮,换了一副容貌,还是难改他天生下来的脾性。

    左相估计被他气得肝都疼了!

    一路无话,二人经过了两座小城,于酉时二刻到达了平阳城的地界。

    平阳城外十里处,秦铮忽然勒住马缰,停了下来。

    谢芳华一怔,不明白他突然为何停住,身下的马奔出了三丈远,她堪堪勒住马缰,回头用疑问的眼神瞅着他。

    秦铮不看她,目光落在道路两旁的一颗树上。确切说是一颗被人劈倒的参天大树。

    树干距离地面一人高之处被扒了树皮,因时间有些久,缺少了树皮的树干被风吹干了。裂开粗噶的纹理。

    谢芳华顺着秦铮的目光便看到了那棵树,眯了眯眼睛。

    秦铮盯着那棵树看了半响,慢慢地回过头看向谢芳华,见她眸光闪烁,他忽然一笑,“曾经有人利用这棵树得罪了我,我就命人把这棵树的皮给扒了下来。发誓有朝一日要给那个人扒皮。”

    谢芳华心里一鼓,扬眉看着他。

    “不过……”秦铮把玩着马缰绳,话音一转,幽幽地道,“后来见到她后,实在下不去手。只能作罢了。”

    谢芳华撇开头,嘴角似有似无地溢出一丝弧度。

    想想当初,他跟随她出城,她费尽心思地想要摆脱他。却一路上都没等到意外发生,她没办法,只能自己创造意外,也是那一次,她第一次动用了天机阁。不过想来当日也是走运,幸好是言宸亲自出马,若是当日换做别人,怕是也与如今的七星被秦钰捏在手里一样。被他捏在手里了。那时候,秦铮低估了她,她也低估了这个在京城里横着走的纨绔子弟。

    “走吧!”秦铮似乎想起了什么,眸光黑了黑,打马向前走去。

    谢芳华探究地看了秦铮一眼,某些想法本来觉得不可思议,忽然间却又觉得也许就是事实。她收起思绪,跟着他向前走。

    一路再无话,酉时三刻来到了平阳城下。

    此时夕阳西下,霞光漫天,平阳城的城墙沐浴在霞光中,踱了一层火红光芒。

    城墙上,士兵林立,各个肃穆,比寻常守城士兵多了一倍。显然平阳县守以官方出面做花灯会,对京中今日的防范和戒备做了充足的准备。

    城门口,大多数是进城的人,出城的人少之又少。

    城门士兵对于进城的百姓们简单地排查一番,便较往日宽厚地放了人进去。

    秦铮和谢芳华顺利地进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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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是520了呢,那个什么,我觉得吧,攒到票的亲爱的们可以提前给我一张,嗯,明天的章节还没写呢……

第六十五章 秦钰

    平阳城大街小巷都挂满了花灯,各色各样,千奇百状,甚是夺目。

    太阳还未落山,所以,花灯还未点燃。但也足够让人目不暇接。

    虽然平阳城不大,但是人流丝毫不比南秦京城少。即将入夜,街上人潮涌动。但比南秦京城人人衣着奢华行止做派贵气外,这里的人衣着端不上太华丽,行止却都带着文人雅气之风。

    平阳城环山绕水,位于京都最近。最早是天下学子起源之地,这里曾经出现过好几位当世大儒。文雅之风由来已久,可谓是人杰地灵。

    这样的日子口,被花灯环绕的平阳城,依然没淹没这种文雅风气,反而更胜。

    谱一入城,满街花灯,入目人流,虽然赶了三百里地的路,但反而让人不觉得疲惫,有一种心旷神怡之感。

    “先去吃饭!”秦铮对谢芳华道。

    谢芳华点点头。

    秦铮牵着马径自来到了来福楼门前,只见来福楼门前人满为患,连踏进门槛的地方都没有了。他蹙了蹙眉,牵着马绕过门前,来到了来福楼后门口。

    后门口的大门紧紧地关闭着。

    秦铮伸手叩了叩门扉。

    不多时,门内有人走出来,但没立即开门,而是在里面问,“敢问何人?”

    “我!”秦铮吐出一个字。

    “公子?”里面传出一声讶异,紧接着,从墙头上探出一个脑袋,向外望了一眼,又露出疑惑,不太确定地道,“您是公子?”

    秦铮拿出一块玉,扬手晃了晃。

    那人立即跳下了墙头,连忙从里面打开了门栓。只见是一个童,大约十多岁的模样,分外恭谨,“公子请!”

    秦铮甩开马缰绳,向里面走去。

    那小童立即接过马缰绳,又看了谢芳华一眼,见她虽然是随从打扮的模样,但眉目有隐隐风骨,也不敢怠慢,顺带接过了她的马缰绳。

    二人进去后,那小童将后门又紧紧地从里面关闭上。

    谢芳华目光扫了一眼来福楼的后院,又不带一丝痕迹地看了一眼和来福楼后院仅一墙之隔的胭脂楼后院。想着看这小童对秦铮如此恭谨的模样,这来福楼应该是秦铮的了。而胭脂楼是她的。也算是比邻而居了。

    不过秦铮应该是不知道胭脂楼是她的。上次为了躲避他,她可是在胭脂楼后院猫了两日。

    “那间上房可给我留着?”秦铮一边向里面走,一边对身后问。

    “楼主说那间上房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接待外客,以防您突然来,一直给您留着的。”那小童立即道。

    秦铮满意地点点头,向里面走去,熟门熟路地来到了一间房间。

    那小童连忙跟着他来到那间房间,打开了房间的门。

    秦铮向里面看了一眼,对他吩咐道,“准备几样小菜端进那间上房,再温一壶酒来。”顿了顿,看了一眼谢芳华又道,“再抬一桶驱寒的香汤。”

    “是!”那小童立即应声去了。

    秦铮看了谢芳华一眼,是以她跟着他进去。

    谢芳华点点头,在他身后走进。

    这间房间布置上乘,隐约有英亲王府落梅居内的器具摆设风格。不像是客栈,到像是居家的起居室。里外三间屋,最外的一间是画堂。除了摆放桌椅茶具外,墙上摆放了一副画。

    这画不是什么山水风景,也不是什么美人仕女,而是一面天色昏暗的土坡,堆满了磷磷白骨。一个模糊的影子躺在土坡上,望着天空中一弯不甚清晰的月亮。人影与月亮中间是浓浓的重重雾色。

    谢芳华看着这样的画,虽然画上并没有提名,但一瞬间便知道是何人所画。

    未必不太熟练,还颇显稚嫩,与那躺在土坡上的人影一样幼小而稚嫩。

    这样的一副画,与这屋中摆设格格不入,但偏偏又让人觉得除了摆在这里,再无安放他的地方。

    她忽然想起,八年前,皇室隐卫的队伍途径平阳城,平阳城南十里有一处乱葬岗。那时候,扔了几个人在乱葬岗上。其中一个人眉目轮廓与画上的这人重叠,她当初恍惚有过一丝疑惑,但后来便作罢了。原来真的是他。

    她记得,当时,她往一个人的手里塞了一个包子。还是个肉包子。

    回京的时候,他就还了回来!而且还搭上了德慈太后给他的一条狗。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总感觉心底某一处沉甸甸的,看到这幅画,比在碧天崖听他讲述故事时反而来的冲击要大。

    秦铮见谢芳华看着那幅画,也不打扰他,身子歪在了躺椅上。

    “稀客啊,你怎么突然来了?”门外忽然走来一个人,推门而入,打破了屋中的沉寂。

    谢芳华回过神,顺着声音来源看去,只见是一个看不出年龄的风韵女子,女子样貌算是中人之姿,但端的是风情万种,为她的姿色添了一抹色彩。

    见她看来,女子忽然也看了过来,一瞬间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忽然笑了,对秦铮道,“你第一次带着一个人来这里,这位莫不就是你的……未婚妻?”

    谢芳华闻言心下一动,不动声色地看着这名女子。

    “果然不愧是被你念了多年的人儿,就这副镇定劲儿,也值了。”那女子看着谢芳华,娇媚的眉眼勾魂摄魄,看向秦铮,“是不是?小……”

    秦铮懒懒地抬起眼皮,颇有些嫌恶地瞅了女子一眼,打断她的话,“小姑父不要您了?怎么这样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

    那女子本来如花笑颜顿时一寒,站在门口的身段转眼间就飘到了秦铮的面前,照着他脑袋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记敲打,沉怒道,“臭小子,你小姑姑我看起来是没人要的样子吗?欲求不满?你这个为了一个女娃子守身如玉多年的混小子还懂得欲求不满?”

    秦铮咝了一声,但没还手,对她道,“那为何不见小姑父?只看到你这般风骚的模样?”

    那女子顿时一噎,气得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怒道,“是我不要他了!从今以后你小姑夫换人了。以后再不要那个王八蛋。”

    秦铮撇撇嘴,“这话我听了好几年了。最后还不是你把人给求回来。”

    “这回一定不求他。”那女子道。

    “这回又因为什么?他多看了胭脂楼的哪个姑娘一眼?”秦铮漫不经心地问。

    那女子哼了一声,“若是胭脂楼的姑娘还好了。”话落,她一拍面前的桌案,怒道,“被一个男人勾了魂。”

    “哦?”秦铮挑眉,笑道,“小姑夫何时好男色了?口味转得倒是重。”

    “你这是幸灾乐祸?”那女子顿时阴森森地看着秦铮。

    秦铮眨了眨眼睛。

    “咦?你武功怎么只剩下三成了?”那女子忽然一把拽住秦铮的手腕,转眼间便给他号了脉,忽然又撇开他的手,笑得恶意地道,“如今你剩下三成的功力竟然敢跑来这里?信不信我将你扔到后院的胭脂楼去享受温柔乡?”

    秦铮瞪了她一眼,看向谢芳华,见她站在画像前静静地看着那女子,似乎是在思索考量她的身份,他轻轻一笑,“我就算剩下三成功力你也不能随意处置了我,我的未婚妻可不是好惹的。恐怕你还没将我扔进胭脂楼,你的胳膊腿就废了。”

    “这么厉害?”那女子又转过头,看向谢芳华,似乎要从她的面具下看出几分模样,但是她易容得太好,只能看出是个稳重的小厮的模样,再看不出其他。

    谢芳华自然是不说话的,秦铮管这女子叫小姑姑,除了宫中老一辈的公主外,也就是德慈太后的娘家兄弟的女儿才能当得上秦铮的长辈。

    据她所知,当年皇室里的女儿都是一朵朵的娇花,而这个女子端从她从门口转眼就到了秦铮面前打他一记来看。她显然有武功。尤其是察觉秦铮呼吸微弱,便能看出他身上有伤,仅仅号脉一下,便知晓他剩余三成武功来说。显然不止是皇室里面的公主能有这等的本事。

    那么,这个女子难道是德慈太后的娘家王氏的人了?

    德慈太后虽然得先皇爱重,实在也是个聪明厉害的女子。但她的聪明不在于懂得抓住身为皇帝丈夫的心,而是懂得不让母族坐大,外戚干政。是以,她一生母仪天下,受朝臣和百姓爱戴。

    几百上千年下来,与谢氏一起流传下来的姓氏,世世代代累积的簪缨富贵,便是王氏了。

    只不过,三百多年前,王氏发生了一场大变,险些举族倾覆,自此后,王氏便如折了羽翼的鸟儿,再不能与谢氏比肩了。

    自从南秦建朝后,王氏一门,即便在太后贵为皇后和太后的鼎盛时期,最高的爵位也只是泰安伯。并且止步于泰安伯,世代世袭。

    所以,无论是先皇,还是当真皇上,对德慈太后都是敬重的。

    王氏不坐居京中,王氏一族子嗣均坐落于五百里地之外的泰安城。据说泰安城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是南秦数一数二的富饶之地。而王氏一门,子息也从不入朝进士。

    至于王氏子嗣如何生活,谢芳华从来没关心过这些,所以不怎么了解。

    她的了解也仅限于以上这些众所周知的微薄之处。

    “看来你是猜到我的身份了,果然不愧是臭小子守身如玉多年等回来的人儿。瞧瞧,这小模样,看着就是个聪明的。”那女子看着谢芳华眸光从疑惑到审视到了然等等变化,她忽然笑了,伸手打了一旁的秦铮一拳,“你可得把她看好了,即便化成了一个小厮的模样,可这双眼睛还是太勾人了。”

    秦铮哼了一声,目光落在谢芳华的眼睛上,似乎有些头疼,对她介绍道,“这女人是泰安王家的人,是皇祖母娘家兄长最小的女儿,她管皇祖母叫小姑姑,我也管她叫小姑姑。”顿了顿,他又道,“以后你也管她叫小姑姑吧?”

    谢芳华笑了笑,秦铮鲜少对英亲王妃意外的女人假以辞色,尤其是这女子打了他两下他都没还手,虽然脸色有些臭,但眉目却没有厌烦,看来这个是他小姑姑的女人在他眼里不一般。她笑了笑,从善如流地称呼了一句,“小姑姑,我是谢芳华!”

    “哎呦喂!真是个乖孩子!”那女子立即从秦铮旁边的椅子上弹跳起来,满面如花地来到了谢芳华面前,摸着她的脸,笑得万种风情,“我叫王倾媚。是倾了玉启言的倾,媚了玉启言的媚。”

    谢芳华一怔。

    秦铮顿时嗤之以鼻,不屑地瞅着她,凉凉地道,“玉启言都被男人勾了魂了,你这名字也没将他倾了媚了。”

    “死孩子,揭我伤疤!就算他被男人勾了魂,我也把他的魂重新的勾回来,将那个勾他魂的男人大卸八块。”王倾媚恶狠狠地道。

    秦铮啧啧了一声,“你说说哪个男人勾了他?我既然来了,总要为你做主。”

    王倾媚闻言眼睛一亮,顿时笑得极具开心,那神情似乎是在说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让秦铮见了有些后悔,恨不得收回刚刚那句话。但她岂给他机会收回,连忙道,“那男人今晚上就能见到,是十二仙子中的头朵金花。稍后你们吃完饭,我就带你们过去。就算砸了今日十二仙子敬花灯神的场子,我也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秦铮眯了眯眼睛,“十二仙子还有男人?”

    “往年没有,但是今年有!”王倾媚道。

    “我怎么不曾听说?”秦铮扬眉。

    “这是两个时辰前才由平阳县守放出的话,玉启言那死人一听说一个男人竟然也在美人行列,耐不住魂儿,非要去看看那男人有多美,于是,撇下我就跑去看了。直到现在还没回来。”王倾媚咬牙切齿,“一定是被那男人勾了魂。”

    秦铮闻言顿时笑了,“你怎么没跟去?”

    王倾媚瞪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道,“我若是跟去,还怎么去砸场子?”

    秦铮一时无言。

    谢芳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怪不得秦铮对她这个小姑姑和别人不同,就算在皇后娘娘,大长公主面前,他都不会如此亲近,原来这王倾媚果然是另类特别。早先她恶狠狠的模样让人以为她的丈夫真是被美人勾了魂走了,她气愤不已,如今总算是明白了,她是想要借此砸了十二仙子敬花灯神的场子。显然是个耐不住不找事儿的人!

    秦铮某些时候,倒是与她有着相似的地方。

    “这臭小子武功仅剩下三成,看来是指望不上了,不过幸好还有你。”王倾媚亲热地拉着谢芳华,“你武功比臭小子如何?”

    谢芳华还没答话,秦铮凉凉地道,“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王倾媚将手指按在谢芳华的脉搏上,探了一下,忽然皱眉道,“你不久前怎么失了那么多血?使得你如今血色孱弱?虽然养得极好,但也不过是有七成的功夫而已。”

    谢芳华没想到这王倾媚医术如此之高,只稍微号了一下她的脉,便知道得清楚,她笑了笑,“七成也是够了!有些事情,不一定亲自动手,哪怕亲自动手,也不一定非要武功天下无敌。多的是办法做成一件事儿。”

    “说得不错!”王倾媚闻言大加赞扬,对秦铮道,“你可真是捡了一个宝贝做媳妇儿。”

    “是捡的吗?”秦铮扬眉,脸不红地道,“是我等着求着强硬夺在手里的。”

    王倾媚闻言大乐,“有眼光!”

    谢芳华咳嗽了一声,脸有些红。

    “公子,菜来了,香汤也来了。”早先那小童带着两个彪形大汉抬着一桶香汤来到门口,话落,便见到了王倾媚,一怔,讶异地道,“楼主,您没去追玉公子?”

    “追他做什么?”王倾媚摆摆手,在小童以为她终于有骨气了时,她哼道,“追哪里有抢来得痛快!”

    小童一呆。

    “快进来吧!将东西放下。我好吩咐你做一件事儿。”王倾媚说着出了房门。

    那小童立即将手中端着的托盘里的饭菜摆放在桌上,那两个彪形大汉将一桶香汤摆放在了里间屋子里,做好一切,他连忙带着人出了房门去找王倾媚。

    “过来先用膳。”秦铮对谢芳华摆摆手。

    谢芳华本来对于墙壁上挂的那幅画有些隐隐沉郁之情,但被王倾媚一搅合,那沉郁之情消散了个七七八八。她走到秦铮面前的桌子上坐了下来。

    秦铮不说话,谢芳华也不说话,两个人安静地用了晚膳。

    饭后,秦铮身子懒洋洋地向后一仰,对谢芳华指了指里屋,“这一路从京城奔波来灌了一身冷气,你去泡泡热汤,驱除寒气。”

    “不用!你去吧!”谢芳华摇头。

    “我是男人,无碍,让你去你就去,哪里这么多废话!”秦铮伸手推了她一把。

    谢芳华无奈地起身,如今比起他仅剩三成功力的人来说,她这个有七成功力的人好得很。但既然她坚持,她便也不再说什么,进了里屋。

    谢芳华刚在香汤中待了有两盏茶时,王倾媚又推门走了进来,对秦铮兴奋地道,“你们俩别耽搁了,快点儿收拾跟我走。”

    秦铮躺在躺椅上不动,“她刚泡了一会儿,寒气还没彻底驱散,再等一刻。”

    “真是疼媳妇儿。”王倾媚只能做下身,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忽然凑近秦铮道,“你不是易了容貌吗?怎么还被人跟踪了?”

    秦铮扬眉,“谁跟踪我?”

    “难道武功丢了七成,男子也不好使了?”王倾媚伸手拿出一块牌子递给他,“你可认识这个?”

    秦铮瞅了一眼,是左相府护卫的字符,他轻轻哼了一声,“左相养了一群废物,还来跟踪爷?你直接杀了丢去乱葬岗就是,拿这牌子脏了你的手做什么?”

    王倾媚闻言笑了,“你小姑姑我哪儿能是那么心狠手辣的女人?”话落,她一副不想与他为伍的模样,说道,“我将那两个人的武功废了,扔去了后院的胭脂楼。让他们尝尝温柔乡,十丈软红里,可是从来不见一点儿血腥的。”

    秦铮瞅了她一眼,颇为无言。

    谢芳华在里屋听得清楚,也是一阵无语。将左相府的护卫废了武功扔去胭脂楼,还不如杀了。左相若是知道,他的护卫受了这等侮辱,到时候一准气得七窍生烟。

    谢芳华动了动身子,打算从香汤内出来。

    秦铮的声音从外间响起,“天还没彻底黑,急什么?好好泡着。”

    谢芳华无奈,只能又窝回了水里。

    王倾媚看向里屋,刚刚一小点儿水响,在听到秦铮的话后果然没动静了,她意味深长地笑了,凑近秦铮,悄悄地道,“臭小子,你怎么让你媳妇儿这么听话的?”

    “听话?”秦铮嗤了一声,“要真听话才好。”他也不至于如牛皮糖一般恨不得黏在她身上了。更不至于恨不得将她捆在他腰带上拴着。

    王倾媚闻言摸着下巴思考了一阵,说道,“照你的意思也就是说她惯于阴奉阳违了?”话落,她幽幽地媚笑道,“这小丫头我喜欢,跟我一样。”

    秦铮白了她一眼。

    “没想到忠勇侯府的小姐这么有趣,哎,我是不是也该去京城混混?”王倾媚忽然道。

    “你若是不想京城的花勾了小姑夫的魂,只管去。”秦铮凉凉地道。

    “那算了!京城都是狐狸精,这么多年我可是听着你天天被花围堵的事迹。”王倾媚打消了想法。

    秦铮似乎懒得理她,不再言语。

    王倾媚托着腮独自望着窗外,喃喃道,“哎,勾了你小姑夫魂儿的男人不知道长什么样,是否比你小姑夫还美……”

    秦铮当没听见。

    谢芳华在里屋忍不住好笑。前一世她养在深闺,这一世无名山待了八年,视线所及也无非是京城那块地界和与忠勇侯府以及皇室牵扯的那几家。自然是从来没见过王倾媚这般的人物。而她口中的玉启言,不知道又是如何一副性子。想必也是个有趣的人。

    又在水中泡了半响,直到皮肤泛起粉红,谢芳华从水中出来。

    秦铮这回倒是没阻止。

    谢芳华穿戴妥当,在里屋的铜镜前重新将脸上有些脱落的药膏仔细地修补一番,走出了里间屋子。望向窗外,天已经黑了。

    王倾媚见她出来,里间站起身,迫不及待地道,“走了!”

    秦铮懒洋洋地站起身,踏出门槛前,对谢芳华认真地叮嘱,“我武功剩下三成,而且,我没吩咐青岩跟着我保护,你可不能突然扔下我不管。知道吗?”

    “知道了!”谢芳华点头。

    秦铮满意地踏出了房门。

    王倾媚见秦铮没出息的样子嗤之以鼻,然后带着二人从来福楼的后门口上了街。

    正当入夜,街上花灯已经点燃。

    各色彩灯如夜空中的繁星,点亮了整个平阳城。

    大街上,人潮哄哄,小摊小贩绞尽脑汁各显神通地制作了许多精美事物贩卖。

    平安城距离天子脚下三百里地,没有那么多的避讳,街上可以看到许多的大家闺秀小姐由丫鬟或者公子陪伴着出来赏花灯。

    但赏花灯显然是次要,人人言谈间都谈论着今日十二仙子敬花灯神之事。

    “走,咱们提前去敬花神的地方等着。”王倾媚回头对二人道。

    秦铮和谢芳华点点头。

    王倾媚左拐右拐七绕八绕,带着二人来到了一处宽阔之地。

    谢芳华抬眼,便见前面搭建了一座高台,台上坐落着一处神女像。神女像极高,手提着一盏花灯。高台四周围了轻盈的娟绸轻纱,四个方位里都架了高杆,高杆上挂着各色花灯。

    “这就是花灯神?”秦铮扬眉。

    王倾媚点点头,一双眸光里尽是兴奋。

    谢芳华不太明白地看了一眼王倾媚,然后回头瞅了一眼,已经有不少人聚集在这里,围成了人墙,显然也是在这里等着了。在人墙中,一个少年抬手做了个揉眉心的动作。她微微一笑,收回视线,回转头来等着。

    轻歌既然按照她的吩咐来了,有人照应,无论发生什么,都好办。

    站在高台下等了不多久,人群中有人欢喜地道,“来了,来了。”

    谢芳华顺着人群方向看去,便见一队人簇拥着一个高高大大的鸾鸟车辇远远驶来。鸾辇上有十多名美人面带轻纱,仙袂飘飘,眼波盈盈。花灯照耀下,真如那天上下来的仙子。

    谢芳华数了数,人数是十一个。

    “怎么少了一个?”王倾媚自从那鸾辇露头,便盯着辇上的人。

    “你也说了那是个头牌,自然要后出来了。”秦铮看着车辇,目光幽深,慢悠悠地道。

    “也是!”王倾媚按耐住心底的浮躁,但是盯着车辇不放松警惕。

    不多时,那车辇来到了近前。

    众人这才看到,在高大的鸾鸟车辇之后,跟着是一队官兵,官兵围着一顶官轿。

    鸾鸟车辇停住后,那顶官轿也停住,从轿里走出一个头戴官帽的官员,正是平阳县守。

    谢芳华自然是见过这平阳县守的,去年,秦铮可是受平阳县守邀请,在他府中住了几日,之后她替换了听音摸进了平阳县守的后院,这平阳县守也是个耳目通灵的人,是当年天子钦点的门生,不那么迂腐,也不过于迎合攀附朝里的高官。所以,寻常无人找其麻烦。安安稳稳地在平阳县待了十年了。

    如今只见他出来,一副十分亲民的做派,笑呵呵地顺着台阶上了高台。

    他站在高台上,摆了摆手,四周的人都停止了说笑喧哗。他开始打着官腔说了一番什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敬花神之事,今夜月朗风清,预示着今年一定是个丰收年之类的。

    秦铮听得无聊,从伸手一把将谢芳华拉到了怀里,将脑袋枕在了她的肩上假寐。

    谢芳华推搡了秦铮一下,他抱得紧,四周都被百姓们围着,人山人海,见人人都只看着高台上讲话的平阳县守,都没人注意他们,也就作罢,只能让他抱着。

    “臭小子,你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个小厮是你的媳妇儿呢!”王倾媚打开秦铮的手,将谢芳华拉到了她身边,对他低声道,“像什么样子!”

    秦铮瞪了王倾媚一眼,“多管闲事!”

    王倾媚哼了一声。

    说话的空档,那平阳县守似乎也讲完了,便收尾道,“下面请上十二仙子,为我们平阳城的老百姓敬灯神。”话落,他走下了高台。

    有人高喊了一声,“请十二仙子!”

    须臾,四周的百姓们都兴奋地喊了起来。比起看美人,谁也不愿意平阳县守这个看起来有点儿老的男人一直在台上。

    众人高喊声此起彼伏,车辇上的美人一个个下了车辇,虽然都带着面纱,但一个个身段玲珑,不见其貌,便可以感觉到定然是千娇百媚。

    十一个人上了高台后,那车辇的车厢里才缓缓地挑开帘幕,一个男子蒙着一方面巾,从上面走了下来。

    众人顿时都睁大眼睛,一片鸦雀无声。

    显然很多人都不知道今年的十二仙子里面居然还有一个男子。

    那男子下了车辇后,目不斜视,缓缓地登上了高台。

    谢芳华盯着那男子的身影,眸光眯了眯,须臾,她无意识地将手拢在后方,摆了一下。在他身后的轻歌似乎也发现了什么,意会地向身后若有若无地拢了一下手,人群后方,有十多个人不动声色地每个人站在了高台的一个方位,有意识地围住了高台。

    “怎么有一位男子?”有人高喊了一声。

    众人都惊醒,目光看向站在台下的平阳县守。

    平阳县守呵呵一笑,“今年是闰阳月,占卜师说今年阳损阴胜。要有阳气镇阴气。所以,就有一名男子来点花灯,敬灯神。”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百姓们最是好说话,很快就接受了有男子做花仙的事实。并且更是蓬勃了兴奋和好奇。

    有人忽然大声道,“敬花神结束后,往年可是要抢花仙入家宅的,那这名男子即为花头,可如何抢得啊!”

    “怎么抢不得?老子还没尝过男人的滋味。抢回家去,正好良宵一夜尝尝新鲜!”一个人忽然爆出了一句粗噶的荤话。

    众人顿时哄地一声,这些声音里,不知道是兴奋居多还是起哄居多。

    自古男怜便不新鲜,很多高门府邸大家宅院里,有人就养着男怜。更甚至,与女人妓馆相对应的也是清倌楼。但这等一般都甚是隐晦,不会当众说出来,都背着玩弄。

    谢芳华不太了解,偏头看向王倾媚,见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台上那男子,她低声问,“小姑姑,这些人为何这样说?这敬花灯神莫非还有什么规矩不成?不是简单的敬花神?”

    王倾媚舍不得收回目光,但耳朵却是好使,一边看着台上那男子,一边对谢芳华解释,“这你就不懂了,若是只单单的敬花神,这么多人何必围成人山人海地来凑热闹观看?这些人有一大半可都是冲着美色来的。”

    “怎么说?”谢芳华向四周扫了一眼,果然见这些人都极具兴奋。

    “敬花神前要表演艺技,然后求花神垂帘,点燃最高处那一盏神女手中的花灯,只要花灯点燃,那么众人就可以登台抢花仙了。”王倾媚兴奋地道,“谁能把人抢到手,那么花仙就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与那人春风一度,一个是不愿意春风一度的那一方就赠送那人千两黄金。”

    谢芳华眯了眯眼睛,“竟然还有这样奇怪的规矩?”

    王倾媚点点头,对谢芳华道,“往年那死人每次都要抢一个美人到手,我这些年拿出的黄金就有十万两了。今年总算是有一个男子了。我岂能不抢?他若是敢来抢美人,我就抢美男。”话落,她好冷冷地哼哼了两声。

    谢芳华揣测着王倾媚的话,好半响算是弄明白了她的心思,看来早先她又理解错了。她口中的死人应该是秦铮口中的小姑夫玉启言。应该是每一年有这花灯会,玉启言都会来抢人。而王倾媚自然不愿意自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春风一度,所以,只能花钱付了金子。多年下来,她总算有了一雪前耻的机会,十二花神有了个男子,她便来抢了。怪不得她上来就直勾勾地盯着那男子。

    谢芳华看着那男子受无数人哄闹,但静静地站在高台上,在十一名女子中,如一根松竹,即便美人环绕,但他也是最吸引人视线的。她看着那男子,目光若有所思。

    秦铮忽然凑过来,对谢芳华警告道,“你不准抢!”

    “臭小子滚开,我拉了小丫头是准备让她帮我抢人的。你这是什么话?一边去!”王倾媚不满地打开秦铮。

    秦铮恼怒,“我说她不准抢就不准抢!她是我带来的人。”

    “你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将你扔上台去。”王倾媚回头对秦铮道。

    “你扔啊!”秦铮不受她威胁。

    王倾媚一噎,眼睛一转,忽然对秦铮恶意地笑了,低声道,“我扔你上高台做什么?你信不信你再不乖,我就将你捆了扔到胭脂楼去?”话落,又补充道,“反正你如今才三成功力,抵不过我。”话落,又道,“这个小丫头也未必能救得了你。”

    秦铮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对她骂了一句,“死女人,活该你男人不要你。”

    “若是能得到台上那美人,我就不要他了。”王倾媚回转头,风情万种地笑了。

    秦铮冷冷地哼了一声。

    谢芳华听着二人争执,看着台上,目光渐渐发深。

    须臾,有人高喊一声。台上的美人们轻歌曼舞起来。而那男子却是被围在中间,一动不动,静静地站着。

    丝竹管弦,声乐蔓缦。整个平阳城在这样花灯节的黑夜,飘荡着悠悠悦符。

    一场歌舞作罢,一名女子开始表演艺技。紧接着,一个个女子都拿出了绝技。

    台下的叫好声不断,此起彼伏。

    十一名美人表演完毕,那男子缓缓地拿出一支萧,轻轻放在口边,世间喧嚣杂陈热闹哄叫声似乎一瞬间远去了。

    众人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万籁中,花灯倒影着台上那一抹湖绿的秀挺身影。

    一瞬间,华贵翩然。

    谢芳华眸光忽然缩了缩,感觉身边秦铮的气息忽然浑浊了一下,她转过头,见他额头有细薄的汗溢出,想着这人用箫音施展天魔音,天魔音对寻常百姓无害,但是对有功力的人却是极害。若是秦铮功力好时,自然还不怕这天魔音,但是如今他功力仅剩下三成,到底是扛不住的。她伸手入怀,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倒了一颗药丸递给他,低声道,“吃了它!”

    秦铮看了她一眼,乖乖地吃了。

    谢芳华转过头,脸色沉了沉。

    四周的百姓们都沉浸在这绝美的箫音中,似乎被带入了一个境地。

    王倾媚武功显然极高,不受天魔音影响,目光清亮地盯着台上那人。

    突然,箫音从中间戛然而止,那男子飞身上了高台,顷刻间便点燃了神女手中的花灯。在他点燃后,却不再落回高台上,而是向西南方向的台下跳去。

    就在那男子点燃神女手中花灯的一瞬,王倾媚忽然飞身而起,对着那男子而去,顷刻间也到了神女手中的花灯台去,见那男子要走,她挥手拦住了他的身形。

    男子回眸看了她一眼,顿时出手打开她。

    王倾媚自然不会让他打开逃脱,变幻招数再次拦阻。

    二人转眼间便过了几招。

    男子武功显然极好,王倾媚几招过后,便知道靠自己自然是拦不住的,便对台下一招手,“快来帮我!”

    谢芳华自然知道是对她说的,她偏头看了秦铮一眼,见他出手要拦他,她顺着他的手将他拽住,同时带着他飞身上了高台。秦铮一怔,她就在他一怔的空档将他扔到了台下一处,同时对那处道,“保护好他!”

    轻歌见谢芳华上台,本来要带着人出手帮忙,但是不妨谢芳华突然将秦铮扔给了他。他只能接住。见秦铮面上升起恼怒,他怕他对他出手,便扣住了他的手腕,低声道,“二公子,您老实些,主子将您交给我,在她办完事情之前,我是一定会好好地看着您的。还请您配合。否则我只能点了您的穴道了。”

    秦铮闻言抿了抿唇,眉头皱紧,脸色清寒,盯着台上,一言不发。

    轻歌见秦铮不再做什么,便扣着他手腕静观台上的变化。

    谢芳华到了台上后,趁着王倾媚和那男子交手之际,手腕轻轻一抖,天之锦甩出,一瞬间打开了男子头上的面巾,同时缠住了那男子的腰,轻轻一扥,就将他扥在了他的面前。

    面巾脱落,是一张上等的玉貌姿容。

    轻歌顿时低呼一声,“七星?”

    秦铮忽然偏头看了轻歌一眼。

    “怪不得主子要出手呢!”轻歌松了一口气。

    “七星是谁?”秦铮问。

    “七星就是……”轻歌刚要吐口,随即看着秦铮深幽的眸子反应过来,立即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二公子,你若是要知道,问我家主子好了。”

    秦铮不再言语,看着被谢芳华钳制在手的男子,目光有些冷峭。

    王倾媚见谢芳华竟然一招便钳制住了男子,顿时大喜,刚要去接手,忽然从下方飞身上来一个男子,出手拦住了王倾媚的手,笑嘻嘻地道,“你破坏了我十年好事儿,我哪里能容许你今日摘花?”

    “你滚开!”王倾媚对男子怒目,劈手就打。

    男子显然熟悉她的武功路数,见超拆招,转眼间二人就过了数招。

    谢芳华瞅了跟王倾媚交手的男子一眼,男子长了一张魅惑天成的容貌,倒是和王倾媚万种风情的容貌甚是般配。她想着大约这人就是秦铮口中的小姑父玉启言了。

    她懒得探究二人如何纠缠,当今之际是要带着被他拿捏到手的人离开。

    心念一转间,她用天之锦捆着人跳下了高台。

    距离轻歌一步之遥时,忽然四周涌出了十多个人对着她拦截来。

    轻歌一直注意高台上的动静,见谢芳华被包围,他一挥手,四周有十多人一起涌上前解救谢芳华。

    顿时这一片空地上众人打在一处。

    谢芳华趁着空隙中,带着人穿过人群,向着一处偏僻的街道走去。她动作极快,转眼间便淹没在了人群中。

    秦铮忽然对轻歌沉沉地道,“不想你主子吃亏,就赶紧带着我跟去!”

    轻歌自然是不想谢芳华吃亏的,他对谢芳华有着近乎本能的推崇,嘟囔了一句,“我主子才不会吃亏。”话虽然这样说,但还是带着秦铮顺着谢芳华离开的方向追了去。

    来到一处荒废无人的空院落,谢芳华带着人翻墙而入。

    进了院落后,谢芳华四下看了一眼,来到一颗树下,将手中的人挥手轻轻一甩,天之锦缠绕在了树干上。那人被她转眼间便捆在了树干上。她上前一步,伸手去摸他下巴。

    那人忽然笑了,声音清润,“姑娘可知今夜是什么日子?”

    谢芳华手一顿,这自然不是七星的声音,她挑眉看着被她捆在树干上的人。

    那人看着她,眸光轻盈,溢满兴味,“今夜是上元节,这里是平阳城,我是花之首。与花灯神定了血盟,姑娘若是看了我的样貌,那么我只能是你的人,你只能是我的人了。”

    谢芳华眯起眼睛,并没有说话。

    “姑娘大约不知道,若是花之首与花灯神定了血盟,那么,可不是你情我愿或者你不情我不愿能简单解决的事情了。定了血盟的花之首,有人抢了,那么终此一生,就是他的人了。若是破盟,那么两个人都得死。”

    谢芳华冷笑一声,凉凉地道,“是吗?我天生不信邪。”话落,她用力一扯,随手扯下了男子脸上的面具。

    这一张脸露出来,自然不是七星的容貌。

    而是一张让天上的月光都失色的天人之姿,潋滟玉容。

    风轻月静,荒废无人居住的院落,无人打理的杂草似乎一瞬间都被这张容颜点亮了生机。

    谢芳华退后一步,目光温凉地打量男子的脸,好半响,缓缓道,“堂堂四皇子,皇后嫡子,竟然做了十二仙子的花之首,若是传扬出去,你说天下会有何言论传出?高坐在金殿上的皇上和凤鸾宫的皇后娘娘听闻了此事该会如何?”

    秦钰浅浅一笑,潋滟玉容如突破天际的霞光,一瞬间让人失神,他看着她,笑道,“若是忠勇侯府的小姐抢了十二仙子花之首的四皇子,传扬出去,忠勇侯府的老侯爷和谢世子会如何?英亲王府的王爷和王妃会如何?皇上给秦铮的赐婚之说是不是该换个人?”

    谢芳华见他承认了身份,同时也道破了她易容下的身份,想着果然不愧是四皇子秦钰。人人都想着他最快也要十日甚至几日之后回来,可是没想到皇上的圣旨刚刚下了两日,他的脚便踩在了距离京城三百里的平阳城。出其不意掩其不备的速度令人敬佩,漠北转了一圈回京,能从天堂到地狱,身份从高山一下到低谷,再由地狱爬回天堂,从低谷登上高山。果然有几分本事。她不想再与他废话,眸光聚拢了一抹黑沉,看着他的笑脸,凌厉地问,“七星在哪里?若是你不交出人来,那么,四皇子,这京城你恐怕是回不去了。”

    ------题外话------

    你们期待的人回来了,为了让他今日登场,我的小手敲键盘都敲酸了,还算不负所望。

    亲爱的们,今日攒到票的都别留着了啊!520,西家美人们,我爱你们!

第六十六章 同心

    月朗星稀,荒废无人的小院甚是安静。

    谢芳华的声音不低不高,但却如穿透云层的利剑一般,直直地穿透到了秦钰的耳膜里。

    他既然易容成七星的容貌以自身引七星幕后的人出来,那么明知是他的筹谋,她也势必要出来。毕竟她不能没有原则地随意废弃天机阁的任何一个精心培养出来的人。若是弃了七星,寒了人心,那么她这个主子也不必做了。哪怕是暴露了她某些方面的势力,也要两害取其轻。

    言宸不在,弦歌不是他的对手,只能她出马。

    反正忠勇侯府和皇室目前的相安无事也不过是只隔了一层膜而已。

    如今秦钰回京了,如何捅破这层膜,也由不得谁。

    至于她在秦钰面前暴露了身份,倒也没什么关系。

    秦钰看着谢芳华凌厉的目光,忽然悠悠缓缓地笑了,轻风拂过,他的笑容拢上了一层雾色轻纱,夜晚淡淡的凉气在他耳畔侵袭,使得他容颜在月光下更加璞玉天成,他不惧她的凌厉寒意,自若地笑道,“果然我猜测得不错,忠勇侯府的小姐不是寻常闺阁的小姐。”

    谢芳华忽然抽出腰间的一柄匕首,匕首出销,寒气逼人,她随意地抖了一下手腕,对秦钰道,“我刚刚说的话四皇子好像没听到?”

    “听到了!”秦钰看着她手中的匕首点头。

    “那么七星在哪里?”谢芳华看着他。

    “七星自然是被我藏在了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秦钰微笑,“若是你杀了我的话,那么他自然也就只能死了。”

    “以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换堂堂皇后嫡子的四皇子,也算是赚了。”谢芳华匕首逼近了一步,距离秦钰的心口窝只一寸的距离。

    “我刚刚说的话你好像不当回事儿,那我只能再重复一遍了。”秦钰看着谢芳华,笑意加深,“若是花之首与花灯神定了血盟,那么,可不是你情我愿或者你不情我不愿能简单解决的事情。定了血盟的花之首,有人抢了,那么终此一生,就是他的人了。若是破盟,那么两个人都得死。”顿了顿,他补充道,“若是你杀了我,那么你也只能跟着我一起死了。”

    谢芳华扬眉,“四皇子莫不是眼睛不好使,脑子也不大灵光?你面前站着的人可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血盟之说糊弄不了我。”

    秦钰叹了口气,忽然闭上了眼睛,“那么你可以试试!你现在就杀了我,看看会不会你已经与我心连心,我死,你也会死。验证一下也就知道了。”

    谢芳华眯起眼睛,眼底涌上深深的暗沉,她稳稳地抓着匕首道,“你当我真不敢杀你?”

    秦钰闭着眼睛,笑意却在嘴角处流连,似有似无,“连无名山都敢毁的人,更何况区区在下一条性命?我知道你敢!”

    谢芳华心神一凛,看着秦钰,他竟然知道无名山是她毁的?这件事情知道的人除了言宸只有她。就连对于天机阁的人来说也是秘密。她一瞬间真正地升起了杀意,声音却是平静至极,“四皇子可真是看得起小女子,给我扣了这么大的一顶帽子。照你这样说,我不杀你都过意不去了。”

    “到底是不是我给你扣的帽子,你最清楚不过。”秦钰话音一转,失笑道,“不过我还要谢谢你,若没你毁了无名山,我也许会折损在无名山回不来了。算起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谢芳华沉静地盯着他,看不出他心中所想,一如总是摸不透秦铮的想法,果然是深不可测之人。她忽然将手中的匕首贴到了他胸前的衣襟上,因匕首太过锋利,他轻薄的衣衫瞬间被划了一道口子,因他被背靠着手捆绑着,衣衫被勒得有些紧,匕首划开衣衫后,胸前顿时露了一片肤色。她一怔,匕首却是稳稳拿着,没撤回。

    秦钰忽然睁开了眼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前,眸光闪过一抹异色,转眼即逝,须臾,他抬眼,看着谢芳华,笑道,“既然你抢了我,我人就是你的了,我的身子从没被女子看过,从小到大,贴身侍候的人不是宫女,而是小太监。”

    谢芳华脸色一寒,“若你死了,是我的人到也没关系。死到临头,大言不惭的人我还没见过。四皇子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人生百年,白驹过隙。早死晚死,都是要死。若是能死在你刀下,且又有你陪着我一起死的话。那还真是极好的。”秦钰目光蒙上了一层盈盈的笑意,“若你当真不相信我的话,尽管将刀刃往里面推。有你陪着,黄泉路上,总归是不寂寞。”

    “四皇子看来真是将生死置之度外!”谢芳华嘲弄地看着他,“费尽心机前往漠北夺武卫将军的兵权,又费尽心机于边境立功夺军威,如今又费尽心机翻山越岭悄无声息地赶回京城,以四皇子之能,若是不贪幕皇权的至尊宝座我到不信了。可是如今这样不惧死是为何来?要知道,黄泉路上没老少,更没有皇子王孙,一碗孟婆汤下肚,奈何桥上再投胎转世,可不见得再是皇子,更不见得有皇权高位可做!四皇子可要想好了,当真是要我痛快地杀了你?”

    秦钰轻笑,睫毛随着夜风细微地颤了颤,“不是我想要你痛快地杀了我,而是你想不想杀我。受制于人生死攸关之时,性命不过是鱼板上的肉,哪里还能想到皇权高位身份贵裔?”

    “你倒是看得开!”谢芳华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七星在哪里?你如实说来。”

    “我若是如实说的话,你可是会放了我?”秦钰低声问。

    “那就要看他是否一根毫毛也没少了。”谢芳华冷清地道。

    秦钰叹了口气,“当初他到我面前,我哪里知道他是你的人?挟制住之后,自然是严刑拷打,身上别说一根毫毛,就是一片好的肌肤也没有了。若是早知道是你的人,我也许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他。”顿了顿,“既然你不放我,那么我不说也罢。你还是杀了我吧!”

    “你倒是诚实!”谢芳华冷笑一声,匕首瞬间向前推了一寸。

    因匕首太过锋利,秦钰胸前瞬间被刺破。

    秦钰身子缩了一下,闭着眼睛,睫毛颤了颤,但到底没睁开眼睛,也没说话。

    须臾,鲜血缓缓地流了出来,将雪亮的匕首染红。

    “若是再向里面推三寸的话,四皇子,就该到你的心脏了。”谢芳华冷静地看着秦钰,不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我的手里可是染过不少人的鲜血,在这把匕首下,死的人白骨能堆积成山。即便你是当朝四皇子,我也未必真不敢推进这三寸的距离,你也知道,无名山我都给毁了,真不怕再毁一个你。”

    “我知道你敢,尽管往里面推!”秦钰本来红润的脸色溢出些许青白,声音也低哑了些,但嘴角还是笑着,“既然到现在你都不相信我说我死你死的话,那么我先走一步,黄泉路上等着你了。”

    谢芳华到从来没见过在她匕首捅到他心窝还能谈笑自若不色变惊惧的人,即便是在无名山由白骨铺成的隐卫之路上,那些人死前,一双眸子也是不甘和惊惧的。她看着秦钰,这样的一个人才是可怕,若是有朝一日他登上九五之尊,那么也许比当今皇上更有雷霆手腕,那么忠勇侯府也许真能在他的手下毫不犹豫地被除去。她本来还留了些任念之心,瞬间荡然无存。她心下一狠,杀机毕现,匕首再不犹豫地向里面一送。

    秦钰忽然睁开了眼睛。

    千钧一发至极,忽然从秦钰身后打过来一道寒光,那寒光来到近前分成两道,一道是打向谢芳华攥着匕首的手腕上,一道是打向她眉心。

    谢芳华虽然起了杀意想杀秦钰,但到底不会真想搭上她自己的性命,她只能撤回手,猛地偏身,躲开了这一击暗杀。

    嗤嗤两声刺破墙院的风响,那两道寒光闪闪的暗器打在了谢芳华身后和身侧的墙壁上。

    谢芳华还没站稳身子,秦钰身后突然现身一名黑衣人,一股大力劈断了帮着秦钰的那颗大树。大树顷刻间碎成了万段,他瞬间将秦钰从绑着的大树上解救了下来。

    碎木屑纷飞中,谢芳华眼前一花,天之锦对着那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打去,准确无误地打向他命门。

    那人丝毫不惧她打来的天之锦,不但不躲,反而迎头拿出一个金锁鞭,迎上谢芳华的天之锦。

    “砰”地一声脆响,天之锦和金锁鞭中间冒出数个金星,两人的手同时颤了颤,身子齐齐地后退了一步。

    就在各退一步的空隙,忽然秦钰的心口一道金红色的线顺着那人手里拿着的铁索鞭爬到了天之锦上,又顺着天之锦到了谢芳华的手腕处,瞬间刺破了谢芳华的手腕,谢芳华只觉“咝”地一痛,心神一凛,只见那丝金线竟然进入她手腕的血脉,她面色一变。

    就在这时,谢芳华身后突然出来一个人,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谢芳华刚要打开那人,感觉到他熟悉的气息,正是秦铮,她挥出的手撤回,催动功力想要排斥打出那道金线。但那金线太凌厉,且刺穿她肌肤后,顺着血脉向里游进,根本排斥不出去,她心底突然冒起了一丝寒气。

    秦铮在她身边站稳,看了一眼她的手腕,忽然用指甲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将自己的手腕刺破处贴在了谢芳华的手腕处,猛地催动功力。

    谢芳华突然感觉一阵剧痛,手腕如断了一般地撕扯,她睁大眼睛,便见那条已经没入她血脉的金红线忽然停止了游动如被一股大力吸引一般向外退,她抿了抿唇,须臾之间,那条金红线从她手腕处吸了出来,转眼间沿着秦铮割破的口子,进了他的手腕。

    谢芳华直觉这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面色一瞬间惨白,喊了一声,“秦铮!”想要催动功力从他手腕夺过来,可是秦铮却打开了她的手。

    谢芳华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红线消失在他的手腕处,再无痕迹,他捂着心口,身子晃了晃。她立即伸手扶住了他。

    这一刻,万籁俱寂,似乎连风都停止了。

    “你刚刚做什么?谁让你自作主张了?”谢芳华声音有些许轻颤,不仔细听不出来。

    秦铮闭了闭眼睛,过了片刻,睁开眼睛,偏头看向谢芳华,见她紧紧抿着唇,一双眸子恼怒地盯着他,今日月光明亮,但夜晚雾气浓郁,荒废的院落如蒙了一层雾色的纱,虽然如此,但他还是清楚地看到了她眼底那一抹惊悸、心骇还有恐慌,被埋得极深。他心口传来的剧痛忽然就不疼了,捂住心口的手慢慢地放开,伸手盖住了她的眼睛,低声道,“我若不如此,难道真让你与他中了同心咒,同生同死吗?”

    谢芳华心底突然涌上一抹寒凉,森寒之气转瞬便笼罩了她周身,原来刚刚从秦钰心口出来的是同心咒毒。秦钰可真是够下血本,竟然以身试毒。

    “你只能是我的女人!”秦铮道。

    谢芳华心中的怒气慢慢地消了,拿开秦铮的手,看向秦钰。

    只见黑衣人扶着秦钰,就站在距离二人三丈远的地方。四人中间横了一棵被劈得断肢残骸的大树。秦钰脸上惊异莫名,似乎也没料到秦铮竟然突然出现截断了谢芳华的咒毒,吸进了他的身体里。

    谢芳华忽然冷笑一声,“四皇子好手段,逼我杀你,原来是想对我下这同心咒!”话落,她对手身后一摆手,对他沉沉冷冷地道,“若是我现在挖了你的心,不知道是不是还能将留在你身体里的另一半咒毒拿出来祭这上元节的月亮!”

    弦歌带着人跟着秦铮来的,被刚才那一幕给惊得够呛,见谢芳华摆手,他回过神来,带着人涌上前要围住秦钰和那黑衣人。

    那黑衣人打了个响指,身后也有十多名黑衣人忽然现身,守在了秦钰和黑衣人身后。

    两方势均力敌。

    秦钰惊异片刻,忽然敛了神色,不理会心口冒着的血,对谢芳华一笑,白玉面颜微光潋滟“同心咒,顾名思义,同生同死。虽然向来适用于男女夫妻,还未曾有两个男子同中此咒的先例,但想来也不会偏颇太大。忠勇侯府小姐冷血无情,夺了我又杀之弃之,不知道你狠不狠得下心再杀我一次,也许你身边的这个男人也就跟着我一起死了。”

    谢芳华冷冷地抿起嘴角。

    “秦铮,好久不见!”秦钰转过头,对秦铮也是一笑,“你我从小相识,兄弟血脉,黄泉路上一起走,也不错。”

    秦铮冷哼一声,“你做梦!”

    秦钰“唔”了一声,“既然你不想我做梦,那么今日是不是就此罢手?”话落,他看向谢芳华,幽幽深邃地一笑,“来日方长!”

    “七星在哪里?”谢芳华想着既然已经撕破脸皮,她今日没杀了秦钰,只让他受了点儿伤。而秦铮却中了咒毒,这样放他离开,未免太便宜他了。

    “怪不得我严刑拷打,各种方法用尽,那个人死咬着丝毫不吐口任何消息呢!有你这样不惜为属下力保不弃的主子,到也当得有人甘愿被你一个小女子驱使。”秦钰收起笑意,淡淡道,“若是我安全踏进京城的城墙内,那么七星当会送到你面前。反正我已经知晓他的主子是你,再留一个无用之人也没什么用处。”

    “我如何能信你?”谢芳华冷声道。

    “钰虽然没别的优点,但是一言九鼎。秦铮知晓,我从来不做无信之人。”秦钰道。

    秦铮闭口不言。

    谢芳华偏头看了一眼秦铮,见他脸色越来越白,似乎强忍着什么,忽然想起他只有三成功力,怕是抵不住刚刚进入他身体的咒毒。七星虽然是要夺回来,但是秦铮为她如此,她也不能让他再如此咬牙挺着难受。想到此,她冷峭地道,“我是女子,依然会秉持言而有信一言九鼎。四皇子堂堂男儿,既然如此说,想必也不会真做无信之人。姑且信你。你走吧!”

    话落,她一摆手,轻歌带着人退到了她的身边。

    “自然!”秦钰一笑,对黑衣人摆了摆手。

    黑衣人再不耽搁,带着秦钰立即离开了这座荒废无人的院落。跟随而来的护卫也尾随着离去。只秦钰落脚的地方,一片血迹。

    谢芳华那匕首当时虽然刺的不深,但也不浅。秦钰心口的伤也需要立即医治。

    秦钰离开后,秦铮身子忽然一软,向地上倒去。

    谢芳华一惊,伸手托住他,对轻歌吩咐,“立即回胭脂楼!”话落,又摇头,“不,回来福楼!”

    轻歌点点头,上前一步,从谢芳华手里接过秦铮,凝重地道,“主子您刚才接了那黑衣人的一击也受伤了。属下来吧!”

    谢芳华抿唇退后了一步。

    轻歌带着秦铮,一行人不出片刻也离开了这座荒无人住的院落。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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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交心

    回到来福楼,秦铮已经昏迷不醒。

    轻歌将秦铮放在了床榻上,回身看着谢芳华,单膝跪地请罪道,“主子,是轻歌无能,累了您和二公子。请主子责罚!”

    谢芳华看了轻歌一眼,摆摆手,“罚什么罚?你起来吧!我知道你不是秦钰的对手,才亲自来了。秦钰其人能让秦铮如此防着,能让哥哥说他高深不好惹,今日一见,果然不是个简单的。只不过我没想到他竟然以身试毒,想要用同心咒控制我。”

    轻歌慢慢地站起身,知道主子说不责罚他也就是不责罚,暗暗想着若是言宸哥哥在,主子也不必险些受了四皇子的算计,不过幸好有铮二公子在,但是如今铮二公子中了咒毒昏迷不醒,他看着谢芳华,见她脸色极其难看,退在一旁,不再言语。

    谢芳华靠近床榻,伸手给秦铮把脉。

    她对医毒都有研究,普天之下,可以说,没有她不识得的医术毒药毒物,但是对于咒,她却是从来不曾了解过。手下秦铮的脉象除了功力连一成都不到外,就是过于体虚,承受不住心口巨大的冲力而昏迷,再探不出其他。她撤回手,眉目阴暗地看着秦铮。

    他手腕上那一处被他自己划破的口子鲜血已经凝固,但血迹依然触目惊心。

    曾经,她杀了多少人,踩着多少白骨,看惯多少鲜血,几乎是踩着血河从无名山爬出来的。自认为对鲜血已经麻木,可是如今看着秦铮手腕这处可以称之为极小的伤口和血迹,偏偏心都要被拧起来,疼痛一波一波地揪扯着她。

    不得不说,幸好秦铮及时赶到,否则,若是她自己中了同心咒的话,她恨不得杀了自己。

    “主子……同心咒无解吗?”轻歌在一旁看着谢芳华,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轻声问。

    谢芳华摇摇头,“不知道!”

    “四皇子怎么会有同心咒的咒引?”轻歌不解地道。

    谢芳华心神一醒,是啊,秦钰怎么有同心咒的咒引?据她所知,关于咒术,只有魅族人才会。她忽然想起法佛寺那一场大火,后来失踪的无忘大师尸首,以及普云大师说无忘大师有个双胞兄弟之说。她眯了眯眼睛,难道法佛寺那一场大火是秦钰背后为之?那时候他人还在塌回京城的路上,便伸手到了京城导了这样一出戏吗?难道魅族有人在秦钰的身边以供秦钰驱使?

    “难道魅族有人在四皇子身边?魅族不是被魅族了吗?”轻歌见谢芳华不语,低声道。

    谢芳华抿唇,沉声道,“魅族即便被灭族,也不一定没有人存活。”

    “主子,您看是否可以这样。”轻歌想了一下,建议道,“属下传信天机阁上下,查找关于魅族存活的人和痕迹。有懂魅族之术的人在身边的话,也许就能了解铮二公子这同心咒如何破解。”

    “也好!”谢芳华点点头。

    “主子您也别难受,铮二公子代替您中了咒毒,总比您中了咒毒好。反正那四皇子身上也有咒毒。铮二公子不会有事儿的。”轻歌见谢芳华脸上阴云不散,宽慰她。

    谢芳华看了他一眼,轻轻吐了一口气,对他摆摆手。

    轻歌悄悄退了下去。

    谢芳华看着秦铮苍白无血色的脸,心情无论如何还是不能好转。她站起身,走到桌前,提笔开了一张药方,对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喊声落,那小童立即来到了门口,推开门看了一眼,小心地对里面道,“您有吩咐?”

    “按照这张药方,去抓三日的药来。”谢芳华将药方递给小童。

    那小童连忙接了,拿着药方匆匆跑了下去。

    谢芳华站在窗前,隔着窗子看着外面,外面月光明亮,比月光更明亮的则是街上的花灯。来福楼临街,这个房间更是风景极好。能将沿街的一切看得清楚。小贩们吆喝叫卖,公子小姐们猜灯谜赏花灯。百姓们穿梭往来,寻常人却比尊贵身份的人更能轻易地得到幸福和快乐。

    不知道在她带着秦钰离开,秦铮和轻歌追随她回来。花灯神台上打在一处的王倾媚和玉启言如何了?

    她刚想到此,门外忽然一阵风地进来一个人,那个人进来,便将门紧紧地从里面拴上了。

    谢芳华回转身,只见正是王倾媚,她衣衫因打斗被刺破了好几处,青丝凌乱,面上挂着薄薄香汗,拴好门后,她才靠着门大口大口地喘气。

    这副样子,显然是逃跑回来的。

    “小姑姑!”谢芳华礼貌地喊了一声。

    “咦?你竟然在这里?”王倾媚听谢芳华开口,此时才抬头看来,顿时睁大眼睛,立即问,“臭小子呢?”

    谢芳华指了指床榻。

    王倾媚立即看向床榻,见秦铮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上昏睡着,顿时一惊,紧张地问,“他怎么了?”

    “秦钰用同心咒算计我,他截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谢芳华实话实说。

    “同心咒?”王倾媚顿时眼睛睁得更大。

    谢芳华见她甚是惊奇,点点头。

    王倾媚连忙直起身,几步走到了床榻前,伸手给秦铮把脉。

    过了一会儿,她奇怪地道,“她身体除了武功所剩不到一成,极度虚弱导致昏迷外,没有任何异常啊!”

    “我是亲眼看着他中的同心咒。”谢芳华道,“不会错!”

    “这可就新奇了!”王倾媚皱眉,“原来这天下还真是有咒这种东西存在,竟然探脉都探不出它的根系。”话落,她对谢芳华道,“你刚刚说秦钰?是那个火烧宫闱被皇上贬黜去了漠北,又立了军功,被皇上从漠北召回来的皇后嫡子四皇子秦钰?”

    “就是他!”谢芳华点头,普天之下,也只一个秦钰而已。

    王倾媚唏嘘,“他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谢芳华不答话,她也觉得秦钰回来的太快了。当然,若不是这么快,如此出其不意的话,也不至于让他避过了路上重重的截杀,踏上了这平阳城的地界。

    “来,你与我说说经过,如何遇到的秦钰。”王倾媚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那个花之首呢?”

    “他就是秦钰!”谢芳华话落,见王倾媚顿时露出一副受打击的模样,然后将经过简单地与她说了一遍。

    “好个秦钰!”王倾媚听罢后,到没有向着秦铮同仇敌忾地气恼大骂,而是赞扬地道,“怪不得他和这臭小子闹了多年,彼此不相上下呢。”话落,她看着谢芳华,忽然乐了,“一直听说这俩人会有一个情劫,看来真是你了。”

    谢芳华没有笑的心情,抿唇不说话。

    王倾媚还要说什么,门外忽然来了一个人,伸手推门,用很大的力,“媚儿,开门!”

    王倾媚住了口,看着紧闭的门,不说话。

    谢芳华想着能如此追来,且跟王倾媚如此说话的人,大约就是那玉启言了。

    “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否则我就劈开这门了啊!”玉启言大声道。

    王倾媚哼了一声,“有本事你就劈开啊!就怕你不敢!你要知道,如今这臭小子可是在这屋子里呢!你不怕他收拾你,你就尽管给我劈。”

    玉启言敲门的手顿住,似乎挣扎了片刻,才软了口气,“小侄子来了我自然是知道的。你说你跟我闹什么脾气?你坏了我十年夺花的好事儿我都没怪你一句。我今日坏了你一场,你至于这么不依不饶吗?”

    王倾媚冷冷地哼了一声,“老娘我看不上你了。别说你坏了一场,就是坏了半场,也是不行。你赶紧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玉启言一噎,好半响无语,在门口待了片刻,才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舍得赶我走吗?咱们俩互相看了这么多年,早已经对眼了。你再看别人也不会如我顺眼。别生气了。大不了我今晚上要多温柔有多温柔地侍候你。”

    王倾媚脸一红,“玉启言,你的脸皮不要这么厚!我用不着你温柔地侍候!滚!”

    “媳妇儿!”玉启言温柔至极地喊了一声。

    王倾媚身子一颤,顿时伸手拍了拍两只胳膊,一脸受不了地盯着紧闭的门,“我说话你没听到吗?让你滚还不快滚!”

    “媳妇儿!”玉启言又更温柔地喊了一声。

    王倾媚哆嗦了一下,再度拍了拍胳膊。

    “媳妇儿!你舍得我吗?”玉启言再接再厉。

    王倾媚伸手撸开袖子,使劲地搓了搓,大怒道,“不准喊了!”

    谢芳华见王倾媚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密密麻麻,看着她恼怒的脸,忍不住笑了。这样的夫妻也是极其有意思的。

    “你若是一直生气,不给我开门,我就一直站在这里喊。”玉启言执着地道。

    王倾媚脸色寒了寒,似乎拿他没辙。

    “去给他开门!”秦铮的声音忽然响起。

    谢芳华猛地收了笑意,转回头,便见秦铮已经醒来了。

    “你醒了?”王倾媚也立即转过头,看着秦铮。

    “你这么大声,我不被吵醒才怪。”秦铮对她摆摆手,嫌弃地道,“你别在我眼前碍眼了,赶紧出去。”

    “臭小子!我坐在这里关心你,你竟然要赶我出去?”王倾媚拔高了音,不满地看着他。

    “若不是你,我至于躺在这里?”秦铮哼了一声,“不想让我跟你算账的话,限你立即消失在我面前。”

    “我就不出去!你如今都是病秧子了,躺在床上动不了,还厉害个什么劲?”王倾媚坐着不动。

    秦铮慢慢地伸手入怀,拿出一块玉牌,在王倾媚的面前晃了晃。

    王倾媚见到玉牌,顿时磨牙,“秦铮,我是你小姑姑!”

    秦铮白了她一眼,“你是我娘也不行!我现在不乐意见到你。”

    “你个混小子!算你厉害!”王倾媚站起身,撂下一句恼恨的话,扭着身子去了门口,不甘心地撤掉门栓。

    玉启言站在门外,见她出来,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对里屋躺在软榻上的秦铮笑得温柔又邪魅,“多谢小侄子了!我这就带她走,不让她烦你了。”

    秦铮摆摆手,似乎懒得看他们。

    玉启言立即拽着王倾媚离开了房门口,走时还不忘给二人关上了门。

    谢芳华见二人离开,屋中静了下来,她回转头,看着秦铮。

    秦铮也正看着她。

    谢芳华的眸光沉静,如一汪深潭,里面最深处的情绪如被埋在深海高山下。秦铮目光青黑,如万年冰下的水,凉凉的,暖暖的,看着谢芳华的时候,滚滚波纹流动。

    二人对看了片刻,谢芳华移开视线,对他道,“你既然是紫云道长的徒弟,紫云道长集天下之大才,冠绝古今。可是交给了你咒?你可会解你身上的咒?”

    秦铮摇摇头,“咒乃魅族秘术,从不外传。就算他会,我即便是他的徒弟,他也不会交给我。”

    谢芳华抿了抿唇,“那你怎么知道当时秦钰心口冲出来的金黄线是咒?”

    秦铮微笑,“他虽然不交给我破解之法,但是到可以交给我识咒之法。”

    “那他既然教了你识咒之法,可说同心咒有破解之法?”谢芳华轻声问。

    “不曾说!”秦铮摇头,“魅族之术,他能透露一二,也是对我这个徒弟极好了。怎么会都说与我知道?若是都说与我的话,以我的聪明,便能悟透了。”

    谢芳华叹了口气,“我和小姑姑刚刚都给你把了脉。从医术的角度上看,你的脉象我们都看不出是中了咒。若不是我亲眼所见,也是不能相信的。”

    秦铮点点头,冷嗤了一声,“秦钰竟然下咒。看来身边是网罗了魅族之人了。他可真是本事。”话落,他忽然得意地道,“可惜他千算万算,这咒却到了我的身上,呕死他算了!”

    谢芳华见他虽然被中了咒,但语气里竟然还得意不已,她无语片刻,忍不住打击他,“同是男子,中了同心咒,后果如何,还未可知。你得意什么?”

    “就算我不得好,他也没得好。”秦铮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轻轻揉着,“谢芳华,你可是看到我的心了。你要捧好了,不准摔碎了知道吗?我若是中了这个咒,能让你看到我的心,也是赚了。”

    谢芳华颦眉,瞪了他一眼,“你的心是红的还是黑的还是白的,我不是早就看过了吗?跳碧天崖没摔死,你还折腾什么?就不能安生一些?非要折腾我?”

    秦铮失笑,猛地用力揉了她的手,将她揉得咝了一声,他才憋着气训道,“我警告你不准去抢人,你偏偏不听。我既然今日带你来了这平阳城,就是已经得到消息秦钰回来了。就在平阳城。我想静观其变,施以后招。可是一切都被你破坏了。若我不及时赶去,同心咒被你中了,那还了得?到时候我才是真的不安生。”

    谢芳华虽然想到秦铮知道秦钰回来了,所以今日才带着她来到平阳城,但是想到秦铮只有三成功力,又能奈秦钰如何?又想到毕竟七星在秦钰的手里,她不想让秦铮接触了解她的天机阁,免得纠缠太深于情非得已时互相伤害,毕竟以后的路太长,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他们注定不会一帆风顺了。才决定出手对上秦钰。她揉揉眉心,有些理亏,“你这样一说,倒是我不对了,毕竟最后害得你中了咒。”

    “说白了,还是你不信任我。”秦铮脸色有些黯然。

    谢芳华轻轻吸了一口气,沉默片刻,第一次对秦铮坦言,“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我们身份使然。你是英亲王府嫡子,依靠皇权王室而生。我是忠勇侯府小姐,谢氏与皇室向来鼎立。如今皇室想要打破这种平衡,除去谢氏,一家独大,使皇权达至巅峰。未来的路太长,我们注定波折太多。你即便看不惯皇上,不喜秦钰,但你也是姓秦。一旦皇权和谢氏二取一时,那么你会如何抉择?如今小心一些,谨慎一些,免得摊开得剔透,如白纸一般,再涂抹上颜色,也就污浊了,伤了我,也伤了你。”

    秦铮一怔,这么长时间,他一直逼迫她,她一直后退,退不过时,便横下心与他怒了想挣脱开他的情网。但是她却从来不曾坦然自己的想法。如今这是与她坦然了?他薄唇抿起,“皇权和谢氏二取一?你的意思是忠勇侯府要这皇权了?”

    谢芳华失笑,面上染上淡淡苍凉,“谢氏承袭几百上千年,每一代都有才可摘王冠的人物。可是多少年下来。皇朝换了几代,谢氏却从来没有去摘那王冠。你当是为何?”顿了顿,她道,“倒不是说谢氏有多忠心,毕竟谢氏旁支根系太多,异心者不是没有。与其说谢氏忠心,不如说忠勇侯府忠心,忠勇侯府是谢氏的顶梁柱没错,制约了皇权的同时,却也制约着谢氏子孙。秦氏皇室和宗室的人只看得到谢氏荣华高于皇室,却看不到谢氏艰难地制约着子孙。更甚至,南秦江山的一半士农工商都是由谢氏持衡,南秦富国强兵到如今的地步,你能说忠勇侯府没功?”

    秦铮静静听着,沉默不语。

    “我不是为谢氏找对抗皇室的理由,只是忠勇侯府不该使得皇室容不下非要除去。”谢芳华声音平静至极,“几百上千年来,谢氏是一日一日在壮大,使得皇室觉得受到了威胁。皇室想要根除谢氏,这也无可厚非。若我不是谢氏子孙,那么,谢氏如何,于我无干。但我偏偏就是谢氏子孙,偏偏还生在忠勇侯府,偏偏是忠勇侯府的女儿,那么,皇室想要倾覆谢氏,在我有生之年,便不可能。”顿了顿,她沉暗地道,“除非我死了。”

    “胡说什么!”秦铮抓着她的手猛地一紧。

    谢芳华回转头,对他一笑,“秦铮,你虽然喜欢我,但你毕竟姓秦,我即便会喜欢上你,但也是姓谢。这两个姓氏便如两道沟壑,横在我们中间。你如何能叫我相信你,将所有都对你倾巢到出毫无保留?”

    秦铮点点头,看着她的笑脸,眉目幽沉,“我懂了!”

    谢芳华看着他,她说得如此明白,秦铮聪明绝顶,又怎么会不懂?不懂他就不是秦铮了。

    秦铮忽然闭上眼睛,僵硬的身子动了动,慢悠悠地道,“我摒除了身份,执意等你八年。师父说,人生百年,不要贪得太多,能抓在手里一样便是不错了。我一直信奉此言。即便到现在你对我说完这一番剖心之话后,我依然信奉着。”顿了顿,他声音轻慢,却认真地道,“就算南秦和忠勇侯府二取一如何?你又怎知届时我不是向着秦氏而是向着忠勇侯府?”

    谢芳华心思一动,冷静地看着他。

    “无论是南秦江山,还是忠勇侯府,更甚至我父王背负了一生视为己任的英亲王府。熙熙攘攘,天下之大。无非是一些盈盈利利而已。”秦铮漫不经心地道,“这些东西,我从来不看在眼里。但你若是看在眼里,放在心上,那么我就与你一起放在心上。”

    谢芳华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湖处有什么东西投落,颤了颤。她撇开头道,“忠勇侯府不是非要贪恋荣华富贵,是已经到了骑虎难下的境地,只能艰难地这般支撑着。忠勇侯府多少代人守护的家族,不能就这样倾覆。我爷爷和哥哥以及谢氏全族人的性命,更不能这样丢弃。”

    秦铮阖着眼睛道,“你怎知若是什么都不做,忠勇侯府一定会倾覆?也许……”

    “没有也许!”谢芳华腾地站起身,打断他的话,转回头,直直地看着秦铮的脸,一字一句地道,“秦铮,我告诉你,若是我什么也不做,忠勇侯府一定会倾覆。谢氏会血流成河,白骨堆积成山,南秦再无人姓谢,再无人敢姓谢。”

    秦铮一惊,对上的是谢芳华悲凉的眼睛,那里面的神色让他心悸,他腾地坐起身,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能感觉到她身子在细微轻颤,他柔声道,“你急什么?你说没有也许,就没有也许,你想如何,就如何。我虽然姓秦,但是皇叔怕是恨不得没有我这个秦氏的子孙。我最大的心愿,便是娶你过门。你想护忠勇侯府,我便帮你护住。”

    ------题外话------

    520和521都过去了,谢谢亲爱的们送的月票,爱你们。今天礼拜五了,马上一个礼拜又要过去了。去年会期间的存稿到目前为止还等于零,好伤感。今天开始,我要闭关了。唔,亲爱的们,给我加油啊。看看我在这期间能多爬出几个格子。若是一个也爬不出来,那么只怪你们身子太凉,我的床一直不热……唔……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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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门风月介绍:
关于京门风月:
南秦倾了一个谢,半壁江山塌一空。
忠勇侯府被株连,世代名门望族一朝灰飞烟灭。
谢芳华这个娇房嫡女碾碎芳华,零落成尘。
本以为尘土皆无,奈何上天厚爱,再许一世——
她看着依然繁荣的家族和平安的至亲,发誓只要她在,定要忠勇侯府不倒,谢氏不绝!
于是,她弃闺房,出侯府,混入皇室隐卫的巢穴里习武艺,学权谋。
八年后,她送了皇室一份天大的谢师礼回京!
自此,钟鸣鼎食之家的闺阁里多了一双翻云覆雨手。
美人靠上轻卷云袖,贵妃椅上执手棋盘。
洞若观火,乾坤在握。
弹指风华江山覆,箭羽皇都乱飞花。
南秦京城因她的归来霎时风起云涌。
谢芳华要让世人知道,她这个柔弱的闺阁女子,不止知风月,也知乾坤!
本文一对一,一生一世一双人。
【小剧场抢先看】
凤尾香罗帐如烟似霞,光彩夺目,上万御林军持箭以候,蓄势待发。
皇宫禁苑,谢芳华高卧在美人靠上,看着对面的男子,指尖轻轻捻动着黑色棋子,淡淡道,“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你难道不知?”
男子懒洋洋地点头,“知!”
“既然知,为何今日还来?”谢芳华扫了一眼外面包围的御林军,口气严厉,“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男子斜睨了她一眼,无所畏惧,“媳妇儿跑了,自然要追回来!”
谢芳华眉心一动,继而讽刺一笑,“你媳妇跑了,来找本宫作何?”
男子忽然夺过她手中的棋子远远地抛进了香炉里,恶狠狠地看着她道,“穿了皇后的衣服就是皇后了?你问过爷答应了吗?南秦的江山他说了算,女人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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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一生,总有些东西,是必定要坚持去做和要承担的!写文便是我要一直坚持做的事情,你们便是我要承担的甜蜜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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