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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子情     京门风月txt下载     京门风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八章 同眠

    谢芳华闻言心里不是不震骇的,秦铮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是真正的将她放在心尖上了。

    英亲王府对皇室的忠心向来不必怀疑,即便如今英亲王府和忠勇侯府有了婚约,哪怕有朝一日她真的大婚嫁给了秦铮,进入了英亲王府的门,若是忠勇侯府和皇权冲突,英亲王也会毫无疑问地向着皇室。

    对于英亲王来说,守护南秦江山是他的责任。

    而秦铮是英亲王府的嫡子。

    秦浩才不比秦铮,身份不及秦铮,能力不及秦铮,人缘不及秦铮。即便有左相作为他的岳丈。但只要秦铮在,承袭爵位就理所当然是秦铮的。即便皇上现在不给秦铮封世袭爵位,但早晚也会给。况且,英亲王妃说什么也不会让秦浩得逞,哪怕他儿子不要。

    如今他是英亲王府的二公子,一旦承袭爵位,那么他就是英亲王府的小王爷。英亲王退朝,他就要承袭他的爵位。同时,也要承袭起英亲王府护卫皇权忠心不二的重担。

    这些事情,秦铮很清楚。

    但正因为他清楚,所以对她说出“你想护忠勇侯府,我便帮你护住。”这样的话来,才更是万钧之重。

    谢芳华轻颤的身子在秦铮怀里渐渐地平静温软下来,她第一次,乖顺地没有任何不情愿地靠在他怀里任他抱着,许久,才低声道,“秦铮,你此言当真?”

    “自然!我口中何时有虚言?”秦铮感觉到她的温软,将她的身子抱紧了些,不满地道,“我都这样说了,别告诉我你还不信我?”

    谢芳华在他怀里摇摇头,斟酌片刻,轻声道,“有些话,不要说得太满。”

    秦铮手用力地一勒,怒道,“谢芳华,这样的话你都不信?你还想让我如何?”

    “你怒什么?”谢芳华伸手轻轻捶了他一下,“我不是不信你。是未来还长。说这些为时过早。忠勇侯府未来如何,皇室未来如何,英亲王府未来如何,世事难料,一切犹未可知。你有此心,我已经很高兴了。我们便顺其自然吧!皇上再不喜欢你,你也姓秦。”

    秦铮心口顿时憋了一股闷气,一把推开她,忿恨地道,“谢芳华,你真是油盐不进。我将你放在心上,岂能对你的事儿袖手旁观?爷掏心窝子对你好,你非不领情,你这样说话,还是想要把我推开?”顿了顿,他磨牙道,“你做梦!”

    谢芳华被他推得退后了一步,看着他恼恨的脸,心底无声地叹息了一声,他本就受伤,昏迷刚醒来,也不愿意他心头落下沉郁之气,于伤势不利。她上前一步,坐在他身边的床沿上,对他笑道,“好了,你别气了。你掏心窝子对我,我自然是领情的。”

    秦铮冷冷地哼了一声。

    谢芳华主动抓住他的手,又道,“我今日差一点儿就杀了秦钰。”

    秦铮心头的憋闷忽然因为这一句话消散了些,这句话自然明白地告诉他,她对秦钰不喜,不但不喜,还能下得去手杀当今四皇子。他勾起嘴角,“他就该杀!”

    谢芳华点点头,秦钰是该杀!

    “难得你没被他那张脸迷惑!”秦铮自从知晓秦钰要回来一直紧绷着的心如今总算是放宽了点儿。他也没想到这个人儿竟然真地对秦钰下了杀手。这让他有一种意外的惊喜。即便她没杀了秦钰,他也没多想秦钰去死。但到底她能出手如此对秦钰令他愉悦,哪怕他中了同心咒。

    谢芳华失笑,看着秦铮,往日他张扬狂傲,霸道肆意,如今身受重伤不堪重负下,他有一种虚弱的俊逸瑰艳,不知道他自己知道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简直是害人长针眼。她佯装叹了口气,无奈地道,“日日对着你这张脸,被你迷惑,我还能如何再被他迷惑?”

    秦铮顿时弯起嘴角,笑容慢慢地扩大,忽然又将谢芳华抱进了怀里,将脑袋枕在她的肩头,抱着她柔软的身子闷笑起来。笑声低低浅浅,却是悦耳至极。

    显然,此时他的心一扫郁闷,是极其愉悦的。

    谢芳华被他的心情感染,也忍不住笑意一点点蔓开。

    “姑娘,药抓回来了!小的去煎了吗?”那小童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在门口悄声问。

    谢芳华“嗯”了一声,声音小,怕门外的小童听不见,又开口道,“去煎了端来吧!”

    那小童应声,立即去了。

    “要煎什么药?”秦铮抱着谢芳华不松手,腻在她身上,笑着问。

    “你的身体再也不禁折腾了,必须要好好养着。我给你开了一副方子,这三日你哪里也不准去。只在这房间里待着养伤。”谢芳华对他道。

    “那你呢?”秦铮问。

    “我……”谢芳华刚想说什么,感觉秦铮搂着她腰的手一紧,无奈地道,“我陪着你。”

    “好!”秦铮手臂一松,满意地点头。

    “躺着歇着吧!”谢芳华想着若不是王倾媚和玉启言两人刚刚吵闹,他大约还昏迷着。如今感觉他呼吸浑浊虚弱,她伸手推了推他。

    秦铮顺势伸手拉她,“你陪着我一起歇着。”

    “秦铮!”谢芳华蹙眉,抗议了一声。

    “我如今这副样子,又做不了什么,你怕什么?”秦铮拉着她的手不放开,“你不在身边,我睡不踏实。”

    谢芳华心里挣扎了一下,便作罢,不再扭捏,顺着他的意思躺在了他身边。

    秦铮搂着她的身子闭上眼睛,嘀咕了一句,“受伤原来也没什么不好。”

    谢芳华没听清,问他,“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秦铮让她枕着他的胳膊,将她身子又往自己的怀里拢了拢。

    谢芳华感觉被他搂得太紧,挣扎了一下,没挣开,便也由得他了。

    秦铮心满意足地睡去。

    他本来就受了两次重伤,未曾好好养伤,便骑马奔波了半日来到平阳城,然后又强行运功将同心咒吸入他身体内,一番折腾下,早已经受不了了。

    谢芳华听到耳边很快就传来秦铮均匀的呼吸声,她却无睡意。

    秦铮的爱她正因为能清楚明白地感受到,才觉得太深重,这样的爱,她生怕自己承受不住。担负不起。所以,她小心翼翼,每踏一步,都斟酌再斟酌。

    今日,又踏出了一步。这一步,秦铮听到的也许只是她的只言片语,但是只有她自己明白。这代表了什么。她心口被他冲破的心房,这一个窟窿,怕是再也堵不上了。

    夜风静静,来福楼静静,来福楼外面的街道上却依旧喧嚣热闹。

    一个时辰后,那小童端着熬完的汤药来到门口,轻声道,“姑娘,药煎好了。”

    谢芳华应了一声,想要拿掉秦铮的手起身,却被他搂得紧,她只能在他耳边道,“秦铮,我去端药,你先醒醒,喝了药再睡。”

    秦铮“嗯”了一声,迷迷糊糊地放开了手。

    谢芳华吓了床榻,来到门口,伸手接过药碗,对那小童道了一声谢。

    那小童顿时受宠若惊,“这是小的应该做的,姑娘可千万别说谢。”

    谢芳华笑笑,不再说什么,刚要关房门,忽然瞥见楼梯口一个房间走进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她一怔,问道,“那几个人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小童立即道,“是京城来的人,我识得其中两个人,一个是户部尚书府的公子程铭,一个是礼部尚书府的公子宋方。曾经这二人随公子来过这里。”

    谢芳华想着他们大约是来平阳城赏花灯会的,若是她没看错,那么另外三个人就是八皇子秦倾,监察御史府公子郑译,翰林大学士府公子王芜了。她问,“他们今日是要住在这里?”

    “是!”小童道。

    “他们说什么时候离开吗?”谢芳华问。

    “据说明日一早走,他们来晚了一步,据说是错过了十二仙子敬花神。如今都有些郁郁。先来这里吃酒用膳,然后去街上赏花灯。”小童道。

    “你没与他们说秦铮在这里吧?”谢芳华看着他。

    “没有!公子是戴了易容面具来的,小的不会乱言语。”小童道。

    谢芳华点点头,对小童摆摆手。那小童走了下去,她回了房内。

    秦铮隐隐听到二人说话,嘟囔地问了一句,“谁来了?”

    “秦倾、程铭、宋方、郑译、王芜。”谢芳华报了几个人的名字,用汤勺搅拌着汤药,等着药温凉。

    秦铮不再言语,继续迷迷糊糊地睡去。

    过了半响,汤药温度适宜了,谢芳华才推醒他,“起来喝药。”

    “你喂我。”秦铮不睁开眼睛,要求道。

    谢芳华看着他的模样,如一个孩子,有些好笑,“就算我喂你,你也要起来喝啊。”

    “不起来,你用嘴喂我。”秦铮声音哝哝。

    谢芳华闻言脸一红,实在很想将一碗汤药都泼到他脸上,板下脸道,“不可能!你若是不起来喝,我就捏着下巴灌你了。你选一个。”

    秦铮眉头皱了皱,“你就喂一口。剩下我自己喝,好不好。”

    谢芳华想着都难受成这样子了,还懂得讨价还价想占便宜,他也算是本事了。无语片刻,挣扎半响,想起他如今这一身的伤究其原因都是因她受的。便咬牙含了一口药,俯身贴在他唇瓣上。

    秦铮微微张开口,渡入了他口中。

    明明是极苦的药,这一刻,偏偏两个人谁也不觉得苦。一个心悸紧张,一个心神摇曳。

    谢芳华见他喝下,红着脸要退离,秦铮哪里会让她退离,一把拽住她,将她狠狠地吻住。

    谢芳华“唔”了一声,手中的药碗险些扔掉,她挣扎道,“秦铮……我手里还端着药呢,一会儿洒了。”

    秦铮意犹未尽地放开她,睁开眼睛,屋中罩灯和窗外的月光辉映在一处,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红透的脸,如染了胭脂,明媚如霞,他恨不得将她揉进怀里,见她立即退开,将药碗挡在他面前,他只能接过药碗,微微起身,一口气都喝了。

    谢芳华接过空碗,不敢看他的眼睛,对他道,“我给你去倒水。”

    秦铮沉默地点点头。

    谢芳华走到桌前,放下空碗,给他倒了一杯水,端过来给他。

    秦铮一口气将半杯清水都喝了,然后将空杯子随手一扔,伸手拉住她,谢芳华遂不及防,被他拽倒,他准确无误地吻住了她的唇,撬开她的贝齿,将口中含了的一口气强行地渡给了她。然后,在她紊乱中,加深这个吻。

    谢芳华开始推拒了片刻,但怎么也推不开,身子渐渐软了,只能任由他。

    过了好半响,知道谢芳华连连娇喘,秦铮才放开她。

    谢芳华羞恼虚软地骂秦铮,“你混蛋!”

    “来而不往非礼也!”秦铮得意地勾唇,舔了舔嘴角,“你再骂我,我还亲你。”

    谢芳华只能闭上嘴。

    秦铮满意地将她重新抱在怀里,嘟哝道,“你乖乖别动,我就不再乱动。否则,我伤势再加重的话,你就只能陪着我一直躺在床上。”

    谢芳华心里骂了两遍,嘴上到底是不想他再闹,只能点头。

    秦铮不再乱动,药效渐渐袭来,半响后,又睡着了。

    平阳城内一处与来福楼相距甚远的深宅里,秦钰躺在床上,一个人站在床边为他包扎。

    秦钰静静地躺着,灯光下,脸色有些许苍白。

    “我早就说了,你这样做实属冒险,你偏生不听。如今这样深的伤口,你根本就不宜立即启程回京。怎么也要养上七日。”这人正是救下秦钰此时正在给他包扎的黑衣人。

    黑衣人已经摘了面巾,一张约二十多岁的年轻容貌,分外隽秀,但眉目冷清,只有对着秦钰的时候,那双眸子才有些许温暖的色泽。虽然说着话,但手中的动作却是不停。

    “初迟,常言有云,富贵险中求。如今我想求的,不止是富贵登天,还想求一个人。那么,不冒些险,怎么行?”秦钰声音平静,“晚回七日就晚回七日,反正我回去过早,按时间来说,也不合时宜。”

    “你与忠勇侯府小姐从未见过面,何以用命冒险?”初迟实在不能理解,耿耿于怀道,“若不是我出手,今日她一定会杀了你。”

    “因为你在,我才没怕。”秦铮笑了一声,牵动了心口的伤口,皱了皱眉,低头看了一眼,“如此敢于下手,倒也不令人意外。毕竟无名山都被她毁了。”顿了顿,他叹息一声,“有的人,不在于见早或者见晚,更甚至是从未想见。”

    初迟沉默了一下,一个女子竟然在无名山的活地狱隐姓埋名八年呆了八年,且引天雷毁了无名山,若不是四皇子到达漠北后,吩咐彻查此事,是他亲自经受查实的,连他也不相信她能毁了无名山。

    “可惜,今日的算计被秦铮给破坏掉了。同心咒被引到了他的身上。”秦钰提起此事,面色终于现出沉郁之色。

    初迟手一顿,看着秦钰,知道他本来要下在谢芳华身上的同心咒被秦铮截去了,心里定然呕得慌,他无奈道,“从来未曾有两个男子中了同心咒之说,魅族咒术数千年来从未有一例。我也不晓得是否能破解,回头去一封书信,问问长老。”

    秦钰烦闷地道,“秦铮如今估计正在得意。”

    初迟不再说话。

    秦钰揉揉眉心,见初迟给他包扎完了心口,对他摆摆手,“你也累了,去休息吧!同心咒之事不急。”

    初迟点点头,走了下去。

    秦钰躺在床上,盯着棚顶,脑中却想着今日和谢芳华一番交手之事,半响后,他伸手摸摸心口,忽然笑了。

    来日方长,不是吗?

    夜半时分,秦铮醒了,偏头看着身边的谢芳华,月光下,她眉头轻轻蹙着,虽然睡得熟,却不太安稳。身子偎着他。手抓着他的手腕,显然是临睡前这样抓着看来着,看着看着便这样睡着了。不难猜测,她心中对于他中的同心咒有些耿耿于怀,烙下了一桩心事儿。

    不过能让她记挂在心里,他从心里面是觉得高兴的,哪怕同秦钰中了同心咒。

    秦铮见她脑袋轻轻歪着,怕她不舒服,动了一下,想帮她摆正,但谢芳华却睁开了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秦铮对她道,“怕你不舒服,想给你矫正一下睡姿。”

    “你怎么醒了?”谢芳华向外看了一眼,外面依然喧嚣,她蹙眉,“什么时辰了?”

    “大约是亥时了吧!”秦铮看着挂在中天的月亮道。

    谢芳华点点头,看着他比晚上的时候精神许多,想来药效发挥了效用。她点点头,“要喝水吗?我去给你倒水?”

    秦铮摇摇头。

    “那继续睡吧!”谢芳华又闭上了眼睛。

    秦铮“嗯”了一声,却是无困意,睁着眼睛看着她。

    过了半响,谢芳华无奈地睁开眼睛,“你怎么不睡?你这样看着我,我没办法睡着。”

    秦铮笑了一下,对她道,“你从来没赏过花灯吧!今日一夜上元节会灯火到天明,错过了今日,明日便没有花灯可赏了。咱们起来,我陪你去看花灯!”

    谢芳华看着他,摇摇头,“你身上有伤,还是莫要乱走了。明年再看。”

    “叫几个人跟着咱们,秦钰被你捅了心口,怕是要养伤几日,就算我身上有伤,也不是不能走动。后半夜的人量该是比前半夜稀少。我们去转一圈就回来。怎样?”秦铮道。

    谢芳华看着他精神,有些动心。

    “走吧!”秦铮坐起身,同时将谢芳华拽起。

    谢芳华只能随着他下了床。

    秦铮走到门口,对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公子!”那小童从隔壁跑了过来,显然时刻等着这间房间随时召唤。

    “去拿一套女人的衣服来。”秦铮对他道。

    “您要出去?”那小童一怔,见秦铮点头,他向外看了一眼,悄声道,“只能去拿楼主的衣服,如今外面的店铺去买耽搁时间。您看成吗?”

    “成!拿小姑姑没穿过的衣服。”秦铮吩咐。

    小童点头,立即跑了下去。

    谢芳华对秦铮挑眉,“你让我换回女人的衣服?”

    秦铮“嗯”了一声,慢悠悠地道,“我想搂着你!”

    谢芳华脸一红,想起今日在花灯台是他搂着他,却被王倾媚给推开了。他心里倒是记得。

    不多时,小童拿了一套崭新的女装走了过来,递给秦铮。

    秦铮伸手接过,递给谢芳华。谢芳华见已经拿来了,只能将身上随从的衣服换了。又对着镜子换了一番容貌,只能算上清秀。

    秦铮从怀中又拿出一个与早先不同的面具,戴在了脸上。谢芳华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秦铮牵着她的手出了房门。

    轻歌一直在暗处守着,此时见二人竟然半夜出了房门,一怔,从暗处现身,喊了一声,“主子,如今夜半了,您二人要去哪里?”

    秦铮仔细地打量了轻歌一眼,忽然眯起眼睛,“你是第六号画舫里那个执花彩的人?”

    轻歌看了一眼谢芳华,见她没反对,他呵呵一笑,“二公子好眼力,轻歌准备参加科考,还望二公子届时暗中帮着走动走动。”话落,他补充道,“毕竟我如今住在英亲王府,虽然是岭南裕谦王举荐的班子,但是如今也算是庇护在英亲王府房檐下。”

    秦铮扬了扬眉,眸底色泽流动,“好说!”

    谢芳华看了秦铮一眼,对轻歌道,“你带着几个人暗中跟着我们吧!也不是去做什么,是随便去街上赏花灯。”

    轻歌了然,原来铮二公子惦记着主子从来没看过花灯吗?他嘻嘻一笑,应了一声。

    秦铮拉着谢芳华出了来福楼。

第六十九章 灯市

    虽然已经夜半,但平阳城的大街上依旧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各种各样的花灯,五彩斑斓。依然很多人游玩在大街上,人流确实比早先少了许多,但也是熙熙攘攘。

    秦铮拉着谢芳华随意地走在大街上。两人虽然都易容换装,但天生骨子里的贵气却不是衣衫和易容能掩饰得住的。更何况二人也没刻意地掩饰。所以,来往的行人路过二人身边,都不由得会多看几眼。

    走到一个翡翠花灯的摊位面前,谢芳华对着一盏花灯多看了两眼。

    “喜欢?”秦铮顺着她目光看了一眼,挑眉问。

    谢芳华笑了笑,“就是看着新奇!竟然还有翡翠的花灯。”

    “这刚刚入街,各种各样的花灯都有。前面多着呢!”秦铮道。

    谢芳华点点头,二人继续向前走。

    走了不远,一个摊子前摆了各式各样的朱钗和簪子,其中有一对并蒂莲的朱钗和簪子摆放在一众簪子中,最是起眼。

    谢芳华看了一眼,没特别理会,向前走去。

    秦铮则伸手拉住她,停住脚步,对她道,“你看到那一对簪子了吗?”

    “看到了!”谢芳华点点头,这一对朱钗和簪子的玉质不是最上乘,但是贵在雕刻精致。不过这样的物事儿,在英亲王府和忠勇侯府见惯更好的物事儿的二人来说,也不算什么。

    “公子,您看上这一对簪钗了?”一个老者十分有眼力劲地将那一对朱钗和簪子递到秦铮面前。

    “秦铮拿在手里,打量了片刻,随意地问,“多少银两?”

    那老者道,“两千两!”

    “这么贵?”秦铮挑眉。

    “公子,您瞧瞧这玉质,再瞧瞧这做工,这可不是一般的簪钗可比的!您眼力好,一眼就看上了。您是识货之人,这样吧!小老儿给你让十两的利,不能再少了。”那老者道。

    秦铮笑了笑,“这簪子玉质不是上乘,做工放在寻常簪钗之间,便是极好了,是因为它们出自天下第一能工巧匠沐怀之手。而比较沐怀昔年所做之物,这一对簪钗不过是他手下做坏的残次品。据说是被随手扔掉了,被他的小厮拿出去变卖了,当时变卖了五百两银子。”

    那老者听罢,睁大眼睛看着秦铮。

    秦铮对着他温和地笑,“我出一千两,已经能让你赚一倍了。你给不给?不给的话,我想也不会再有识货之人出现。否则你这簪子也早就被人买走了。”顿了顿,他随意扫了一眼他摊位上的簪子,“寻常一对簪钗,也不过是十两八两银子而已。你这个,已然是天价了。”

    那老者张大嘴巴,半响没说出话来。

    秦铮等着他答复。

    谢芳华这时才对这对簪钗仔细地注意起来,也对秦铮刮目相看,没想过他连这个也懂得。

    过了好半响,那老者一咬牙,“给你了!”

    秦铮回头瞅了一眼跟在他和谢芳华身后的轻歌,对他吩咐,“付账!”

    轻歌翻了个白眼,从怀中抽出几张银票递给那老者,将簪钗收入了囊中。

    秦铮拉着谢芳华继续向前走去。

    走得远了,谢芳华不太理解地低声问秦铮,“你为何非要买那一对簪钗?英亲王府从来可少不了好的物事儿。既然是残次品,你也要?”

    “秘密!回去告诉你。”秦铮神秘地对她道。

    谢芳华见他卖关子,撇撇嘴,不再问。

    又走了一段路,有两对比翼鸟的花灯甚是玲珑别致,谢芳华看得新奇,不由得停住脚步。

    秦铮也跟着停住了脚步,对那摆摊的一位老婆婆问,“这一对花灯多少银两?”

    “小伙子,我家的花灯不卖。”一位老婆婆对他慈眉善目地摇摇头。

    “不卖?”秦铮看着她。

    那位老婆婆看了二人一眼,点点头,笑呵呵地道,“我的花灯是姻缘灯,成双成对。只有猜到谜题,才能拿走。分文不取!”

    秦铮讶异,忽然笑了,“老婆婆不靠卖灯为生?”

    那位老婆婆摇头,“靠卖灯为生,但是,我有一条规矩。要猜谜题,猜对了,分文不取,猜不对,不但拿不走花灯,还要赠送我文银百两。”

    “好奇怪的规矩!”秦铮失笑。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老婆子虽然做的是编灯的营生,但也是生意有道。”老婆婆道。

    “那好!我就来猜猜老婆婆的灯谜!”秦铮微笑。

    “一个人也猜不得!老婆子说的,这是姻缘灯。要两个人猜。小伙子,你身边这位小姑娘可是你的意中人?若是的话,可以陪着你猜。若不是,你不能猜。”老婆婆看向谢芳华。

    “自然是!”秦铮毫不犹豫地道。

    那老婆婆笑着点头,将秦铮看上的那一对比翼鸟的花灯翻转过来,一只递给秦铮,一只递给谢芳华,让二人各自看灯的地面的谜题。同时说道,“同打一事物。互不相看。心意相通,一起答对了,就算你们过关了。”

    秦铮的那一面写着一个“天上人间”四个字,谢芳华的那一面写着一个“比翼双飞”四个字。

    二人看到谜题,面上齐齐现出沉思。

    轻歌上前一步,凑近二人,也看到了底下的谜题。这题看着不像是谜题,一眼过目,甚是简单,但细思之下,方才觉得包罗万象,谜底实在难以猜测。他对那老婆婆道,“您是不是故意胡乱出灯谜难为人以赚取银两?这明明就不叫谜题。”

    “小伙子!谜底自在这一对花灯中,就算我出的灯谜不叫谜题,但也是我的规矩。老婆婆在这平阳城摆花灯数十年。满平阳城人都知道我的规矩。题不为题才是为题。”老婆婆道。

    轻歌闻言住了口。

    秦铮忽然一笑,偏头问谢芳华,“你猜出来了吗?”

    谢芳华也笑了笑,点点头,“只是不知道对不对?”

    “那我们一起写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秦铮对那老婆婆道,“婆婆,给我们拿笔来。”

    老婆婆点点头,将纸笔各自递给二人。

    二人背转过身子,十分规矩地写了。然后,同时递给了老婆婆。

    老婆婆打开一看,只见两页纸上写着两个一样的字。名曰:青鸾。她看罢,对二人慈眉善目地一笑,“这个谜题老婆子出了十载,今日被你二人给破解了。”话落,摆摆手,“这一对花灯你二人拿去吧!”

    秦铮接过一对花灯,一只自己提在手里,一只递给谢芳华。同时对身后的轻歌道,“给这位婆婆一百两银子作为谢礼。”

    轻歌点点头,拿出一百两的银票递给那老婆婆。

    老婆婆连忙推却,同时恼怒地瞪眼,“这位小伙子是不相信我老婆子是言而有信之人?我说分文不取,就是分文不取。你拿银两,是侮辱我的规矩。”

    “老婆婆误会了!我给您的银两是谢礼。我们大婚之日的赏银。”秦铮拿着花灯牵着谢芳华向前走去。

    那老婆婆一怔。

    “我家公子和小姐成您老的吉言了啊!”轻歌将银两留下,追着二人离开。

    那老婆婆拿起银票,恼怒散去,忽然眯着眼睛呵呵地笑了。谢芳华听到秦铮的话,只觉得手里拿着的花灯烫手。红着脸嗔了他一眼。

    “主子,那灯谜怎么是青鸟啊?”轻歌百思不得其解。

    谢芳华还没答话,秦铮便对她道,“你身边这个护卫也太笨了,不要了吧?改日我给你选一个好的放在你身边。”

    轻歌闻言顿时大怒,“铮二公子,我可没得罪您。”

    “碍眼!”秦铮吐出两个字。

    轻歌一噎,他半夜不能睡觉,陪着二人遛街保护,还被他毫不客气地说碍眼?他心中气得够呛,想着若不是为了主子,他才懒得理出来碍眼。

    谢芳华失笑,对轻歌解释道,“青鸾,是一种鸟,也叫做凤凰。天上地下,比翼双飞,人间有情缘,天上能比翼。说的可不就是它吗?”

    轻歌恍然,“原来如此!”

    秦铮用鼻子哼了一声,似乎在嘲笑轻歌笨,“就你这样,还想科考入朝?朝中那些老不死的一个手腕,就能将你砸拍下。”

    轻歌挺起胸脯,“我自小学攻心谋略,不会您这等儿女情长婉转情思,但是朝中的弯弯绕未必奈何得了我。”顿了顿,他又得意地一笑,“二公子不是已经答应罩着我了吗?说话可不能不算数。”话落,又看了一眼谢芳华,意有所指,“您想娶我家主子,对她的身边人,总也要尽点儿心才是。否则,恐怕不那么好娶。”

    秦铮扬眉,失笑道,“倒是小看你了。”

    轻歌给了他一个那是自然的眼神。

    谢芳华回头警告地看了轻歌一眼,轻歌立即缩了缩脖子。

    “秦铮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谢芳华听出是程铭的声音,偏头看向秦铮,见他脚步不停,仿佛没听见。

    “喂,秦铮兄!”程铭又喊了一声,追了上来。

    “你和听音姑娘竟然偷偷来这里赏花灯,怎么不知会我等这些兄弟一声?”程铭来到近前,伸手去拍秦铮肩膀。

    轻歌顿时挥剑挡住了程铭的手,将他的手用剑销拨开,声音有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意,“这位公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家的公子和小姐可不是你口中的人。”

    程铭一怔,呆呆地看着秦铮和谢芳华的背影,“我认错人了?”

    此时,秦铮慢慢地拉着谢芳华转过头,面色冷木地看着程铭。

    程铭一眼所见是一张陌生的容貌,果真不是秦铮,再看向他身边的女子,自然也不是听音。他顿时有些尴尬,“对不起这位兄台,打扰了。在下果真是认错人了。还望海涵。”

    秦铮点点头,拉着谢芳华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轻歌收了剑销,跟上二人。

    程铭站在原地,看着二人的背影,分外纳闷,背影怎么如此想象,他揉揉额头,难道是今日吃酒吃多了?

    “程铭,你干什么跑得那么快,丢下我们,又喊又叫的?”宋方来到程铭身边,不解地问,“你看到谁了?”

    “认错人了!”程铭有些丧气,“有两个人,背影极其像秦铮兄和听音姑娘。待转过身来,却不是。”

    “据说秦铮兄和忠勇侯府的小姐在法佛寺后山的谢氏盐仓别苑养伤。你怎么能在这里看见?一定是眼花了。这样的日子口,对于他早就不新鲜了。就算忠勇侯府的小姐新鲜,也不过是在京中转转而已。断然不会来这三百里地外的平阳城。”宋方道。

    “也是!”程铭心中的疑惑顿消。

    秦倾、郑译、王芜三人来到近前,闻言也觉得宋方说得有理。一行人遂不再多想,向前走去。

    谢芳华没想到秦铮和她一个背影也能够被程铭认出来,皱了皱眉,这样的话,暗中若是有别的人,是否也会被认出?

    “程铭是与我相处的时间长了,你我未曾刻意遮掩,所以才被他认出了。不过就算被他认出,也没关系。”秦铮不以为然地道。

    谢芳华瞅了他一眼,若是往常他未受伤,武功无恙,自然是没多大关系。但如今他等于是手无缚鸡之力。她想了想道,“咱们回去吧?”

    “用不着这么小心!”秦铮揉揉她的头,笑道,“这才逛了多大一会儿就急着回去?前面好玩的还多着呢。”顿了顿,他道,“尤其是咱们早先出来的时候,我记得有一处泥人的摊子。甚是好玩,我们也去捏两个泥人吧?”

    “捏泥人?”谢芳华不解,“那是什么?”

    秦铮“唔”了一声,“就是……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因他说话时,突然有人吆喝了一声,谢芳华没听清,偏头问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到那里看看你就知道了。”秦铮话音一转,想着若是将寓意说出来,这个女人脸皮子薄,恐怕是不去的。

    谢芳华也升起了好奇之心,点点头。

    秦铮带着她向前走去。

    走了半条街,在一处街道拐角处,有一个泥人的摊子。摊位前有好几对年轻的男女正围着摊位。有的人手里都拿着一个泥人,有的人在等待,有的人在付银两。

    秦铮牵着谢芳华的手来到近前,谢芳华左右看了一眼,惊奇地发现这些人手中的泥人竟然和他们的样貌衣着一样,显然是比照人来捏的。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她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手艺。对于民间的手工玩意儿,她无论是前世还是这辈子,的确都是很少见。

    老板是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丈夫捏男子的泥人,妻子捏女子的泥人。

    “我们也捏一对吧!”秦铮扭头对谢芳华道。

    谢芳华看着秦铮的样貌,摇摇头。他们俩如今都是易容,让老板和老板娘捏出来也是一对陌生人。

    “咱们可以自己捏。”秦铮见她看他的脸,了然了她心中所想,建议道。

    “你会捏?”谢芳华看着秦铮。

    秦铮“唔”了一声,看着那老板和老板娘的手法,看得仔细,“应该可以试试。”

    “还是免了吧!我不会捏。”谢芳华摇摇头。

    “不会可以学!”秦铮见挡在他们二人面前的一对男女拿着泥人离开,让开了地方,他对那老板道,“多少银两一对?”

    “十两!”那老板道。

    “我们自己捏可不可以?”秦铮问。

    那老板一怔,显然从来没遇到这样的客人,不由打量了秦铮一眼,笑着问,“公子,您也会捏泥人?”

    秦铮摇摇头,“不会。”话落,指了指谢芳华,“她是我媳妇儿,我就是想自己捏她,不想假别人手。”

    那老板顿时乐了,“好,您若是自己捏,我算您五两一对。”话落,将两团油泥递给秦铮。

    秦铮自己拿了一团,另一团塞进谢芳华手里,对她道,“我来捏你,你来捏我。”

    谢芳华脸发红,终于明白秦铮非要拉她来这里的意思了。她摇头,“我不要捏。”

    “多好玩,难道你不想亲自动手试试?”秦铮诱惑谢芳华,“反正就我们俩,又没有别人。你捏坏了我也不会笑话你。”

    谢芳华看着手里一团软软的油泥,挣扎了片刻,才道,“好吧!我捏坏了,你不准笑话我。”

    “一定不会笑话!”秦铮笑着点头。

    轻歌在二人身后直翻白眼,他难道不是人吗?还有他安排暗中跟着的不是人吗?

    二人商量好,秦铮便盯着那女老板的手法,谢芳华只能盯着那男老板的手法。二人都是好记忆,过目不忘,所以,看了一两遍,便熟悉了捏泥人的手法。

    过了半响,秦铮对谢芳华问,“看好了吗?可以开始了吗?”

    谢芳华点点头,“差不多吧!”

    秦铮微笑,低头开始认真地捏谢芳华的模样,谢芳华见秦铮分外认真,将她感染得不想认真都不行。

    大约过了两盏茶,秦铮捏好了,看了一眼,勾唇笑开,直接放入了自己的怀里。然后去看身边谢芳华捏的泥人。

    就在他目光看来时,谢芳华也捏好了,看了一眼,直接也放入了怀里。

    秦铮只扫了一眼,没看清,顿时道,“你那么快收起来做什么?”

    谢芳华咳嗽了一声,回头对轻歌道,“付账。咱们回去了!”

    轻歌十分好奇这两个人手下捏的是什么模样,等了半响,一个也没看着。只能上前付账。

    那摊主也好奇,不过见二人神色,想着怕是捏坏了,所以这两位都不好意思拿出来了。毕竟捏泥人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

    轻歌付了账,秦铮见谢芳华想回去了,也不再坚持。

    走得远了,秦铮才对谢芳华摊手,“拿来,我看看。”

    谢芳华脸红,“看什么?”

    “明知故问。”秦铮瞅着她,“你莫不是真捏坏了?所以不敢给我?”

    “嗯,捏坏了!”谢芳华承认得痛快。

    “捏坏我也要看。”秦铮不依不饶地对她摊着手,见谢芳华不打算给,他道,“你难道就不好奇我将你捏成了什么样子?”

    谢芳华自然是好奇的,瞅着秦铮,好半响,才对他探出手,“拿来!”

    “交换着看!”秦铮摊着手不收回。

    谢芳华无奈,只能从怀中拿了出来,放在了秦铮的手里。秦铮同时也拿出了自己捏的,放在了手里,与谢芳华捏的泥人并排地放在了一处。

    轻歌顿时靠近二人,当看到并排待在秦铮手里的泥人顿时睁大了眼睛。

    若不是自己一直站在二人身后,看着二人是现学现卖捏的泥人,还以为根本就是卖来的。更甚至,比那捏泥人的摊主捏得还要好。尤其是泥人的神色,那摊主捏出来的泥人都是木木的,没有神情,而这两个泥人却是不同。

    秦铮捏的谢芳华低眉浅笑,清淡中不失温婉柔美。

    谢芳华捏的秦铮扬唇微笑,轻狂中不失清雅尊贵。

    两个泥人在二人的手里似乎都活了一般。

    轻歌不由得啧啧出声,对二人是一阵赞佩。

    秦铮勾唇,笑意蔓开,唇瓣的弧度越来越大,半响后,他干脆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谢芳华瞪了他一眼,伸手要抓回泥人,去不知道该抓自己,还是该抓秦铮。自己的那个是秦铮捏的,而秦铮的那个是她捏的。

    在她犹豫的空档,秦铮将两个都收入到了自己的怀中,对她道,“我都要了。”

    “不行!”谢芳华立即反驳。

    “你这个女人对我不太精心,若是给你,指不定哪日被你给扔了。不如就我收着。”秦铮话落,见谢芳华不满,对她道。“反正我们日日都在一起,你收着我收着也没什么分别。你若是想看,可以随时找我要着看。”

    谢芳华失语。

    “走吧!我都困了!我们回去继续睡觉。”秦铮打了个哈欠,拉着她,向来福楼走回去。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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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痴情

    秦铮和谢芳华走到一处街道的拐角,忽然身后传来三声细微的破空之声。

    这是只有箭羽才能发出的声音。

    谢芳华面色一寒,拉着秦铮瞬间倒退了三丈,转到了背街,轻歌也发现了有人放冷箭,且正对着秦铮而来,立即抽出腰间的宝剑回身,两只箭羽打在了他的剑上,发出“铛铛”两声清响,另一只箭羽擦着谢芳华的肩头而过,钉入一处墙壁上。

    谢芳华站稳身子,冷声对轻歌吩咐,“西北角那一处院落房顶,去抓住那个人!”

    “是!”轻歌立即应声,向那一处飞身而去。

    谢芳华伸手拔出钉在墙上的箭羽,只见箭头是黑色的,显然是碎了剧毒。她薄唇抿起,看向秦铮,“你说谁会识出了你,背后下狠手?”

    “不是秦钰!”秦铮看着那有毒的箭羽道。

    谢芳华也知道自然不是秦钰,她匕首捅秦钰那一刀不深但也不浅,他恐怕要养个七八日才能有动作。不会各退一步罢手后再来施以别的招数。况且他和秦铮都中了同心咒。他不会拿带有剧毒的箭羽来要秦铮的性命。

    明摆着,这三支箭羽都是对着秦铮而来,只要她躲慢一点,秦铮就会被射中。

    “你的肩膀有没有伤到?”秦铮扳过谢芳华的肩看。

    谢芳华偏头瞅了一眼,只见肩膀处被箭尾擦了一下,衣服破了,但没伤到皮肤,她摇摇头,“没有!”

    秦铮松了一口气,刚要说话,忽然从对面的院落里冲出七八个人,人人黑巾蒙面,手里拿着大刀,对着二人砍来。

    秦铮眯了眯眼睛。

    谢芳华手腕的天之锦甩出,将当头一人打得后退了一步。

    这时,轻歌暗中安排的人齐齐现身,大约有十多个人,从外围将这七八个人团团地围住,手中的宝剑凌厉且迅速地刺向这些人。

    瞬间将秦铮和谢芳华从墙壁的死角解救了出来。

    谢芳华并没有拉着秦铮立即离开,而且站在一旁看着这些人打在一处。

    这一波黑衣人招式狠辣,出手敏捷,用的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杀招。显然只有死士才会如此。但其中一个领头人明显不是如此出手的杀招,他出招的同时,眼睛却四下地看着,似乎已经知道如今恐怕杀不了秦铮和谢芳华二人,想要借机离开。

    果然,过了片刻,他趁着一处落空了一个空门,他虚晃一招,丢下带来的那几个人就要趁机离开。

    谢芳华早就看出了他有逃脱的心,冷笑一声,从头上拔下一根发钗,对着他的腿扔去。

    发叉准确无误地刺破了那人的小腿,他要离开的脚步顿时停住,承受不住刺痛,“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谢芳华上前一步,将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同时扯掉了他的面巾。

    那人有一张清秀的面孔,大约二十三四岁。

    秦铮看着那人面巾落下,露出一张脸,忽然笑了一声,寒凉刺骨,“杀手门今日竟然来杀我,何时不怕死了?”

    谢芳华偏头看了秦铮一眼,这个人是杀手门的人吗?据说杀手门是江湖组织。自从秦铮灭了青衣楼,杀手门等江湖组织再也不敢招惹秦铮。今日怎么会出手来杀秦铮?

    那人身子一颤,脸色灰败地道,“杀手门接了个任务,不来杀您死路一条,来杀您,也许还能有条活路!”

    秦铮“哦?”了一声,冷笑道,“天下何时有了胆子大的不怕死的敢来要我命的人了?”

    那人忍着痛不说话。

    “限你半盏茶时间交代清楚,否则别说是杀了你,就是杀手门满门三百条人命,爷要照样灭了。”秦铮冷冷地道。

    那人咬了咬牙,痛苦颓败地道,“杀手门三百一十二人,包括在下,全部中了一种无名毒。那雇主说若是不取了您的性命,杀手门的所有人会在明日辰时毒发身亡。”

    秦铮扬眉,“杀手门怎么会中了无名毒?什么时间中的毒?”

    “昨日申时二刻。”杀手门那人道,“毒是下在做饭的水里的,那毒无色无味,银针也试不出来。您知道,我们江湖组织,据点甚是隐秘,常年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所以,饭食和饮水即便在自己的地方,也甚是小心。每顿饭前都是要试毒的。”

    “何人何时雇了杀手门要杀我?”秦铮问。

    “昨日申时二刻,所有人中毒后,有一名黑衣人出现在了杀手门的前楼,知道杀手门不接您的任务,所以,给杀手门集体下了毒,以此来逼迫杀手门。门主无论如何也不同意,那人当即杀了门主。之后又问夫人可同意,夫人见那人杀了门主,无论如何也不同意接这个任务。那人便又杀了夫人。只有那人又问少门主。少门主见父母都被那人杀了,更是不同意。那人就要杀少门主。在下知道那人既然布下这么大的局,连门主和夫人都杀了,不达目的,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定然也会杀了小姐。然后杀手门也就废了。于是,我就答应了那人的任务。”这人原原本本将经过说了,回头瞅了一眼他带来的那死士只剩下三两个,他分外解恨地道,“这些人都是那人派给我的死士意图协助我杀了您。”

    “杀手门的少门主可是个女子?”谢芳华听罢后,忽然问。

    那人一怔,立即点了点头。

    谢芳华忽然一笑,“原来是你痴情你们少门主,怕她也遭了那黑衣人的杀手,跟你们门主和夫人一样的下场,所以,你就答应了下来。并没有打算要成功刺杀,而是想借秦铮的手,揪出那雇主,救下杀手门,摆脱那黑衣人的钳制?”

    那人顿时惊异地看着谢芳华,见她面上虽然笑着,但一双眸子却如刀剑一般直戮人心,他垂下头,诚实地道,“门主和夫人知道,就算杀手门答应了这一笔买卖,出手来杀铮二公子。即便杀成功了,那么,英亲王府追查下来,杀手门也是满门被诛杀的罪。所以才誓死不同意。而我确实爱慕小姐。不想她也遭此毒手,所以就假意答应了下来。想着遇到铮二公子后,铮二公子想要追查出杀他的人,我卖一个空隙,被活捉的话,我便能有机会道出原委。”

    “你这样做就以为我会饶你不死?去管杀手门的事儿?去救杀手门的人?”秦铮冷叱一声,“不自量力!”

    那人面色一灰,似乎有些怕秦铮,但还是咬牙抬起头来,看着秦铮道,“铮二公子难道就不想知道是何人要杀您吗?若是您今日保下了杀手门,杀手门以后定然甘愿为您效犬马之劳。在下定然结草衔环,为您死而后已。”

    “杀手门轻易地便被人下了黑手,这等废物的门派,我不要也罢!”秦铮道。

    “杀手门里进了内奸,否则不会出现这等情况,江湖组织,除却当年的青衣楼外,杀手门如今敢认第一。所以那人才千方百计找上杀手门。只要铮二公子能救下杀手门,杀手门甘心为您所用。”那人道。

    “你的筹码并不高,甚至可以说没有。如今杀手门我不救,便是一局死棋。天下要杀我秦铮的不少,敢杀我秦铮的人却寥寥无几。是谁要杀我,下这么大的手笔来杀我。知道不知道也没什么分别。”秦铮漫不经心地道,“你既然有此等心计,到也不是不可用。但想他日做我手中的利剑却是不够格。只你甘愿你为救你少门主一命,痴情至此这一条,我便是不会收。”话落,他勾唇一笑,“除非,你能杀了你少门主。我就救你杀手门。让你当上门主,如何?”

    那人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本来抱有十成的把握能说动秦铮,却没想到,转眼间便被他出了个大难题,他连一成把握都没有了。心一瞬间灰到了谷底,一双眼睛蒙上了一层绝望。

    谢芳华看着这个人,忽然想起秦铮说的那句“人生百年,浮沉一世,能抓住一样就不错了。”的话。

    这个人若是能救下杀手门满门,保下那少门主,自此杀手门依附秦铮,他为杀手门找了如此大的一面屏障,如此能耐,一旦杀手门脱离危险,他便会受到杀手门上下的敬服。而那少门主若是也有心于他的话,那么,他即便不会成为门主,也会成为门主的夫婿。

    如今秦铮让他杀了少门主,给他杀手门的门主之位,是让他做个抉择。

    若是他真是爱女子,那么,怎么忍心杀她?若是她不爱美人,那么今日他这一番话便是其中又有隐情,或者,他有如此心计,就是那杀手门的内奸也说不定。

    秦铮静静地等着这人的答复。

    另一边,轻歌带着的人已经将这人带来的四八个人都斩杀。毕竟是死士,他们见谢芳华和秦铮已经在审问留下的这一个活口后,便再未留活口。

    不过是一盏茶时间,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了七八具黑衣人的尸体。

    过了片刻,那人忽然脖子一横,对秦铮道,“铮二公子,我不能答应您,您杀了我吧!我虽然颇有心计,也想过做杀手门的第一把交椅。但是不是拿我喜欢的人的命去换。若是杀了她的话,便背离了我这一番计较的初衷,我即便投靠您,保下了杀手门,以后每当想起,都会日夜难安,终身内疚。”

    “杀手也有情?”秦铮扬眉。

    “杀手也是人!”那人闭上了眼睛。

    秦铮忽然笑了一声,“你如何让我相信你,你不是杀手门那个内奸?不是什么人都能让雇主信服,派给你几个死士一起来杀我的。”

    “那内奸已经被我杀了。当时我顶着药力,杀了他。那人见我可用,想要借此收服杀手门。我便将计就计。”那人从怀中拿出一枚物事儿,递给秦铮,“我吃了那人喂给我的控心毒,以后每月月圆之时若是没有解药,会毒发身亡。这是他给我的信物!以此为证。”

    秦铮伸手接过那枚物事儿,是一枚刻着一片花叶的印章。他眯着眼睛看着手中的印章,这枚印章极小,页面不过拇指般大,花页却是从印章的头部链接到印章的尾部。

    谢芳华比划着这枚花叶,脑中却想象着什么花的花叶是这般。

    秦铮将印章收起,对地上的人道,“你起来吧!”

    那人看着秦铮,“我是不会杀了少门主的。”

    “杀手门的第一杀手飞雁原来是个痴情的种子。”秦铮笑了一声,无所谓地道,“不杀就不杀。一个女人而已。”

    谢芳华闻言看着地上的人,原来他就是杀手飞雁。虽然对于江湖的各个组织,她不甚了解,但是关于飞雁这个名字,她还是知晓的。据说他少年成名,经他手的买卖,从无失手。

    在她的想象力,飞雁应该是那种冷血无情的杀手,不该是这般颇有些心计还喜欢一个女子。果然是传言不可信,人要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飞雁一怔,看着秦铮,“那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杀手门爷接了。你要保证,杀手门以后别再出现这种愚蠢的事情。”秦铮懒洋洋地道,“被人收买内奸投毒,杀手门也实在废物的可以。”

    “是!”飞雁一喜,挣扎着站起身,随即又恐防秦铮不记得他早先说的话,重复提醒他道,“明日辰时,是杀手门满门毒发之时。铮二公子,您可能短短时间揪出那幕后之人拿到解药?”

    他心中清楚,若是拿不到解药,他杀手门便完了。

    “你不是说你身上也中了毒?既然那人喂了你控心毒,可解了那无名毒?”秦铮问。

    飞雁摇摇头,“他只给我了一颗药,能暂且压制住无名毒。只让我有武功能替他卖力而已。若是明日辰时还没有解药。我也一样会与杀手门的人一起死。”

    秦铮点点头,对谢芳华道,“这回就看你的医术了!”

    谢芳华想着秦铮应该是知道了那枚印章的主人,否则也不会如今接下了杀手门。在秦铮的眼里,一个杀手门实在不够看,毕竟他手里攥着好几股势力,拿出去,十个杀手门也不及。

    但是他收下杀手门,必有他的道理。

    谢芳华点点头,对那人道,“将你的手拿出来,我给你号脉。”

    飞雁似乎没料到谢芳华懂医术,看了她一眼,慢慢地伸出了手。同时在猜测她的身份。能站在铮二公子身边,与他言语十分亲近,结合如今京中的传言,他猜测,无非就是忠勇侯府的小姐和他身边的贴身婢女听音姑娘了。

    秦铮忽然将一块娟帕盖在了飞雁的手上。

    谢芳华瞪了秦铮一眼,秦铮理所当然地对她扬眉,她只能隔着娟帕给飞雁把脉。

    飞雁脸色变了变,杀手门虽然不接秦铮的买卖,但是关于秦铮的消息,还是一字不落滴接收了。据说孙太医给听音姑娘把脉时,每次都是隔着帕子的。他由此肯定了她是听音。

    谢芳华仔细探查飞雁的脉,确实如他所说,他体内中了控心毒。这种毒是控制人心神的。多用于主子豢养隐卫死士,以便操控。这种毒虽然普遍,但是毒药却可以根据下毒的人分配添加药物,不能轻易破解。若是有人配药,错了一味,那中控心毒的人也是必死无疑。

    他体内除了控心毒外,还有一种毒,这种毒确实被一种解毒丸压制下了。

    这种毒虽然罕见,但对于谢芳华来说,倒是不难解。

    片刻后,她放下手,对秦铮道,“控心毒一时半会儿配不出解药,短时间不易解。我只能有办法控制控心毒,不让他每月的月圆之夜毒发。”顿了顿,他见飞雁紧张地盯着她,又道,“关于他说的无名毒,他身体确实有,被解毒丸压制了。这种毒叫做六时伤。顾名思义,也就是中毒之时到毒发之时,紧紧六个时辰而已。”

    飞雁面色一变,“怎么是六个时辰?杀手门的所有人是申时二刻中的毒,若是六个时辰后毒发,那岂不是寅时二刻就会毒发?根本到不了那个人所说的辰时?”

    “是!”谢芳华点点头,“到不了。”

    “你……你确定?”飞雁看着谢芳华,面色发白,浑身发颤。

    “我自然是确定的。”谢芳华看了一眼天色,肯定地道,“如今是子时二刻,距离毒发还有两个时辰。”

    “也就是说,那人根本就没想要杀手门的人都活着?”飞雁问。

    谢芳华看着他,见他受的打击不小,想着幕后那人的确是狠毒,杀手门就算是杀手的窝穴,但也是人。向来应该也有老有少。他有心计想着将计就计依附秦铮来控制那雇主,救下杀手门。可是那雇主却也将计就计,根本就没想要他和杀手门存活。今日,若是他不寻求秦铮求一线生机,那么,杀手门无论杀不杀秦铮,杀不杀得了秦铮,都会满门遭到毒手。

    “你既然能查出我中的毒,是不是能配出解药,能够救杀手门?”飞雁上前,伸手去抓谢芳华的手腕。将她当做了一线生机。

    “你的手不想被剁掉,就别伸出来碰她。”秦铮凉凉地出声。

    飞雁手顿时僵住,看向秦铮,见他一脸温凉,他后退了一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铮二公子救救杀手门。”“两个时辰,你可能弄出解药?”秦铮偏头问谢芳华。

    谢芳华看着地上跪着的飞雁道,“若是能有足够的药,不缺少任何一味药,我便能配出来。”顿了顿,他见飞雁目光晶亮地盯着她,她不忍打击他,但还是如实说道,“既然那人背后下了这么大的筹谋,恐怕平阳城内今日会有一味药缺货买不到。”

    飞雁面色一灰。

    “关于药倒是没问题,小姑姑的药铺里什么药都有。就算别处卖尽了,她那也会有所留着。这是她的药铺的规矩。天下所有药,概不卖空。”秦铮道。

    飞雁一喜。

    这时,轻歌提着一具尸体回到了原地,他将尸体往地上一放,看着地上横七竖八倒地的黑衣人尸体和浓郁的血腥味,立即问谢芳华,“主子,您没事儿吧?”

    谢芳华摇摇头,“没事儿!”看向地上他扔的那具尸首,问道,“死了?”

    轻歌点点头,“死了!”话落,解释道,“属下本来想抓活的,但是这人见我去了对我下了杀手。情急之下,我也只能不留活口了。”

    谢芳华点点头,“你没事儿就好。”话落,问道,“你可检查了?这个人是什么人?”

    轻歌从怀中拿出一块木牌,递给谢芳华,“主子,属下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个?”

    谢芳华接过木牌,只见上面刻了一个“谢”字,她眼睛眯起一道冷光,这个令牌的木质是天圆木。周边刻了谢氏专属的纹花。若说天圆木虽然稀缺,但是只要有心,旁人也能得到。但是这谢氏专属的纹花却不是什么人都会刻上的。也就是说,这块令牌是真正的谢氏的令牌了。如今谢氏长房被围困了。那么这个谢又是哪一房的?她冷笑了一声,没说话。

    “咦?这个人是谁?”轻歌此时看到了飞雁,对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出声询问。

    “他是杀手门的飞雁。”谢芳华话落,见轻歌不太相信地将飞雁是上下打量了一遍,显然也觉得杀手门的第一杀手与传言不符。她不欲多说,转过头对秦铮道,“你要救杀手门的话,必须立即去药房,让我配药。”

    飞雁祈求地看着秦铮,“铮二公子……”

    “药房就在不远处,我们这就去。”秦铮对轻歌摆摆手,“将这里收拾了。”话落,伸手拉着谢芳华离开了此处。

    飞雁立即跟在了秦铮和谢芳华身后。

第七十一章 中毒

    二人刚走出背街一角,便迎面碰到了程铭、宋方、秦倾等五人。

    那五人是闻到打斗声和血腥味赶来的。

    程铭当看到秦铮和谢芳华一怔,“怎么是你们?”

    秦铮看了程铭一眼,没说话,绕过他离开。

    “喂,你们竟然在这里公然杀人?”秦倾看到了胡同内轻歌正吩咐人搬尸体,大喝了一声,“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

    谢芳华想着这八皇子秦倾毕竟是年少,还不只江湖险恶,每天这样的事情不知道会发生多少,只要是打斗的双方不经官。那么当地的官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光天化日之下?这些人拦截刺杀我们,你若是要王法,那么去找他们要去?”秦铮变了陌生至极的音,冷笑一声,拉着谢芳华绕过五人。

    秦倾一噎,随即不服气地道,“这位兄台,就算是这些人刺杀你们,如今出现在平阳城的地界,你们因何缘由杀人。也是要报备官府。”

    “我偏偏不报备官府,你能奈我何?”秦铮头也不回地道。

    “我……我拦下你!”秦倾立即道。

    “不自量力!”秦铮冷叱一声。

    “你说谁不自量力呢?来人!”秦倾被惹火了,对着身后挥手。

    有几名护卫立即现身。

    “给我拦住他们!”秦倾一挥手。

    秦铮皱了皱眉,谢芳华也皱了皱眉,那几个人转眼便将二人的去路给拦住了。同时,跟在二人身后几步远的飞雁也给包围在了一起。

    秦铮慢慢地转回头,看着秦倾,“你当真要拦我?”

    “跟我去见官!”秦倾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当街杀戮,且死了七八个人,他身为皇子,直觉这事儿必须要管。

    “八皇子若是死在平阳城,不知道当今皇上会不会屠了整个平阳城!”秦铮慢慢地道,“不过在我看来,皇上最看重的人是四皇子。八皇子死了,也无非是惹得皇上恸哭一番而已。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不适合皇子王孙。八皇子还是莫要搀和江湖纷争。”

    秦倾见被人一下子道出了他的身份,面色顿时大变,“你……你是说?你竟然知道我?”

    “将你的人撤回去,今日的事情最好少管。否则,你的命若是想丢在这里,在下也不会不客气。”秦铮冷冷警告。

    “你威胁我?”秦倾竖起眉头。

    “你可以不受我威胁。”秦铮冷冽地道。

    秦倾拿不准秦铮,但见他杀气明显,心底发寒,一时间没了主张。

    “秦倾,既然是江湖纷争,我看算了。江湖上的纷争,向来是打打杀杀,朝廷概来不管。我们今日玩耍的高兴。理会这些做什么么!”程铭拍拍秦铮的肩膀,“放他们走吧!”

    宋方闻言也附和,“是啊,你胡乱揽什么事情?我们回下榻之处休息一下,明日清早还要赶路回京呢。”

    郑译和王芜对看一眼,也齐齐点点头,开口劝说秦倾。

    秦倾想起是偷偷溜出京城的,而面前这两个人看起来的确不好惹,若是动起手来。除了几个人身边各自带着的护卫外,他们五个人没有一个是武功好手。没准真会吃亏。他哼了一声,“便宜你了,别叫我下次再看到你杀人?”话落,他挥手撤回了护卫。

    秦铮一言不发地带着谢芳华离开。

    飞雁看了秦倾一眼,一个是八皇子,一个是英亲王府的二公子,据他所知,秦倾虽然和秦铮没有和亲哥哥秦钰亲近,关系倒也不差。今日不太明白,秦铮为何如此冷血地对秦倾。不过他也不需要明白,现在只求赶紧赶回杀手门救那一门的人。

    “这二人就是你早先认错的人?”宋方看着那二人离开的背影,对程铭问。

    程铭点点头。

    宋方拍拍他肩膀,“那你真是认错了。那个男子根本就没武功,呼吸浊重,那女子武功却是不错。而两人身后跟着的那人一身杀气。的确是江湖人无疑了。”

    “江湖中人生活在太平盛世下,丝毫不知道感恩戴德,日日只知道打打杀杀。可恨!”秦倾忿忿地骂了一句。

    “秦倾,你今日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不像是往日的你,如此烦躁?”程铭不解地看向秦倾,“这等事情司空见惯,京城虽然鲜少出现,但你也不是不知道这里面的规矩。”

    秦倾不言语。

    郑译看了一眼秦倾,对程铭低声道,“他刚刚看到柳妃身边的人了。你想想,柳妃什么的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一定是等着拦截刺杀四皇子的。他是担心四皇子。所以,才烦躁。”

    程铭恍然,笑了一声,对秦倾道,“我看你根本不必担心秦钰,他精明得很,能从漠北转了一圈回来,柳妃和沈妃之流奈何不了他。不但奈何不了他,恐怕还会成为他的下酒菜。您担心得多余。”

    秦倾垂下头,丧气地道,“我也知道多余。”话落,摆摆手,“走了。回去睡觉。”

    一行人再不理会,向来福楼走去。

    轻歌很快就命人收拾完了刚刚的打斗之地,然后立即去追秦铮和谢芳华。

    谢芳华自然明白秦铮是故意这般对待秦倾,也好解除程铭对他身份猜疑的疑惑。如今这样一来,将自己归结为江湖人,程铭自然也就打消疑虑了。

    不多时,来到一处偌大的药铺门前。

    药铺因今夜特殊,所以,至今未曾关门。

    秦铮进了药铺,径自向内堂走去,那掌柜的立即出来拦阻,当看到秦铮手里的令牌,立即恭谨地请人进去。

    “公子,您怎么来了这里?要抓药?”那掌柜的恭敬小心地问秦铮。

    秦铮点点头,对谢芳华道,“你要什么药材,只管报给他。”

    谢芳华说了十几位草药的药名。

    那掌柜的待她说完,好记忆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对秦铮道,“回公子,除了一味白莲草,其余的草药都有。”

    秦铮“嗯?”了一声,“怎么没有白莲草?”

    “今日申时,据说有人将这满城的白莲草都买走了。到了咱们这,我高价卖了一部分,剩余那部分,本来是想偷偷在库房里放着的,但是小姐派人来取走了。说怕是要出大事儿,放在这里不安全。”那掌柜的道。

    “这么说,我若是想要白莲草,只能去找小姑姑要了?”秦铮问。

    “是的。”那掌柜的道。

    “看来还得回来福楼一趟!”秦铮对谢芳华道。

    谢芳华想着既然这人管王倾媚叫小姐,那么就是泰安王氏的店铺了。她点点头。

    “那就先将那十几位草药现在给我抓了。”秦铮吩咐掌柜的。

    那掌柜的连忙颔首,吩咐几个小伙计去分别抓药。

    这家店铺的人甚是有效率,不足一盏茶的功夫,便已经将全部的草药抓完。按照谢芳华要求的分量,足足有两个大包裹。

    轻歌和飞雁各自抗了一个包裹。

    谢芳华和秦铮离开了药铺,向来福楼走去。

    这里距离来福楼不远,再未发生别的事情,一行人顺利地回到了来福楼。

    从来福门后门进入后,那小童看着三人离开又多了一个人,不由多看了飞雁两眼。

    “小姑姑呢?”秦铮进了门之后对着那小童问。

    “早就睡下了!”那小童道。

    “去将她给我喊醒了!”秦铮吩咐小童。

    那小童一呆,悄声道,“公子,您是有事儿要找楼主吗?楼主有个规矩,一旦她和玉公子歇下,就不准我们去打扰。哪怕出了天大的事儿。否则就拧掉我们的脑袋。”

    秦铮哼了一声,“你尽管去把她给我喊起来。就说我让喊的,让她立刻起来。我倒看看她拧不拧掉我的脑袋。”

    小童脖子一缩,见秦铮是的确有事儿,又想着公子不常来,挣扎了一下,连忙去了。

    秦铮和谢芳华回到了天字一号房等着。

    不多时,那小童回来,对秦铮道,“楼主说这就起。”

    秦铮点点头。

    一盏茶后,王倾媚臭着一张脸来到了房间,站在门口,倚着门框阴阴地看着秦铮,“你最好是很重要的事情找我,否则,你就算是我小侄子,也不能打扰我和我丈夫欢好的时间。”

    谢芳华抽了抽嘴角。

    秦铮瞅了他一眼,不理会她没好气,慢悠悠地道,“白莲草是不是被你拿回来了?都给我!”

    王倾媚看着他,“就为这个事儿?”

    “你当还为哪个事儿?”秦铮看着她,凉凉地道,“有人借用杀手门刺杀我,我来了你的地盘,你这个当小姑姑的倒好,却是对我不闻不问不加保护。任由别人杀我。我如今是托了我媳妇儿的福才好模好样地坐在这里来找你要白莲草。若是我出了事儿,你当你和你的丈夫还能继续欢好?”

    王倾媚咳嗽了一声,臭着脸顿时笑了,“我哪里知道你们偷偷跑出去惹了人借由杀手门来杀人?也怪不得我!”话落,见秦铮脸一沉,立即道,“我这就给你去拿!”话落,一阵风地走了。

    谢芳华想着王倾媚既然能知道这城中有人将白莲草都买了,那么岂能不追查何人所买所为何事儿?

    不多时,王倾媚拿着一包裹草药走了回来,将草药往秦铮面前的桌子上一放,“给你,这些都在这里了。够了吧!”

    秦铮点点头。

    王倾媚打了个哈欠,“既然够了,我就再去睡了啊。”话落,向外走去。

    “等等!”秦铮拦下她,对她道,“你明明知道有人要对我不利,偏偏我来了没将白莲草的事情知会与我。为了将功补过。你就辛苦一趟,跟着飞雁去一趟杀手门救人吧!”

    王倾媚顿时回转身,瞪大眼睛,“你让我一个女人半夜跟着一个杀手去杀手门?”话落,她瞪眼,“秦铮,我可是你小姑姑!”

    “你不想一个人去,可以拉上你的丈夫一起去。”秦铮慢声道。

    “不去!”王倾媚立即反驳。

    秦铮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在她面前晃了晃,“小姑姑,我看你在这里的日子过得太悠闲了。要不要我给你换个地方?否则你越来越不拿我当回事儿了。”

    “你个臭小子!”王倾媚磨牙,半响后,看着令牌败下阵来,板着脸道,“你让我去杀手门如何救人?”

    “这是飞雁,杀手门的第一杀手。你在平阳城这么久,你识得吧?跟着他去就是了。”秦铮话落,伸手一指桌子上的药材,“杀手门的所有人都中了六时伤,这些药是解六时伤的解药。”顿了顿,又道,“如今是丑时一刻了。寅时二刻毒发。你们必须赶在这之前到杀手门熬出药来救了满门的人。时间有限,所以,现在就出发吧!”

    王倾媚皱眉看了飞雁一眼。

    “在下还请媚楼主施以援手。”飞雁立即对王倾媚一礼。

    “看来是为你那位心仪的小情人了?真是杀手也多情。”王倾媚摆摆手,“等一会儿,我去喊玉启言起床。”

    飞雁直起身字,点点头。

    王倾媚离开不大一会儿,便拉着玉启言走了回来,玉启言的脸色比王倾媚早先出来时的脸色还臭。明显是被打扰了好事儿的不爽。

    秦铮也懒得看那二人,对飞雁摆摆手,“你带着他们去杀手门吧!”

    “是!”飞雁连忙扛上包裹,迫不及待地向外走去。

    王倾媚和玉启言跟着他下了楼。

    不多时,来福楼外传来一阵走远的马蹄声。

    轻歌本来以为秦铮和谢芳华会亲自跑一趟杀手门,不过想想有现成的人可用,反而不用而劳驾自己不是秦铮的风格。既然二人不去,他也就闲了下来。

    “你去休息吧!”谢芳华对轻歌摆摆手。

    “主子,用不用去查一下今日借由杀手门刺杀您和铮二公子的人?”轻歌想着那块令牌既然是谢氏隐卫的令牌,那么就不只单单是杀秦铮这么简单了。身为忠勇侯府的小姐,谢氏这个姓氏,一直是谢芳华要做的事情。

    谢芳华摇摇头,对他摆摆手,“不用!”

    轻歌知道谢芳华另有打算,便不再多言,退了下去。

    “换了易容和衣服,咱们继续睡吧!”秦铮拖了外衣,拉着谢芳华上床。

    谢芳华点点头,洗了脸,也脱了外衣,随着他躺在了他身边。

    秦铮本来就不宜走动,如今折腾一番,又受不住了,不多时,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谢芳华却无睡意,将法佛寺失火,有人借由谢氏长房的手来害她,而今日,有人放冷箭。虽然对着的是秦铮,但是却抓到了一块谢氏隐卫的令牌。她直觉这两次的事情有某种联系,也许就是一个人的手法。

    自从言宸去北齐看姑姑,谢氏内部整顿的事情她就交给谢云继了。

    如今短短数日,自然是没办法肃清整个谢氏。看来待回京之后,要加速对谢氏的整顿了。

    她正想着,忽然感觉床边传来沙沙声响,凭着她耳目敏感,直觉是某种毒虫。面色一变,忽然抓着秦铮的胳膊带着他跃下了床。转眼间便到了房门外。

    借由月光,这才看到有两只大毒蝎子正爬在秦铮和她躺着的地方。

    她抽出发钗,一折两段,对着那两只毒蝎子的头部打了去。转眼间,那两只毒蝎子便死在了床上。

    秦铮此时也早就惊醒,皱眉睁开眼睛,也看到了两只大毒蝎子,他脸一沉,“这可真是连一块清静的地方都没有了。连来福楼也不安全了。”

    谢芳华看了他一眼,走到桌案前,拿出火石,点燃了灯盏。

    灯火明亮下,那两只大毒蝎子有巴掌大小,头部紫红,显然身有剧毒。且,这样的毒蝎子,是被人养着的无疑。

    真是杀招之后还有杀招,这个才是最大的杀招。被这样的毒蝎子咬中,不死也去半条命。

    “王倾媚只知道日日和男人享乐,我看她真该滚回去泰安王氏了。”秦铮咬牙道,“来福楼是她的地盘,竟然还有这等下作的东西。实在可气。”

    谢芳华见他连小姑姑也不叫了。知道他心中郁郁。若不是她心里有事儿睡不着,断然躲不过这样的毒蝎子。

    她刚要说话,只听隔壁拐角的房间忽然传来“啊”地一声大叫。

    她一怔。这声音是秦倾的声音,十分痛苦惨烈。

    秦铮眸光一缩。

    二人凝神静听下,只听程铭的声音传来,“秦倾,你怎么了?”

    “有……有毒蝎子!”秦倾似乎忍着痛道。

    “咬到你了?”程铭声音似乎变了。

    “嗯,咬到了!”秦倾声音有些低。

    “这可怎么办?”程铭声音急了,“快,快叫大夫!这里怎么会有毒蝎子?”

    “我去叫大夫!”宋方的声音传来。

    谢芳华想着秦倾的那间房间竟然也进去了毒蝎子,她看着被她杀死的两只毒蝎子,想着这种剧毒的毒蝎子,一般大夫怕是解不了毒。而且毒顺着血液走动得奇快。不消两盏茶就会到心脉。只要毒到心脉,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了。大夫来不了那么快。她看向秦铮,“救他吗?”

    “你能救?”秦倾板着脸道。

    谢芳华点头,“能!”话落,补充道,“不能耽搁,必须立刻马上救!”

    秦铮看了她一眼,有些后悔刚刚让她换了易容,他眸光扫了一圈,这屋中也寻不到一块面纱。他知道这个毒蝎子的毒厉害,此时也顾不得了。毕竟秦倾的命打紧,他一咬牙,拉着她出了房门。

    谢芳华想着虽然他不喜皇室中人,但是秦倾并不是恶人,人命关天,她该救还是要救。

    哪怕因此暴露了自己!不过反正秦钰已经知道她的底细了,再多一个秦倾或者再多几个人,也没什么关系。

    二人转眼间便来到了那间房门口。正巧碰到连衣服也没穿戴整齐便往外急急忙忙跑的宋方。

    这时,秦铮也是没戴面具的。

    宋方出了房门后,迎面碰到秦铮,顿时睁大眼睛,“秦铮兄?”

    “是我!”秦铮点头。

    “你……你怎么在这里?”宋方不敢置信,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出门遇到了秦铮。尤其他身边的女子倾城绝色,细看之下,正是忠勇侯府的小姐谢芳华。他一时呆在了原地。

    “别管我们为何在这里。我刚刚在隔壁房间听闻秦倾被毒蝎子咬了?”秦铮问。

    “是,秦倾被毒蝎子咬了,我正要去喊大夫。”宋方这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

    “不用去喊了,有人能救他。等你喊来大夫,他早毒发身亡了。”秦铮话落,拉着谢芳华抬步走进了房门。

    只见秦倾抱着胳膊躺在床上,疼得打滚,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地上一只大毒蝎子被他似乎拿匕首还是什么东西砍成了两半。

    程铭、郑译、王芜三人守在他旁边,人人面色惨白焦急,似乎对此束手无策。

    那三人听到了门口的说话声,都齐齐白着脸转过头来,当看到秦铮和谢芳华,也是惊异和不敢置信。

    程铭伸手指着秦铮和谢芳华,“你……你们……”

    “别废话!让开床前!被这种毒蝎子咬伤,必须两盏茶之内控制毒素,否则,秦倾的小命就完了。”秦铮对三人挥挥手。

    三人吓得身子一软。秦倾是跟着他们出来的,若是他出了事儿,死在这里。那么他们也脱不开干系。闻言齐齐让开了床前。

    谢芳华来到床前,看了一眼秦倾,从怀中拿出一颗药丸,放到他嘴边,“吃下。”

    秦倾疼得额头的冷汗如雨点般往下落,看到秦铮,喊了一声,“秦铮哥哥……”

    “别废话,赶紧吃下去!”秦铮轻叱了一声。

    秦倾点点头,张口含下谢芳华递来的药丸。

    谢芳华见秦倾吃下,回头对秦铮道,“都出去。我救人时,不喜欢多余的人在这里。”

    秦铮对身后几人摆摆手,“你们先出去等着。”

    程铭等四人对看一眼,见谢芳华脸色面无表情,人命关天,这几个公子哥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也不敢在这里碍眼。虽然心中都疑惑这人到底是不是忠勇侯府的小姐,既然是忠勇侯府的小姐,她怎么会医术?但也聪明地知道不是时候问,立即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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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救人

    谢芳华见那四个人都走出去了,扭头对秦铮道,“你也出去!”

    “我就在这里陪着你。”秦铮摇头。

    谢芳华皱眉,“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反而给我添乱。不如出去!”

    秦铮看着她,“你虽然谨守着自己的原则不想过深地参与了解我,但你不能阻止我用我的方式来深入了解你。你放心,无论你用什么方法救他,我都不反对,只在这里待着看着,不给你添乱。”

    谢芳华闻言沉默了一下,便不再赶他。

    秦倾吃了一颗谢芳华给的药,觉得疼痛减轻了些,他虽然是金尊玉贵的皇子,但到底也不是不知人间险恶,如今也知道被那只剧毒的大毒蝎子咬伤,若是不立即解毒,他今日小命就完了。

    谢芳华从腰间抽出匕首,对秦倾道,“将你的手拿开!”

    秦倾捂着胳膊的手立即拿开。

    谢芳华见他只穿着单衣,胳膊肘弯处的衣服已经被他抓破,那里有毒蝎子钻了两个拇指大的窟窿,黑紫色的血滋滋往外冒。她瞅了一眼,对他道,“你忍着些疼,我先将它的毒刺给你挖出来,然后再逼毒。”

    秦倾咬着唇点点头。

    谢芳华将他胳膊放平,拿着匕首,手起刀落,轻轻一个胡璇,便将那两个窟窿里的毒刺给挖了出来,这是生生地挖肉。

    秦倾受不住“啊”地惨叫了一声,十分凄厉。

    门口外,程铭、宋方、郑译、王芜四人听到这般的惨叫,心底齐齐一寒,脸色更白了。

    “叫什么叫?忍着点儿!”秦铮冷冷地训斥了一句。

    秦倾额头大滴大滴的汗滚落而下,闻言委屈地看了秦铮一眼,眼眶发红,死咬着唇不敢再言声了。

    谢芳华扔掉匕首,上了床,盘膝坐下,对秦倾道,“跟我一样坐好,将你双手给我。”

    秦倾看了秦铮一眼,见他没反对,他依言照做。

    谢芳华的双掌对接到了秦倾的双掌上,暗暗运功,将自己的功力传递到秦倾的身上。

    秦倾没想到谢芳华用这种传输功力的方法救他,要知道,习武者,都忌讳如此耗费功力。手心传来滚烫的热流让他分外敏感,连胳膊上被挖肉的疼痛似乎都轻了。

    对面这女子有一种足以让众生失色的绝色容貌,但是目光沉静,如海天碧湖的波面。似乎世间任何东西,只要是放在了她的身上,都能岿然不动,不受侵蚀。

    秦倾这一瞬,忽然觉得,若是她中了毒蝎子,也许自己就毫不客气地挥刀挖肉,眉目一如既往沉静,不会吵更不会闹。他堂堂男儿,却不如一个女子了。一时间为刚刚自己大呼大叫觉得羞愧。这种羞愧是从心底而发的,让他苍白惊惶的面色也跟着冷静了下来。

    秦铮眉头凝着,知道这种毒蝎子的剧毒实在太过凌厉霸道,若不用此法,根本就没有时间控制逼出毒素。只要毒素蔓延到心脉,秦倾就没救了。他看着谢芳华和秦倾合在一起的手掌,心里虽然不舒服,看着碍眼,但到底是没打扰,只沉着脸等在一旁。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秦倾胳膊的伤口上开始流出黑色的液体。

    秦倾似乎极痛苦,但紧紧抿着唇,一声不出。

    谢芳华本来红晕的脸色渐渐莹白,功力消耗下,让她刚恢复了七成的身体有些难以负荷。

    “喊一个隐卫来接替你。”秦铮到底是看不过去了,心疼地道。

    谢芳华摇摇头,声音有些哑,“隐卫不懂得逼毒行功的门路,弄不好会适得其反。这样的事情,只有懂得医术的医者可以做。我能支撑,你不用管了。”

    秦铮只能住了口,心里想着怪不得她不让自己留下来。若不是早先答应她,他此时恨不得将她拉了就走。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后,秦倾手臂伤口处已经不再流打量的黑血。

    秦铮虽然没有学医术,但是因他聪明,对医术也是略懂几分,知道这样秦倾的命就保住了。立即开口道,“行了,就这样吧!剩下的余毒让他用药慢慢调理驱除。”

    谢芳华也觉得可以了,毕竟秦倾不是她多近的人,保住他的命算了。也没必要给他清除个干净。闻言,听话地撤回了手,她身子有些发虚,向后仰了仰。

    秦铮立即走过来,伸手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对她紧张地道,“你怎么样?”

    谢芳华撤出手的同时,秦倾受不住,栽倒在了床上。秦铮却是看也没看一眼。

    “没事儿!”谢芳华摇摇头,这等毒蝎子虽然剧毒霸道,但因为她出手的及时。所以,比起就清河崔氏三公子崔意端来说,她轻松得不是一点儿半点儿。顶多少了两成功力。养几天便能恢复了。

    “多谢芳华姐姐……”秦倾知道自己的命抱住了,大松了一口气,躺在床上,看着那二人,沙哑地开口道谢。他不是不惊异的,没想到谢芳华懂医术,更甚至,还会武功。

    “她不是你姐姐,要叫就叫嫂子。”秦铮寒着脸看着他。

    秦倾咬着牙道,“要叫嫂子也要等你们大婚之后再改口吧?现在不是应该喊姐姐吗?”话落,她看着谢芳华,问道,“是不是芳华姐姐?”

    谢芳华看了秦倾一眼,没反对也没承认,只道,“稍后我给你开一个方子,你坚持用药半个月。余毒就能彻底清了。这种毒蝎子的毒不同于别的毒。这半个月内,你不能用武。”

    “好!”秦倾点头,也知道秦铮让谢芳华给他解毒就不错了。不可能允许她给他将所有毒素都清楚了。那得耗费多少功力?他看着秦铮,“秦铮哥哥,你们两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来赏花灯,一直住在这里。”秦铮扶着谢芳华下了床。

    “我们昨日晚上来的,怎么没在这楼里见到你们?”秦倾好奇地问,“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平阳城?”

    “你的话太多了!”秦铮不客气地叱了一句。

    秦倾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便看向地上被他砍了一半的大毒蝎子,脸色发青,“这里怎么会有毒蝎子?”

    “我也想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毒蝎子。我的房间里也有两只。”秦铮冷笑一声,“我倒是要看看。谁的胆子如此大,一杀不成二杀。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三招。”

    秦倾睁大眼睛,“你的房间里也有毒蝎子?”

    秦铮自然不答秦倾的话,对外面喊,“来人!”

    那小童早就听到了动静等在了门外,听程铭等人脸色难看地说来福楼的客房里居然出现了毒蝎子。他脸色发白,不敢置信,“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稍后你自己进去看看!”程铭恨不得劈了那小童,但见他还太小,也就十多岁,对他道,“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我们楼主出门办事情去了,如今不在。”那小童连声道。

    程铭刚要发火,里面传出秦铮的声音,他住了口。

    那小童立即上前推开了门,看着里面的秦铮,“公子?”

    “你看看看看!来福楼里怎么会有这中东西?”秦铮指了指地上的大毒蝎子。

    那小童上前看了一眼,顿时吓得后退了两步,白着脸道,“不知道啊。”

    “我住的房间也有这样的两只。”秦铮又道,“那个女人不在的时候,来福楼里的客房寻常是谁打扫的?更何况她今日不是不在。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那小童没想到秦铮的房间里还有两只这样大的毒蝎子,脸更是白了,见秦铮沉着脸,知道他怒了,连忙道,“公子您住的房间和这间房间都是上等的房间。为了便于通风,这两件房间底下的隔板是通风的……每日里都是我打扫。今日我打扫时,没见到毒蝎子啊……”说着,他快要哭出来了。

    “你先将这两个屋子里的毒蝎子尸体都找个盒子装好,等那女人回来,拿给她看。”秦铮看了那小童一眼,吩咐道。

    “是!”那小童立即跑出去拿盒子了。

    谢芳华走到桌前,见桌案上摆着执笔,提笔开始给秦倾开药方。

    程铭、宋方、郑译、王芜等四人依次走了进来,先齐齐喊了一声“秦铮兄”,秦铮点点头,四人来到床前看向秦倾,问道,“毒是否解了?”

    秦倾点点头,“还需要吃半个月的药。”

    “救回命来就好!实在是太骇人了!”程铭拍拍秦倾的肩膀,见他胳膊上显然被刀挖的那两个窟窿,心里惊了一下,“你的胳膊……”

    “没事儿!”秦倾整条胳膊已经麻木了,此时已经不觉得疼了。

    “这……是不是应该包扎一下?”程铭看着秦倾,想起他刚刚那惨烈的嚎叫,又看了一眼地上扔着的匕首,匕首还黏着一块黑色的肉,他的心就跟着跳了跳。

    “让他的毒血再流片刻再包扎,立即包扎的话,毒液流出来会污在皮肤上。他伤口四周的皮肤都会溃烂。”谢芳华一边开着药方,一边说道。算是解答了程铭的话。

    “这位是……”程铭看着谢芳华,虽然隐约见过忠勇侯府的小姐,但那时候距离的远,不是她带着面纱,就是被秦铮抱在怀里,流传出来的画像他们几人自然是见过,虽然容貌极美,但是脸色苍白如鬼,盈盈弱弱,哪里像如今这样倾城容貌的女子?让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人是病弱多年的忠勇侯府小姐。

    谢芳华不答话,低头写药方。

    秦铮也没有要介绍的打算,低头看着谢芳华写药方。

    程铭被晾在了一旁,好不尴尬,扭头看向秦倾。

    秦倾想着秦铮哥哥一直是狂傲的性情,这谢芳华看着温婉,其实似乎内里也清傲得与他无二。这样看来,他们到真是天生的一对了。他咳嗽了一声,说道,“这位是忠勇侯府的芳华姐姐。”

    得到秦倾的承认,程铭、宋方、王芜、郑译等人都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传言忠勇侯府的小姐一直缠绵病榻,足不出户,日日汤药,将样貌毁了一半,不敢见人。

    传言她因法佛寺一场大火,有神灵庇佑,竟然洗清了身上的血光之灾,大病初愈了。

    关于她的传言有很多,尤其是法佛寺失火后,最近的京城,简直是热闹得不可开交。百姓们信奉神佛之说,对于她的奇迹病好,深信不疑。而皇城宫里和各贵裔圈子府邸里的很多人却觉得太过匪夷所思,实在不能尽信,越是达官显贵,虽然像佛,但内心其实是不怎么相信神佛之说的。

    所以,关于忠勇侯府的小姐,如今身上便蒙上了不知一层神秘的面纱。

    如今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提笔写药方,虽然气息隐隐虚弱,但气度却是华贵。让人只看着,便不易亲近。与京中各大贵门府邸的小姐们见到年轻男子就羞涩掩面的模样实在大相径庭。她对他们几个人,是不假以辞色的。

    谢芳华知道这几个公子哥心中惊异,但她却不以为意。如今京中多少人都对她好奇,也不差他们几个。不多时,她便开好了药方,递给秦铮。

    秦铮伸手拿过药方,随手甩给了床上的秦倾。

    秦倾挣扎着拿了药方,对谢芳华再次道谢,“多谢芳华姐姐。”

    “不必!”谢芳华吐出两个字,想了想,又对他道,“宫中药库里想必有上好的解毒散和凝脂露。除了每三餐喝药外,每日也需要换三次解毒散和凝脂露。先敷上解毒散,再敷上凝脂露。半个下去,若是落下疤痕,应该也是极其细微的。”

    秦倾连连点头。

    “走吧!”秦铮伸手拉住谢芳华,不让她再废话。

    “再等片刻,给他包扎了伤口!”谢芳华对秦铮道。

    “这样的小事儿还用得着你?稍后喊个大夫来,给他包扎了就行了。”秦铮伸手拉了谢芳华,见那小童拿着盒子进了房间,对他吩咐,“去喊个大夫来。”

    “是,公子!”小童连连应声。

    秦铮拉着谢芳华出了房门。

    那小童连忙将地上毒蝎子的尸体用钳子夹了放入了盒子里,然后,对秦倾等人恭敬地道,“小的刚刚给楼主传信了,楼主天亮之前大概就能回来。小的阵吩咐人正在全楼检查是否还有毒蝎子。同时检查投放毒蝎子的可疑人。几位公子受惊了。”话落,又对秦倾道,“关于这位公子被咬伤,来福楼全权负责,只要公子伤好之前,这间房间免费给几位公子住。公子的用药和一切吃食,来福楼全负责。”

    程铭哼了一声,“在你们这里出了事儿,理当来福楼负责。”话落,“你们以为是银子和花销偿付就能算了?你们可知道毒蝎子咬伤的人是谁?这件事情不给个交代的话,没完!”

    那小童不卑不亢地道,“来福楼出了这件事情,是小的失察。小的知道这毒蝎子咬伤的人是八皇子。稍后我们楼主回来,会给八皇子和几位公子一个交代的。”

    程铭见这小童十多岁,却不卑不亢,全楼上下由他来打点,他毕竟年长他许多,话语已经说到这份上,他也不好再咄咄逼人。只能对他摆摆手。

    小童拿着盒子走了下去。

    屋中静了下来,几个人本来从京城一路赶来,吃了酒,又在街上玩闹半夜,都累卷了。却出现了这种事儿,此时谁也没了困意。

    房门关上,宋方才低低开口,“我怎么一直觉得是自己眼花了?总是回不过神来。刚刚一直冷着脸的是秦铮兄?”

    程铭白了宋方一眼,没好气地道,“不是他是谁?我们这几个人都是从小就认识他。”

    宋方叹了口气,“秦铮兄以前虽然不好相处,脾性甚怪,时不时地喜欢发作人。但也不是这种冷着脸啊。”

    “你没听说他的房间也进了毒蝎子吗?搁谁摊上这事儿,还能笑得出来?”程铭低骂了一句,“出门没看黄历,真是晦气。”

    “看来明日是走不得了!”王芜看着秦倾胳膊上的伤,叹了口气。

    “没事儿,能走,我咬牙忍着点儿,又不是伤了腿。”秦倾咬牙道,“本来就是偷偷溜出来的,若是不立即赶回去,就算父皇不训斥我,太妃也饶不了我。”

    “你这样的伤根本就不能走,最少也要养上两日。活动得太烈,血液流动的快,对你身上残留的毒没好处,对伤口更没好处。”程铭挠挠脑袋,有些懊悔,“就不该撺掇着你跟来。麻烦!”

    秦倾瞪眼,“我都受伤了,你还嫌弃我?”

    程铭撇撇嘴,也觉得不该嫌弃受伤的人,只能住了嘴。

    “反正宫里和咱们各府里已经知道咱们来平阳城了。索性就派人回去递个话。就说多玩几天再回去。我们几人,左右也无事。”郑译思索了一下,建议道。

    “我看行!反正我老子不咋管我。”程铭道。

    “嗯,我看也行!我老子对我也头疼,也不怎么管我了。”宋方道。

    王芜看向秦倾,“你别对太妃和皇上说你受伤的事情,你这般急着回宫,若是奔波致使发了热,可就麻烦了。不但引得太妃担忧,对你更是训斥,以后你怕是没自由了。她岂不是得日日看着你别乱跑?不如你等伤养得差不多了再回去。”

    秦倾想了想,无奈地道,“就这样吧!我这就给父皇和太妃去一封信,派人送回去。”

    “我觉得,你最好信中别提秦铮兄和芳华小姐也在这里。”程铭忽然道。

    “我不提万一父皇也能知道呢!”秦倾想着他受伤的事情能瞒得住父皇吗?本来他想对父皇据实以告,对太妃隐瞒。

    “别管皇上能不能知道,别从你嘴里说就是了。你只说玩几天。不就行了。”程铭看不惯秦倾磨叽,在他如秦倾这么大的时候,什么事儿没干过?他爹也只能后知后觉地知道后干瞪眼。不过人家爹是皇上,也的确没法比。

    秦倾犹豫了一下,也觉得秦铮和谢芳华不喜欢被他提给父皇,便点点头。

    不多时,他写好了两封书信,召唤出来护卫,对其严厉地警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后,放护卫离开了。

    程铭、宋方、郑译和王芜四人倒是没写信,而是直接让人带回去了一句话。

    打发走了隐卫后,不消一会儿,那小童便领着一位大夫走了进来。

    大夫显然是知道秦倾是被毒蝎子咬了,也不多问,来了之后给他包扎了一番,便离去了。

    大夫离开后,几人无睡意,便在房中闲坐着聊些有的没的。

    隔壁房间内,秦铮和谢芳华回了房间后,二人也没困意,便坐在窗前的桌前喝茶。

    小童进来将那两只大毒蝎子同样装进了盒子里,同时对秦铮请罪,“公子,小的也不知道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今已经命人全楼彻查了。别的地方都没有这种毒蝎子。只有这两处房间有。依小的猜测。那毒蝎子怕是有人故意趁着您睡下,用特殊的工具,催动毒蝎子从通风孔爬进来害您的。一共三只蝎子,那一只怕是跑错了,进了八皇子所住的房间伤了他。”

    谢芳华也已经想到秦倾大概是受他们牵连的。

    秦铮脸色发寒,“不能查出是何人放的毒蝎子吗?”

    小童叹了口气,小小年纪,有些老气横秋的稳重,“本来若是您不杀死这三只毒蝎子,楼主回来后,可以有办法反过来催动这种毒蝎子去寻找养它的主人。但是如今毒蝎子死了。却是没有办法了。”

    秦铮摆摆手,“你先下去吧!等那个女人回来再说。”

    小童点点头,走了下去。

    谢芳华见秦铮连小姑姑干脆也不喊了,今日着实怒极。她笑了笑,“背后那人想害你我,如今一而再地失效,我倒是期待还会有什么新招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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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世仇

    秦铮听了谢芳华的话,不置可否。

    二人又坐了一会儿,谢芳华见秦铮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一直未曾休息,铁人也受不住。对他道,“你去睡吧!我等着小姑姑回来。”

    秦铮笑了笑,摇摇头,“等那女人回来,我们换个地方住吧!”

    谢芳华点点头,对他道,“应该是我们从京城出来的时候便被人盯上了。所以,半日的时间,筹谋这一番。杀手门那奸细应该是早就被人收买了。临时起了作用。”

    秦铮点点头。

    “敢踩着左相马车过的人,天下间怕也就是你了。左相派了两个人跟来,被小姑姑给收拾了。由此看来,背后的手段应该不是左相。怕是一个比较了解你的人。”谢芳华揣摩道。

    秦铮勾了勾唇角,“若说京城里,了解我的人还真是不少。”

    “飞雁给的那枚印章是什么物事儿?”谢芳华看着他。

    秦铮从怀中拿出那枚物事儿,随手往水里一扔,那枚印章遇到水后,从表层一寸寸融化,不多时,那枚印章的花叶便被融没了。

    谢芳华挑了挑眉,“假的?”

    秦铮哼笑了一声,“那人既然心狠手辣要杀手门满门人的性命,又怎么会留下一个飞雁?若不是飞雁有些小聪明,整个杀手门便完了。信物自然不会给真的。”

    “这等手段,倒是和法佛寺那连环刺杀手法有异曲同工之处。”谢芳华道。

    秦铮嗤笑一声,“是狐狸总能露出尾巴。”

    谢芳华不再说话,想着京中什么人恨不得秦铮和她立即去死。

    过了片刻,秦铮实在受不住了,将桌子上的东西随手一挥,都打落到了地上。

    这间房间地上铺的是上好的绒毯,杯盘器具即便落在地上也是滚了几滚,不会摔碎。

    谢芳华看着秦铮,“你做什么?”

    秦铮拍拍桌子,对她道,“我们躺这上面睡!”

    谢芳华无语,“有床!”

    “那床染了毒蝎子的血,睡不踏实。”秦铮伸手抓了她,转眼间便带着他躺在了桌子上。

    桌子几宽,虽然长度不够,但却能容两个人正好躺下。

    谢芳华想着这个人有洁癖,倒也可以理解。

    秦铮实在是累了倦了,躺下之后,闭上眼睛,不消片刻,便睡着了。

    谢芳华也累卷了,从昨日午时出京城一直到如今,未曾好好歇着,折腾这一番,也是受不住了。便也闭上了眼睛。但还是提了两分警惕的心。

    这处桌案摆放在窗前,月光从窗外射进来,打在并排躺在一起的二人的身上,连月光也柔和了。

    天明时分,外面有脚步声匆匆上了楼,王倾媚的声音传进了房间。

    谢芳华醒来,伸手推了推秦铮。

    秦铮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向门口看了一眼又闭上。

    须臾,王倾媚已经从外面推开门,走了进来,当看到二人躺在桌子上,顿时一怔。

    谢芳华从秦铮的手中撤出手,慢慢地跳下了桌子,见王倾媚一身风尘仆仆,显然是刚赶回来,对她打了一声招呼,“小姑姑!”

    “你们这是……”王倾媚伸手指着桌子。

    谢芳华笑了笑,“这屋子里进了两只大毒蝎子,爬上了床,秦铮有洁癖,不愿意睡床。便在这里小睡一会儿。”

    王倾媚闻言脸色分外难看,“我看管的来福楼里竟然进了毒蝎子,不知道是哪个背后有这等下作毒辣的伎俩,实在可恨。难道是看姑奶奶多年没杀人了,以为我好欺负的吗?”

    谢芳华不说话。

    “臭小子,别睡了。快起来!”王倾媚走进来,挥手拍秦铮。

    秦铮挥开她的手,慢慢地坐起身,对她臭着一张脸道,“来了你的地盘,竟然让我寝食难安,你还好意思来见我?”

    王倾媚翻了个白眼,大约是折腾得累了,这白眼不挂一丝媚色,她道,“年前你来的时候,没遮没掩,好好地住在了这里。也没出这么多的事儿。这么多年了,都没人敢动你。我哪里知道如今有人胆子大了想动你了?这不是疏忽了吗?”

    秦铮冷冷地哼了一声,下了桌子,坐在了椅子上。

    王倾媚走过来坐下,擦了擦汗,对秦铮道,“我听说来福楼进了毒蝎子,咬了人,开始吓坏了。以为咬了你,后来听说是八皇子秦倾,才舒了一口气。要不是为了你,我哪里至于扔下玉启言,独自便跑回来了?”

    “咬了秦倾你还舒了一口气?”秦铮脸色难看,“你可知道救他有多难?”

    “总比咬了你强不是?”王倾媚对他抛了一个媚色的眼波,“小侄子,对女人别总是臭着一张脸。要温柔些。”

    秦铮嫌恶地瞅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杀手门如今如何了?”

    “都给救活了!”王倾媚道,“不过似乎还是有点儿麻烦。”

    “嗯?”秦铮看着她,“怎么说?”

    “那个小姑娘对于飞雁救了整个杀手门不领情,要用杀手门的规矩杀了他。当时若是我不拦着的话,飞雁就被她的剑穿个透心凉。如今非要废了他的武功,暗门规逐出杀手门。”王倾媚道。

    “你是说飞雁心心念念惦记着的那个女人如今要这么做?”秦铮挑眉。

    “可不是吗?依我看,那小姑娘对飞雁全然无情。她对被飞雁杀死的那内奸倒是有情的很。生说那被飞雁杀死的人不是内奸。真正的内奸是飞雁。说飞雁勾结了我们。演了一出戏。要夺杀手门。”王倾媚道。

    “无知女人!”秦铮叱了一句。

    “你若是想保下飞雁,要想收复杀手门,我看你非要亲自去杀手门一趟不可了。”王倾媚摊摊手,“我在平阳城多年,江湖门派虽然不敢惹我,但是对我的风评不太好。她根本就不信我好心出手救杀手门。如今我可是白折腾一场,费力不讨好了。”

    “我是看飞雁可用,才保下整个杀手门。既然杀手门有这么蠢的女人是少门主。弃了也罢。”秦铮冷笑一声,“为了一个无知女人,爷才不屑去杀手门折腾一回。”

    “那飞雁呢?”王倾媚蹙眉,“难道你白费一场力气,救活了整个杀手门。就这样白白浪费不要了?”

    “若是他甘愿被一个女人左右,不知反抗地被废了武功,被逐出杀手门的话。那么也是无用之人。不要也罢。”秦铮道。

    “倒也是!”王倾媚认同地道,“若是你真不理会,那么我就给玉启言传信去,让他也不必理会了。只管回来了啊。”

    秦铮“嗯”了一声。

    王倾媚对外面喊了一声,那小童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楼主。”

    “去给玉启言传信,让他回来吧!甭理会杀手门的事情了。”王倾媚对他吩咐。

    那小童点点头,将手里拿的装大毒蝎子的盒子放在了桌案上,走了出去。

    “这就是那三只毒蝎子?”王倾媚打开盒子,看了一眼,挑眉。

    “不是毒蝎子你以为是什么?”秦铮没休息好,一肚子的气总也消散不了。对着王倾媚始终没好脸色。

    王倾媚啧啧了一声,“这样的毒蝎子,养一只便是极难,而且养这么大,得用多少毒药喂着?得养多少年?依我看,这样的毒蝎子,最少得养十年。这背后人拿来害你,一下便放出来了三只。就这么死了。可真是让人心疼。”

    秦铮懒得理她。

    谢芳华倒是被她说的养十年吸引了注意力,心思一动,对她问,“小姑姑,你可知道,这附近有什么人喜好养毒虫毒蝎子?”

    “我不晓得这附近有什么人喜好养这类的东西,但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有人养了一个毒药圃。全是毒药。就在城外的三十里处。”王倾媚道。

    “养那药圃的人是什么人?”谢芳华问。

    “一个怪人!”王倾媚看着她道,“我来平阳城的时候,十多年前,他就一直住在那里。我曾经好奇,查过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来历。就是曾经拜二年前名扬江湖的毒怪为师。后来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被毒怪逐出了师门。便落在了平阳城。养毒药变卖为生。”

    谢芳华点点头。

    “背后这人手法高明,多年来还是鲜少碰到。如今就算我派人去三十里外的毒药圃。怕是也查不出什么来了。”王倾媚对秦铮道,“昨日我察觉有人在暗中收白莲草的时候,便派人去查了。至今也没传回什么有用的消息。至于杀手门,我毕竟是王家的人,也不好过多地和江湖门派有纠葛。所以,向来不怎么理会江湖门派的事情。没想到这却是连环的手法。看来这背后的人盯着你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一计两计不成,怕是还有后招。”

    “我也不怕了谁!”秦铮不以为然。

    王倾媚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怕了谁,但你如今武功算得上尽失,要恢复,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这还是少说着。”话落,她扫了谢芳华一眼,“就算依靠你媳妇儿,你也不怕累着她。如今为了救秦倾,她又废了一番功力吧?”

    秦铮看了谢芳华一眼,没说话。

    “行了,你们放心歇着吧!如今我回来了,断不让这种事情再出现。”王倾媚揉揉额头,无奈地道,“若不是最近因为家里面那几个烦人的老头,我也不至于焦头烂额,让人在来福楼钻了空子。”

    “王家怎么了?”秦铮看着她。

    王倾媚心头烦闷,向外看了一眼,挥手一阵风关上了房门,对秦铮低声道,“你也看到那玉灼那孩子!他如今十一岁了。王家的族长非要我将他带回去。”

    “那就带回去又如何?至于你如此烦闷?”秦铮不为意地道。

    “你说得轻巧?”王倾媚瞪了秦铮一眼,“王家只认这个孩子,不认他爹玉启言这个女婿。玉启言怎么会同意?”

    “小姑夫可是知晓王家族长的意思?”秦铮挑眉。

    “玉启言就是个人精子,他能不知道?这么多年了,我们俩一直这样,没有谁比他更了解我。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他。我稍微露出些手脚,便会被他知道。如今他看我看得紧。还不是为了防着我把那孩子送回王家。”王倾媚笑了笑,有些发苦,“可是他怎么知道,这么多年了,他哪里用防着我?那也是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我岂能不顾他的意愿私自做了主张?再说王家我都不想回去,又怎么能把他扔回去?”

    秦铮眯了眯眼睛,“那玉家呢?”

    “玉家?”王倾媚笑了一声,有些凉意,“玉家是死活都不会认我这个媳妇儿。也不会认我生的孩子。”

    “是你们当初活该,凭地让孩子无立足之地。”秦铮冷叱了一声,“好好的未婚夫你不要,偏偏要玉启言。好好的未婚妻他不要,偏偏要你。”

    王倾媚顿时笑了,“当初年少轻狂,我倚着墙头玩桃花枝,他骑马从墙下过。就那么看对了眼。又能如何?谁知道他是玉家的人?她又怎知我是王家的人?而王家和玉家又是骨灰都化了也化不开的死敌。”

    “那你打算怎么办?”秦铮心头的郁气听到王倾媚的事情消了些,脸色稍霁。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玉灼这孩子大了,也越发的聪明了。小小年纪,便看着老成。有些事情他怕是已经知道了。”王倾媚道。

    “若是你同意,让他跟着我吧!”秦铮想了一下,“我身边正好缺个书童。”

    王倾媚一怔,“让他跟着你?”

    “不行?”秦铮挑眉。

    王倾媚“唔”了一声,“这我倒没想过。若是他被你要去,王家的人自然是不敢找你要人的。就算敢找你要,你不给,他们也拿你没办法。毕竟王家一族的性命自从太后将西凤令交给你的时候,就攥在了你的手里。你荣,王家不倒,可以继续立世。你衰,那么王家也早晚会败。他们清楚的很。”

    “那你是同意了?”秦铮看着她。

    “等玉启言回来,你再寻他谈谈,我自然是同意的,放在你身边,我也算是解了烦恼。”王倾媚点点头。

    秦铮对她摆摆手,“你去吧!我等着小姑夫。”

    “王家的人若是知道你一口一个小姑夫叫玉启言,脸估计都能气青了。”王倾媚笑着站起身,似乎解决了一大难题后,让她人顿时都轻松了,风情万种地道,“关于是谁在平阳城背后对你下杀手,你放心,我一定挖地三尺给你找出那个人来。”

    秦铮“嗯”了一声,“你若是这都查不出来,也真该滚回王家去嫁人了。我也不必费心再保着你和他鸳鸯戏水日日逍遥了。”

    王倾媚翻了个白眼,袅袅多姿地走了出去。

    谢芳华见王倾媚出去,才不太确定地问秦铮,“小姑姑和小姑夫不曾大婚?”

    秦铮点点头,淡淡道,“两百七十九年前,那时候南秦还没建立,北齐也未建国,正值前朝末期,动荡不平。除了谢家这等大世家外,还有与之不相上下的王家。另外,还有一个玉家。但是在那动荡的时候。王家依附了秦氏,而玉家依附了齐氏。因秦氏和齐氏都有问鼎天下的趋势。两大世家也随之风头更胜。后来漠北一战,两大世家因两个主子便对上了。王家的家主和玉家的家主在那一场大战中双双殉世,除了二人殉世外,还有当时两大世家的许多英才也都埋葬在了那一场大战中。自此,天下二分。便结下了世仇。”

    “两百七十九年的世仇啊。够深远的。”谢芳华道。

    秦铮点点头,“后来,两国以漠北为边境,休兵不再战。秦氏先祖定了南都为都城,国号南秦。齐氏先祖定了北都为都城,国号北齐。王家和玉家在那一场大战中双方都元气大伤。新朝建立,正值用人之际,两家偏偏都再拿出不来可用之人。是以,南秦的先祖和北齐的先祖除了追封两家的首功之臣,赐予厚赏外,却无子嗣可以入朝任职。渐渐地,也便衰落了。”

    谢芳华倒是隐隐听过这一段历史。当时和谢家并列的王家就是那么衰落的。

    “王家人不算聪明,玉家人也不算聪明,若都真聪明的话。那么就该学习谢氏。”秦铮看了谢芳华一眼,“多少朝代时局动荡,谢家却都安安稳稳地渡过了。不参兵战替谁问鼎夺江山,只在江山待定后参治世之道。天下兵荒马乱多年,好不容易安定,正值百废待兴,江山用人之际。南秦先祖要尽快使得国力强盛,就只能依靠几百年谢氏积累的声望和经脉底蕴。士农工商朝,有谢氏的辅佐。天下安定得才快。而谢氏的确不负所望,也有着拿得出手的人才。是以,才有如今的忠勇侯府。”

    “王家人和玉家人也不是不聪明,只能说是太聪明了。聪明反被聪明误而已。”谢芳华淡漠地道,“他们想要争江山待定之下的头功。却反被功名牵累赔了夫人又折兵。天下燃起战火,一旦你处在火中,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时,除了飞蛾扑火,似乎也没别的办法。一个王家,一个玉家,两家毁了根系,却帮着南秦和北齐定了江山。也是功不可没。”

    “的确是功不可没!所以,南秦和北齐的皇权无论什么时候都记着这等功臣。皇祖父时,亲自指定了王氏的女儿做太后,扶持王氏。只不过皇祖母聪明,知道盛极必衰的道理,于是,在她的制衡下,让王家的世袭爵位止步在泰安伯。其中有一半的原因是当今皇上不是他亲儿子。她怕王家再重蹈覆辙。”秦铮漫不经心地道,“而北齐王先皇也是和南秦的皇祖父施了一样的手法。北齐的太后出身在玉家。但北齐太后可不和皇祖母一样,她没让玉家人止步在一个位置。而是扩大了玉家这个外戚。”

    谢芳华忽然想起曾经闲谈时,听谁说过关于北齐有一位玉贵妃的事情。昔时,她不甚在意,听听就作罢了。如今细想起来,却是有了联系,她看着秦铮问,“玉家的女儿做了太后,之后她又将自己的侄女做了贵妃,就是那引起漠北边境发生动乱的北齐小国舅的姐姐?原来都是玉家的人?”

    秦铮点头,“那玉贵妃和北齐当今皇帝青梅竹马。太后是当今皇上的亲生母亲。但是,皇上毕竟是皇上,他执掌江山,自然看不得母族太过壮大以至于牵连朝政,使得外戚干政太深,他束手束脚施展不开。于是,求娶南秦的公主。大长公主不愿意嫁,别的公主年幼不能嫁。而你的姑姑,谢凤代替了大长公主嫁去了北齐。”

    谢芳华眯了眯眼睛,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是快得她抓不住,她蹙眉道,“这么说,玉家自北齐太后起,就开始了持建国之功以挟北齐王朝之势,北齐当今皇帝执政后,不许玉家继续坐大,不再给玉家人皇后宝座,奈何太后当年势大,玉家覆盖太甚,根系以深。北齐皇帝想打击外戚,便求娶南秦的大长公主。而大长公主不嫁。我姑姑却代替去了。我姑姑在北齐没有根系,空有皇后之位。这也算是玉家和北齐皇帝一个折中之法。当年各退了一步。”

    秦铮“嗯”了一声,“大长公主知道南秦的女儿嫁去北齐,没有好果子吃,而当年他又相中了驸马。所以,死活不嫁。而当年谢氏的老侯爷也是不想嫁女儿的,毕竟是他唯一的小女儿。但是谢凤自己请旨要下嫁。”顿了顿,他摸摸谢芳华的头,感慨道,“你们忠勇侯府的女儿为了谢氏荣华,真是豁的出去。自身都能置之度外,也因此,当年皇祖父没忍心对谢氏动手。一晃,二十年过来了。”

    谢芳华自然是知晓姑姑为什么会嫁去北齐,不过后来她忘了自己是谢氏的女儿,一心扶持北齐王。得到了北齐王的爱重。不过既然她如今病重,怕也是因为多年来心血耗费太过,才折损已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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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兵谋

    提起姑姑,谢芳华便想起了年前为了她而前往北齐的言宸。计算日子,如今二人即便没到北齐京城,应该也到北齐的地界了。有言宸在,只要不是无药可救的病,不是病入膏肓,他都能出手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希望姑姑还有救!

    她虽然这八年没在京城,没在忠勇侯府,但也是知道爷爷心里是有多么想姑姑的。

    她父母早逝,不想唯一的姑姑也这般折损在北齐。

    “在想什么?”秦铮看着谢芳华,按住了她放在桌子上的手。

    谢芳华将思绪拉回来,对秦铮道,“玉启言在玉家是什么身份?”

    秦铮知道她刚刚走了神,定然是想了什么,但她不说,他也不再纠缠着问。顺着她的话回道,“是玉家上一辈嫡系一脉最小的儿子。北齐太后的小兄弟。”

    谢芳华愕然,玉启言竟然是这样的身份?辈分可真是高。

    “北齐当今皇上的小舅舅,玉贵妃的小叔叔,那位引起漠北两军动乱,天生就有隐疾,消失了十多年的当今北齐小国舅的叔叔。”秦铮道。

    “北齐小国舅当真有其人?”谢芳华看着秦铮,“还是弄错了?其实玉启言就是那个人!”

    “同是国舅,一个是太后的兄弟,一个是当今玉贵妃的兄弟。岂能弄错?北齐小国舅确实是有其人。”秦铮道,“他是玉启言长兄的儿子。”

    谢芳华点点头,“你简单与我说说当年小姑姑和玉启言的事情。”

    “你对他们倒是很有兴趣。”秦铮笑了笑,“我所知的也不多。你也见了,那两个人都是爱玩的脾性。小姑姑是王家最小的女儿,自小爱玩成性,不同一般大家闺秀整日窝在府中,她少年的时候,则是喜欢四处游晃,偏偏她游晃得远,竟然跑去了北齐。”

    谢芳华想着王倾媚一看就是一个闲不住的主,年少时好玩可见一斑。

    “对了,她与你姑姑谢凤相识,那时候她想去北齐玩,便奔着谢凤去的。”秦铮道。

    谢芳华一怔,没想到王倾媚和她姑姑谢凤相识,她姑姑若是她没记错,如今将近四十了吧,王倾媚看着也就三十,也许还不到。她姑姑比王倾媚要大上近十岁。

    “人与人相识,靠的是缘分,不是年岁。”秦铮对她道,“她们是如何相识的我不知道,应该是当年皇祖母活着的时候,小姑姑王倾媚是时常进京小住的。因此识得忠勇侯府的小姐并不奇怪。”

    “也是!”谢芳华点头。

    “她年少去了北齐都城,便如她如今所说,她拿着桃花枝坐在墙头上,玉启言骑马而过,就那么看上了。”秦铮失笑,“彼时,她不知道玉启言是玉家的人。玉启言也不知道她是王家的。他们两个都有自小许亲的未婚人。王家给王倾媚定的婚事儿是望族吕氏的嫡次子。”

    谢芳华讶然,“吕氏的人?”

    “是,就是皇叔母族的吕氏,吕奕的小叔叔。是个文弱的书生。王倾媚自然看不上。”秦铮点点头,“而玉家给玉启言定的是北齐大将军府的女儿,与玉启言自小是青梅竹马。本来玉启言没什么不满,能够顺利大婚,可是偏偏他遇上了小姑姑。”

    谢芳华唏嘘一声,原来听别人的情事纠缠也如此有味道,“后来呢?”

    “后来玉启言知道小姑姑是王家的女儿,便要与她断了。与自小定有婚约的人大婚。谁知,在大婚之日,小姑姑竟然去大闹了玉启言的大婚之礼,闹完之后就跑了。玉家人已然知道她是王家的人,自然不会让她走,非要将她扣下,派人截杀。玉启言为了她,与玉家人闹翻了,生生将她从北齐带了出来。”秦铮道。

    谢芳华听得有意思,又问,“后来呢?玉启言就再没回玉家?”

    秦铮点点头,“小姑姑从北齐回来,人还没踏上王家的地界,王家便传出若是她带玉启言回王家,王家便不认她这个女儿了。她一气之下,没回王家,和玉启言两个人便游游逛逛过起了逍遥的日子。后来两个人便择选了这平阳城落脚。偷偷地生下了玉灼。”

    “玉灼是不是咱们来到这里,一直出现安排一切事情的那十多岁的孩子?”谢芳华问。

    秦铮失笑,看着她,“谢芳华,你才十六,他十一,你大他几岁而已!凭什么把他当做孩子?你看他哪里像是一个孩子了?王倾媚和玉启言不在的时候,这来福楼上下都是他在打理着。”

    谢芳华咳嗽了一声,“我就问你是不是他?”

    “自然是他!”秦铮道。

    “他们生下了玉灼后,便将他当做收容的孤儿养着,也是怕王家和玉家的人得到消息,对他有什么迫害的想法。”秦铮淡淡道,“八年前,到底是没瞒住,王家人和玉家人先后地找来了。恰逢我被人迫害,经此一事,皇祖母心疼得不得了,将当年她拿着进宫且稳坐了中宫再没给王家还回去的王家传承了数百年的西凤令传给了我。我便拿出西凤令护住了他们。再加之王倾媚和玉启言都有武功,有我庇护,王家人奈何不了他们。所以,一直安稳至今。”

    谢芳华点点头,她一直就知道德慈太后疼秦铮疼到骨子里,西凤令应该就是秦铮时不时地拿出来在王倾媚面前晃的那个令牌。应该是王家传承了数百年的隐卫势力。

    秦铮的手敲了敲桌面,眸光深邃,“如今王家又来打玉灼的主意了,不知为何。而无论怎么说,玉灼也是玉家的血脉,怎么会让其流落在外?所以,玉家人想必也有了动作。”顿了顿,他冷笑,“我庇护了这个孩子多年,凭什么给他们随便拿回去捡便宜?做梦!”

    谢芳华翻了个白眼,他也是一口一个孩子,还说她呢?忽然她灵光一闪,“要害我们的人,有没有可能是玉家的人?”

    “哪里说得准!”秦铮面上喜怒难辨,“北齐也和南秦情形差不多,皇帝将老,皇子成年了。新旧政权更替,江山继承人择选。敏感时期,对玉家人来说,谁继承皇位,对于玉家的未来荣华也是关键。”

    谢芳华闻言想着北齐玉家来南秦搀和的可能性。

    二人又坐了片刻,楼梯口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不多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玉启言一身风尘仆仆地倚在了门框上,向里面扫了一眼,只见到秦铮和谢芳华,他凤眸微微抬起,瞟了一个魅惑的弧度,问道,“那个女人呢?”

    “小姑夫辛苦,进来坐!”秦铮对他招手。

    玉启言眼皮翻了翻,不理他,扭头就走。

    “昨日我将那个女人从我的屋子里赶了出去,送了你一个大人情。怎么?今日小姑夫忘了?不领情了?”秦铮懒洋洋地道。

    “若不是念在你昨日送我一个大人情,你当我半夜从床上爬起来帮你去理会杀手门的事儿?”玉启言哼了一声,显然还对昨夜让他奔波到杀手门的事情不满。

    秦铮失笑,“你和那个女人腻味了十多年,何至于差一夜半夜?”话落,他漫不经心地道,“我是真有事情找你谈。当然是关于你和那个女人以及你们俩的儿子的。若是你不想听,我倒也懒得再管你们的事儿。”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若是那两家的人再来拆散你们,我可就不管了啊。那么你们分离的话,可就不是一夜半夜,也许是一年三百六十五个日夜或者是十年三千六百五十个日夜,或许,终生再也不见也说不定。”

    玉启言要离开的脚步猛地一顿,挣扎了一下,突然泄气,扭头走了回来。

    秦铮微笑地看着玉启言进了屋子,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站在门口的飞雁,挑了挑眉。

    谢芳华因为从秦铮这里已经简单地了解了王倾媚和玉启言的相爱不易,这两人受他庇护,而秦铮不是什么善类,这些年估计毫不客气依仗着庇护这二人便毫不留情地压榨二人为他做事儿。二人心里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受他威胁。她不由得笑了笑。

    玉启言走进来,坐在了桌前,歪着头仔细打量谢芳华,半响后,勾魂摄魄地对她笑,声音温柔,“这位小妹妹,我比秦铮这个臭小子长得如何?”

    谢芳华也趁机仔细地打量了玉启言一番,这般邪魅的容貌,生在男人的身上,也足以当得祸国殃民。她笑着道,“小姑夫这般容貌生得可真好,不过身为男儿可惜了。”

    玉启言瞪眼,“你喊我小姑夫,凭白地将我叫老了!”

    “本来她就该喊你小姑夫,否则你让她喊你什么?”秦铮阴阴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玉启言转过身,拍拍秦铮肩膀,“小侄子,对女人不要这么在意。尤其是自己喜欢的女人。你越是表现得对她在意,她若是对你不在意。若你对她不在意了。她才能在意你。”

    秦铮有片刻无语,看了一眼谢芳华,见她有些好笑,他哼道,“这么说,当年你故意和小姑姑了断,故意大婚,故意让她在意你扰乱了你的大婚之礼?”

    玉启言“唔”了一声,“怎么会……我当年是真想跟她断了的。”

    秦铮撇嘴,凉凉地道,“若你不是提前故意布置下离开之路,以防她大闹你的大婚之礼,凭借北齐玉家铺天盖地的势力,你能容易地躲过玉家的天罗地网带着她逃出北齐?你这话糊弄那个蠢女人也就是了。糊弄我不行。”

    玉启言顿时扯开嘴角笑了,对秦铮眨眨眼睛,“所以说嘛,对女人,不能一味地在意讨好,要用计谋的。你看,她这么多年不是一直对我死心塌地?日日看着我,生怕我跑了不要她?”

    “难道你就没看着她?怕她回王家吗?”秦铮嘲笑地看着他,“半斤八两!”

    玉启言一噎,伸手一拍桌案,“你这死孩子忒不招人待见!”

    谢芳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华儿,你说你怎么就看上了这个臭小子?脾气不好,秉性忒坏,张扬霸道,嚣张可恨。全身上下除了一张脸还能看点儿,简直是毫无用处。”玉启言又扭回头,对谢芳华苦口婆心地道,“不如你不要他了吧!我虽然老了点儿,但我可以帮着你寻个更好的。”

    “玉启言!”秦铮连名带姓地警告他,才见两面,他竟然喊华儿?

    玉启言仿若不闻,面对谢芳华直眨眼睛。

    谢芳华笑看着他,盈盈道,“我就看上他那一张脸了。”

    玉启言一噎,好半响才吐出一句话,“没出息!”

    秦铮本来寒着一张脸却笑了,对玉启言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理他,对门口的飞雁招了招手,“你进来。”

    飞雁抿着唇走了进来,站在了秦铮一丈开外。这一次,并没有对他下跪。

    谢芳华也看着飞雁,这个杀手在昨日见到他的时候,他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杀手。而今日,短短半夜,再见他,却如换了一个人一般。虽然较之昨日更是狼狈,但周身却如浸泡在了冰天雪地的冰水中。给人冷冷的无情之感。这种冰冷无情之感反而冲淡了他周身的狼狈颓靡之气。

    “你的武功没被废掉?”秦铮瞅着他。

    “没有!”飞雁开口,声音极其沙哑。

    “那就是被逐出杀手门了?”秦铮扬眉。

    飞雁点点头,看着秦铮,哑声道,“铮二公子辛苦一番救了杀手门,我却不能做主让杀手门为您所用。我有负早先之言。”

    秦铮看着他,“你是来这里跟我请罪?”

    飞雁忽然抽出腰间的宝剑,在中指上用力地一划,手指顿时流出鲜血,他上前一步,滴在了杯子里,须臾,抬眼看着秦铮,“我从今以后再不属于杀手门。铮二公子若是觉得我还有些用处,便请您收留我。我虽然有负早先之言,但是定不负誓言。飞雁自此属于铮二公子,主在,我在。主亡,我亡。”

    秦铮看着他,慢声道,“杀手门那个少门主……”

    “与我再无瓜葛!”飞雁道。

    “若是有朝一日她被别人所用,挡了我的路呢?”秦铮的手敲了敲桌面。

    “杀!”飞雁吐出一个字。

    秦铮点点头,将手放在他的剑刃处,轻轻一划,破了一个口子,鲜血顿时流了出来,他将血滴在飞雁滴血的杯子里。

    两个人的伤口都不再流血后,飞雁端起杯子,单膝跪在地上,一仰脖,将半杯血喝了。

    这是歃血认主。

    片刻,飞雁放下杯子,对秦铮道,“请主子赐名,今日起,飞雁已死。”

    秦铮淡淡道,“名字不过是一个称谓,改不改,亦是你。就这样叫着吧!第一杀手飞雁,死了也是活了。没什么不好。”

    飞雁站起身,闻言点头。

    “你先去收拾收拾自己,我的人可从来不会这么邋遢。”秦铮摆摆手。

    飞雁看了一眼自己,周身因经过一番打斗,有些残破,他应了一声,走了下去。

    房门关上,屋子里只剩下了秦铮、谢芳华、玉启言三人。

    “说吧!你找我有什么坏事儿要谈?”玉启言看着秦铮,似乎做好了准备。

    秦铮似笑非笑地看着玉启言,“我找你就一定是有坏事儿?难道就没有好事儿!”

    玉启言不信,“这么多年,你哪回找我们有好事儿?”话落,他伸手不客气地点着秦铮的额头,“一桩桩,一件件,你自己数数?”

    “这回真是好事儿!”秦铮笑了一下,“我刚刚听小姑姑说王家想要玉灼,小姑夫,你定然是不同意他去王家的是不是?”

    玉启言顿时露出警惕的神色,看着秦铮,“你干什么?”

    “玉家应该也有人找过你了吧?是不是也让你带着他回玉家?”秦铮不答反问。

    玉启言面上现出烦闷的情绪,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你不想让玉灼回王家,小姑姑也不想玉灼回玉家。他无论是回了王家还是玉家,大约都不会真的对他好。而你们两个又想长相厮守在一起,辛苦多年,不想被拆散。”秦铮自如地笑着,“更何况,你们脱离家族已经太久,再回去,早已经物是人非。”

    “你想说什么?婆婆妈妈的做什么?干脆点儿。”玉启言摆正了神色看着秦铮。

    “不若将玉灼给我吧!”秦铮果然干脆地道,“在我身边,也免了你们的为难。”

    玉启言蹙眉,上下打量了秦铮一眼,“就你这副样子,功力尽失。如今背后不晓得是谁如此大的手笔要杀你。将他搁在你身边我能放心?”

    “就算手笔再大,也不见得杀得了我不是吗?”秦铮扬唇清傲地一笑,“当然,若是你不同意,那么我也不必揽个累赘在身边。你可以好好琢磨一番是否将人给我。我既然让你将人给我,就一定能护得住他,跟我受不受伤没关系。”

    玉启言身子往椅子上一靠,脸色变幻了一阵,一张魅惑的容颜显得莫测难辨。

    谢芳华看着玉启言,据说玉家的人都有一副男女莫辨的雌雄容貌。而且善兵谋之术。

    过了半响,玉启言摊摊手,对秦铮问,“说吧!你帮我们庇佑了这个孩子,要我们给你做什么?总要条件。你才不会这么好心。”

    秦铮顿时笑了,“不愧是小姑夫,果然比那个女人聪明多了。”

    玉启言瞥了他一眼。

    秦铮慢慢地道,“你们俩在这平阳城也窝了十一年了。是不是早就住够了呆腻了?不如去雪城吧!雪城位于南秦和北齐之间,属于两国的交界处,两不管地界。无论是玉家人,还是王家人。一旦你们去了那里,都无法奈何得了你们。”

    “你让我们去漠北边境?”玉启言正了正身子。

    “确切说是雪城。”秦铮看着他,眸光青黑,“秦钰用了半年时间夺了漠北武卫将军的兵权,且夺了漠北戍边军队的军威。但是他没能将手伸进雪城去。不是他不想,而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如今南秦京城已经闹得极为热闹,无论是明里,还是暗里。都不准许他再逗留在漠北。所以只能急匆匆回来了。而我呢,去不了漠北。但还是想做一件事儿。想来想去,互惠互利来说,也就你和我小姑姑去合适。”

    玉启言听罢,眼皮翻了翻,不高兴地道,“你知道为何南秦和北齐都不插手雪城的事情吗?那是因为,雪城的城主根本就是一个疯子。男女通吃。若不是被两国追杀的江洋大盗,甚至是十恶不赦,还有在南秦和北齐混不下去的人。谁会去雪城?”

    “正因为如此,雪城才太平。两国都不干涉,自成一政。”秦铮道,“以小姑夫之能,何时怕了谁?再说你们的身份去,也是符合的。玉家和王家如此步步紧逼,你们若不是混不下去了,怎么会去雪城?这个理由最是充分,无人怀疑。”

    玉启言看着秦铮,几乎磨牙,“小侄子,你可真是看得起我。你要雪城的兵?”

    秦铮讪笑,“那是自然!我喊了你这么多年的小姑夫,也不是白喊的。”话落,他点点头,“雪城有十万雄兵。就那么放着,实在可惜了。”顿了顿,他抛出诱饵,“若是你们能替我完成这件事情,拿下那雪城城主十万雄兵任你们调遣的话,我就给你们俩主婚。你们蹉跎这么多年,虽然生了儿子,但至今也是无官媒文书,属于无媒野合。你身为男子不怕,但也不想一直委屈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就这般地跟着你一辈子不是?否则,你也不会动心想回玉家的想法了。无非是想回去费尽心思让玉家接受小姑姑,拿一纸婚书而已。”

    玉启言闻言沉默半响,才道,“若是我们能做到这件事情,你能给我们一纸婚书?无论是南秦的官媒婚书,还是北齐的官媒婚书?”

    “自然!”秦铮微笑地点头。

    玉启言一咬牙,“好,应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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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青楼

    秦钰夺了漠北三十万的兵权,秦铮要雪城十万雄兵。

    谢芳华见玉启言和秦铮说定,二人击掌为誓,她坐在一旁,思绪飘回去年毁了无名山下山之后。言宸在北齐和南秦的交界处等她,指着一处城池对她道,“那就是雪城,里面有十万雄兵。城主虽然是恶魔,但是却养了一支强军。十万兵马可抵三十万。你若是要的话,我们晚些回京城,去一趟雪城。”

    谢芳华记得自己当初归京心切,摇摇头,“有舅舅驻守在漠北的三十万兵马,不要雪城的兵马也罢。我要的是肩负谢氏荣华不倒,没想要南秦的江山。”

    言宸当时道,“那三十万兵马虽然受武卫将军管辖多年,但总归姓秦。就算你不要南秦的江山,手里有一层保障,总是好的。”

    “就算那三十万兵马姓秦,最起码短时间也属于舅舅。”谢芳华记得自己这样说完后,便看着京城的方向,对言宸轻声道,“言宸,我想家了!”

    言宸闻言再未说此事。她便回了京。

    不过一日,便得到京城传出的消息,四皇子纵火烧宫闱,被贬去漠北无名山。她当时到没想过秦钰是冲着漠北的兵权去的。只是想着无名山被她给毁了。秦钰算是躲过了一劫。

    后来回京后,隐隐地觉得秦钰是冲着漠北兵权而去,但也是低估了他的手腕,竟然短短时间,便挑动了南秦和北齐边境两军的动乱,使得舅舅威名扫地,他在漠北立了军威,短时间迅速地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夺了漠北的三十万兵权。

    可谓是毫不手软!让人无还手之力!

    舅舅便这样被卸甲归京了!

    如今秦铮要雪城的兵权,大约是真如昨日他所说,想帮她护住忠勇侯府吧!否则以秦铮的身份和脾性,不会去夺雪城的兵权。那兵权虽好,与他自己,却是无用。无非是为了她而已。

    玉启言与秦铮达成一致后,便喊来了那小童,对他问,“玉灼,你愿意跟着他去京城吗?”

    那小童先是讶异地看了玉启言一眼,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又看向秦铮,也没从秦铮脸上看出是什么,他垂下头,低声道,“我能离开来福楼吗?”

    玉启言心中一痛,这么多年,这个孩子因着他和王倾媚的身份,从来不敢公示人前,他们更是不敢让他离开来福楼。他如今十一岁,除了这来福楼,平阳城,还哪里都没去过。他心中涌上一阵内疚,对秦铮抛给他去雪城这个棘手的难题倒是不那么排斥了。对他点点头,肯定地道,“你长大了,自然不必一直被圈在来福楼了。”

    “为什么是跟着公子去京城?”玉灼低声问。

    玉启言抿了抿唇,“因为我和你娘都没法再在平阳城庇护你,王家和玉家看你长大了,不会再任由你这般在这里。誓必要争夺。跟着铮二公子去京城的话,在他身边,王家和玉家人即便想动你,也得思量一番。”

    “你终于承认自己是我爹,楼主是我娘了。”玉灼忽然对玉启言一笑,“我以为这一辈子,你们都不会承认,我就是你们捡来的孤儿。”

    玉启言摸摸他的头,面上终于有了些身为父亲才会出现的动容情绪。

    “你们要去哪里?来福楼不要了?”玉灼看着玉启言,他摸他一动不动,他眼圈红了红。

    “我们去雪城!”玉启言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回来?”玉灼问。

    “不知道!”玉启言摇头。

    玉灼看着他,“平阳城待不下去了吗?你要将我送人,然后和我娘躲去雪城?”

    “不是我要将你送人,是你在他身边借住一段日子。只不过这段日子,可长可短罢了。”玉启言拍拍他肩膀,“你是男人了!男子汉,大丈夫,事有可为有不可为。当初我和你娘决定在一起,背负两族压力,后来又决定生下你。便注定背负你的性命,对你负责。如今去他身边,是最好的选择。”

    玉灼小小年纪,闻言老成地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玉启言有些不舍,但到底是男人,没有表露太多,回头对秦铮道,“孩子可交给你了。若是他少了一根汗毛,唯你试问。”

    “小姑夫,算起来,他也是我的小表弟。我总归不会慢待了。”秦铮对玉启言一笑。

    玉启言点点头,对他道,“来福楼你打算怎么办?”

    “找个人接手就是了。又不是离了你们来福楼就没了生意好。”秦铮不以为然。

    “你什么时候回京城?”玉启言又问。

    “再多住几日。”秦铮道。

    “不住来福楼了?”玉启言看着散乱了一地的物事儿,对他挑眉,出了毒蝎子的事情,他也知道秦铮爱洁癖,定然是不住了。

    “嗯!”秦铮点头。

    “那关于谁背后害你之事,还需不需要我们给你查?”玉启言看着桌案上的毒蝎子,“最近我们二人被王家和玉家的人叨扰了心神,但是平阳城就这么大,要是查点儿背后的动静,也不是那么难。”

    秦铮摇摇头,散漫地道,“不用查了。太快揪出人来,也没什么意思。你们即刻启程吧!我在京中等着你们传回来好消息。”顿了顿,他道,“若是没好消息,就不用传信了。”

    “好!”玉启言起身站了起来,伸手拉了一把玉灼,“你跟我来。”

    玉灼点点头,跟着玉启言出了房门。

    谢芳华心下有些感叹,是什么样的深情让玉启言和王倾媚这二人齐齐背弃了家族,将世仇泯灭,纠缠在一起这么多年。她羡慕,但也是不能理解的。在她的心里,家族和亲人重于一切。

    秦铮看着谢芳华,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伸手不客气地弹了弹她脑门,“若是换我是小姑夫,你是小姑姑,哪怕我为你背弃家族,你也是不会与我在一起的对不对?”

    谢芳华对他眨眨眼睛,“应该是不会。”

    “幸好我出身在英亲王府。”秦铮微微哼了一声,“遇上你这个女人,是我倒霉。”

    谢芳华无语地看着他,到底是谁更倒霉?若是没有他,她无情无欲,只把家族重担放在心上也就罢了。可是如今……怕是做不到了。只不过,她不会对他说而已。

    半个时辰后,王倾媚带着玉灼又进了屋,她的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玉灼的两只眼睛成了兔子眼。即便再少年老成,他也才不过十一岁,比秦倾还小两三岁。

    “臭小子,他就交给你了啊!”王倾媚走进来,捶了秦铮一拳。

    “小姑姑放心!”秦铮点点头。

    “他是男儿,你不用将他保护得太好,这些年,我和你小姑夫是被迫无奈才将他保护在来福楼。不过该教他的东西一样没落下。你该用他就用他。”王倾媚对秦铮道,“我可不想我的儿子被你养成第二个听言,简直是小废物一个。”

    秦铮失笑,“那时候我年幼,只当能护住一个人,便是好的。不想却是将他养成了屋子里的娇花。经不得风吹雨打了。你且放心,我不再年幼,玉灼如今也不小了,脾性已经被养成。不会是第二个听言。”

    “这我就放心了!”王倾媚颔首,对他问,“不住在来福楼,你要住去哪里?”

    秦铮寻思了一下,伸手推了推谢芳华,“她安排吧!她去哪里,我去哪里。”

    “臭小子!别的讨女人欢心的招数没学会,这赖皮倒是学了个十成十。”王倾媚笑看着谢芳华,对她道,“你们大婚的时候,我和你小姑夫定然参加你们的大婚之礼。”

    “三年吗?”谢芳华微笑,眸光微闪,“也不太长。”

    “是不太长!”王倾媚摸了摸她的脸,佯装叹道,“这般美人儿,便宜臭小子了。”顿了顿,她有些忧伤地道,“可惜,姑姑死得早,没看到她最疼爱的孙子的媳妇儿。”

    “看到了!”秦铮道。

    王倾媚撤回手,看着秦铮。

    谢芳华也看着秦铮。德慈太后什么时候看到过她?

    “我给皇祖母看了画像。”秦铮勾了勾唇,对谢芳华道,“就是你离开京城的那一年。”

    谢芳华一阵无言。

    王倾媚顿时乐不可支,“怪不得姑姑给你手里留了这么多东西呢!原来是知道你这个臭小子娶媳妇儿会很难。果然是疼死你了。”话落,她摆摆手,“行了,你们走吧!我和玉启言睡一会儿,就出城赶路。在平阳城住了十一年,闷死我了。雪城一定好玩得紧。”

    “看好你家男人,别被城主吃了才是。”秦铮看不得别人高兴。

    王倾媚回头瞪了秦铮一眼,对他笑得娇媚,“看不住的话,我就将自己送给城主。”话落,她袅袅婷婷地出了房门。

    秦铮站起身,对谢芳华道,“咱们走吧!”

    谢芳华点点头,想着带秦铮住去哪里呢?择远不如择近,就胭脂楼吧!胭脂楼鱼龙混杂,也能掩人耳目。况且是她的地盘,她和秦铮必须要好好养伤,不能再节外生枝受人暗算了。

    “公子,我呢?现在就跟你走?”玉灼看着秦铮问。

    秦铮看了玉灼一眼,见他稳稳当当地站着,果然不愧是玉启言和王倾媚的儿子。他寻思了一下,“让你给我做书童可惜了。再说,你的身世也不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这样吧!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喊我表哥吧!”

    玉灼睁大眼睛,“喊你表哥?那我跟在你身边做什么?”

    “你能做什么就做什么。若是你真学了十分你爹娘的本事,想顶天立地再不想被人藏着掖着的话。那么我就能扶你上青云。”秦铮说着,拉着谢芳华向外走去。

    玉灼怔在原地片刻,抿了抿唇,本来有些犹豫的想法消失殆尽,坚定地跟上了秦铮。

    谢芳华想着秦铮这个人谁说他脾性怪异不好与人相处?他因时因地择人而用可谓是运用自如炉火纯青。他若是想做什么,短短几句话,就能让人顺了他的意。

    三人出了房间,准备下楼。

    楼梯拐角处隔壁房间的门忽然打开,程铭探出脑袋,喊了一声,“秦铮兄,你们要去哪里?”

    秦铮停住脚步,看了程铭一眼,随意地问,“做什么?”

    “这地方不能住了,秦倾又不能立即赶路回京。”程铭挠挠脑袋,“你们去哪里,带上我们吧!”话落,不等秦铮拒绝,对他嘻嘻一笑,“好兄弟,咱们可是从小的交情。你不能见死不救。万一再有毒蝎子毒虫子,我们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秦铮蹙眉,“偌大的平阳城,还能没你们落脚的地方?”

    “那也没跟着你安全啊!”程铭扫了一眼谢芳华平静的脸,对秦铮挤挤眼睛,“尤其是你媳妇儿还懂得医术。有个伤啊病啊痛啊的,不就不怕了吗?”

    秦铮大约是被程铭一句你媳妇儿给愉悦了,难得地露出了些笑意,对程铭道,“既然要跟着我,那就走吧!”

    程铭没想到他真能答应,而且这么痛快地答应,顿时惊喜得不知所以,连忙对里屋喊,“喂,兄弟们,走了!咱们跟着秦铮兄吃香的喝辣的去了。”

    谢芳华微微颦眉,秦铮带了一帮子人,想做什么?不由看向他。

    “背后那人只杀你我有什么意思?若是搀和了八皇子,监察御史府的公子,翰林大学士府的公子,户部尚书和礼部尚书的公子,你说,是不是更有意思些?”秦铮悄声道。

    谢芳华失笑,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这样一来,背后那人还会再出手吗?总要三思。毕竟这些公子哥而都是朝中重臣之子,不是那么好伤的。

    不多时,一行五人便从房间走了出来,秦铮抱着膀子走在最后,他脸色褪去了往日的红润,整个人不太精神,有些萎靡,神色蔫蔫的,显然被毒蝎子的毒折腾得惨了。看到秦铮和谢芳华,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句,“秦铮哥哥,芳华姐姐!”

    秦铮点点头,没多余情绪。

    谢芳华看了秦倾一眼,知道余毒没彻底清除,毒蝎子哪怕是余毒,也是极其厉害霸道的。秦倾没卧倒在床上,已经算是身体底子极好了。

    一行人出了来福楼。

    “去哪里啊秦铮兄!”程铭憋不住,问秦铮。

    “跟着走就是了!”秦铮懒得理程铭。

    程铭只能住了嘴。以前秦铮还没收留贴身婢女的时候,没和忠勇侯府小姐订婚的时候,虽然脾气也差,但是跟他们这帮子从小长大的兄弟来说还算是和善融群的,如今自从有了女人倒好。反而将他们一帮子人推离了八丈远,整日里开始围着女人转了。让他们都快不认识他了。

    谢芳华一边出来福楼,一边想着去的地方,半响后,到底是没改变原主意,将一行人领到了胭脂楼的门口。

    谢芳华停住脚步,对秦铮道,“咱们就住这里吧!我看这家店面大,而且装饰也华丽气派。想必定然是极其干净的。”

    秦铮嘴角抽了抽,看着谢芳华,不明白她是真不懂这里是青楼,还是故意装作不懂。他咳嗽了一声,“嗯,既然你看着好,就听你的,住在这里吧!”

    程铭顿时睁大眼睛,伸手指着面前的店铺,还隐隐能闻到脂粉飘香味,瞪着谢芳华和秦铮,“你……你们……说要住在这里?”

    “是啊,程公子,有什么问题吗?”谢芳华看着程铭,眼底神色如碧湖的水,平静纯澈。

    程铭看着谢芳华,顿时哑口。难道让他当着秦铮的面对她的未婚妻养在深闺里的忠勇侯府的小姐说这里是青楼,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女人来不得?他怎么说得出口?

    “这……这……芳华姐姐,你确定想住这里?”秦倾也惊了,虽然他没进过青楼这等红粉之地,但是也知道这里是何等的温柔之乡?的确是气派,但怎么能用干净来形容?

    “我觉得这里挺好,八皇子觉得有什么不妥?”谢芳华看着秦倾。

    秦铮张了张口,同样是哑口无言。他能说不妥吗?他看向秦铮,见秦铮一派从容,仿佛也不知道这里是青楼一般,他只能干巴巴地住了嘴。

    谢芳华又看向宋方、郑译、王芜三人,微笑,“三位公子可有意见?”

    三人对看一眼,连忙收起惊讶骇然的情绪,齐齐摇头,“只要芳华小姐和……秦铮兄觉得不错,我等几人都没有意见。”

    他们这里面的人,谁不知道这里是青楼?既然秦铮都不说什么,他们自然也不能说什么。

    “那就住这吧!”谢芳华笑了笑,端庄闲雅地当先走进了胭脂楼。

    秦铮缓步跟在谢芳华身后,他能清楚地听到身后几人的抽气声,不由好笑。若她是正在养在忠勇侯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大小姐的话,那么也许还真不知道这里是青楼。但她可不是养在忠勇侯府的金丝雀。不说无名山困顿八年她不通世俗。只说从无名山回京这一路。该见识的她怕是也早就见识了。能不知道这里是青楼才怪。

    一行人刚迈进胭脂楼的门口,一位年约三十多岁极有风韵媚骨的女人迎了出来。

    那女子乍然看到谢芳华,刚要说话,便看到了随她身后走进来的秦铮等人,她眼波一转,飞快地将几人扫了一圈,见谢芳华装作陌生人一般不识得地看着她,她也将要说的话收了回去,面上立即挂上胭脂楼老鸨对待客人该有的笑容,“呦,几位客官这是……”话音一转,她吃吃地笑了起来,“胭脂楼白日里可不接客!几位客官还是晚上再来吧!”

    谢芳华装作第一次来的打量了一眼富丽堂皇的大厅,有几个女子坐在大厅的桌子前打纸牌。她淡淡一笑,和气地对胭脂楼的老鸨月娘道,“这位老板,我们要下榻几宿。你们白日不接客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我们不能住了?”

    “下榻几宿?”月娘愣了一下,看着谢芳华,“这位姑娘,你不知道胭脂楼不是女人来的地方?你身后这几位公子……”

    谢芳华打断她的话,伸手一指,“那些不是女人吗?怎么就不是女人来的地方了?”

    月娘一噎,不明白谢芳华是何打算,提前也没被她打过招呼,一时间拿不准。不由看向她身后的几名男子。

    秦铮勾了勾唇,从怀中拿出几片金叶子放在月娘的手里,“这些可够我们包下一个楼层,住上几日?”

    月娘立即如见钱眼开一般地攥紧了金叶子,顿时笑逐颜开,“这些自然是够的,公子出手可真是大方。”话落,她又为难地看着谢芳华,“可是胭脂楼不收女客。”

    “啰嗦!”秦铮看着她,“胭脂楼开门做生意?还拒绝外来的钱财?”话落,他伸手一指最高一层,“就那一层楼吧!整个一层我们都包了。”

    月娘吸了一口气,“公子您可真会选,那一层我们概不住外人的。”

    “别废话了!再给你这些,让我们住几日!”程铭从怀中又掏出几个金穗子,塞进了月娘的手里,对她道,“我们家小姐第一次来平阳城,想住最好的地方。老板娘你就通融一下。”顿了顿,他又道,“否则,若是我们请来平阳县守,你是不是就能通融了?”

    月娘听他提到平阳县守,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凭她识人的眼光,自然也是这些公子哥人人衣着华丽,非富即贵。她露出一副惹不起的表情,叹了口气,“好吧!既然这位姑娘和几位公子非要住在这里。那就住下吧!”话落,她对身后一挥手,“春花秋月,你们去吩咐一声,将三楼的所有客房都清扫一遍。让几位客官住下。”

    “是,妈妈!”楼上传来两声清脆的声音,转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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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嫉妒

    一行人上了胭脂楼的三楼。

    的确如月娘所说,胭脂楼的三楼向来不对外接客,十分干净,且比大厅更为富丽雅致。

    谢芳华甚是满意,回头对秦铮道,“你看,我说来这里住对了吧?你看看,岂不是比来福楼看着舒服多了?想必住着也是舒服的。”

    秦铮打量了一眼来福楼,看着婀娜多姿走在前面引路的月娘,眸光微闪,笑着点头,“嗯,听你的的确是对了。这里看着就是极舒服的。”

    “烟雨阁风景最是好,这位姑娘就住烟雨阁如何?”月娘指了指最里面一个房间。

    谢芳华点点头。

    “至于这几位公子,便依次住在这里其他客房吧!”月娘看向秦铮等人。

    “我与她一个房间,其余人你随便安置。”秦铮话落,拉着谢芳华进了烟雨阁。

    月娘嘴巴张了张,有些不敢置信。

    程铭、宋方等人对看一眼,还没大婚便同房而住,这事儿搁别人总会顾忌做不出来,但是搁秦铮身上,便没什么意外了。他向来不羁世俗,视规矩礼教于无物。

    烟雨楼的房门在进去后便关上了,将一行人隔绝在了门外。

    月娘回过神来,对程铭等人道,“几位公子,这其余的房间都可以住。你们自选吧!”

    程铭等人点点头。各自选择了房间。

    “这两个人是在这一层侍候的婢女。叫春花和秋月。几位公子有事情,只管喊她们。”月娘指了指一旁两名清秀的女子,见几人点头,她又凑近一步,悄声道,“若是几位公子想要点姑娘作陪的话,也只管吩咐就是。”

    程铭咳嗽了一声,摇摇头,“多谢妈妈了,不必,我们只是来小住几日。”

    宋方、郑译、王芜、秦倾都齐齐点了点头。

    玉灼看着月娘,他在平阳城待了多年,对于胭脂楼的老板自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呦,玉灼小公子,你怎么也来了我这里给我捧场了?”月娘将手搭在玉灼的肩上。

    玉灼拿开她的手,对她道,“我是跟着我表哥来的。”

    “你表哥?”月娘讶异。

    玉灼伸手指了指烟雨阁。

    月娘顿时笑了,“原来你还有这样富贵的表哥,福气呀。”话落,她对站在一旁的程铭几人抛了个媚眼,袅袅地走了下去。

    程铭等人对看一眼,虽然他们身为京城富家子弟,见惯了风月之事。但是家中训教甚是严苛,在府中给安排通房无碍,但是极其严厉警告不准公子哥贪恋烟花红粉糟蹋了身子。所以,他们寻常去青楼画舫里,也无非是听听小曲而已。自然是不寻妓女陪夜的。

    几人相对着苦笑了一番,谁也没想到谢芳华竟然带着他们住在了这青楼里。不过相比这件事儿,他们更是惊讶好奇玉灼的身份。刚才从来福楼出来的时候见这个小童一直乖巧地跟在最后面,几人没怎么注意他,如今听他说表哥,一时好奇不已。

    程铭看着玉灼,一改昨日因为毒蝎子对他发怒的模样,和气地道,“小兄弟,你说谁是你表哥?”

    玉灼看了程铭一眼,慢慢道,“秦铮。”

    程铭睁大眼睛,“我怎么没听说过除了清河崔氏的人外,他还有表弟?”

    “那是你孤陋寡闻!”玉灼这回也不买程铭的账了,出了来福楼,他便不再是来福楼里的人,自然不需要对谁卑躬屈膝曲意逢迎,这是他爹娘昨日告诉他的。只需要他听表哥的话就行。当然,也可以听表哥媳妇儿的话。

    程铭一噎。

    宋方顿时笑了,“的确是我们孤陋寡闻,小兄弟,你说你叫玉灼,是秦铮兄的表哥。你爹是谁?你娘是谁?与秦铮兄怎么是表兄弟了?”

    “为什么要告诉你们?”玉灼丢下一句话,扭头推开了距离烟雨阁最近的一个房间。

    宋方一噎。

    秦倾上前一步,一把拦住了他的手,看着玉灼道,“我也奇怪,你怎么管秦铮哥哥叫表哥。我是他堂弟。也未曾听说过除了清河崔氏外,他还有别的表弟。”

    玉灼看了秦倾一眼,忽然一笑,“八皇子难道忘了还有个王家吗?”话落,他拿开秦倾的手,进了屋,房门被他从里面“砰”地一声关上了。

    秦倾一怔,恍然大悟。

    “原来是王家的人啊!还真是被我们给忘了。”程铭唏嘘一声,对秦倾道,“昨日为了你中毒蝎子,我没鼻子没脸地将他数落了一阵,从今以后,这是结仇了。太后的母族,是贵姓啊。”话落,他“咦”了一声,“既然是王家人,怎么他姓玉?”

    “王家的女儿嫁出去了之后,是个外姓,也是表弟了。”王芜道。

    “也是!”程铭想了想点头,“不过这个玉姓可不是一般的姓氏啊。”

    “你说是北齐的玉家人?”秦倾睁大了眼睛。

    “天下姓玉的也不只是那一家。行啦,别想了。”程铭摆摆手,“甭管是谁家的人,只需要知道,以后他是秦铮兄的表弟,我们少得罪就行了。免得吃不了兜着走。”

    “本来就是他的来福楼不对,竟然三更半夜有毒蝎子。小小年纪,可真是记仇。”宋方也摆摆手,“走了,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昨夜一夜没睡,如今累死了,我们进去大睡一觉。”

    几人齐齐点头,都各自进了房间。

    春花、秋月见几人都进了房,对看一眼,互相对着吐了吐舌头。

    主子突然到来,让她们都措手不及。于是都打起十二分的小心谨慎。

    轻歌见谢芳华进了来福楼,嘿嘿一乐,也不必寸步不离地守在暗中了。身影一闪,直接去了胭脂楼的后院歇着了。

    飞雁收拾妥当,换了一身赶紧的衣服,守在了暗中。

    烟雨阁的确如月娘所说,是胭脂楼最好的房间,甚是宽敞,房间陈设婉约雅致。临窗能赏到胭脂楼后花园的风景,也能赏到临街的风景。

    整个房间,美而不华,雅而不奢。

    秦铮进了房间后,放目扫了一圈,忽然一把将谢芳华拽到了怀里,咬着她的耳朵道,“好呀,堂堂忠勇侯府的小姐竟然敢开青楼!”

    谢芳华就知道以着秦铮的聪明,定然会知道这间胭脂楼是她的。她挥手打开他咬她耳朵的脑袋,红着脸嗔了他一眼,“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我怎么过分了?”秦铮无辜地看着她。

    谢芳华推开他,伸手捂住耳朵,对他道,“里面有暖水池,你去沐浴,稍后我让人端来早膳,然后你就好好休息,不许再胡闹了。”

    秦铮哑然而笑,低头在她捂住耳朵的手上吻了一下,转身照她所说,进了里屋的暖阁。

    谢芳华感觉手烫,脸烫,耳朵烫。暗骂了一声,转头对着门敲了两下。

    春花、秋月立即靠近门口,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谢芳华吩咐了几句,那二人齐齐点头,下去准备了。

    谢芳华回身坐在桌前,靠着窗子看着胭脂楼的后园景色,庭院深深,柳荫花树馥郁。胭脂楼这等烟花巷陌之地,偏偏有一种令人心里为之安宁的幽静。

    不多时,春花、秋月端了几碟菜肴和一壶茶走了进来。

    将早饭逐一地摆放在了桌案上,二人恭敬地退了下去。

    谢芳华倒了一杯茶,端在手里,静静地品着,看着窗外。当看到后院小桥流水上有一抹熟悉的身影从上面走过,她一怔。

    若是没有看错,那个人是李沐清。

    他奉了密旨去接秦钰,怎么会在这里?

    她正思量着,秦铮已经沐浴完,一身清爽地从里屋走了出来,见谢芳华托腮看着窗外,窗子开着,轻纱被风吹起,拂过她的脸庞,有一种风景如画的美人如画的感觉,他心神一荡,走到她身边坐下,声音不觉地放柔,“在看什么?”

    谢芳华回过神,转头对他道,“我好像……”顿了顿,她道,“来葵水了。”

    秦铮一愣,看了她片刻,又低头寻思了一番,才慢慢道,“按照年前十多日时你来葵水计算的话,如今是该来了。”

    谢芳华嘴角抽了抽。

    “那怎么办?如今这里没有布包啊。”秦铮有些犯难,“你若是面子薄,不好意思,我去给你找人要?”

    谢芳华瞪了他一眼,慢慢地站起身,对着门又敲了两下。

    春花和秋月一直没敢离开,闻声立即来到门口。谢芳华低声吩咐了一句,那二人愕然,连忙点点头,转身去了。

    “倒是忘记这是女人待的地方了,怎么能没有那东西。”秦铮嘟囔了一句。

    谢芳华脸红地看着秦铮,他难道就不懂得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不好意思吗?又想想他当然是不懂的。否则也不会帮他去偷他娘的布包了。

    不多时,那二人拿来了一个小包裹递给谢芳华。

    谢芳华拿着包裹进了里间的暖阁。

    秦铮坐在窗前,学着谢芳华早先的模样,对着外面看,树荫深深,花丛簌簌。不得不说胭脂楼的风景比之来福楼强了十倍不止。可见当初建造胭脂楼时,多么费心地经营。

    他想到,谢芳华离开京城八年,在无名山待了八年,而这胭脂楼建立了五年。她自然不能是自己亲手建立的。应该是一个人或者两个人我她建立的。她该是多么地相信并且信任着那个人,让她将所有的东西都全权地交给他为她暗中筹谋。

    他这一刻,忽然嫉妒起那个人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口中说的那个叫做言宸的男子。

    不多时,谢芳华换好了布包,从房中出来,便看到秦铮端着水杯看着窗外,脸上神色变化。她想起李沐清,不晓得他看到没有。对他随意地问,“在看什么?”

    “风景不错!建造这所胭脂楼,花费了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吧!”秦铮扭回头。

    谢芳华笑了笑,坐下身,不置可否地道,“应该是吧!都是言宸一手做的,我也不晓得。看得出一草一木都是费了心思的。”

    果然是言宸!

    秦铮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不再说话。

    谢芳华见他不再言语,突然来葵水,自己也觉得乏得很,浑身没力气。她便也不再说话。

    二人安静地用了早膳。

    早膳之后,秦铮懒洋洋地没有要去睡的打算,倚着窗子看着外面的景致。

    谢芳华觉得秦铮突然变得有些奇怪,但说不上来如何奇怪。若说他也看到李沐清了吧!到也不像是该见到李沐清该有的表情。她也懒得猜测,打了个哈欠,“你不睡我去睡了。”话落,站起了身,“这里面宽敞,有内外两间屋子,你住里间。我住外间。”

    “不行!我跟你一起睡。”秦铮立即抓住了她的手。

    “铮二公子,你就不怕我沾不干净的东西在你身上?”谢芳华觉得跟秦铮在一起,她从无名山回来,仅有的那么一点儿闺仪和羞涩都被他给耗光了。

    “不怕!”秦铮随着她站起身。

    谢芳华瞥了他一眼,既然不怕就算了!

    秦铮脱了外衣,拉着谢芳华躺在了大床上,随手将帘幕放下,倦倦地道,“这里该不会有什么毒蝎子吧?”

    “应该不会!”谢芳华道。

    “那你也安心睡吧!”秦铮抓着谢芳华的手闭上了眼睛。

    谢芳华听着他不多时便传出均匀的呼吸声,又躺了片刻,才来了困意,也睡了过去。

    这一觉,便睡到了下响。

    谢芳华醒来时,秦铮还睡着,她悄悄地撤出手,见他没动静,便轻轻下了床。

    外面的天不知何时阴了,下起了细细密密的雨,显然雨是刚下,从窗子向外看,地面还没淋湿。轻盈的雨打在窗外的景致上,添了一层新绿和水嫩。

    谢芳华在窗前站了片刻,打开房门。

    春花、秋月立即走过来,悄声问,“主子,您有什么吩咐?”

    谢芳华看着后花园,问道,“右相府的公子李沐清是不是住在这里?”

    二人一怔,齐齐摇摇头,低声道,“回主子,来这里落宿的客人我们是从不问名姓的,这是胭脂楼的规矩。”话落,又悄声道,“不过主子若是想知道,我二人去查查。的确是有一位公子住在了咱们后花园的清幽苑,不过她是绿意姑娘的贵客。每次来都落脚在这里。不晓得是不是您说的右相府的李公子。”

    “绿意可是胭脂楼那位卖艺不卖身的头牌?”谢芳华问。

    “正是!”那二人道。

    “不必了!去拿一把伞来,我去后花园转转。”谢芳华摆摆手。

    那二人闻言应声,立即去了。

    不多时,取来了伞,秋月低声道,“我们二人随您去吧!若是没有人跟着,这胭脂楼的某些人不识得您,免得出乱子。尤其是清幽苑,寻常人是不让进的。”

    谢芳华点点头,“你二人留一个在这里,屋里的人醒来的话,就告诉他我去转园子了。一个跟着我。”

    春花闻言后退一步,守在了门口。

    秋月连忙给谢芳华打着伞,从后楼梯下了楼,去了后园子。

    雨下得不大,打在油纸伞上,发出悦耳的声音。这平阳城比京城靠南,天气比京城微暖了半个季节。下着雨却不冷峭。

    谢芳华漫步在园子中,按照早先看好的方位,便来到了清幽苑。

    清幽苑里传出轻轻悠悠悦耳的琴声,琴声并不高,至少传不到胭脂楼。扩散的方圆也不过是这清幽苑的一院之隔。

    谢芳华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去,而是静静地听着。

    门口有守门人,见到远远走来一个女子,本来要喝止她止步,但当看到秋月给她打着伞,便住了口,恭敬地守在门口。

    半响后,院子里的琴声停了。里面传出一个柔美的声音,“哪位贵客?还请进来一叙!”

    谢芳华不答话。

    “主子进去吗?”秋月轻声问。

    谢芳华摇摇头,“我们回去吧!”话落,她转身往回走。

    秋月不解,只能打着伞跟着她往回走。

    二人刚走了几步,里面有一个人的脚步声走了出来,门扉打开,一个温和含笑的声音道,“既然来了,怎么又走了?”

    谢芳华脚步顿住。

    “他乡遇故知,是不是应该进来小酌一杯?”那人又温和地笑问。

    谢芳华慢慢地转过头,果然见从里面走出来的那人是李沐清。她挑了挑眉,淡淡一笑,“我也很意外,竟然在这里碰到了李公子。”

    “我倒是不太意外能遇到芳华小姐。”李沐清微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谢芳华眸光动了动,转回头,走进了清幽苑。

    只见一个年约二十上下的女子坐在院中的桌案上,面前放着一把琴。她身边站着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男孩。

    女子容貌说不上绝美,但是有一种明丽的艳色。胭脂楼的第一头牌绿意,据说五年前,胭脂楼开业的时候,她是带着弟弟卖身来这里的。那时候,她的弟弟仅一岁。

    月娘见她姿色虽然不是绝美,但贵在琴棋书画才艺冠绝,所以,破例收下了她的弟弟。

    这也是言宸在闲谈中与她偶尔谈起了这件事。

    绿意见秋月给谢芳华打着伞,察言观色,慢慢地起身,对着谢芳华福了福。

    谢芳华对她微笑地点头,目光落在了她身边的小男孩身上,小男孩有些羞怯,对谢芳华有着好奇,但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看,躲在绿意身后,拿眼睛好奇又羞涩地瞅着她。

    谢芳华敏锐地注意到小男孩的眉目竟然和李沐清有几分神色,想到了什么,微微愕然。

    “你想什么呢?他们一个是我的妹妹,一个是我的弟弟。”李沐清叹了口气,好笑又无奈地看着谢芳华。

    谢芳华更是惊异,转头看向李沐清。他的妹妹和弟弟?竟然卖身青楼?

    “你们两个进去吧!下雨天凉,紫儿身子不好。不要在外面待太久。”李沐清对二人摆摆手。

    绿意显然也意外李沐清竟然对谢芳华随口便说出了他们的身份,她眸底有一丝情绪,快速地掩下,福了福身,牵着紫儿走了出去。

    “是去画堂坐,还是在这里坐?”李沐清含笑问谢芳华。

    谢芳华回过神来,刚刚绿意弹琴的地方是一个小抱厦,她道,“就坐在这里吧!虽然下着雨,但倒是不大。”

    李沐清点点头,一撩衣摆,坐了下来,抬手给谢芳华倒茶水。

    “您别喝茶水了,我给您倒一壶红枣姜糖水吧!”秋月在耳边低声道。

    李沐清手一顿,抬眼看谢芳华。

    谢芳华对秋月点点头,秋月走了下去,她对李沐清道,“我身体有些不适。”

    李沐清见她气色是不太好,点点头,将茶水倒好,端在了自己的面前。对她道,“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何会在这里?”见谢芳华颔首,他微微一笑,“我到这里来,先看看妹妹和弟弟。还没离开,便接到平阳县守派人传来的消息,说四皇子已经到了平阳县了。我便留了下来。”

    谢芳华点点头,那日秦钰做了十二花仙子的花之首,是利用平阳县守安排的。平阳县守是皇上的人。而李沐清是皇上密旨派来接应秦钰的,三方因此互通消息,倒是可以理解了。她问,“崔意芝呢?”

    李沐清淡淡道,“清河崔氏的二公子皇上在考验他。秦钰与他不熟,不得信任。不过是对外迷惑人的幌子而已。她自然是奔着西南去漠北之路相迎四皇子了。如今应该是到郾城了吧!”

    谢芳华眯了眯眼睛,想着秦钰沿途定然还有布置,那么关于柳妃和沈妃以及那些不想秦钰回来而路途动手的危险怕是都会引到崔意芝的身上。崔意芝若是能在重重拦截刺杀中能够活着回来,那么兵部侍郎就是他的。若死在路上。那么清河崔氏二公子便自此消失于尘埃了。

    ------题外话------

    又爬到月底了,一个月一个月的,过得简直太快了……

    虽然这个月我手里没存到稿子,但幸好坚持每日更新,也是值得扬一下下巴的是吧?(*^__^*)……

    这个月最后一天了,肯定是要掏亲爱的们兜里的月票的。亲爱的们,都翻翻兜,谢谢大家的月票了。千万不要留着,过了今日,月票清零,可就浪费了。么么哒!

第七十七章 问媒

    自古向来是富贵险中求。

    崔意芝不傻,知道这其中的道理。皇上给了他一条路,是让他选择。是选择皇室,还是选择忠勇侯府。虽然皇上没抓住忠勇侯府救了清河崔氏三公子的把柄,但到底也是寻到了些蛛丝马迹。毕竟清河崔氏二老爷是从忠勇侯离开回清河后,便有人去救了清河崔氏三公子。

    忠勇侯府对于清河崔氏抢个先,皇上落了后。那么他如何会甘心?以着皇上的手腕,对于清河崔氏,他是能用就用,不能用就斩断。

    崔意芝既然奉了皇上的旨意出京迎接四皇子,身边定然跟随着皇上派去的人。一旦稍有不慎。不用别人来杀,皇上的人便能让崔意芝再回不了京城。

    谢芳华想到此,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都说皇上爱民如子,但是对于他江山下的子民,他可是算计得连骨头带血都吞噬了。

    “自古帝王都称孤道寡,不需要有情。为了守住江山,做这些也是无可厚非。”李沐清看着谢芳华,“崔意芝是清河崔氏的佼佼者,才华谋算不同寻常。皇上若是抓不住他,不能用的话,只能动手除去了。是定然不会留给忠勇侯府的。”

    谢芳华不置可否,对他道,“我只好奇李公子怎么会有妹妹和弟弟流落在这里?”

    李沐清轻轻叹息一声,“我娘容不下庶子,五年半前,在我娘动手后,我及时将他救了出来。”顿了顿,他又道,“绿意当初不小心目睹了我娘出手,我娘定是不能容她了。更何况,她娘是我父亲的宠妾,我娘自然是不待见她,如今正好给了她一个对她动手的理由。我察觉之后,便安排了她投湖假死。将她弄出了右相府。当时正值这胭脂楼做营生,便将他们安置在了这里。距离京城又不太远,我每月巡视店铺时,可以照看一二。”

    谢芳华点点头,当她是听音时,李沐清在除夕夜当日与她说了左相府的一些事情。他作为嫡出兄长,能如此爱护自己的庶妹庶弟,想必躲开她娘的眼线,极其不易。她看着他,“只因为胭脂楼当时新开业做营生,你便放心地选择了这里?”

    李沐清轻笑,摇摇头,“倒也不全是,有一半原因是,我当时调查了一番胭脂楼。凭我所能,什么也没查出来。这很不同寻常。而胭脂楼对来往客人身份保密,同时也保护楼里姑娘的身份。虽是青楼,但不做逼良为娼的营生,而是签卖身契,仅凭自愿卖艺或者卖身。只要入楼的姑娘,便受胭脂楼保护。”顿了顿,“连我都查不出什么来历的话,那么别人也一样。所以,还有什么地方比胭脂楼让他们姐弟落身更安全?”

    “你倒是会算计!”谢芳华笑了笑。

    李沐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是我没想到,胭脂楼的主子竟然是忠勇侯府的小姐。有些意外,到也不是太意外。这些年借你的地方庇护我的弟弟和妹妹,如今理应感谢你。”

    谢芳华知道李沐清聪明,他不点破她听音的身份,而且有着法佛寺夺经书,清河崔氏救崔意芝的交情,在他面前,她倒也没那么多避讳。点点头,“以前我不知道也就罢了,若是如今你还继续让他们待在这里的话,以后的确是该谢我。”

    李沐清微笑道,“绿意毕竟是女儿家,总不能一直委身青楼,终老一身。”顿了顿,他道,“既然你是这里的主子,怕是有一件事情,我还真是要麻烦你了。”顿了顿,他温和地浅笑,“关于谢礼,自然不会薄了。”

    “什么事儿?”谢芳华看着他。

    “绿意有个意中人,她自己不好做媒自嫁。我身为她的兄长,自然当任不让地主婚她的姻缘之事。”李沐清看着谢芳华,“不过我不曾见过那人,如今也不知道如何找到那人。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帮衬此事?”

    谢芳华失笑,“胭脂楼如何营生,楼里的姑娘从不从良,这些可都不是我管的事情。我若是出面,未免有夺了月娘的权责之嫌。不过李公子若是备厚礼与我,我到可以试试从中帮衬一把周旋。”顿了顿,她随意地道,“不过也要看绿意姑娘垂青的是什么人?”

    李沐清点点头,说道,“据说他叫言宸。”

    谢芳华一怔,眸光缩了一下,一闪而逝,快得令人看不清,她蹙眉,“李公子确定是这个名字?”

    李沐清点头,“我察觉绿意为了他茶饭不思,特意询问了。她说她从月娘处打探来的,那个人叫言宸。”

    “既然是从月娘处打探来的,那么月娘可曾告诉她,这个人不是谁都能肖想的?”谢芳华挑眉,向正屋看了一眼,见那间屋子帘幕晃动,那女子隐隐约约站在窗前。

    “我倒未曾听绿意有此一说。”李沐清微微讶然,“难道是关于绿意的身份?才让你觉得不配那人?”

    谢芳华失笑,面色却清淡,“倒不是身份,只是那人……”顿了顿,她道,“别说月娘,就是我,也不能给他做主。关于女人,甚至婚配一事,他不喜别人插手。”

    李沐清闻言看着谢芳华,“也就是说,我见不见那人,绿意都没机会?”

    谢芳华颔首,“可以这样说!”

    “那好,我知道了!”李沐清向正屋看了一眼,帘幕下的那女子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听见,而是已经离开了窗前。

    秋月端来一壶红枣姜糖水,放在谢芳华面前,又给她满了一杯,之后退去了她身后。

    谢芳华端着滚热的红枣姜糖水,慢慢地放在嘴边喝着。

    “你见过秦钰了?”李沐清转了话题,说的是肯定之语。

    谢芳华看了李沐清一眼,“我很好奇,李公子身坐隆中,消息却灵透,都从哪里得来的?”

    李沐清莞尔一笑,“刚刚我提到秦钰来了平阳城,你的神色并没有奇怪,我猜你是见过他了。”顿了顿,他道,“并不是我消息灵透,而是有很多事情,都赶巧碰上了而已。有人给我递来消息,说四皇子受伤了。让我多在平阳城逗留些日子。我想,能伤他的人不多。应该是你吧?”

    谢芳华不答他的话,漫不经心地问,“我从踏入平阳城,便遭遇了刺杀,更甚至还有人暗中驱动毒蝎子暗中迫害。你可知道谁动的手?”

    李沐清眸光微动,“昨日有人将平阳城的白莲草都买尽了。我让人跟踪了买白莲草的那人,我的人却给跟丢了。”顿了顿,他道,“不过却也不是没有收获,那就是城外三十里地外毒药圃的怪人在当日被人杀了,他躺着的血泊里挣扎着写了个谢字。”

    谢芳华听王倾媚说过那个怪人,只说追查去的话,怕是也无果,原来毒蝎子真是出在那药圃。看来是有人驱动了那怪人,而事后卸磨杀驴了。不过那人死前竟挣扎着写了个“谢”字吗?她看着李沐清,“哦?”了一声。

    “如今那人已经被平阳县守命衙门的仵作去验尸了。这人明显是他杀。且那个”谢“字太过清晰。所以,平阳县守已经在衙门里立案,准备彻查此事。”李沐清看着谢芳华道,“从这个谢字上查。”

    “也就是说要查谢氏了?”谢芳华问。

    李沐清点点头。

    “凭一个死人挣扎写的谢字,就要查谢氏,平阳县守这根据立不住脚吧?再说,谢氏不是他说查就能查的。”谢芳华道。

    “谢氏的确不是他说查就能查的,但是,若是他请旨揍禀给皇上呢!毕竟那毒蝎子伤的人是八皇子。”李沐清叹了口气,“没想到来到平阳城,发现京城的浑水已经搅到了这里。实在深得可以。”

    谢芳华脸色寒了寒,单单一个怪人,是不值得查。但毒蝎子伤了八皇子,平阳县守奏禀给皇上,那么唯一的线索是“谢”字。那么皇上下旨,平阳县守便有权利查谢氏了。更甚至,也许京中会下来巡抚御史,立案彻查此事。拔出萝卜带出泥。谢氏这么多年,若大的根系,多多少少总能查出些东西来。

    到时候,便不是死了一个怪人和他养的毒蝎子害八皇子这么简单的事儿了。

    谢芳华轻轻吸了一口气,谢氏如今就是罩在一张网中。细细密密,逃脱不得。

    刚被御林军封锁了一个谢氏长房,不知道这回又会揪出谁。

    谢芳华想起轻歌拿到的那块谢氏隐卫的令牌,心头一阵烦闷。谢氏旁支子孙若是都窝囊也便好了。偏偏一个个都不窝囊,不但不窝囊,反而都如豺狼虎豹。也难怪皇上非要除谢氏了。

    可是忠勇侯府不能倒!

    那么谢氏也就更不能倒了!

    谢芳华看着李沐清,“八皇子受伤的消息并没有外传,平阳县守却耳目聪明地知道了,上报给了皇上。难怪得皇上器重。在平阳城待了这么多年。”

    “秦倾受伤,瞒不住皇上。这里距离京城也就三百里地。除了平阳县守,也是有许多皇上的人。”李沐清品了一口茶,“谢氏长房之事悬而未果,如今又出现了八皇子被毒蝎子咬伤之事。这倒像是兵法谋略上的逐一击破。你传信给子归兄,让他多加小心吧!”

    谢芳华看着李沐清,忽然笑了,“李公子不必备厚礼相谢了。令妹和令弟想继续在这里住着就住着。凭今日你这些话,也值得一份谢礼了。”话落,她站起身,出了抱厦。

    秋月见谢芳华要离开,立即打着伞走过来,将她罩在了伞下。

    不多时,二人的身影出了清幽苑。

    李沐清坐在抱厦里的桌案旁,看着谢芳华一步步远处,细雨朦胧中,那纤弱的身影脊背笔直。有这样的一个女子,她看着如娇花,实则却如松竹,不畏严寒。

    谢芳华的身影离开许久后,李沐清方才收回视线。

    一个小身影见生人走了,从屋中跑了出来,到了李沐清的身边,拉着他衣角,小心翼翼地喊,“哥哥!”

    李沐清转头看向小男孩。

    “哥哥,那个姐姐是谁?她长得好美,比绿意姐姐长得还美。”小男孩天真地问。

    李沐清不觉地露出微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她是……”想说什么,又住了口,对他问,“紫儿,你在这里住得开不开心?”

    小男孩被转移了注意力,对他道,“开心啊。”

    “开心就好!”李沐清撤回手。

    “可是绿意姐姐好像不开心。”小男孩咬着唇瓣,向里面看了一眼,悄声道,“我有好几次都看到绿意姐姐在哭呢。”

    李沐清面色微动,低声问,“她为什么哭?你可知道?”

    小男孩摇摇头,“不知道,我问姐姐,姐姐从来不说。”

    李沐清低头细想片刻,叹了口气,对他道,“你去把姐姐喊来,哥哥与姐姐说几句话。外面下着雨,你就不要出来了。否则又要生病了。”

    小男孩点点头,乖巧地进了屋。

    不多时,绿意从里屋走了出来,站在李沐清身边,对他喊了一声,“哥哥。”

    李沐清指了指座位,绿意落座,他看着她,温声道,“绿意,你说你中意的那个男子叫做言宸。你当时从胭脂楼老鸨口中打听出他来时,胭脂楼老鸨可与你说过什么话?你从实与我说来。”

    绿意闻言面色一变。

    李沐清温和地看着她,“绿意,我是哥哥。有什么话,你与我但说无妨。”

    虽然这声音温和,却透着一股不容隐瞒和质疑的味道。

    绿意脸色白了白,垂下头,好半响,才低声道,“月娘对我说,让我死了这份心,那个人不是我能肖想的。”

    李沐清眯了眯眼睛,“我问你可否愿意离开这里去嫁人,问你是否有意中人,你只与我说了一个名字,却为何不与说这句话?”

    绿意慢慢地抬起头,眼圈红了,“哥哥,若一个女人对一个男子动了心。却再不能从心中剔除了。我心里已经属意他,若是不能嫁给他。我此生便不想再嫁给别人了。就在这胭脂楼孤老也罢。”

    李沐清看着她,慢慢地叹了口气,“既然已经有两个人说那个人是你不能肖想的人,那便是你不能肖想的人了。为了一个无望之果,而累了自己一生。是为不值。你年岁不小了,何必蹉跎年华?你总归是右相府的女儿,是我的妹妹。就算嫁人,我也会给你寻一个好人家。不至于让你低嫁被人欺负。”话落,他道,“我再给你一年的时间,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若是一年后你还执意如此。那么我也不强求你。就由得你了。以后我也不会再管你了。”

    绿意抿着唇点点头。

    “紫儿早晚有一日我会将他带走的。他与你不同,毕竟是右相府的公子。不能一直藏在脂粉之地。”李沐清揉揉眉心,对绿意摆摆手。

    绿意看着李沐清,见他脸色不大好,有些疲惫,她点点头,转身慢慢地回了屋。

    李沐清见绿意回房,放下手,轻轻打个响指。

    一人瞬间出现,“公子!”

    李沐清对他道,“去查查言宸这个人。”

    “是!”那人应声,退了下去。

    李沐清想着他提到言宸时,谢芳华脸上情绪虽然一闪而过,他还是看了个清楚。这个人必定对她极其重要。所以,毫不客气地推拒了。能让她心中觉得极其重要的人,一定不简单。

    言宸?他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一个人!

    谢芳华出了清幽苑,回头看了一眼,李沐清能将庶妹庶弟从他娘的手下偷梁换柱出来护到这里,一护便是五年,也算是有情有意了。高门大院里向来嫡庶之分严重。不同室操戈互相残杀已经不错了。又有几人会如此护着同室血脉?

    就冲这一点,她对李沐清也是刮目相看。

    “主子,您回房间吗?”秋月轻声问谢芳华。

    谢芳华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青兰,细雨蒙蒙,她摇摇头,“你去将月娘叫去后院,我与她有事情相谈。”

    “我先将您送去后院,再去喊月娘吧!”秋月道。

    “不用!我又丢不了。”谢芳华笑笑。

    秋月吐了吐舌头,将伞递给她,自己小跑着回了胭脂楼。

    谢芳华拿着伞,漫步向后院走去,顶着细雨,她走得并不快。

    转过了两道廊桥,花影缝隙中一个身影忽然攸地窜过,极其快速。

    谢芳华手比大脑快一步地将手中的天之锦甩了出去,转眼间便打在了那人的脚裸处。那人身影一顿,气劲顿时一泄,本来要跳墙外出,却堪堪从墙头栽落了下来。

    不过这人虽然跌落墙头,但依然能掌控身法,脚步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贴着墙根回头。

    没有被拦截的恼怒和被打落的尴尬,只平静地看着谢芳华。

    谢芳华看到了一张隽秀出尘的容貌,那一双眸子,微微泛着蓝色的光。

    她忽然眯了眯眼睛,慢慢地撤回手中的天之锦,对他讶异地挑眉,“是你?”

    这个人正是两日前救了秦钰,迎着她的天之锦硬接了她一招,使得她受了些伤的那个黑衣人。虽然当夜他蒙面,而今日他未蒙面。但这一双眸子她不会认错,一眼就认出了他。

    初迟此时也认出了谢芳华,眸光闪过一丝惊艳,须臾,又涌上了一丝惊疑,片刻后,那双眸子又微微睁大,一瞬间又闪过了别的情绪,而且不是一种。

    谢芳华第一次从一个人的眼睛中能看到这么多情绪,而这么多情绪里,她却只能参透一两种。她看着他,细细挑眉。

    初迟过了好半响,一双眸子才回归平静,对她蹙眉,“你是忠勇侯府的小姐?”

    谢芳华淡淡道,“难得你能认出我。”话落,她扬眉,“四皇子的伤看起来不太严重。”

    初迟见她提起秦钰的伤,脸色蓦地一沉,冷冷道,“这还要谢你手下留情。”

    “自然是要谢我的。若我早点儿下手,你未必救得下他。”谢芳华见此人不像是一般寻常的隐卫和护卫,周身没有隐卫的气息。他与秦钰,由此分析,应该不是从属关系。她想起七星,忽然眯起眼睛,“若是我今日拿住了你,四皇子是不是现在就会将七星乖乖地送来交换?”

    初迟看着她,“就怕你拿不住我。”

    “要不然试试?”谢芳华看着他,忽然对着他出手,手中的天之锦再度甩了出去。

    初迟从袖中甩出金锁鞭,接过谢芳华的天之锦。

    转眼间,二人便打在了一处。

    这一处顿时花影纷飞,枝叶乱颤。雨从半空中落下,被打成了细碎的雨花。

    不多时,二人便过了十数招。

    谢芳华在无名山学的都是杀人的招数,自从被秦铮困在身边,才渐渐地教了她柔和防御的招数。所以,如今使出来,总不比在无名山时,只攻不守。这样一来,与她有着相当武功的人来说,便受到些掣肘。

    从对打看来,谢芳华知道两日前那一夜硬拼之下,他定然也受伤了。如今并未缓过劲来。

    这样下去,谢芳华自然拿不住他,她本来也不在乎以少胜多,只在乎结果。于是瞅准空隙,忽然轻喝了一声,“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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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无情

    轻歌本来就在胭脂楼后院的小楼里歇着,已经听到了打斗声,本来没想做理会,毕竟这里是胭脂楼,算是自己家的地盘,出了什么事情自然有月娘在。如今听到前方竟然传来谢芳华的轻喝,知道原来是自家主子在出手。他立即出了小楼,来到了打斗的地方。

    与此同时,隐在暗处的人听到谢芳华的轻喝,也齐齐现身。瞬间布成了一个剑阵,将初迟围在了阵中。

    初迟没想到谢芳华竟然喊人,从她独自伤了四皇子秦钰之后,他以为这个女人有武功,且心狠手辣,骨子里高傲的,凡事喜欢自己动手。虽然他被她发现,一时间离不开,但总能找到空隙脱身,可是如今,被这么多人包围,他心底突然一沉。

    “哎呦,这哪里来的俊俏公子?”本来秋月去喊月娘,月娘知道谢芳华有要事找她相商,便匆匆赶来了,走到半路上,便听到了这边动手,更是加快了脚步,如今见到初迟,她眼睛一亮。

    秋月实在忍不住,对月娘翻了个白眼。做青楼的营生做久了,她还真当自己是老鸨了。

    谢芳华天之锦轻轻虚晃了一招,身子轻盈地退出了打斗,围在外围的护卫顿时上前,将初迟困在了阵中。

    谢芳华对初迟淡淡一笑,“你是想让我的人将你用剑扎成刺猬,还是识相的束手就擒。你选择一个。”

    初迟冷着脸看着谢芳华,一言不发。

    “哎呀,这么俊俏的公子,扎成刺猬多可惜?”月娘走上前,凑近谢芳华身边,笑得谄媚,“我正打算将胭脂楼旁边的地儿买下来,新开一家清倌楼。这位公子如此年轻俊俏,废了他的武功,让他做新楼的台柱吧!一准有生意。”

    谢芳华偏头看向月娘,“清倌楼?”

    月娘点头,上下打量初迟,越发笑得灿烂,“您看他宽肩窄腰,眉目秀质,眸子甚美。脸庞也是刚刚好的隽秀相,虽然眼神和脸色太冰冷麻木,但只要放在我手里指导时日,一准把他磨成绕指柔。”

    轻歌在一旁,嘴角抽了抽。

    初迟的脸色已经阴得快要滴冰了,眸光凌厉地看着月娘笑如春花的脸,若不是四周有十数人围着,他此时恨不得一剑将她穿个透心凉。

    谢芳华虽然也觉得月娘的主意甚好,但是若是那样的话,秦钰知道她如此糟蹋他的人,七星可就没救了。她摆摆手,懒洋洋地道,“打消你的生意经,想开清倌楼找别人去,这个人不行。”

    月娘顿时一改媚笑,对谢芳华嗔目,“他这么好的苗子,怎么就不行?”话落,她打量谢芳华,“不会是你看上他了吧?”

    谢芳华被气笑,伸手拍了拍月娘妆粉精致看不出年龄的脸,对她道,“别胡说!”

    月娘顿时打掉谢芳华的手,“那你给个理由!”

    轻歌立即眨眼睛,“有人寸步不离地看着,你当她敢再拈花惹草吗?”

    谢芳华瞪了轻歌一眼,对月娘无声地吐出一个名字。

    月娘顿时没声了,身子扭在一旁,摆摆手,兴趣全失,“那行吧!我不要这个人了。你赶紧把他处理了吧!”

    谢芳华回转头看向初迟,“你的选择?”

    初迟被月娘的话几乎气炸肺,见谢芳华没准她的请求,面上的冰冷散去了些。对她冷笑道,“他已经答应了你,若是安全踏进京城的城墙,那么那个人会送到你面前。如今你拿住我,不过是多此一举?”

    “怎么是多此一举?”谢芳华看着他,知道他口中说的人是秦钰,眸光似笑非笑,“你不称呼他为主子,看来不是属下这么简单了。也许除了要回人外,我还能另有收获也说不定。”

    初迟手中的金锁鞭忽然紧了紧。

    “你选择什么?”谢芳华不想再跟他废话。

    “让我束手就擒做梦!”初迟语气极硬。

    “那你们就动手吧!伤得多重都不怕,别把人弄死了。留一口气就行。”谢芳华摆摆手,淡而冷地吩咐。七星既然被秦钰说严刑拷打过,那么这个他的人受点儿伤也没什么吧?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围困在初迟四周的人忽然齐齐对他出手。

    初迟挥剑迎接。

    一时间,剑雨腥风。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初迟的身上已经负了伤,被剑划了好几道口子。

    谢芳华看着他,他武功再好,耐不住她手下这些均是一等一好手的围攻,照这个势头,他顶多再坚持一盏茶。

    果然又过了一盏茶,初迟肋下中了一剑,他支撑不住,握着剑半跪在了地上。

    众人不再动手,齐齐用剑指住了他。

    细雨中,他周身湿透,几乎浑身是血,雨落在他身上流到地上,他待的地方化成了血水。

    “轻歌,将他封了穴道,带走!好好看管起来。”谢芳华对轻歌吩咐一句。

    轻歌点头,立即上前,劈手夺过了初迟手中的剑,封了他的穴道。

    初迟闭了闭眼睛,一声不吭。

    谢芳华对月娘道,“走吧!”

    月娘点点头,口中道,“真是可惜,这么一个隽秀的男子如今变成一个血人了。”

    谢芳华忍不住对她翻了翻眼皮,她真是侵淫青楼里待得久了,竟然看见男人就想拐。

    “慢着!”身后的围墙上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谢芳华、月娘等人闻言向那声音看去。只见,十丈外的墙头上不知何时站了一排人。五个黑衣人压着五个人。

    黑衣人均是黑衣蒙面,看不见样貌,只看到一双双冰冷的眸子。而被押着的那五个人样貌确实能够看得清、正是程铭、宋方、秦倾、郑译、王芜这五个人。

    五人此时脸色又惊又疑又慌又怒,无双眸子现出的情绪各不相同,但脸色是一样的发白。

    谢芳华忽然眯了眯眼睛。

    轻歌本来押着初迟要离开,闻言也停住了脚步。

    月娘顿时竖起眉头,“你们是何人?竟然来我这胭脂楼撒野?放眼平阳城看看,还没哪个人敢来老娘的地盘放肆,不将老娘看在眼里呢。”

    她也认出了程铭等五人,知道这五人是与谢芳华一起来的人。如今这一群人押了这五人,摆明了是来做条件。她一时间极为恼怒,竟然让这么多人毫无声息地闯进了她的胭脂楼。实在没脸。

    “你们不用管我们是何人,放了他!”中间一名黑衣人指了指轻歌手里的初迟。

    初迟看到那些黑衣人,目光终于平静下来。

    谢芳华蹙了蹙眉,想着这五人不是应该在房中休息吗?竟然悄无声息被抓了。他们暗中的护卫呢?她想起在房中的秦铮,偏头对秋月看了一眼,“带着人立即去房间看看!”

    秋月意会,连忙转身向胭脂楼里跑回去。

    “他们与我有何干系?”谢芳华淡淡地看着那些黑衣人,目光落在正中间一个人身上,“要杀你们随便杀好了。”

    那黑衣人眸光忽然缩了缩。

    “芳华姐姐?”秦倾此时回过神来,看清楚十丈远院里的人中那女子是谢芳华,立即喊了一声。

    谢芳华不应声,不理会秦倾,淡淡地对轻歌摆摆手,“将人带下去!”

    轻歌点头,带着初迟就要走。

    那些黑衣人似乎没想到押来这五人对于谢芳华竟然没构成威胁。眸光变了变。当中那黑衣人冷厉地道,“不放人的话,你信不信我们杀了他们?”

    “你杀了他们也与我无干系。”谢芳华面容冷漠,补充了一句,“若是你不想这个人死的话,最好不要企图做威胁我之事。”

    那黑衣人一时大怒,“在胭脂楼死了五个朝中重臣的子嗣,其中一个人还是当朝皇子。你们胭脂楼以后还能得好?你想清楚!”

    “你也知道他们是朝中重臣子嗣?还知道有一个人是当朝皇子。那么你更该知道,你杀了他们,胭脂楼得不了好是没错,但是杀人的人更会被五马分尸。”谢芳华面容没有一丝情绪,“别以为你们蒙着面在这里,天下就没有人能查得出来你们是谁?”

    那黑衣人心下一寒,根本没有料到这招不管用。

    秦倾的小脸刷地就变了,又喊了一声,“芳华姐姐……”

    他喊完,看着谢芳华没表情的脸,心下一灰。想着自己确实与她没有什么交情,而忠勇侯府和皇室明里暗里那些事情他也不是不懂。前日救他一命已经是不易,如今再让她出手相救,尤其她手中抓到的那个人显然极为重要,若是拿那个人来换他们,她不同意也是无可厚非。

    程铭、宋方、王芜、郑译等人回过神来,张了张嘴,都没出声。

    他们自认为和谢芳华也是没有交情的,用他们来威胁她,实在起不到作用。

    秦倾是八皇子,皇室的人与忠勇侯府的人那根弦一直紧绷着,而翰林院和监察御史都是清流,向来是皇上的人。而户部尚虽然不参与党派之事,但也是挂着皇权的名,持观望态度,不心向忠勇侯府的。

    他们这些人虽然都与谢墨含有着交情,但是面前的这女子可是他的妹妹。与他们没干系。

    谢芳华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没有救他们的理由。

    “等等!”那黑衣人见轻歌要带着初迟离开,不由冷喝一声,“你不在乎他们的性命,难道就不在乎英亲王府铮二公子的性命了?”

    轻歌立即停住了脚步。

    谢芳华冷笑一声,“若是能抓到他的话,你们又何至于弄来这五个人?”顿了顿,她承认不讳地道,“若是你能押着他,那么我当然可以放了这个人。”

    黑衣人没料到谢芳华竟然如此干脆地承认,露在面纱下的眸光涌上恼恨。

    “听到你这么说,我可真是高兴极了。”秦铮轻扬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笑意在雨中如悦耳的琴弦,清如翠玉。

    谢芳华慢慢地转过头,只见秦铮没打着伞,秋月跟在她身后三步的距离外,也没打伞。

    谢芳华心下松了一口气,她离开时嘱咐春花好好地守在门口,显然是照做了。大约正是因为守着他,所以其他处有了漏洞,使得这些人钻了空子,抓住了这五人。不过还有玉灼呢。看见他,便想起了玉灼。

    秦铮见她眸光微思,了然她心中所想,微笑道,“前面有人去捣乱,飞雁和人打在了一处,他人小鬼大。在前面给飞雁观镇呢。”

    谢芳华想着玉灼到底是王倾媚和玉启言的孩子,自小便有意培养,平安城他从小就待着,她的担心看来是多余的。就说这些人不可能不去前面寻秦铮,只不过没办法拿住秦铮罢了。

    “秦铮哥哥!”秦倾见秦铮来了,立即喊了一声。

    程铭、宋方、王芜、郑译等人眼睛齐齐一亮。以着从小到大的交情,他们都觉得他不会是见死不救的。

    可是他们料错了。

    秦铮却仿佛没听到秦倾的喊声,也仿佛没看到程铭等人,对谢芳华蹙眉,“我睡醒了便找不到你了。”

    “我随便出来走走!”谢芳华靠近他,举着伞,遮住了淋到他身上的雨,嗔怪道,“你怎么没打伞?”

    秦铮没说话,看着谢芳华,目光温柔。

    秋月心下一紧,连忙请罪,“回主子,奴婢忘了给公子找伞了。”

    谢芳华闻言对秋月摆摆手,既然秦铮出来了,那么她和月娘如今是谈不成话了。毕竟有些话是要避着他的。她想了想,还是问,“你想救他们吗?”

    这声音并没有避着谁。

    秦铮闻言随意地扫了那被押着的五人一眼,嗤笑道,“没有保护自己的本事就不要出来,一下子被人一窝端了五个,这等丢人现眼的事儿。爷才不会去做来救他们。”

    秦倾小脸闻言更白了,还露出羞愧。

    程铭等人本来慌乱,如今也觉得丢人得很,抹不下面子,皆无言。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谢芳华对轻歌摆摆手,“你将这个人押下去,看好了。不准出任何差池。”话落,又对月娘使了个眼色。

    月娘了然,给了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你刚睡醒,是想转转这后园子,还是想回房间?”谢芳华回头问秦铮。

    秦铮伸手握住她的手,触手她肌骨冰凉,他蹙眉道,“你出来多久了?”

    “也没多久!”谢芳华摇头。

    秦铮细微地哼了一声,低声道,“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出来为见什么人?”

    谢芳华想着难道他知道李沐清在这里了?她瞪了他一眼,“我能出来见什么人?”

    “没有是最好!”秦铮接过她手中的伞,自己撑着,遮住了二人,拉着她往回走。没有想要逛园子的意思。

    谢芳华随着他往回走。

    二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离开。

    月娘对着谢芳华和秦铮的背影直翻了好几个白眼,想着真是今非昔比,她记得去年主子从无名山回来的时候还是一脸寡淡,整个人周身透着一种无情无欲冷漠至极仿若天山的雪千万年也化不开她冰封的心。可是今年,短短几个月的时候,她周身却拢上了一层说不出来的暖意。显然,这种暖意是来自这个男人——英亲王妃的铮二公子。

    论容貌,气度,风采,家世,身份,手段。秦铮自然是一等一的贵裔公子。

    这个的秦铮,显然已经拴住了主子。

    她忽然叹了一口气,不知为谁!

    不多时,谢芳华和秦铮便进了胭脂楼,花丛疏影廊桥遮掩住,走得没了踪影。

    轻歌带着初迟走了下去。

    那几名押着程铭等人的黑衣人对看一眼,知道换不回初迟,其中那黑衣头目一咬牙,对身侧几人摆摆手,低喝了一声“走”,几人齐齐带着程铭等人跃下墙头,离开了胭脂楼的范围。

    他们如今既然抓了人,哪怕是用他们换不回人,也不能就此放了人。

    只能回去重头想对策。

    月娘见这些人离开,轻轻打了一个轻哨,胭脂楼四处有十多个人影从暗处出来,轻飘飘地翻墙而过,沿着那几个人离开的踪迹追了出去。

    月娘站在原地想了想,对秋月道,“你和春花守好胭脂楼,看顾好主子和铮二公子,再不准出丝毫纰漏,看来如今不比以前了,今日是我大意了,使得胭脂楼竟然混进了这么多人。这件事情没完!我跟去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秋月点点头。

    月娘也跃出了墙头,出了胭脂楼的后院。

    轻歌将初迟带到了小楼,这一所小楼是往常谢芳华来落脚的地方,曾经被言宸和谢芳华合力布置了机关。花树深影,小楼看着无闲杂人,静谧安宁,但只有进入的人才知道,这里机关重重,若是稍有不慎,不死即伤。

    进入了小楼里面的房间后,轻歌随手将初迟往地上一扔,喊了一声,“桦伯!”

    “轻歌公子!”一个老者从花影深处拿着锄头露出头来。

    “进来给这个人包扎一下,别让他死了。主子留着有用。”轻歌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

    桦伯应了一声,扔了锄头,进了小楼内。只见地上躺了个浑身是血的人,除了一张脸没沾染血,全身几乎无一处有好样子。他唏嘘了一声,嘟囔道,“这个人是谁?主子从来没有杀不死的人。如今这个人怎么被折腾成了这副样子留了下来?”

    言外之意,谢芳华的剑出手,从来手下没留过活人。

    这个人自然是让他意外的!

    轻歌撇撇嘴,“我怎么知道他是谁?主子说留了就留了。”话落,问被扔在地上控制了穴道的初迟,“喂,你是谁?报上名来!”

    初迟冷冷地看了轻歌一眼,不答他的话。

    轻歌也不恼,呵地一笑,对桦伯道,“你管他是谁呢?你就当主子看上他了。长得这么一副容貌,月娘都想为了他开个清倌楼呢。”

    桦伯着实愣了一下。

    初迟的脸更冷了,须臾,木然地吐出两个字,“初迟!”

    “初迟?”轻歌看着他。

    “我的名字!”初迟道。

    轻歌认真地看了初迟一眼,从他眉目到他的脸庞,看过之后,打了个哈欠,“没听过。”

    初迟嘲讽地哼了一声,不再言声。

    “那日晚上,是你打伤了我们主子,从她手里救出了四皇子?”轻歌本来闭上了眼睛,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然后仔细地看了初迟的眼睛一眼,恍然大悟道。

    初迟仿佛没听见。

    “你可真是长了一双好眼睛。这眸子跟我家主子的眸子一样漂亮。”弦歌又闭上眼睛,对愣在一旁的桦伯道,“桦伯,你快点儿,将他洗吧洗吧,包扎好了,然后关去内室里。”话落,“唔”了一声,“我得睡一会儿。抓了他来,等四皇子找上门,估计不省心。我得养精蓄锐。帮着主子对付敌人。”话落,又叹了口气,“若是言宸哥哥在就好了,我也不用跟着主子整日里提心吊胆。哎,觉也睡不好。”

    桦伯连忙点头,端了水,扒了初迟的血衣,给他清洗伤口包扎。再这么流血下去,这个人会血流而死。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十几处刀剑的伤口,最重的一处伤在肋下。怪不得被擒住一动不动了。不过到现在眉头都没皱一下,虽然身躯瘦弱,可用看出骨子里是个冷硬的人。他一边给他包扎一边问,“言宸公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谁知道呢!”轻歌嘟囔了一声,闭着眼睛,困倦地道,“以前我一直觉得世上再没有人比主子和言宸哥哥更般配的一对了。可惜啊……”

    ------题外话------

    唔,一号的票票有点儿惨淡啊,抽奖神马的简直让人忧伤。这些天为了存稿我可是奋斗得手指头都颤了,今天二号了,有已经攒到月票的亲吗?来,摸摸我,抱抱我,亲亲我吧~争取能完成那几天的任务,不造成空档~

第七十九章 思慕

    秦铮拉着谢芳华回到烟雨阁,便见飞雁、玉灼、春花三人一身狼狈地站在门口。

    谢芳华看了三人一眼,再看了一眼四处因打斗而推翻的桌椅和折断的栏杆,蹙了蹙眉。

    “表哥!”玉灼虽然年纪小,但三人里,衣装如今属他整齐。

    秦铮对他赞许地点点头,看了飞雁一眼,见他受了伤,对他摆摆手,“你以后就和玉灼在一起吧!不必躲在暗处独自守着。”

    飞雁垂首应是。

    秦铮又看了一眼春花,没说话。

    春花对谢芳华看过来,低声道,“那些人来得太突然,因月娘随着秋月离开了。奴婢应对不过来,便只能尽全力护住了这烟雨阁这一间房间。”她得了谢芳华走时的吩咐,一定照看好烟雨阁,所以,带那些人抓秦倾、程铭等人的时候,没死命拦截。

    谢芳华点点头,“你做得很好。”

    春花轻轻吐了一口气。

    “将这里都收拾了吧!”谢芳华摆摆手,对秦铮问,“时候不早了,你饿吗?”

    “饿!”秦铮点头。

    “稍后收拾妥当,将饭菜端来房间。”谢芳华又吩咐了一句。

    春花颔首。

    秦铮和谢芳华进了房间。

    房间内倒是没有打斗的痕迹,自然没有被破坏,显然这一间房间被外面的人守得很好。丝毫没有波及。

    谢芳华四处扫了一眼,想着胭脂楼若是连这一间房间也护不住,倒是真可以废了。她刚才一番和初迟打斗,再加上今日来葵水,身子有些吃不消,进屋后,便懒洋洋地坐在了窗前的椅子上。

    秦铮进屋后,脸色便臭了下来,一双眸子盯着谢芳华一个劲地看。

    谢芳华本来想忽视他的眼光,但耐不住这个人耐性实在大,眼光也太深沉,她无奈地对上他视线,“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你去见了李沐清?”秦铮对她问。

    谢芳华揉揉额头,就知道瞒不住他。不过倒也没什么可瞒的,李沐清在胭脂楼寄养了庶弟庶妹的确是让她意外,她也没有料到他会在胭脂楼。点点头,“嗯!”

    “你越来越会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和别人私会了。”秦铮声音听不出喜怒。

    谢芳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一眼,因她来葵水,身子绵软,眼波放出来,有些嗔意,她道,“说什么呢?在你眼皮子底下,还叫私会吗?是你没醒,我出去透透气。正巧碰见他也在清幽苑。”

    秦铮面色没因此而好转,撇开脸,对她硬邦邦地道,“这里是你的地盘,你能不知道李沐清在此藏匿了他庶弟庶妹?”

    “秦铮,我的地方多了。姓谢的人和经济命脉遍布南秦。很多地方都是我们家的地方。难道我都要知道里面藏匿了什么?”谢芳华从怀中拿出那一块被轻歌杀了那人夺来的谢氏隐卫令牌,放在桌子上,“就比如这个,也有人要杀我,还是我们家自己的人。而我却不知道是哪一个?有什么奇怪的?”

    “你真不知道?”秦铮闻言又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桌案上的谢氏隐卫令牌,对她问。

    谢芳华点点头。

    秦铮面色稍霁,须臾,一屁股坐在了她身边,哼了一声,“李沐清倒是会选地方。这些年蛮得严实。”顿了顿,他嗤之以鼻,“不过那又如何?他不过是替自己求个心安罢了。你当真觉得他是因为顾念亲情?”

    “求个心安做到这地步也是不易。”谢芳华诚实地道,“不是谁都会如此做!”

    “你对他倒是越发地欣赏了。”秦铮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谢芳华食指按在眉心上,隐隐头痛,秦铮别的还好,就是对靠近她身边的男人如防猛虎。无论就说什么,做了就是错了。她也不想再与他纠缠争执,转了话音道,“今日我去见了他,倒也没白见。据说三十里地外那怪人死了。死前挣扎着用血写了个‘谢’字。衙门已经立了案,仵作验尸是他杀。平阳县守据说会奏禀皇上,彻查谢氏。”

    “因一个怪人便彻查谢氏?”秦铮扬眉。

    “因那怪人养了毒蝎子,因毒蝎子杀了八皇子。这等事情,是瞒不住的。”谢芳华道,“平阳城距离京城不远。皇上执掌南秦江山,整片南秦土地上,哪里能没有皇上的人?平阳城更是有。而秦倾身边的人是皇室的隐卫。这等事情,如今宫里早已经得到讯息了。一个怪人被杀不至于彻查整个谢氏,但是八皇子被毒蝎子咬,这事情自然是不能善了。有彻查的理由。”

    秦铮不以为然,“你还怕皇叔彻查谢氏?谢氏的蛀虫这么多,查了也便查了。”

    “是啊,查了就查了。查出更多东西来,更利于皇上逐一击破!”谢芳华面色淡了下来。

    秦铮看着她忽然笑了,“毒蝎子要咬的可不是秦倾,他不过是被牵连而已。反正你我因为救秦倾也暴露了。皇叔早已经知道你我在这平阳城。如今不如就暴露得彻底算了。”

    “什么意思?”谢芳华挑眉。

    秦铮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秦倾、程铭等五人被人抓走,胭脂楼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平阳县守还能坐得住吗?若不出我所料。那个比右相不遑多让的圆滑的狐狸应该很快就会上门了。”

    谢芳华本来是想着此次秘密拦截秦钰,救下七星。神不知鬼不觉地再回到京城,何人知道是她做的?她还是忠勇侯府柔弱的小姐。可是如今,因为跟着秦铮,偏离了轨道,暴露了自己,事与愿违了。不过就算暴露了她倒也不怕。有法佛寺神佛庇佑,如今她算是大病初愈的好身子,耐不住平阳城的花灯节吸引,被秦铮拉来凑热闹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传出去倒也不怕。毕竟有的秦铮顶在她头上呢,有这样不羁世俗不按常理出牌的未婚夫,别人也不能说出什么来。至于皇上,她到底有没有病,法佛寺一场大火遮掩下来,他就算心中已经通透忠勇侯府隐瞒了什么,但抓不住把柄,也拿她没奈何。想到此,便问道,“他上门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胭脂楼不安全,他定然大力邀请咱们住去平阳县守府。”秦铮懒散地道,“那就住去吧!平阳县守府待着可是比这胭脂楼有意思多了。”

    谢芳华眯了眯眼睛,“正大光明地住去平阳县守府?”她想起李沐清的话,顿了顿,说道,“平阳县守是皇上的人,从花灯会十二星之首看来。他应该是已经被秦钰所用。”她可不会忘了她伤秦钰之事。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已经得到她伤了秦钰的消息。

    “就算他是皇上的人又如何?”秦铮笑了一声,“我住去他的府邸,他不敢动我不是吗?”话落,又看向她,“忠勇侯府一日不倒,他也不敢对忠勇侯府如何不是吗?”话落,他眸光隐着深深算计地道,“正好也说说我和你险些被毒蝎子所咬的事儿。”

    谢芳华低头沉思片刻,觉得如今照秦铮所说,住去平阳县守府也不是不可行。

    只是她有些事情还没做!

    至少还没和月娘商量些事情!

    “主子,饭菜好了,现在要端进来吗?”春花在外面低声问。

    谢芳华点点头,“端进来吧!”

    春花推开门,端着饭菜走了进来。逐一摆在桌子上,退了下去。

    秦铮睡了大半日,自然是饿了。谢芳华也有些饿。二人便不再多言,静坐用饭。

    不多时,胭脂楼下传出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谢芳华转过头,伸手拉开了窗前遮挡的帘幕,推开了窗子。只见胭脂楼门前来了一队官兵。同时还有一顶官轿。

    “来了?”秦铮连顺子也没起,随意地问。

    谢芳华看到有人挑开轿帘子,平阳县守从轿子里出来,一脸的忧急,果然不出秦铮的猜测。看来他真是极其了解这平阳县守的行事作风的。她点点头,“来了。”

    “让你的人出去,将经过说与她。”秦铮扔了筷子。

    谢芳华自然知道秦铮的意思,胭脂楼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被黑衣人抓走的几位客人可都不是寻常人。自然这种事情要好好对平阳县守说说的。她点点头。

    “主子,平阳县守来了!八皇子等人的事情怕是泄露出去了。月娘不在。您看……”秋月此时正来到门口,询问谢芳华意见。

    谢芳华闻言走到门口,打开门,只见春花、秋月都在外面,她低头对二人简略地吩咐了两句。二人应声,齐齐地下了楼。

    房门关上,谢芳华见秦铮扔了筷子喝茶,对他问,“不吃了?”

    “不吃了!去平阳县守府吃,让他府里的厨子做红烧鳜鱼。”秦铮道。

    “丢了秦倾等人,他哪里还有心情侍候你?”谢芳华回到桌前,虽然如此说,却也没动筷子,站在窗前,看着窗外。

    “既然你抓的那人是秦钰的人,既然你也说平阳县守是皇上的人被秦钰收买了。那么,你又怎么知道他没心情侍候我?”秦铮嗤笑道,“也许是一个线上的人也说不定。你不是也拿定主意那些黑衣人不敢杀他们五个吗?”

    “无论是江湖上的人,还是朝廷中人,应该都不敢下这么重的手做这笔大买卖。毕竟这五个人可不是五只蚂蚁,随便说碾死就能碾死的。”谢芳华道,“各方势力,无论是与你我对付,还是不对付。都不会惹火烧身。牵扯得这么大,那可就没办法收场了。”

    秦铮点点头,忽然问谢芳华,“被秦钰拿住的那个人对你极为重要?”

    谢芳华看着他。

    秦铮神态看起来自然而轻松,但偏偏眉目间有一丝隐忍的纠缠,若不是熟悉他的人,几乎看不出来,“否则你怎么会不惜如此暴露自己,也要拿下秦钰身边的那个人?”

    谢芳华抿了抿唇,“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就是了。也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我这不是直接问了吗?是你不回答我。”秦铮放下茶盏。

    谢芳华想了想,七星与她接触的不多,不算是她重要的人。但是,天机阁的每一位下属。只要跟随了她,她就要为负起主子的责任。不能随意地放弃哪一个人!她摇摇头,又点点头,“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秦铮显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

    “算是就是没那么重要,但是也不能放弃。我的人,必须要回来。”谢芳华道。

    秦铮忽然站起身,一把将她拽在了怀里,忽然恶狠狠地道,“你何时跟秦钰打了交道了?竟然让他拿住了你的人?嗯?”

    谢芳华被他手臂箍得生疼,轻轻“咝”了一声,颦眉,犹豫了一下,看着秦铮即将暴风雨袭来。她想着要不要如实已告,便听到楼下传来脚步声,且不是一个人的。便压住了话。

    “好你谢芳华!爷掏心掏肝地喜欢你,你却暗中思慕秦钰。”秦铮忽然放开了她,随手一甩。用了些力道,将谢芳华甩得一个趔趄,撞到了身后的椅子上,椅子支撑不住急来的冲劲,顿时仰倒在地,“砰”地发出一声巨响。

    谢芳华没想到秦铮突然推开她,她遂不及防,身子晃了晃,便随着椅子栽到了地上。

    她愕然不已,她何时思慕秦钰了?

    这时,外面的脚步声已经来到门口,在门口停下,平阳县守声音有些急,“铮二公子,可是您在这里?下官来迟,您受惊了!您……”

    秦铮恼怒地爆发了一句,“滚!”

    平阳县守听到里面传来秦铮的一声暴怒,话语顿时止住,身子哆嗦了一下,连忙请罪,“铮二公子息怒,下官这就滚!”话落,他不敢耽搁,向楼下走去。

    他虽然不待在京城,但是平阳城距离京城太近,是以,对于英亲王府的二公子秦铮,他也如一般人一样,不敢触他麟角。据传言,铮二公子说一不二。若是正当他气头上,你最好乖乖认错。也许他气还小点儿。但若是你不识好歹,不懂得他的脾性,生生在他面前顶着烟上继续碍他的眼,那么不死也会被他扒一层皮。

    他刚刚上楼梯的时候隐隐听到这房间有说话声,未曾细想,便冲了过来惹人厌。显然来得不是时候。他既然让他滚,他滚就对了。

    “滚回来!谁让你滚了!”秦铮忽然又怒喝一声。

    平阳县守脚步一顿,不是让他滚吗?他看向跟着他上来的春花、秋月,这二人也不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不过刚刚隐隐听到铮二公子喊主子的名字,仿佛是在对主子发怒。

    春花、秋月对看一眼,连忙走到那间房间门口,也顾不得规矩了,伸手推开了房门。

    入眼处,秦铮满面怒气地站在当地。谢芳华随着椅子摔倒在了地上。

    二人齐齐一惊,木立当地。不知道是不是该进去。

    平阳县守此时也偷速地瞅了一眼,顿时呆了一下,立即垂下头,连忙后退了一步。脑中快速地回忆着刚刚隐隐传出铮二公子的那句话。

    “好你谢芳华!爷掏心掏肝地喜欢你,你却暗中思慕秦钰。”

    这话若是真的……他额头顿时冒出了一层冷汗……

    “你给爷滚!”秦铮忽然又踹了一脚椅子,这话是对谢芳华说的。

    谢芳华看着秦铮抽疯,瞅了一眼呆愣在门口的春花、秋月,又瞅了一眼垂着头似乎冒着冷汗的平阳县守。她声音有些委屈轻软地道,“秦铮,你让我滚哪里去?滚回京城去?可是你死拉硬拽地将我拽来这里看花灯会的!”

    秦铮闻言更是勃然大怒,死死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地道,“你的意思是爷活该了?”

    谢芳华抿唇不语。

    “好,就当是爷活该!既然你不会滚!那么爷滚总成了吧!”秦铮一甩袖子,恼怒地来到门口,挥手打开了站在门口的春花、秋月,大踏步向楼下走去。

    平阳县守抬头看了谢芳华一眼,见她委屈的要流泪的样子,却咬着唇瓣生生不让泪流出来。她本来长得极美。如今真是我见犹怜。他抹了抹汗,连忙跟在秦铮身后下楼。

    玉灼和飞雁自然听到了二人的动静,此时也都齐齐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

    玉灼见秦铮怒气冲冲地下楼,不由喊了一声,“表哥?”

    秦铮仿佛没听见,不理会他。

    玉灼转头向里屋看了谢芳华一眼,想了想,还是追着秦铮下了楼。

    飞雁自然是跟随秦铮的,也立即跟在玉灼身后下了楼。

    不多时,秦铮的身影便出了胭脂楼。

    来到门口,秦铮似乎怒气不散,一脚揣在了胭脂楼的门框上,怒道,“岂有此理!”

    平阳县守跟在秦铮身后,看着他如此盛怒的样子,不由得提心吊胆,身子跟着他踢门框的动作哆嗦了一下。

    秦铮踢完门框,尤不解恨,又回头踹了跟在他身后出来的平阳县守一脚,满面怒容似乎有着被他撞破此事的怒意和尴尬,怒不可止,质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平阳县守凭白地挨了秦铮一脚,这一脚力度大,他顿时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一时间觉得自己今日真是倒霉!

    难道刚刚那芳华小姐就是被他这么一脚给踹倒的?

    铮二公子竟然打女人?

    而且打的人还是忠勇侯府的小姐?他可真敢啊!就不怕忠勇侯府的老侯爷和谢世子不干?

    要说男人打女人,确实寻常处处可见。但正因为秦铮从来不近女人,哪怕是左相府的卢小姐对他围追堵截多年,他除了厌恶不喜外,也没动过手。这回据说忠勇侯府小姐是他在灵雀台逼婚求来的,皇上不准,他和皇上都闹翻了脸。

    如今……

    不过想想是个男人也不能忍受与自己有婚约的女人思慕别的男人!尤其这个男人还是与他自小就不对盘的秦钰。他如此盛怒,不能忍受,也是正常。

    但是,他怎么就这么倒霉,撞到这枪口上了?

    他一时哭下脸,被秦铮打了,也不敢还手回去,还只能陪着不是道,“铮二公子,下官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你说什么?”秦铮声音拔高,死死地看着平阳县守,这模样还有再来一脚的架势。

    平阳县守话语出口,便后悔了。这不是明摆着告诉铮二公子他明明听见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他一时间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两个大嘴巴。连忙纠正,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回铮二公子,下官来此是为了八皇子和程公子、宋公子、王公子、郑公子被不明人劫持之事。下官得到消息,马不停蹄就赶来了……”

    秦铮闻言竖起眉头,回头看了一眼,官府的府兵人人垂首,而那顶轿子停在门口分外惹眼。他顿时又踢了平阳县守一脚,怒道,“你当爷眼睛瞎吗?马不停蹄赶来?你明明坐的是轿子,竟敢糊弄于我?”

    平阳县守都快要哭了,他活了一把年纪,自认为得皇上器重,将他放在这三百里地的平阳城重镇。朝中上到重臣,下到寻常官员。都不敢找他的麻烦。知道他是皇上的人。在平阳城一待就十年。可是这些人里,不包括秦铮。

    秦铮可是连皇上都能对着干,让皇上都拿他没辙的人。比起他能踩着左相府的马车跃马而过。他被踢两脚虽然太丢平阳县守的面子,但因为这个让他丢面子的人是秦铮。倒也没那么难堪。只是头疼怎么才能让这位爷消火,揣摩半响,也没个好主意,只能硬着头皮,哭丧着脸道,“回铮二公子,下官不会骑马,只会坐轿啊。那……那只是个比喻……说明下官听闻风声,赶紧地赶来了这里……”

    秦铮闻言怒气稍微顿了顿,冷哼一声,不讲理地道,“那你不说清楚?乱打什么比喻?”

    “是,下官再不敢打比喻了。”平阳县守连忙认错。

    他心里明白,今日算是他倒霉撞破了让铮二公子丢面子的事儿。不让他出气是不可能的。就算他如今一怒之下杀了他。那么虽然他是朝廷命官,有皇上保着。但恐怕事后皇上也拿他无可奈何。毕竟他是秦铮,英亲王府的嫡出二公子,德慈太后的亲孙子,泰安王氏,清河崔氏……干系太大。

    ------题外话------

    每当写到公子爷发怒的时候啊,我就跟打了兴奋剂一样。哎,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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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发泄

    忠勇侯府小姐思慕四皇子秦钰之事,搁哪个男人身上,都是会怒的,更何况他是和秦钰自小就看不顺眼不对盘的秦铮。

    平阳县守一边认错,一边偷眼打量秦铮脸色,见他怒气不消,看来短时间是不会消了。他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只能一再地转移他此时被困住的怒容,小心翼翼地开口,“铮二公子,那您看此事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秦铮心中被怒意席卷,似乎只剩下了怒意。

    平阳县守无奈,他为何颠颠地跑来胭脂楼还凭白地挨了这位爷两脚?不是为了八皇子等五人被人抓走挟持之事吗?这可不是小事儿。但他不敢责怪秦铮此时怒得连脑子都没了。只能解释道,“关于八皇子和程公子等人的事儿。”

    “还能怎么办?找人呗!这是你平阳城一城之首的责任。你问我?”秦铮冷哼一声,“他们五个人保护不了自己,五只废物,没有本事,就在家猫着,不要出来。如今给别人捣乱!”

    平阳县守深吸了一口气,“那……下官这就派人去找?”

    “你不派人去找,难道要爷我派人去找?”秦铮反问他。

    平阳县守彻底地被秦铮一句话给撅了回来,对跟来的一队垂着头假装什么也没听到的官兵摆手,“快,快,你们都快去找八皇子等人。务必将人给找到,安全无恙地带回来。听到没有?”

    那一队官兵连忙应是,恨不得立即离开这里,连忙匆匆离开了。

    平阳县守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觉得秦铮应该是不会再踢他了吧!但还是距离他远了些,谨慎地问,“那铮二公子您……”

    “我?”秦铮瞅着他,脸色异常难看,“什么?”

    平阳县守斟酌了片刻,方才看了一眼身后的胭脂楼道,“这胭脂楼实在不是一个好待人住人的地方。您怎么就上胭脂楼来了?”

    秦铮闻言气不打一处来,“这间楼面甚是大气华丽,谢芳华便看上了,要来这里住。她一个女人家,什么也不知道。爷碍于面子,能说这里是不能待人的地方吗?只能带着她来了。”

    平阳县守了然,听音辨意,和着是为了忠勇侯府小姐。还别说,这胭脂楼的门面还是平阳城数一数二的奢华大气。但可惜是脂粉之地。藏在深闺多年的忠勇侯府小姐认为是个好酒楼客栈,不晓得内里乾坤也不奇怪。他又抹了抹汗,“您上次来平阳城,就是下榻在了下官的府上,若是不嫌弃,还请您再移驾荜府小住。您看如何?”

    “你府上还有厨子会做红烧鳜鱼吗?”秦铮沉着脸问。

    平阳县守愕然了一下,连忙躬身回答,“有,那会做红烧鳜鱼的厨子还在。只要您去了,下官就让他赶紧给您做。”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只要您消气别再殃及鱼池踢我就好。

    “那就去你府上吧!”秦铮算是勉强承了他的邀请。

    平阳县守心下松了一口气,但还是觉得应该问一下里面那女子,哪怕这位爷如今恼了,那也是他的未婚妻。更甚至,人家是忠勇侯府的小姐,唯一的嫡出小姐。若是真正论起来,可是比皇后公主们都尊贵的主。于是大着胆子试探,“那里面那位小姐……”

    他是不敢直呼谢芳华闺名的!

    “她?”秦铮闻言刚消散了些的怒意又席卷上脸庞,“她爱住在这里,就让他住吧!”

    平阳县守立即打住了话。

    秦铮离开胭脂楼门口,向前走了两步,见平阳县守没动,他回头怒道,“还不走?你难道也想住在这里?”

    “自然不会。下官是想应该仔细地盘问一番当时八皇子等人被抓走的情形……”平阳县守觉得不能就这么匆匆走了啊。

    秦铮冷叱一声,“还盘查什么?秦倾等人是当着爷的面被抓走的。有一个人要来杀谢芳华,谢芳华带来的忠勇侯府的护卫抓住了一个活口。那一群黑衣人见此,便拿了秦倾和程铭等五人,要拿这五人来换。想必被抓住的那人极为重要。她料想他们也不敢杀了那五人,必定牵扯太大。于是,自然是不交换的。那五人便被带走了。”

    平阳县守愕然,“有人要杀忠勇侯府小姐?”

    “这就是经过,你再盘桓在胭脂楼问多久,也是这样。难道爷的话你还不信?”秦铮竖起眉头,“这两日,每日都有来找我和谢芳华麻烦的人。我竟不知道了,平阳城在你的管辖下,竟然这么乱了吗?先是有人用杀手门满门的性命威胁飞雁来杀我,然后是有人在我住的地方放养毒蝎子害人。秦倾无故被牵连被毒蝎子咬伤。如今这又有人来刺杀。可真是一刻也不消停。”顿了顿,他怒道,“我看你这太平官做久了,只知道吃喝玩乐,对政事却玩忽职守。是以才使得这里这么乱。我看真应该上奏皇叔,革了你的职!”

    平阳县守闻言吓得脸一白,连忙求饶,“哎呦,铮二公子,我的爷哎,您如今在怒气头上,可别吓唬我这一把年纪的人。我真不经吓啊。您的话我能不信吗?最近因了花灯会,您知道,每年这时候,花灯会前后,都是要乱上一阵子的。京城也一样。天下各处也不例外。这可不是下官荒废政事,玩忽职守啊。”

    秦铮冷冷地哼了一声,“就算是你说得对!但事情也未免出得太多了。你若是将这平阳城治理得水泄不通,贼人能进来作乱?一波又一波的,不拿你质问拿谁质问?你非要爷将命丢在这里,你才高兴是不是?”

    平阳县守心下一灰,脸也有些灰了,架不住秦铮这一番话,他几乎要哭了出来。知道这位公子爷不好惹,可不是一般的公子哥贵裔子弟。知道他又来平阳城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担了一百个小心,生怕触动他麟角。如今还是避无可避地给撞在了刀口上。一时间真是百口莫辩。只能再度承认错处,“铮二公子您说得对,是下官监管不严。让您受惊了。今日之后,下官一定全城戒严,加倍小心,争取再不出现这类的事情。你放心,您的安危抱在下官的身上。您若是在下官的地盘丢了命,最遭殃的可是下官啊,还有下官的全家老小,下官怎么能高兴?”

    秦铮闻言脸色稍霁,“你知道就好!”

    “下官自然是知道的,知道的。”平阳县守连连道。

    “那就走吧!去你府邸,先吃过饭,我们再商量商量怎么给皇叔上奏折禀告这些事情。也好惩治一番这些无法无天为非作歹的贼人。”秦铮摆摆手。

    “是,是!”平阳县守哪里还敢在这里再停留。连忙指着自己的轿子道,“您上轿!”

    “爷没你娇贵,你坐轿子吧!”秦铮劈手从一个护卫手里夺过马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马。

    平阳县守只能自己苦着脸上了轿子。

    不多时,平阳县守带着秦铮离开了胭脂楼,由留下的几名府兵护卫着,想县守府而去。

    秦铮骑在马上,一张脸沉着,头也没回。

    平阳县守坐在轿子内,一边抹着汗,一边总觉得哪里不对味,但想了半响,也没觉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暂时压下。深深地觉得,这英亲王府的小魔王真真是不好惹,怪不得能在南秦京城横着走。都是被当年的太后还有如今宠儿子宠得跟什么似的英亲王妃给宠坏了。

    不过换句话说回来了,是个男人便不能忍受自己的女人思慕别的男人。

    他想到此,心思蓦地一惊。忠勇侯府小姐思慕四皇子秦钰?

    思慕四皇子秦钰?

    是四皇子秦钰啊……

    被贬黜到漠北,又由漠北回来刚踏入平阳城地界的四皇子秦钰啊!忠勇侯府的小姐怎么会思慕四皇子秦钰?她何时思慕四皇子秦钰了?

    四皇子可知道今日之事?

    他一时间觉得头又疼了起来。恨不得祈祷诸天神佛快快开恩,让这些皇子王孙公子爷们赶紧地平安地快离开他这平阳城。平阳城真是小地方,容不下这些大爷们。

    但说秦铮怒气冲冲地下了楼,春花、秋月连忙进了烟雨楼,一左一右要扶起谢芳华。

    “主子,您伤到了没有?”二人心下紧张,心中也有些怒气,铮二公子就算再怎么恼怒,也不该对女人动手啊!真不男人。比言宸公子差远了。若是言宸公子,才不会如此对主子呢。

    谢芳华见二人紧张,一脸愤懑,她收起了脸上委屈含泪的情绪,忍不住笑了笑,对二人摆摆手,“我没事儿,他没打我,只不过推了我一下,也没摔到,更没伤到,我自己能起来。”

    二人一愣,一时间不明所以,更不知道谢芳华为何还笑得出来?铮二公子刚刚那副样子,恨不得吃人。她们看着都胆寒。

    谢芳华慢慢地站起身,同时随手将地上的椅子拉了起来放稳,走到窗前,看向窗外。

    正巧看到了秦铮一连踹了平阳县守两脚,并同时对着他殃及池鱼,那神态简直盛怒至极。

    她忍不住又勾起了嘴角,想着这个人对她身上的怨气醋意和怒气如今都找到了发泄口,算平阳县守倒霉了。不过估计他是经过这几天的事情,最主要是因为他将秦钰隐秘地弄做十二花之首之事,害得他中了同心咒。他早就想踹这个平阳县守了。

    如今这平阳县守苦着一张脸,显然还不明白他是故意借题发挥踢他。

    谢芳华摇摇头,得罪谁也别得罪秦铮。这个男人……不,确切说,他还只能算是个少年!实在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竟然敢说她思慕秦钰?

    当时平阳县守定然是听到了,跟随平阳县守上来的两名衙役府兵显然也听到了。

    而他又故意在胭脂楼门口踹了平阳县守两脚,对他借题发作了一番。光天化日之下,可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到。恐怕不出明日,他盛怒发作踢打平阳县守的事情便会传到京城去。

    四面八方的城池也会渐渐地传扬开!

    秦铮给他自己在跋扈横行张狂这样的风评上又加了一笔踢打朝廷命官!

    很多人自然要询问根由的!

    而也会牵扯出她,少数人也会知道因为秦钰!

    谢芳华见那人发作完了,骑马离开,头也不回,平阳县守一边抹着汗一边上了轿子。不多时,胭脂楼门口便静了下来。她忽然站在窗前,低低地笑了起来。

    春花、秋月不明白主子笑什么?在她们看来,铮二公子实在是纨绔肆意发脾气得极可怕!

    他今日辰时初到胭脂楼时,看着是翩翩如玉的公子,行止贵气风流,虽然待人有些冷淡不易亲近,但也不是这种丝毫不收敛自己脾性的盛怒发作人。他怒的时候,让人只深深地记住了他盛怒的模样,那一张极为清俊瑰艳的容貌都被他的脾性淹没了。

    谢芳华笑了半响,才慢慢地止住了笑,回首看了二人一眼,眸光依然带了丝笑意和痕迹,也不对二人解释缘由,只道,“你们二人去楼内安抚一下因刚刚平阳县守带着府兵出现引起的恐慌和骚乱。稍后再去打探一番月娘的行踪,然后报给我。”

    二人对看一眼,齐齐应声,出了房门。

    房门关上,谢芳华重新坐在桌前,拿起筷子,慢慢地吃着饭。

    耽搁得时间不久,所以,饭菜还温着。

    吃了个正温饱,谢芳华便放下筷子,端着春花和秋月随着饭菜端来的红枣姜汤喝着。

    秦铮这个人,嘴上虽然说着恼怒的话,心里虽然对她的某些事情哀怨无奈生闷气,但是也知道她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做的,所以,干脆自己住去了平阳县守府,给了她足够的空间。

    毕竟,他如今武功尽失,她还得照看他,实在是有些拖累,尤其是他在身边,她有诸多的顾忌,不能放开手脚。照如今看来,哪里还有他去平阳县守府更安全和更光明正大的?

    平阳县守一定会不遗余地地伺候好这位公子爷!决计不敢让他出事儿!

    不过,她有些疑惑,秦铮危急的时候,青岩都没有出来,他将他派去哪里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派出了自己的贴身隐卫?

    不多时,春花、秋月便又回到了房间,春花对谢芳华低声道,“因如今是白天,胭脂楼里并没有多少客人,虽然有些惊动,但也无大碍。已经安抚住了。”

    谢芳华点点头。

    “属下二人给月娘传信了。那些黑衣人出了城。往南去了。短时间内怕是不好寻到落脚点。”秋月想了一下又道,“主子,若不然我出外去打探一番。”

    “往南……”谢芳华手敲在桌案上,低眉沉思,“南城郊外都有什么?我若是没记错,南城郊外三十里处有那怪人的毒药圃?”

    “是的。但那怪人死了。如今尸体已经送去衙门验尸了。”春花道。

    “这雨也不大!”谢芳华忽然向外又看了一眼,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二人不明所以,不知道如何答话,只看着她。

    谢芳华站起身,“若是胭脂楼无事儿的话,你们二人随我出城一趟吧!”

    “主子?您要出城?”二人齐齐看向窗外,顿时不赞同地道,“您来葵水了,如今外面雨虽然不大,但气息比较寒凉。您的身子娇贵,怎么受得住?”

    谢芳华笑了一声,“我的身子何曾娇贵了?”

    二人想起她是从无名山待了八年回来的,一时无言。天下人人都知道忠勇侯府小姐的身子金娇玉贵。但是天机阁的人都知道,她是从怎样的地狱里爬出来的。

    “走吧!”谢芳华向门外走去。

    二人看着她,“您就这样出去?不换衣遮掩容貌了?”

    谢芳华脚步不停,“现在多少人都知道我随秦铮来了平阳城,遮不遮掩也没什么不同。而那个怪人所住的毒药圃既然牵连了谢氏,我身为忠勇侯府的小姐,怎么也要去看一看的。”

    二人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了她身后。

    来到胭脂楼后门口,有人备好了车。

    三人上了车,马车驶离了后门口,向南城而去。

    因外面下着雨,大街上没有多少行人,一路畅通无阻,不多时,便来到了南城门。

    因出了八皇子等人被劫持带走之事,南城门已经由平阳县守下令,全城戒严,但是这自然是难不住春花、秋月,递交了随时进出城的牌子,守城的士兵自然放行。

    马车出了南城门后,车夫便挥着马缰,马车沿着官道跑了起来。

    雨虽然不大,但是路上泥泞,马车跑得并不快。

    一个时辰后,来到了三十里地外。

    这一处是荒郊,有一片洼谷,洼谷内有一排房舍。

    马车停住,春花、秋月四下看了一眼,没有任何异常,便跳下了马车,对谢芳华道,“主子,那处毒药圃就是这里。”

    谢芳华挑开帘幕看了一下,跳下了马车。

    秋月立即给她撑起伞遮住雨,她转头看了一眼,秋月的半个身子露在雨中,便自己接过伞,打量了一眼这一片洼谷,四处种着药材,一排房舍在药圃的正中间。

    她看了片刻,抬步向里面走去。

    ------题外话------

    明天去参加年会,嗯,提前跟大家说一下某个女人这些天熬夜挤出来的存稿。算了一下,大约是正正好到9号。也就是说。正好是到我回程的那一天。所以……嗯,表扬我吧。存稿君明天跟大家见面了。它最喜欢的事情是数月票,所以,有攒到月票的亲,若是看它不顺眼的话,提前给我好啦~

第八十一章 月老

    这一处药圃很大,几乎覆盖整个洼谷。

    这个时节,春雨下起来,伴随着春风,外面都有着清清冷冷的凉意。但是这一处洼谷却在春雨中有着丝丝的暖意,并没有多少风丝。

    春花、秋月各自撑了伞跟在谢芳华身后。

    谢芳华沿着药圃转了一圈,将所有的毒药都识了一遍,想着这个怪人真是一个种药的能人。有许多罕见的药品,他这里都能养活,而且养得极好。

    药圃是实打实的药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异常,谢芳华转了一圈之后,便来到屋门口。

    春花、秋月看她的意思是想进去看看,便上前推开了关着的门。

    房门是虚掩着的,轻易便能打开。屋内自然是没有人。

    这一排房舍总共有五间。主屋陈设简单,家用器具一应所用都是木质,就是寻常百姓的起居之处,没有什么特别。其余四间有两间房间堆满了药材,有两间房间堆满了医药的书籍。

    谢芳华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便转身出了房间。

    站在门口,看着院中的药圃,她对二人问,“那个怪人是在何处死的?那个谢氏是在何处写的?”

    “据说是在他弄药的时候,死在门前。”春花指了指门口,“如今过去了一日夜,今日又下了雨,痕迹应该是给弄没了。”

    谢芳华看了一眼门前,除了门槛处有些凝固未褪的血迹外,什么痕迹也没有。她想着怪不得王倾媚说来了也白来,果然是一无所获。到底还是王倾媚在平阳城待得久,晓得某些事情。

    又在门口站了片刻,谢芳华抬步离开。

    走到院中,西南上空忽然放出一枚天青色信号,在雨中与雨天之色融在一起,不太显眼。

    “主子,这是月娘放出的信号,在西南五里处。”春花立即道。

    “走,我们过去!”谢芳华脚步快了些。

    不多时,三人便上了马车,向西南方向而去。

    一路顺畅,用了大约三炷香的时间,来到了月娘放信号之处。这是一处半坡的山峦。半山腰处有一处庙宇。而此时,两拨人正在动手。

    谢芳华认出,其中一拨人正是挟持了秦倾等五人之人。

    没看到秦倾等人,只看到其中一名黑衣人在和月娘单打独斗,其余人也各自缠斗在一起。而那和月娘单打独斗之人显然不是最早先那领头的黑衣人,而是一名身着素净青衫的年轻男子。他的武功显然在月娘之上,因为月娘已经受了伤,而他周身却无伤势。

    看他的招式,似乎是想拿住月娘,并没有对她下狠手。

    若是对她下狠手的话,以月娘的武功,显然早就会败了,也不能等到现在。

    月娘此时已经青丝散乱,衣裙被刮了几道口子,几乎半个身子都染了血。气息发急,再过片刻,恐难支撑了。

    这倒是和她对付被她今日拿住的秦钰的人时有异曲同工的手法。

    车夫听稳马车,春花、秋月立即下了马车,看到月娘频频险境,脸色露出急色,看向谢芳华,“主子,我们去帮忙吗?”

    “你们去救下月娘!”谢芳华也下了马车,同时吩咐。

    春花、秋月得命,连忙提着剑上前,转眼便加入了月娘和那年轻男子的缠斗中。顿时化解了月娘的危急。

    月娘喘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见谢芳华来了,面色一松,随即对春花、秋月发狠道,“你们来得正好,将我把这个小子抓住,我要将他弄回去,开个清倌楼,就让他做头牌。让他日日给老娘我接客!”

    那年轻男子不屑地冷哼一声,手下剑招突然凌厉,转眼便对着月娘的眉心刺去,声音凉寒,“既然你如此想死,我就成全了你。”

    即便有春花、秋月护着,但是这一招瞬间突破了二人的保护圈,直接到了月娘的眉心。

    谢芳华面色一沉,她来到便看到这人的武功极高,但没想到高成这般,即便春花、秋月二人合力护着,却依然能让他突破防护,显然,月娘也没料到,而此时已经避无可避。

    谢芳华从头上拔出一根簪子,顷刻间对着那人的手腕扔了过去。

    她的手法极为的快速,众人只觉眼前一道金光,那簪子已经来到了素净青衫男子的面前。

    那男子若是不躲避,那么那簪子必定会穿透他手腕。他的一只握剑的好手也就废了。

    那男子自然不会为了要月娘的命而搭进去自己的手,不甘心地立即撤回剑,错身躲避。即便他的动作快,但衣袖还是嗤地一声,被谢芳华的簪子穿透了一个窟窿。

    簪子“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簪子的头部没入了泥土中,只剩下一截簪尾。

    素净青衫男子没料到谢芳华有如此手法,他自恃武功,却也被她这一招凌厉的暗器手法给镇住了。

    “好手法!”庙宇内忽然缓步走出一个人,声音清润,含着一丝隐隐的笑意。

    这声音熟悉,这个人也是熟悉的。正是四皇子秦钰。

    谢芳华乍见秦钰,微微怔了一下,没想到他也在这里。而且看来到这里有些时候了。

    她这才发现,这一处庙宇似乎不是寻常的庙宇,而是廊檐屋脊皆拴着彩带,彩带上写着大多是名字,而且是成双成对的名字。庙宇旁边有一棵槐树。而树上也是挂了无数的彩带,还有女子的香囊荷包之类的物事儿。

    毫无疑问,这是一座月老庙,也就是姻缘庙。

    而秦钰就站着门口,一身雪青软袍,身上披了一件轻薄的暗红披风。身姿秀雅地站在那里,有彩带从房檐上飘落下来。有风吹起,拂过他如玉的面容上,他与整个庙宇丝毫没有违和。

    谢芳华忽然笑了,“我当是谁,原来是四皇子!”

    “芳华小姐,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秦钰唇瓣的笑意蔓开,负手站在庙宇前,对那素净青衫的年轻男子道,“月落,如今你当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那年轻男子闻言立即转过身,恭敬地垂首应是。

    秦钰见谢芳华不语,他也不理会外面下着的雨,漫步走出庙宇,来到月落站着的地方,弯身捡起了没入泥土中的簪子,簪子沾了泥水,他从怀中掏出帕子,擦了擦,簪子上的泥水被擦干净,他之后拿在手里,对谢芳华笑道,“我竟不知女儿家日日挽发的簪子也能用来当暗器伤人。今日倒是领教了。”

    “四皇子抬举了!一支发簪伤人不算什么,四皇子心口受了重伤,不卧床躺着,这么快就能外出走动,才是让人佩服。”谢芳华目光落在他心口处,衣物遮掩,她不知道他的伤口什么样了。以她的猜测,他今日不该起来,应该卧床才对。她给他那一刀虽然不深,但也不浅,用最好的药,最少也要三五日才能愈合。

    秦钰闻言眸光微闪了一下,忽然幽幽浅浅地笑开,“芳华小姐对我手下留情,伤势不重。不卧床躺着也没大碍。只要不动武,随意走动却是没关系。”

    “原来是我出手软了!”谢芳华嘲讽地一笑,她当时下多少力度自己是知道的。只能说秦钰除了有好药外,这个人坚韧常人难及。为了今日的事情,竟然不顾养伤,亲自下了床出来。

    “这枚簪子芳华小姐还想要回去吗?”秦钰转开了话语。

    谢芳华想着女儿家的物事儿按理说不该外扔,但是既然事急从权扔了出去,而且到了秦钰的手中,他断然没有轻易还回来的道理了。她看着他手里的簪子,不以为意地道,“扔了的东西,自然是不要了。”

    秦钰闻言攸地一笑,“你是怕我拿一支簪子威胁你?”

    谢芳华看着秦钰不语。

    秦钰将簪子在手中仔细地把玩了一番,然后慢慢地放入了袖子里,语气理所当然地道,“既然你不要回,扔了也可惜,我就当你送给我了。毕竟你拿这只簪子险些伤了我的人。”

    谢芳华忽然冷笑一声,“四皇子年纪轻轻便得了耳鸣之症吗?扔和送岂能是一个道理?”

    秦钰微笑地看着她,目光润华,“扔到我面前的东西,尤其是你扔的东西。我觉得和送是没有区别的。”

    谢芳华的脸微微一沉,怪不得秦钰和秦铮能够相提并论,长了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副看着温和如玉的脾性,偏偏脸皮和秦铮一样的厚。可惜她被秦铮锻炼这么多日子,脸皮也练得够厚了。淡淡一笑,“既然四皇子稀罕,那便留着吧!提醒我险些伤了你的人,废了他的胳膊。”

    月落脸色蓦地一寒。

    秦钰莞尔,点点头,不但不恼,反而认同地道,“你说得有理,月落有学武天赋,自小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来,对于武功一道,自视甚高。今日你让他见识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长了见识,三省吾身,以后定然武学一道还能提升。”

    谢芳华对脸皮二字算是又有了重新的认识,一时无言。

    “听说你抓了初迟?”秦钰见谢芳华不语,笑着问他。

    谢芳华想着原来她抓的那人叫初迟?她微微挑眉,淡淡道,“是抓了一个人。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你口中的初迟。但是你的人就对了。”

    “那日若是没有他,我就被你杀死了。”秦钰看着谢芳华,话音一转,“不过初迟不算是我的人。我曾经救过他一命,前两日他救了我一命。也算是一命抵一命,恩情两消了。对于从你手中救他,我想我是不会的。”

    “我若是三岁小孩子也就罢了,四皇子这番言语对我不管用。”谢芳华感觉雨大了些,下车时因为情急,见月娘危急,便着急出手了,没打伞,她蹙了蹙眉。

    春花和秋月立即醒过神,由春花扶着月娘来到谢芳华身边,秋月去车里拿出了伞。

    谢芳华伸手接过伞,撑在头上,遮住了渐渐大起来的雨,隔着雨帘看着秦钰。

    月落忽然离开去了庙宇后,不多时出来,手里也拿了一把伞,遮在了秦钰的头顶上。

    秦钰看了谢芳华片刻,微微叹了口气,“我没回京时,便一直好奇忠勇侯府小姐到底什么模样?没想到没踏入京城,却在平阳城见了。”顿了顿,他又道,“而这两次见面,着实能让人记忆终生。”

    谢芳华不置可否,从下了无名山,京中传扬的便是四皇子被贬黜漠北的言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她从漠北回京,他去漠北。便错开了。这个人虽然不在京城,但他的名字却一直不曾被人遗忘。她从很多人的嘴里听说过四皇子秦钰,却的确百闻不如一见。

    四皇子比她想象的更为深不可测。

    “两日前我说过,关于拿了你的人,只要我踏入京城,一定会完璧归赵,将他还与你。你实在没必要此时拿了初迟。”秦钰叹息又深了些,“他的确不是我的人,你拿了他。怕是有些麻烦。”

    “只怪你的人进入了我的地盘!”谢芳华不以为意,她何时怕麻烦了?

    “他进入你的地盘,无非是因为李沐清在那里。你应是知道,李沐清是奉了密旨暗中来接应我的人。”秦钰看着她,“如今牵扯进来了秦倾、程铭等五人,平阳城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平阳县守一定会上秉进京。那么宫里的林太妃,监察御史府,翰林大学士府,户部尚书府,礼部尚书府。怕是会炸开了锅。”

    谢芳华扬眉,“既然如此,就让你的人放了那五人不就好了?”

    “我说了,初迟不是我的人。而我的人,也断然不会做出拿了秦倾等五人做这等无用之功。”秦钰温润地道,“虽然你不了解我,但是我却对你不能说十分之了解,但也了解了个七八分。秦倾等人不能威胁于你,抓了他们也是无用。”

    谢芳华嗤笑一声,“四皇子口口声声初迟不是你的人,但是……”她话音一转,目光落在与月娘带来的那一波人打在一处的黑衣人,“抓了秦倾等五人的那些人如今却在这里,你也在这里,又做何说辞?”

    即便因为谢芳华来到,那边也未停止打斗。

    秦钰失笑,“你的眼睛倒是毒!认出了他们!虽然他们在这里,我也在这里,但你又怎么能说他们是我的人?”话落,他忽然对那些人道,“都住手!”

    那一拨人却没住手,显然没听他的。

    秦钰笑了笑,对谢芳华摊摊手,“你也听到了,也看到了,他们不听我的。”

    谢芳华心里微微露出讶异,见那些人打在一处,似乎打红了眼,不可开交。她蹙了蹙眉,淡淡喊了一声,“住手!”

    这一声清淡,声音不高,却穿透了过去。

    须臾,月娘带来的那一拨人齐齐听话地住了手,退了回来。

    那挟持秦倾等人的人也只能住了手,其中一人身上已经挂了伤,对谢芳华看来,冷硬地道,“你若是不交出人,那五人我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交出来的。”话落,他不惧秦钰,对他强硬地道,“四皇子,我家主子是为你做事情,你不能置他于不顾。”

    秦钰不看那黑衣人,却对谢芳华道,“如今你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谢芳华淡漠地道,“相信又如何?不相信又如何?就算京城皇宫和各府邸炸开了锅又如何?也不干我的事儿。见不到七星,我自然不会放了他。对于不相识的人,对于我派出去的使者,被人随意扣留了的事情,我觉得,有必要提醒四皇子一声。我的人不是那么好扣留的。早晚要还回来!”

    “你这样的女子真是……”秦钰无奈地笑笑,“如今雨越来越大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一谈如何?说到七星,当初你派人去漠北戍边军营寻我。我不知道是谁派来的人,那等情形下,你也知道我当时被贬黜,不曾恢复身份,想对我动手的人太多。无论是明里,还是暗里。不计其数。我不敢冒然相信任何人。如今我知道是你了,而且今时不同往日了。也许,我们不一定非要做敌人。不是吗?”

    “今时今日我却不觉得和四皇子有谈的必要了。”谢芳华毫不客气地拒绝,“我是小女子而已。做不来与虎谋皮的大事!”

    秦钰没料到她拒绝得如此干脆,而且还拐着弯骂了他狡诈心机深,他忍俊不禁,“你到底是怕被我这只老虎吃掉?还是怕……秦铮这个未婚夫知道后与你悔婚?”

    谢芳华眯了眯眼睛,忽然笑了一声,“四皇子未免太小看我了,也未免小看秦铮的度量了。”顿了顿,她云淡风轻地道,“我只是觉得,今时今日的确已经没有必要了。四皇子得皇上器重,下得一手翻云覆雨的好棋局,漠北三十万兵权尽数吞噬入腹。如今回京,更会得皇上器重吧!无论如何,也不该与忠勇侯府的女人有什么牵连才是。”话落,她嘲弄道,“否则皇上怕是会气疯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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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祈情

    秦钰没想到谢芳华如此直白地说出各中牵扯,微微一怔,忽然笑了。

    雨渐渐大起来,雨水打在伞上,地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水天连成了一色。

    须臾,秦钰道,“父皇如今依然强健,未来变数谁也不知。我要走的路,也许还很长很远。虽然我得父皇器重,但我却不是他唯一的儿子。”顿了顿,他微笑道,“漠北三十万兵权是父皇一直以来的心病,就算我不去漠北,也会有人去漠北。武卫将军被漠北风沙吹了多年,当年博陵崔氏的公子,已经中年了。难道你真想你的舅舅作古漠北?”

    谢芳华想起她从无名山下来时,舅舅鬓角已经有些细微的白发,唇瓣紧紧地抿了抿。

    为了哥哥和他平安长大,为了让皇上一直顾忌漠北的兵权,不对忠勇侯府动手,舅舅却在狂风肆虐风沙雨雪侵袭的漠北军营一待便是近二十年。

    舅舅的确是该回来享福了!

    但是,不该是这种方式!

    舅舅虽然是为了忠勇侯府,为了哥哥和她平安长大。但是丝毫没做不忠于南秦江山之事。他守卫漠北边境多年,边境从无动乱,北齐的兵甲从未踏足南秦边界。

    可是,一世英名却最后毁于一旦。

    都是因为秦钰!

    谢芳华想到此,压制住心底的情绪,忽然冷笑,“这么说,我还要替舅舅感谢四皇子你了?若是没有你,舅舅还在漠北受苦?但是如今,他可不是衣锦还乡!而是军威扫地,多少年的辛苦付之一旦。你觉得我真该感谢你?”

    秦钰伸手揉揉眉心,怅然道,“你对我的意见可真是大。”顿了顿,他道,“若是我告诉你,若我不去,别人去,要的也许是你舅舅的命,你会不会感激我手下留情了?”

    谢芳华心底一惊,眸光缩了缩。

    “武卫将军驻守漠北近二十年,即便一招不查,有损军威,但也抹杀不了他过去近二十年戍边的功劳。如今就算卸甲归京,也好过一具尸体被运回京中被父皇追封其荣耀来得好。你说是也不是?”秦钰隔着细密的雨帘看着谢芳华,清凉的雨水落下,水天青色里,她的脸庞白皙清透,她沉静地站在那里,伞下的她就是一副绝美的画,他眸光紧了紧,温和的声音不变,“除夕当日,十分混乱,副将死了几人,士兵折损无数,主将能够保住不易。我觉得以你的聪明,应该能想到当日个中险恶。”

    谢芳华攥着伞把柄的手紧了紧,声音清冷,“皇上可真是狠心下手要我舅舅的性命!”

    秦铮闻言笑了笑,“不说父皇是否想要武卫将军的性命,只说北齐,未必不想要武卫将军的性命。当时当日,可不止是我一双手在翻云覆雨。你该想到,没有北齐的出手,我想做什么,也不会成事。我不过是利用北齐之手,达到了我的目的罢了。”

    谢芳华心中升起一片荒凉,大约是雨下得大了,使得她周身蓦地升起了丝丝冷意。她虽然不想被秦钰蛊惑,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也许就是事实。若不是他,舅舅的性命未必能保得住。他在漠北近二十年,也许皇上要的不是他回来,而是在漠北求仁得仁。而北齐恐怕也不想他回来。毕竟他太熟悉漠北边境的环境和运兵之道了。能够折损他,北齐求之不得。

    “我初到漠北,武卫将军对我颇多照顾。我自然也不该心狠手辣,弃他于不顾。我觉得,我们不一定是敌人,不是吗?也许,真能坐下来谈谈。”秦钰温和地看着她。

    谢芳华忽然抬头看天,虽然下着雨,但天色不灰蒙,有一种青色的明朗。她看了片刻,收回视线,对秦钰道,“坐下来谈就没必要了,稍后派你的人来接初迟吧!我将他还给你。”话落,她转身向车旁走去。

    秦钰一怔。

    春花、秋月知道主子是不再多逗留了,连忙来到车前,为她打开了车帘。

    谢芳华上了车,帘幕落了下来,遮住了她的身影。

    月娘心有不甘,看了秦钰一眼,又对他身边打着伞的月落道,“你叫月落是吗?老娘我记住你了。你最好以后别犯在我手里,否则,我一定将你留在我的清倌楼当头牌!”

    月落的面色寒了寒,腰间的宝剑因他的寒气,发出细微的鸣吟。

    “他叫玉月落!”秦钰温声道。

    “姓玉?”月娘敏感地扬起眉。

    秦钰笑着颔首。

    月娘上上下下又打量了月落一眼,忽然笑了一声,“即便他姓玉,我也是一样的话。”话落,她转身上了车。

    春花、秋月也随后上了车。

    车夫一挥马鞭,马车离开了此地。

    秦钰站在雨中,目送着马车缓缓离开,雨下得大了,山路泥泞,不太好走。但是车夫显然是个熟于驾车的好手。知道那一辆马车走远,只剩下一小点儿,他才收回视线,脸色莫名。

    月落蹙眉,还因为月娘的话心中不舒服,“主子,你为何告诉她我姓玉?”

    秦钰回头看了月落一眼,对他笑笑,声音温淡,“因为她也姓玉,她叫玉月娘!”

    月落一怔,不敢置信地看着秦钰。

    “没错,她是你自小失散的姐姐。”秦钰忽然微笑了起来,“世间之事,讲究缘法,看来的确如是。”

    月落一张脸忽然变幻不明,若不是忠勇侯府小姐出手,他刚刚差点儿杀了她!

    “她真是不欠人情,将初迟送还了。”秦钰叹了口气,“可是七星,我却不能立即还给她。”顿了顿,他道,“我们也回去吧!”

    月落点点头。

    那黑衣人一直站在一旁,以为自己听错了,此时见秦钰也要离开了,连忙走上前,“四皇子,我家主子……”

    “你家主子有你这样的属下,也是难得。”秦钰看了那黑衣人一眼,“你行事虽然脑子不太好用,但是办法却是不得不说能够歪打正着。”顿了顿,他道,“你刚才没听错,稍后去胭脂楼接人吧!”

    那黑衣人一喜,“多谢四皇子!”他还是明白谢芳华是看在秦钰的面子上将初迟送回的,对于秦钰不怪罪他的威胁有些不好意思。

    秦钰不客气地承了他的谢,同时道,“你将秦倾等五人送回原处吧!你总不至于真想要平阳县守将此事禀告回京,京中真下来人查你们的事儿。届时,你们也是麻烦。”

    “是!我们这就将人送回去!”黑衣人连忙应声。

    秦钰不再多言,向庙宇后面的马车走去。

    月落跟在秦钰身后。

    不多时,秦钰上了马车,帘幕落下片刻后,忽然又掀起车帘,对月落递出两根红布条道,“去,将这两根红布条栓去那棵槐树上。”

    月落一怔,接过红布条,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怪异,他看着秦钰,几乎不会说话了,“您……您这是……”

    秦钰面色如常,目光望向月老庙和它旁边的那颗槐树,声音温润,“我就想看看这月老庙能不能给我牵成红线。这神槐长了千年,缔结了多少姻缘,如今到我这灵不灵?”

    月落无言地看着秦钰,心中卷起巨大的涛浪,挣扎半响,才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主子,您明明知道她和……”到底没说出那个名字,“你如今又何必?天下好女子又不是只有她一人?况且她哪里好了?属下真看不出来。她根本就是心狠手辣,毫无半点儿女子柔情!”

    秦钰收回视线,笑着看了月落一眼,“你只知道她毫不手软地下手给了我一刀,伤了我,的确心狠手辣。可是你又怎么知道她毫无半点儿女子的柔情?”

    “就算她有柔情,但她……她……”月落实在不想提醒他秦铮已经是她的未婚夫之事,况且,也不用他提醒,主子心里明明就跟明镜一般。

    “月落,我知道她的时候,并不是一朝一夕。”秦钰脸色忽然晦暗了一瞬,低声道,“并不比秦铮的时间短。只不过……造化弄人而已。”话落,他摆摆手,不欲多说,“你照我的吩咐做就是了。”

    月落见秦钰心意坚定,他无奈,只能照着他所说,飞身上了神槐。

    “将它们栓在最顶端!”秦钰温声吩咐。

    月落本来想随意栓了就算了,回头见主子神色端凝,他也收起了随意的心思,点点头,又上了一个枝干,将红条拴在了最顶端,且紧紧地系住,并系了两遭,任风吹雨淋都刮不掉。

    须臾,他飞身落下,回到车前。

    秦钰一直看着他系,对他满意地看了一眼。

    月落上了车,一挥马鞭,马车离开了月老庙。

    谢芳华并不知道在她走后秦钰有这样一番举动,马车载着她和月娘、春花、秋月回城。

    车内,谢芳华闭着眼睛沉思,月娘也是鲜有的沉默。

    春花、秋月见二人都没心情说话,自然也都闭口不语,静静地坐着。

    一个时辰后,马车回到城内,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因雨下得极大,所以整个平阳城看起来分外的素寂。

    马车停在了胭脂楼后门口,春花、秋月下了车挑开帘幕,谢芳华和月娘也先后下了车。

    “主子,您是住回烟雨阁,还是住去小楼?”秋月低声问。

    “我先去小楼一趟,稍后还是住去烟雨阁。”谢芳华想了一下,看向月娘。

    “我也跟你去小楼吧!”月娘道。

    谢芳华点点头,于是一行人向小楼走去。刚走几步,那黑衣人突然出现在胭脂楼后门口,对着几人喊了一声。

    谢芳华回头瞅了一眼,又转回头,对他道,“你先等在这里,稍后有人将人送出来!”

    那黑衣人点点头。

    月娘看了谢芳华一眼,嘀咕道,“七星没还回来,您就轻而易举一句话就还给了四皇子人。也太便宜他了。”

    谢芳华淡淡道,“关于我舅舅,秦钰说得的确是事实。他能保得一命回来京城,已经是不易。这里面不管他打着什么心思,但最起码,舅舅在他手下安全回来了。他既然有言在先,七星迟早是要还回来的。留着初迟还得着轻歌看着人。轻歌我另有派遣。本来如今平阳城已经够乱了。难道真要皇上将监察御史等人派来平阳城查案?到时候,可不是这一桩麻烦事儿了!暂且还是不要太乱的好,至少,我有很多事情还没有做。”

    月娘闻言觉得有理,只能作罢。

    不多时,四人来到了小楼。

    桦伯见谢芳华来到,从里屋出来,对她恭敬见礼,谢芳华对他笑着点点头,进了里屋。

    “主子,您总算是回来了!若是您再不回来,我就坐不住要出去找您了。”轻歌歪在窗前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对头前进来的谢芳华道。他话音刚落,便看到了谢芳华身后的月娘,立即睁大眼睛,“月娘,你被谁瞧上了?怎么跟被人扒了你衣服似的?”

    月娘顿时笑着骂道,“死小子,你这是摆明了寒碜我呢!我就是武功不高没打过别人又怎么了?你想笑就笑。”

    轻歌闻言啧了一声,果然不客气地笑了。

    谢芳华看着轻歌,他这么悠闲,哪里像是坐不住想去找她的样子,对他问,“那个人呢?”

    “你说的是初迟?”轻歌伸手指了指,“在暗室里关着呢!”

    “你去将他送到胭脂楼后门口,有人接他。”谢芳华坐下来,对他吩咐一句。

    轻歌瞧着她脸色,“七星换回来了?”

    “没有!”谢芳华摇头。

    轻歌顿时觉得奇怪了,“您不是要留着他换七星吗?怎么如今改了注意要放了他了?难道您出去这一趟,有了别的收获?”

    “稍后再与你说,先将人放了!”谢芳华摆摆手。

    “好吧!”轻歌耸耸肩,站起身,走到暗室门口,他刚打开暗室的门,里面一把剑忽然指着他的眉心,他一愣,忽然讶异地道,“你穴道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就解了?”

    “少废话,放我出去!否则杀了你!”初迟清冷地看着轻歌,手中的剑指着他,似乎只要他摇一下头,他的剑就会穿透他的脑袋。

    轻歌又啧啧了一声,不理会指在他眉心的剑,偏头对谢芳华道,“主子,您看到了没有?这若是放了他,可就是放虎归山啊!再要抓住他可就不容易了。您可想好了。”

    谢芳华想着定然是初迟自己冲破了轻歌封锁的穴道。在他重伤之下,能有如此反击,也的确是一分本事。当然,若不是她让人围攻他才能抓住他,否则她是难以抓住他的。他的武功确实不差。她一时没说话。

    初迟拿着剑指着轻歌从暗室里走出来,似乎才发现暗室外坐着谢芳华。他眸光猛地一沉。

    谢芳华从上到下认认真真地打量了初迟片刻,收回视线,淡淡道,“本来我也是要放了你,还打算送你出去,既然你自己能走,那么就自己走吧!不送了!”

    初迟闻言一怔。

    轻歌对初迟哼了一声,“若不是我家主子说放了你,暗室的门不会打开。就算你的穴道解了,也是无用。”话落,他伸手推开他的剑,“这么大的雨,谁愿意送你。趁着我家主子没反悔前。自己快走!”话落,补充道,“以后尽量少出现在我主子面前碍眼。否则,今日你被抓,以后也不见得就能逃脱。”

    初迟见谢芳华不再看他,轻歌推开他的剑之后又坐回了椅子上,月娘则是丝毫不顾忌地在脱外衣,他在原地站了片刻,见是真的打算放了他,他冷着脸对谢芳华道,“今日之事,就算你放了我,也不会这么算了!”

    “我就喜欢能记仇的人!”谢芳华云淡风轻地道。

    初迟冷哼一声,收了剑,抬步出了小楼。

    小楼内外均布置了机关暗器阵法,初迟在进来的时候是清醒的,所以,自然清楚。但是即便他当时是清醒的,此时发现也找不到阵法的出口。

    他在小院子来来回回踱步半响,忽然恼怒地斩断了一根红芍,在红芍被他斩断的一瞬间,突然一左一右一前一后有四支箭从不同的方向射来。

    他面色一变,若是他未曾受伤时,这四支箭完全可以避开,但此时他受伤,能避开两支已经是不易。

    千钧一发之际,轻歌忽然从房中出来,出手帮他打开了另外两支箭,并且看着他一瞬间青白的脸,毫不客气地嘲笑道,“我还当你有多大本事,真能自己走出去!原来是我高看你了。”话落,也不等他反驳,便挥手打了他一掌,将他整个人扔出了小楼外。

    之后,他也不再理会他,转身回了房。

    初迟在小楼外站稳身子,因轻歌下手不轻,他被气劲冲击,不由得嘴里一阵腥甜上涌,他恼怒地强行压下。

    这时,那黑衣人等了半响等不到初迟被送出来,以为谢芳华反悔了,找了来。见初迟踉跄地站在小楼门口,立即上前扶住他,喊了一声,“主子?”

    初迟回头看了一眼,咬了咬牙,对黑衣人点点头。那人一喜,扶着他立即离开了胭脂楼。

    ------题外话------

    我是第二天的存稿君,今天是年会,据说美女如云,可惜存稿君为了看书的妹子,只能被那个女人狠心地扔在家里看家了。看不上美胸长腿。捶胸顿足中……不过那个女人说了,我若是乖乖看家,有美人乖乖送月票的话,她会拍些照片回来让我饱眼福。嗯,我觉得,她还是有良心的~所以,为了我的眼福,美人们有月票可以甩我胸上,存稿中也是有胸的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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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门风月介绍:
关于京门风月:
南秦倾了一个谢,半壁江山塌一空。
忠勇侯府被株连,世代名门望族一朝灰飞烟灭。
谢芳华这个娇房嫡女碾碎芳华,零落成尘。
本以为尘土皆无,奈何上天厚爱,再许一世——
她看着依然繁荣的家族和平安的至亲,发誓只要她在,定要忠勇侯府不倒,谢氏不绝!
于是,她弃闺房,出侯府,混入皇室隐卫的巢穴里习武艺,学权谋。
八年后,她送了皇室一份天大的谢师礼回京!
自此,钟鸣鼎食之家的闺阁里多了一双翻云覆雨手。
美人靠上轻卷云袖,贵妃椅上执手棋盘。
洞若观火,乾坤在握。
弹指风华江山覆,箭羽皇都乱飞花。
南秦京城因她的归来霎时风起云涌。
谢芳华要让世人知道,她这个柔弱的闺阁女子,不止知风月,也知乾坤!
本文一对一,一生一世一双人。
【小剧场抢先看】
凤尾香罗帐如烟似霞,光彩夺目,上万御林军持箭以候,蓄势待发。
皇宫禁苑,谢芳华高卧在美人靠上,看着对面的男子,指尖轻轻捻动着黑色棋子,淡淡道,“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你难道不知?”
男子懒洋洋地点头,“知!”
“既然知,为何今日还来?”谢芳华扫了一眼外面包围的御林军,口气严厉,“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男子斜睨了她一眼,无所畏惧,“媳妇儿跑了,自然要追回来!”
谢芳华眉心一动,继而讽刺一笑,“你媳妇跑了,来找本宫作何?”
男子忽然夺过她手中的棋子远远地抛进了香炉里,恶狠狠地看着她道,“穿了皇后的衣服就是皇后了?你问过爷答应了吗?南秦的江山他说了算,女人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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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一生,总有些东西,是必定要坚持去做和要承担的!写文便是我要一直坚持做的事情,你们便是我要承担的甜蜜的负担!
——致最亲爱的读者们————&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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