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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子情     京门风月txt下载     京门风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三章 合一

    崔荆围绕着桌子走了几步,口中念念有词,听着是在不停地确定这种解法的可能性。

    三人都看着崔荆,见他念了半响后,停住脚步,看着天空时喜时忧,似乎极难决定。

    “外公,什么解法,你说出来听听!”谢芳华走近他,缓缓开口。

    秦铮和谢云澜也看着崔荆。

    崔荆从天空收回视线,瞅了谢芳华一眼,又看了秦铮和谢云澜一眼,忽然摇摇头。

    谢芳华更是不解,“这种解法很难吗?”

    崔荆又摇摇头。

    谢芳华疑惑地看着他。

    “外公,有什么解法您就说!能用就用,不能用再说。”秦铮不耐烦地道,“您是修道之人,怎么跟个和尚一般磨磨唧唧。”

    “臭小子!你懂什么?”崔荆瞪了秦铮一眼。

    秦铮住了嘴。

    “小丫头,你跟我来,我说与你听。”崔荆转身向外走去。

    谢芳华知道想必是关于她血液的,点点头,抬步跟上他。

    秦铮见崔荆没喊他和谢云澜,他看了谢云澜一眼,见他不动,他立即跟了上去。

    “臭小子,你不准跟着!”崔荆见秦铮跟上来,立即发了话。

    秦铮扬眉,“外公,你好没道理!她是我未婚妻,只要事关于她,我就不能被瞒着。”

    “这件事情不成!”崔荆板下脸。

    秦铮皱眉,心也跟着提起来,“有多难为的事情,不让我知晓?是否也事关于我?”

    “不让你跟着就是不让你跟着,你哪里那么多废话!”崔荆对他摆摆手,“你代替我,和云澜把那盘棋下完。快去!”

    秦铮站着不动。

    崔荆看着他警告,“臭小子,你若是不听我的话,信不信我不准小丫头……”

    “行了,您也别威胁我!我不听就是了。”秦铮一挥手,反而对崔荆警告,“不过外公,我可告诉你,伤了她我可不同意。”

    崔荆哼了一声,转身向前走去。

    谢芳华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秦铮则是懒洋洋地走回去,坐在早先崔荆坐着的位置,对谢云澜道,“该谁下了?”

    “你!”谢云澜道。

    秦铮看了片刻,拿起棋子落下。

    谢云澜与他对弈起来。

    崔荆走到院外的背静处,停住脚步,对谢芳华道,“小丫头,我今日确定了,这位谢氏米粮的云澜公子,他身上的确有着魅族的王族血脉。”

    谢芳华看着崔荆,“外公是如何确定的?”

    “魅族的王族血脉,与常人不同。他身体是被王族的绝咒给封印了,才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不见魅族王族的月饰。我用昔日紫云道长教我守护雾黎山的一门心法,便能看破他的封印,他眉心显现出了月牙状的皓印。”

    谢芳华皱眉,“是谁给他封印的?”

    “也许是紫云道长!”崔荆道,“因为,我用他教我的心法能看破!我猜测是他。”

    谢芳华抿唇,“难道他身上的王族绝咒也是紫云道长给他下的?”

    “这个便不清楚了!”崔荆道。

    “您既然能看破,能给他解了皓印吗?”谢芳华问。

    崔荆摇摇头,“不能!我也只是会这种心法而已。”

    谢芳华不再言语。

    崔荆看着她,“丫头,你对魅族,知道多少?”

    谢芳华摇摇头,“知晓得不多,几乎都是从普云大师和您口中所听闻的。”

    崔荆点点头,“这些就先不必理会了!先说这个媚术。”他回头看了一眼,见秦铮和谢云澜已经在对弈,他低声道,“据说,魅族的王族的血液和魅族圣女的血液合在一起,能破解世间任何毒术毒药。”

    谢芳华一惊,“您的意思是……”

    “我就是这个意思,你和谢云澜的血液,一起给李沐清服下的话,也许能破解媚术。”崔荆又向里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这也就是我不让铮小子听到的原因!他若是知晓,必要探个究竟。而你和谢云澜的魅族血脉,一定不能走漏丝毫风声,多年前,魅族被灭族的事情没查出来,一旦走漏出去,对你们不利。”

    谢芳华沉默半响,对崔荆问,“外公,魅族……”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魅族王族血脉不外流。当年我娘没回魅族,却和我爹应劫而死,而我……是不是也要和她一样?不能和秦铮大婚?若是秦铮知道,你怕他……”

    “按魅族的古训,是这样的。”崔荆道,“可是紫云道长为你逆天改了命数,这便说不准了。未来如何,谁也不可知。”

    “谢氏米粮老夫人临终时对我说,让我一定要嫁给云澜哥哥……”谢芳华低声道,“她是否知晓什么?”

    崔荆一怔,“她临终说过这样的话?”

    谢芳华点头。

    “那就是了!”崔荆疑惑不解,“谢云澜身上是魅族王族血脉不假,可是他怎么会生在谢氏?”

    “我还生在忠勇侯府呢!”谢芳华道。

    “魅族男子和女子的血脉传承不一样,男传男,女传女。你传自你娘,可是谢云澜传自谁?”崔荆摇摇头,“总不能是他现在那个爹!”

    谢芳华心神一醒,“是了,我身上有我娘的传承,而哥哥就没有。那云澜哥哥……”她忽然想起昨日那妇人给她的东西,她探入怀中,摸了摸,那东西还在。

    “这里面定然是有说不得的秘事了,先不用管他了。你只需要避过秦铮,取了你和谢云澜的血合在一起,喂了李沐清,看看是否能破解。若是这个办法都不可行,那李家小子的命我也没办法保住了。”崔荆道。

    谢芳华撤出手,点点头。

    二人话落,守门的小厮前来禀告,“小姐,四皇子带着右相府的李公子来了咱们府,说是您的邀请。”

    “将他们请来这里。”谢芳华摆手。

    那小厮连忙应声去了。

    谢芳华向院内看了一眼,谢云澜和秦铮对坐下棋,二人虽然脾性不同,但是周身流露的气息却同样的闲散慵懒。她收回视线,见侍画、侍墨已经知道她回府来了,但是见外公和她说话避在远处,她对二人招手。

    二人立即走了过来。

    她对二人低声耳语了两句,二人点点头,齐齐离开了。

    不多时,那二人又走了来,对立面道,“铮二公子,老侯爷知道您来了,请您过去一趟。”

    秦铮捏着一颗棋子在手中打转,闻言抬头向门口看来,懒懒地问,“什么事儿?”

    “似乎很重要,请您立即去!”侍画道。

    秦铮蹙眉,探头看向外面,只看到侍画、侍墨二人站在门口,没见到谢芳华和崔荆,他扔了棋子,抬步向外走去。

    出了芝兰苑门口,便见远处秦铮和谢芳华在说话,二人都背着身子,看不见表情,他蹙了蹙眉,看了片刻,向荣福堂走去。

    秦铮走没了影,谢芳华和崔荆立即转过头,快步走回芝兰苑。

    进了院子内,谢芳华对谢云澜低声道,“云澜哥哥,需要你半碗血。”

    谢云澜见秦铮刚走,她便进来了,猜到是避着秦铮,他眸光动了动,点点头。

    “你随我进屋!”谢芳华立即向屋里走去。

    谢云澜站起身,谢芳华拿过一只空碗,递给他。

    谢云澜挽起袖子,割破了自己的手臂,鲜血滴在碗里。

    谢芳华看着他,心下触动,云澜哥哥问也不问一句,便听她的话做了。她偏开头,揣在怀里的东西忽然沉甸甸的重。

    不多时,谢云澜放了半碗血,对谢芳华问,“可够了?”

    “够了!”谢芳华点头。

    谢云澜止住血。

    谢芳华立即帮他上了药粉,包扎。

    这时,外面有脚步声走近,须臾,秦钰带着两个人抬着一顶软轿来到门口。

    谢芳华听到他在门口和崔荆打招呼,崔荆含笑点头。她对谢云澜低声道,“云澜哥哥,你出去,告诉他,让外公带着李沐清进来。”

    谢云澜点点头,走出了门。

    谢芳华端了那半碗血去了内室。

    谢云澜出了门口,见到秦钰,面色如常地微笑,“四皇子!”

    秦钰见到谢云澜,挑了挑眉,“云澜兄据说今日在皇宫和父皇下了两局棋?我还以为云澜兄在皇宫被父皇留宴。没想到在忠勇侯府又见到了你。”

    “皇上的确是留宴了,只是四皇子知道,我不喜热闹,故推辞回来了。”谢云澜道。

    “天下没有几人推辞父皇邀请。云澜兄算一个。”秦钰道。

    谢云澜淡淡一笑,对他道,“软轿里的人可是沐清兄?”

    “正是!”秦钰点头。

    “外公带着他进去吧!”谢云澜让开门口,重新走到棋局旁坐下,“四皇子和我一样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坐下来将这局残棋下完?”

    “交给我吧!你去吧!”崔荆走到软轿前,对秦钰道。

    秦钰看向正屋,只见帘幕紧闭,他移开视线看向谢云澜,见他已经在等候,神色看不出什么,他又看向崔荆,崔荆面上也不见什么端重之色,他笑问,“秦铮呢?”

    “被老侯爷叫去了!”崔荆道。

    秦钰点点头,让开轿子前,走去了谢云澜对面坐下,看了一眼棋盘,凝神片刻,笑道,“这一局是秦铮和你所下?”

    谢云澜点点头,“只凭一局半棋,就能猜出是他所下,四皇子厉害。”

    “不是我厉害,而是我和他从小斗到大,我熟悉他的棋风和棋路罢了。”秦钰捏起一颗子,“该我了?”

    “该你了!”谢云澜颔首。

    秦钰落子。

    谢云澜面色动了动,也拿起一颗棋子。

    崔荆见二人接着对弈起来,他从软轿子中带出李沐清,当看到李沐清的模样,他惊了一跳,立即带着他进了正屋。

    谢芳华正在正屋等着,李沐清印堂已经呈现黑色,人似乎已经彻底人事不知。

    “都准备好了吗?”崔荆问。

    谢芳华点点头。

    “赶快喂他喝下吧!”崔荆道。

    谢芳华端了那碗血递到李沐清的唇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云澜哥哥身上既然有魅族的王族绝咒,那李沐清……”

    “你的血既然能压制他的咒毒,这样合在一起,应该无碍。”崔荆道。

    谢芳华不再犹豫,掰开李沐清的嘴,灌了下去。

    李沐清一惊没有意识,虽然费了半天劲,但谢芳华还是没让血洒一滴,全部灌下后,对崔荆问,“外公,若是管用,他多久后会醒来。”

    “说不准!”崔荆摇头。

    谢芳华将李沐清放着平躺下,走到桌前,拿起桌案上的茶水,将碗上的血迹涮了涮,之后,将血水一股脑地倒进了窗前的花盆里。

    崔荆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谢芳华回转身,将碗收了起来,对崔荆招手,“外公,我们也下一盘棋吧!”

    下棋能使人定神。

    崔荆点点头。

    谢芳华从桌子的暗格里拿出一副棋盘,摆上,崔荆走过来坐下。

    屋内院外都静静的,听不到任何说话声。

    崔荆和谢芳华刚下了几个子,床上忽然传来动静,二人齐齐看去,见李沐清睁开了眼睛,笼罩在他眉心的黑色已经褪去,因为被折磨而有些痉挛的身体舒展开了。

    “见效了!”崔荆大喜。

    谢芳华扔了棋子,她没想到李沐清醒得这么快,这说明她和云澜哥哥的血脉合在一起真有奇效,竟然真的破解了媚术。可是正因为有这样的奇效,才使得她不喜反忧,她慢慢地站起身,向床前走去。

    李沐清刚醒来,一双眸子分外的茫然,他睁着眼睛看着棚顶片刻,听到崔荆的话和谢芳华的脚步声,他才慢慢地转过头,当看到谢芳华,他一怔。

    “你感觉怎样?还有哪里不舒服?能自己坐起来吗?能下床走动吗?”谢芳华看着他,一连气问了几个问题。

    李沐清没立即回答,他仔细地看了半响,确定真的是谢芳华,他确定之后,移开视线,也看到了崔荆,又看了半响,才打量屋中的环境。

    “你说话啊!”谢芳华看着他。

    “我这是……在忠勇侯府?”谢墨含打量许久,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谢芳华点点头,“在我哥哥的芝兰苑。”

    “我怎么会在这里?”李沐清一边说着,一边坐起身,下了床。

    谢芳华见他能坐起身,并且能好模好样地下了床,她彻底松了一口气,“看来你没事儿了!媚术真的是解了。”

    “媚术?”李沐清蹙眉,须臾,忽然扶住额头,面色一变,“你说我中了媚术?”

    谢芳华点点头。

    “我是怎么中了媚术?”李沐清脸色白了白。

    谢芳华看着他,简单地与他说了她和秦铮去城外接舅舅,如何知道他中了媚术。

    李沐清静静地听着,似乎在回想经过,片刻后,似乎想起来了,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是否在秦钰走后,做了什么?”谢芳华看着他。

    李沐清抿了抿唇,看着谢芳华,放开抚着额头的手,对她道,“我让人查了言宸,秦钰离开后,我恰巧得到消息,说他到了临汾镇。可是我还没动手,便感觉身体不对劲了,之后便没了意识。”

    谢芳华想着果然,她看着李沐清,他虽然媚术解了,但是眉目间有着隐隐的挫败,这个右相府的李公子,恐怕是活这么大,一切都在掌控中,从来没有栽这么大的跟头,因为他妹妹喜欢言宸,恐怕也因为她的原因,所以,他才彻查言宸,没想到言宸没对他出手,他的未婚妻却是不好相与。

    “我自恃本事,却没想到……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李沐清自失地笑了一下,问谢芳华,“你是如何帮我解的媚术?据说被下了这种术的人,要解的话,还是需要找到下术之人。”

    “是我外公!”谢芳华推到崔荆的身上。

    李沐清看向崔荆。

    崔荆对李沐清笑笑,“万事不能绝对,并不是中了媚术之人,只有下媚术之人才能解。”顿了顿,他将事实全担下,将谢云澜和谢芳华齐齐排开了,对他道,“我出家修道多年,雾黎山有一门心法,正巧能破解这个媚术。”

    李沐清站起身,对崔荆深深一礼,“多谢催老前辈救命之恩。”

    崔荆笑着摆摆手,“当年,你父亲险些成了我的女婿,只是缘分造化没到而已。你是他的儿子,我自然不会见死不救。不必谢了。”

    李沐清自然也知道当年他父亲和博陵崔氏的一桩渊源,尤其还牵扯了谢芳华的父母,他看了谢芳华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他点点头,“沐清不能为催老前辈做什么,这个情就记在芳华小姐身上吧!以后还!”

    崔荆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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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决心

    李沐清没有再问谁对他下的媚术,也没有说要找到那个对他下媚术之人,他心中清楚,谢芳华和言宸交情斐然,他一次查探已经触动了别人用媚术来杀他,他已经失了颜面,不能再二次出手一探究竟了。

    不是什么事情都要去探究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随着崔荆和谢芳华出了房门。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忠勇侯府各处已经点上了灯笼。

    谢云澜和秦钰还在院中下棋,二人见三人从屋中出来,目光都落在李沐清的身上,他好模好样,一点儿也看不出半个时辰之前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几乎不成人形的模样。

    秦钰眸光动了动,谢云澜淡淡地瞥了李沐清一眼。

    “是有华丫头的功劳,若不是她看出媚术,找到我,我也不能救你。”崔荆笑着开口,“但是还有铮小子、四皇子和云澜公子,他们也适当地帮了忙。”

    秦铮不在,李沐清见到秦钰和谢云澜,走过来道谢。

    秦钰松了口气地微笑道,“沐清兄无事就好。”

    谢云澜摇头,“我没帮上什么忙!沐清兄不必谢我。”

    李沐清和二人寒暄了片刻,对谢芳华问,“秦铮兄呢!”

    “被我爷爷喊去了!”谢芳华道。

    李沐清点点头。

    “天色已晚了,我吩咐厨房做些菜端来这里,哥哥不在府内,我一个女子不便招待,云澜哥哥,就由你代替哥哥来招待四皇子和李公子留晚膳吧!”谢芳华看了一眼二人所下的棋盘,已经接近了尾声,不分伯仲。

    谢云澜颔首,“好!”

    秦钰和李沐清都看了谢云澜一眼,哪怕是谢氏米粮旁支,但也姓谢,谢墨含不在,谢云澜虽然来了忠勇侯府是客,但相较他们二人的外姓来说,也是半个主人,谢芳华的安排不为过。但她的语气却将情分有别了个亲疏远近。

    见二人并没有推辞,谢芳华出了芝兰苑。

    侍画、侍墨等在外面,见她出来,齐齐上前,“小姐!”

    “秦铮呢?在爷爷处做什么?”谢芳华低声问。

    “陪老侯爷在下棋!”侍画低声道。

    谢芳华点点头,对二人吩咐,“哥哥不在,如今天色已晚,我留了四皇子和李公子晚膳,这院中除了侍书和打扫的小厮外,没有婢女。你们去厨房一趟,吩咐厨房做出饭菜端来,然后,你们二人就留在这里侍候吧!”

    二人齐齐点头。

    谢芳华交待完事情,向荣福堂

    走到半路上,她碰到了匆匆走来的福婶,福神见到只她一人,顿时不满,“小姐,天黑了,您怎么连个罩灯也没提着?也没让个婢女跟着?万一滑到了怎么办?”

    谢芳华失笑,“福婶,这么多年,也从不曾滑到过!你将我当小孩子呢!侍画和侍墨被我留在芝兰苑招待客人了。”

    福婶心急之下说了一番话,说完也觉得自己多虑了,小姐出府这么多年,全是靠自己,老侯爷和世子都伸不上手,虽是女儿家,却比世间大多数男子都刚强。她叹了口气,有些心疼,“世子不在府中,老侯爷岁数大了轻易不招待小辈外客,云继公子早先还在来着,后来不知道跑去哪里了。本来您是闺阁小姐,这等招待外男的事情不该由您出面,若是夫人还在就好了,或者是世子娶亲,咱们府中也不会没有个能出来主持的女眷了。”

    “云澜哥哥在呢!”谢芳华笑了笑。

    前世府中有外男进出,从来不到内院,而且她只要听闻,一定会远远地避开。可是今生,什么男女大防,她早已经不知道丢去哪里了。高门大院的深宅府邸里规矩多,受世家底蕴的影响,到了外面却不是如此。南秦和北齐的民风日渐开放,只要是不出现什么不耻之事,便不会有那么多计较。就比卢雪莹,她追了秦铮多年,京城人们都当做一段风流韵事,可是因为秦铮发难,她才被迫和秦浩议婚,成了笑柄。

    福婶在忠勇侯府侍候多年,轻易不踏出府门,外面的世界她知之甚少,规矩多也是应当。

    谢芳华自然不会与她争辩什么,又听她絮叨地说了半天,亲自去芝兰苑帮着张罗了。因为来府中的人是四皇子,自然不能慢待。

    谢芳华和她别过,一步步地向荣福堂走去。

    若是父母活着,该是怎样一番景象?若是哥哥娶妻,忠勇侯府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她想着想着,便来到了荣福堂。

    荣福堂正屋的灯亮着,窗前坐了两个人影,正是秦铮和忠勇侯。

    谢芳华进了正屋,见二人果然在对弈,见她进来,忠勇侯抬头看了一眼,问道,“李家小子的毒解了?”

    “解了!”谢芳华道。

    “你哥哥和舅舅还在宫中,皇上留宴,这宴吃了半日里,还没回来。芝兰苑如今有谁在?”忠勇侯又问。

    “我让云澜哥哥代替哥哥招待四皇子和李公子,外公也在。”谢芳华道。

    “云继那小子呢?跑哪里去了?一个下午也没见到他。”忠勇侯问。

    谢芳华摇摇头,“回头我派人去找找。”

    忠勇侯点点头,“还没吃饭吧?”

    谢芳华看向秦铮,从她进来,和爷爷一问一答说了这半响话,他头也没抬,懒懒散散地看着棋盘,面色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她知道,以秦铮的聪明,自然是知道他是被她刻意地支开芝兰苑的,她抿了抿唇,“你们用膳了吗?”

    “都什么时辰了?自然用了!”忠勇侯道,“铮小子陪我吃的。”

    谢芳华点点头。

    “你回你的院子里用吧!这么没有给你准备!”忠勇侯对她摆摆手。

    谢芳华走到秦铮身边坐下,摇摇头,“我不饿,晚些时候再回去用。”

    “女儿家的身体重要!快去!”忠勇侯一推棋盘,赶秦铮,“你陪她去,今日天晚了,你就住在忠勇侯府吧!”

    “还没下完呢!”秦铮终于开口。

    “和你下了三局棋,快到是快,可是你心不在焉,这棋下得还有什么滋味?”忠勇侯瞪了他一眼,胡子翘了翘,“等崔允来,我找他下,他那个孩子从来不会应付我。”

    谢芳华好笑,“爷爷,舅舅都多大了,怎么能说是孩子?”

    “多大我也是他的长辈,在我的眼里,也是孩子。”忠勇侯又挥手赶二人,“而你们俩在我眼里,就是俩娃子,看见你们俩就心烦,没有一日不出点儿不愉快的事儿的。都赶紧走!”

    谢芳华无语。

    秦铮站起身,走了出去。

    谢芳华手捏了捏袖口,紧紧地攥住,看着秦铮不管她走了出去,心头有些难受。

    爷爷说得对,她和秦铮没有一日不出点儿不愉快的事儿的。这样下去,他们能坚持三年吗?她忽然有些疲惫。

    大约是自从见了齐云雪,她拿言宸做条件,大约是她和云澜哥哥的血合在一处,真的能解李沐清的媚术。这两件事儿加在一起,让她觉得心底忽然升起喘不过气的感觉来。

    “还不快走!磨蹭什么?”忠勇侯瞪着谢芳华。

    谢芳华坐着没动。

    “铮小子在外面等着你呢!”忠勇侯道。

    谢芳华看向窗外,秦铮站在荣福堂的门口,长身玉立,周身有一种淡淡的烟雾,不知道是夜晚雾气,还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雾气。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慢慢地转过身来看向屋内。

    隔着纱帘和窗子,屋中昏黄的灯光下,那少女纤纤羸弱,周身透着浓浓的厚重的雾气。

    他看了片刻,忽然转身走了回来。

    纱帘噼里啪啦地响起,转眼间,他便到了谢芳华的面前,一把拽起了她,向外面走去。

    手掌厚实,温暖,有力,脚步虽然快,但是稳,一步一步地出了荣福堂。

    到了荣福堂外的僻静处,秦铮转过身,将她按在了墙上。

    谢芳华因为他突然,猝不及防之下,低低地呼了一声,身子紧贴在了墙壁上。

    秦铮低头吻了下来。

    谢芳华抬眼看着他。

    他伸手盖住了她的眼睛,撬开她的贝齿,品尝她口中的味道。

    谢芳华似乎由深不见底的山谷里被人拉了一下,又似乎在黑夜里,有谁点了一盏灯,她被细微的光灼了一下。

    她呼吸一旦稍微地紊乱,秦铮便疯狂起来。

    谢芳华的手若不是仅仅地拽住他的衣襟,几乎从墙壁上滑落。

    忠勇侯府本来就人少,老侯爷喜好清静,尤其是夜晚,院内院外没有闲杂人晃悠。

    但谢芳华也强忍着,不敢发出声音。

    这样的地方,这样的秦铮,这样的疯狂灼热的吻,一下子打乱了她心中那些高如山峦的黑压压的云,似乎劈开了死死关闭的闸门,水倾泻流下。

    一溃千里!

    谢芳华身子软软的,手再没有力气抓住他时,被秦铮紧紧地拖住。

    许久,秦铮放开她已经被他揉虐的红肿如水蜜桃的唇瓣,气息不稳地贴着她唇边,沙哑至极又低沉至极地开口,“我是谁?”

    谢芳华一时不能开口说话。

    秦铮等了她片刻,又问,“我是谁?”

    “秦铮!”

    “嗯?”秦铮看着她。

    “秦铮!”

    “确定?”秦铮扬眉。

    “嗯!”谢芳华似乎被抽干了所以的力气,低低地应了一声。

    秦铮将她柔软的,纤细的,不盈一握的,娇嫩的身子抱住,紧紧地搂进他的怀里,“告诉我,外公找你,是怎么救李沐清的?”

    谢芳华心下一颤。

    “你今日白天对我说,说试着爱我,你不会的,不懂的,我可以教你,哪怕你做错了事情,我对你失望透顶,也让我一定不要放手,不要放弃,任何时候。”秦铮重复谢芳华的话,“我对你说,你这样的话说出来,就算到死,我也不放手。你别后悔!”

    谢芳华不吱声。

    “你可知道,试着爱,最基本的,就是坦诚?”秦铮放开捂着她眼睛的手,指腹从她眼睛滑下,轻轻地摸着她被他吻的唇,微微用力。

    谢芳华“咝”了一声。

    “痛吗?秦铮指腹放轻了些。

    谢芳华点点头。

    秦铮似乎笑了一下,眉目间有些愉悦,贴着她的额头,温柔地低声道,“我被气狠了,才没了轻重,下次轻些。”

    谢芳华脸一红。

    这样的秦铮,她知道他今日被外公推开,又被她派人支开,被气狠了,可是哪怕是气,也没有甩脸子大怒地质问她,只是这样的将她圈固住,打碎她的设防,打破她笼罩的乌云,这般风流的,缱绻的,温柔的,却如火焰一般地要化开她的心。

    她心底某些东西轰塌,不得不承认,秦铮换了一种谋略,在情事儿上,她不是他的对手。

    “对我说吗?”秦铮抱着她,轻轻温柔地摸着她的后背,低声问。

    谢芳华对于魅族和她娘和谢云澜这些事情自己也没理清,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一时不说话。

    秦铮等了片刻,眉目笼罩上一丝失望,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放开了她。

    温暖如潮水般地褪去,谢芳华一下子感觉到了冷意。

    无名山顶的山风似乎也不敌这冷意和凉意。

    当然,这冷意和凉意不是来自秦铮,而是来自他的失望,他都这般说了做了,她却不能对他开口,他的失望如此的明显,使得她心底一寸寸发寒发凉发冷。

    人都不是石头做的!

    秦铮当然也不是!

    她谢芳华,也不是!

    她虽然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但是知道若是失望一次两次再三失望之后,鸿沟便会铸成,便会成为一道跨不过去的砍。

    她想和秦铮成为那道跨不过去的砍吗?

    她到底想不想嫁入英亲王府,嫁给他?

    她到底想不想试着爱他?

    若是他失望太多……

    秦铮见她一动不动,眉目间的失望加深,看了她片刻,慢慢地转过身子,对她寻常地道,“我送你回去!爷爷说得对,你还没有吃饭,要好好地养身子。”话落,伸手拉住她的手,拽着她离开。

    谢芳华僵硬地抬着脚步,跟着他的步子向前走。

    秦铮对英亲王府很熟悉,避开了芝兰苑,走了另一条饶过芝兰苑的比较远的路。

    一路上,他再未发一言。

    谢芳华也跟着他沉默地走着。

    夜晚的忠勇侯府,各处灯光明亮。假山、石雕、水榭、亭台、回廊、白玉桥、竹林、花景,因为人少,景色现出与白日里不一样的柔美,但也正因为人少,却是太安静了。

    一路上,谢芳华只听到他和秦铮两个人的脚步声。

    足足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二人才回到海棠苑。

    海棠苑门口,轻歌等在阴影处,见谢芳华是和秦铮一道回来,他们的状态看起来太过低沉,他想了想,没开口,避了下去。

    “不用避了,有什么事情?”谢芳华自然看得轻歌了,对他轻声吩咐。

    轻歌露出讶异之色,主子不让他回避了,那是要当着铮二公子的面回禀了?

    有些东西,他适合知道吗?

    “你说就是了!”谢芳华道。

    轻歌看向秦铮,见他转头看着谢芳华,夜色太深,他看不出这位铮二公子什么表情,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垂首恭谨地道,“言宸哥哥已经启程回京了,如今在路上,戌时之前,定然是能到了!”

    谢芳华一怔,“你给他传的信?”

    轻歌摇摇头,他是亲眼目睹了齐云雪,也亲耳听到了她对谢芳华说的话,主子既然决定不告诉言宸哥哥,他自然也不会传信的。

    “那他为何急急赶路?是谁给他传的消息?”谢芳华问。

    “不知言宸哥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轻歌摇头,看了秦铮一眼,想说什么,又住了嘴。

    “齐云雪呢?”谢芳华又问。

    轻歌摇摇头,“自从她出了南山坡,便寻不到她的落脚之处了。”

    谢芳华沉默片刻,“既然已经启程了,那就进京吧!”顿了顿,“你见到他,告诉他,李沐清的媚术已经解了,让他进京后,安置下来,不必来寻我了,休息吧!”

    轻歌垂首应声。

    谢芳华刚要摆手,忽然想起一事儿,又道,“你去找找谢云继,爷爷说半日没见他了。秦钰既然对我点破他的身世,今日又因为计较李沐清之事,应该不会对他出手,皇上为了修建临汾桥,找谢氏盐仓要银两,面前自然也不会拿他如何,但是难保不出事。”

    轻歌点头,见谢芳华再没别的吩咐,他离开了忠勇侯府。

    “你进去吧!”秦铮松开她的手,见谢芳华看向他,他笑了笑,“你不会是想要我下厨吧!爷今天可没心情给你做饭。”

    话落,他转身就走。

    谢芳华一把拽住他衣袖,豆蔻指甲紧了紧,低声道,“若是我告诉你些事情,嗯……就如你说的,我既然说了试着爱,就要对你坦诚……你还有没有心情给我做饭?”

    秦铮猛地转过身。

    谢芳华慢慢地抬起头,眸光有一抹坚毅和决心地看着他。

    ------题外话------

    这几天实在太忙,起早贪黑,需要挤出空来码字,总算坚持了更新。

    我看了一下月票榜,咱们似乎有点儿危险,零点倒计时,姐妹们,就靠你们了!

第四十五章 坦诚

    试着爱最基本的若是坦诚,那么她既然说了,是不是就不能把这条试着走的路给堵死了?

    未来如何她不知道,若是瞒着秦铮,一味地让自己陷入某些纠缠,是不是对秦铮不公平?

    毕竟他对她摊开了一颗心在眼前!

    毕竟,他是她的未婚夫!

    爱之一事儿,情之一事儿,她虽然不懂,但也知道是两个人的事儿,不是一个人的事儿。

    他知道这些事情了,才能想办法和她一起去解开这些事情,若是他和她一起都解不开,或者因此而出了什么差错,她也算是做了最大的努力,哪怕他们以后因此走不远,那么,也怨不得她了。她也能不后悔,也能问心无愧!

    “你……确定?”秦铮看着谢芳华,眸子忽然深深端凝,声音低浅,几乎随风吹走。

    谢芳华看着他,摊开一颗心在他的面前,也不是那么难吧!她点点头,“确定!”

    秦铮忽然笑了一下,背转过身子。

    谢芳华一怔,看着他,有些拿不准,她既然应了,他这是什么想法?见他久久不回过身来,她低声道,“若是你这次不听,错失了机会,我以后恐怕就难说了。”

    她想告诉他,摊开一颗心,不是什么时候都有勇气的。

    她压的赌注,也就是她对秦铮的信任罢了。

    这么多隐秘的事情,若是压错了,错信了人,传扬出去,那么,会掀起怎样大的风浪,对忠勇侯府,对谢氏,对她,任何不利的事情,她都要受着。

    秦铮没吱声。

    谢芳华又不由得攥紧了衣袖一角,既然他不开口,她就等着他。这么长时间,一旦秦铮有这种情绪的时候,她发觉他就看不透他。

    夜风吹来,忠勇侯府一样的静。

    过了片刻,前方大门口忽然传来热闹的声响,伴随着隐隐的说话声。

    谢芳华向前院看去,隐约知道看来是宫宴终于散席了,舅舅和哥哥回来了。

    皇上对于秦钰做的事情,既然派了皇室隐卫跟了他去漠北,自然是知道的,对于舅舅被革了漠北的军职,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出于安抚的目的,总之这半日的宫宴,也算是让人看到武卫将军虽然革了军职,但也不是灰头土脸回来的,他这么多年驻守漠北,一过也抵消不了他近二十年的功绩。

    秦铮忽然回头,对她问,“你想吃什么?”

    谢芳华正望着门口,听他忽然出声,立即收回视线,看着他。他这句话的意思,是让她坦白了吗?

    “嗯?”秦铮挑眉。

    谢芳华抿唇,想了一下,说道,“包饺子吧!”

    秦铮眉头蹙了一下。

    “你不愿意?”谢芳华想着一顿饭换她这么多事儿,总不能太简单了吧!

    “你确定大晚上你要吃包饺子?”秦铮问。

    谢芳华点头,“确定!”

    “想吃什么馅的?”秦铮看了一天色。

    “你做什么馅我吃什么馅的。”谢芳华也随着他看天色,今天折腾了一日,他也累了。

    秦铮攸地笑了,“这回倒是好说话了。行,你回屋等着去吧!”话落,他向小厨房走去。

    谢芳华见他脚步轻松,她心情也忽然好了些。

    秦铮走了两步,回头看向他,目光落在她衣袖上,笑道,“我有没有告诉你,每次你紧张的时候,就爱用手抓着衣袖边角吗?”

    谢芳华一愣,低头去看,果然她的手还抓着衣袖边角。

    秦铮说完这句话,扭头继续向前走去。

    谢芳华在门口又站了片刻,直到秦铮的身影去了小厨房,她才后知后觉地放开了紧攥着衣袖边角的手,连她都没发现的事情,他是怎么发现的?

    她慢慢地抬步进了院子。

    侍画、侍墨在芝兰苑侍候,侍蓝、侍晩、品竹、品青等人见秦铮和谢芳华虽然回来,但是站在门口说话,都避开了,如今,见一个人去了小厨房,一个人想着心事儿进了院子。她们对看一眼,迎上了谢芳华。

    “小姐,铮二公子去厨房做什么了?”侍蓝低声问。

    “他去包饺子!”谢芳华道。

    几人都睁大眼睛,侍晩立即道,“要不要奴婢去给他掌灯打下手?没有人帮衬着,他能行吗?”

    “你该问的是铮二公子他会包饺子吗?”品竹道。

    “你们分两个人去给看看!”谢芳华摆摆手,她也怀疑秦铮会包饺子吗?

    侍蓝和侍晩立即去了。

    品竹过来扶着谢芳华进屋,一边打量她脸色,一边低声道,“小姐,我看您有些累,让人烧水,您沐浴吧!铮二公子包饺子我看得个时候了。您沐浴完了,他也差不多了,用过饭后,您就可以休息了。”

    谢芳华点点头。

    品竹立即指挥人去烧水。

    谢芳华迈进门槛的时候,忽然回头瞅了一眼,小厨房已经亮了灯,她想了想,对身边的品竹道,“若是一个人,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小毛病,小动作,都知道的话。会不会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品竹一愣,讶异地看了谢芳华一眼,因为她们八人是世子从小培养给小姐的婢女,小姐和她们没从小培养,感情不深。她们八人也不过是能在小姐回来的时候,打点一些她吩咐的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而小姐又性格冷清,沉静,凡事有想法和主见,只需要她们执行做事情就行。像这种询问她的探听她想法的事情还是第一次。

    见谢芳华看着她,她想了一下,小心谨慎地道,“那就要看那个人是自己的什么人了。”

    “怎么说?”谢芳华问。

    品竹捏了一下手指,小声道,“若是那个人是自己亲近的人,知道自己的小毛病或者小动作,那是因为和自己亲近,才会关注得多。比如,我们八人,从小长在一起,吃睡一起,都互相知道每个人的优点和缺点的,当然小毛病、小动作、小脾气,都是瞒不过的。若是那个人不是自己亲近的人,那么就是对你观察太过入微,那就要好好思量了,是有什么目的,还是这个人太过厉害,以后要改过这个小毛病,免得被人探寻了心底的想法而去行事,对自己不利。”

    “是这样吗?”谢芳华思索。

    “我觉得是这样的。”品竹观察谢芳华表情,见他看向厨房,想着这个事情定然是关于铮二公子了,她顿时笑了,悄声道,“小姐,您说的那个人若是铮二公子,他对您的小毛病、小动作都知道,而您自己都没发觉的话,那么您大可以放心,铮二公子一定是太喜欢您了,他对您的心,那可是天下人都知道,可昭日月。”

    谢芳华脸顿时一红,直觉地反驳,“不是他。”

    品竹拉长音“哦”了一声,笑嘻嘻地道,“小姐,您进屋去照照镜子,说谎的孩子没糖吃。”

    谢芳华忍不住笑了,露出一丝羞赧,瞪了品竹一眼,“我这里不用你侍候了。”丢下一句话,便进了屋。

    品竹难得见到谢芳华小女儿家的模样,整个人似乎都带着春色,今日的夜晚没月亮和星星,她却都能明艳得似乎照亮了整个海棠苑,潋滟不可方物。她睁大了眼睛,呆了片刻,觉得小姐若是在铮二公子面前这般样子的话,铮二公子的魂怕是都能被她勾去。

    她唏嘘一声,退了下去,想着整个南秦京城,怕是再没有哪个女子能美过小姐了。她清冷的时候,有清冷的美,沉静的时候,有沉静的美,温婉的时候,有温婉的美,而这样小女儿羞恼嗔痴的模样,却是最美。

    可惜,铮二公子在厨房包饺子呢,看不见!

    她有些惋惜。

    谢芳华进了屋,掌了灯,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镜子前,看了一眼,想到品竹对她揶揄调笑,她忍不住碎了一口,离开镜子,半躺去了软榻上。

    她一直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好!

    若是上一世,她是真真正正的忠勇侯府小姐,学的是女训女戒闺仪礼数,哪怕爷爷、哥哥将她娇养,但是拿出去,她也是坐有坐像,站有站像,端庄温婉,贤良淑德,当得是真正的世家大族的闺秀。

    这一世,她丢的东西太多了,不算是真真正正的忠勇侯府小姐,虽然血脉改不了,变不了,但是她出府多年,做的是黑暗的打杀,学的是筹谋算计,踏着鲜血铸成的红河从无名山爬出来,外人在的时候,她会装着端着,外人看不出什么,可是不知道,她骨子里,早已经对这些大家闺秀的端庄淑雅不以为然了。没人的时候,坐没坐像,站没站像。

    不多时,品竹带着人站在门口,“小姐,水烧好了,您要沐浴吗?”

    谢芳华“嗯”了一声。

    品竹带着人见木桶抬了进来,水冒着热气,抬进了屏风,放下后,她知道谢芳华习惯了自己侍候自己,便带着人退了出去。

    谢芳华起身,拿了干净的衣服,去了屏风后。

    将自己放进热水里,她脑子还是没去想一会儿如何和秦铮说那些事儿,反而想的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想秦铮怎么喜欢这样的她,还是那种极喜欢,他说的爱。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从厨房传来侍蓝敬佩的说话声,“铮二公子,您真厉害,这么快就包完了,全然不用我们插手帮忙。”

    “是啊,好厉害,我们学了半天,您包这个花样子也没学会,勉强学了个七七八八。”侍晩道,“实在太难了!”

    “小姐在沐浴,不知道沐浴完了没有?奴婢去问一声,若是沐浴完了,您就进屋喝口茶吧!饺子交给我们煮!”品竹说着向屋中走来。

    没听到秦铮的说话声。

    谢芳华从几人的说话声中拉回神来,连忙从浴桶出来,擦干了身子,穿了一件素锦的软袍走出了屏风后。

    品竹推开门,挑开帘子走了进来,一眼见看到了谢芳华,回头对着外面笑,“看来小姐是刚听到我们的说话出来的呢!侍蓝,让铮二公子进屋吧!”

    侍蓝站在厨房门口,对着里面传了一句话。

    秦铮总算传出了声音,“凡事有始有终,包饺子也是一个道理!不用你们,我自己煮!”

    几人闻言都不言声了。

    谢芳华穿的是室内行走方便的软绸,不好踏出门,闻言便站在屋门口挑着帘子等着。

    大约等了一盏茶,秦铮端了一大盘饺子从小厨房走了出来。

    他身材径长,清俊隽美,清骨贵气,哪怕手里端了一盘饺子,也没损失他二公子的气度。

    都说君子远庖厨,可是秦铮为了她,丝毫不避讳。

    谢芳华看着他,目光不禁地柔软了些。

    秦铮踏出房门后,便看到了沐浴后着了一件宽松软锦站在门口等着他的谢芳华,美的如一幅画一般,他挑了挑眉,似乎感觉到了她目光的柔软,脚步不禁地放慢了放轻了些。

    谢芳华忽然忍不住打趣,“这是谁家俊秀的公子?”

    秦铮脚步猛地停住,往常这样打趣调笑的话只能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断然不是清冷沉静的谢芳华会说出来的话,就算她偶尔为之,也不会是在他面前,她大多数时候,对他做的最多的就是瞪眼白眼不以为然,这样的话落,就如石头突然投进了本就不平静的湖里,更是掀起了一层浪花。

    谢芳华冲口而出后,也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像是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偏偏她是个女子,竟然对男子说这样的话,依着闺训,就是轻浮放荡没闺仪,顿时脸一红,可是她又不想因此而在秦铮面前怯了阵。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的。

    一时间,她觉得自己今天真是……

    秦铮停顿了一下,忽然笑了,如冷梅绽开满院的香色,回道,“你家的。”

    谢芳华闻言呆了一下。

    秦铮笑着向她走来。

    谢芳华到底面皮子薄,尤其是品竹等人还在外面听到了,她跺了一下脚,转身进了屋。

    小厨房外没离开的侍蓝、品竹等人捂着嘴笑,想着小姐这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笑。她竟然调戏铮二公子,反而遭了反调戏。

    秦铮忽然有停住脚步,对乐得最欢的品竹招手。

    品竹立即噤了笑声,连忙向他走来。

    秦铮见她走到面前,低声问,“你家小姐……嗯,今日是不是有些不一样?”

    品竹立即点点头。何止是不一样?简直是太不一样了!

    秦铮对她摆摆手,挑开帘幕,进了屋。

    谢芳华已经坐在了桌前倒茶,面容恢复神色,除了眉目见还隐约见一点儿羞恼,便看不出异常了。

    秦铮走到近前,放下盘子,仔细地打量她。

    谢芳华不看秦铮,将斟好的茶推到他面前,看着满满一大盘饺子,她自己定然吃不完,对他问,“你要不要再吃些?”

    秦铮点头,慢慢地挨着他坐下,“早先在爷爷那里没什么胃口,如今是饿了。”

    谢芳华顿时想起了答应他的事儿,眉目见的颜色褪去了,低声道,“那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后,我慢慢的跟你说。”

    秦铮“嗯”了一声,虽然是一个应诺,但是低低的,柔柔的,眉目如化了春情。

    谢芳华的心颤了一下。

    侍蓝、侍晩端着碗碟走了进来,给二人摆好,抿着嘴笑着退了下去。

    谢芳华将饺子分开,一人一半。

    秦铮没意见,喝了口茶,拿起了筷子。

    二人谁也不再说话,慢慢地吃着,这一顿饭比往日二人在一起吃的饭都沉默,但是偏偏的,有一种寻常时候没有的温暖。

    一盘子饺子都被二人一个一个地不知不觉地吃了。

    谢芳华觉得天下还有什么事儿是难得倒秦铮的吗?饺子包得这么好吃!

    饭后,侍蓝收拾下碗筷,谢芳华和秦铮对坐着喝茶。

    一盏茶喝罢,谢芳华依旧斟酌好了,慢慢地开口,“我娘的身世,你知道吗?”

    秦铮讶异,“她不是博陵崔氏的女儿吗?难道……”他住了口,摇摇头。

    谢芳华想着英亲王妃给她娘保存了多年的东西,却连他的儿子都不知道,对于她娘,她这个手帕交做的可真是极好。她不由对英亲王妃敬重了些,低声道,“我娘不是博陵崔氏的女儿,她是……”

    将崔荆所对她说的秘辛,娓娓道了出来。

    秦铮目光先是惊讶,后来听到说她娘是魅族的圣女一脉,目光落在谢芳华的手腕上,想到她的血液能养活了莲花兰,顿时想透了一直让她疑惑的事儿,了然地点头。

    这一件事说罢,谢芳华沉默了一会儿,给自己满了一杯茶,慢慢地喝着。

    秦铮知道她还有事情要说,便静静地等着她。

    谢芳华一盏茶喝罢,又继续道,“关于云澜哥哥,外公知晓他中了魅族的王族绝咒焚心之后,便对我说,只有魅族王室一脉的人,才会中王族秘术,所以,他怀疑……”

    将崔荆如何怀疑谢云澜的身份,又将今日对她说如何看破了谢云澜的封印,又将如何将他和她的血融合给李沐清做药解媚术,都一一说了出来。

    秦铮本来讶异的面色变为惊异,最后,又变为深深的震惊。仔细看之下,眼底还有着隐隐的不敢置信和被雷打了的僵硬。

    若是他没有喜欢她,爱她,那么,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

    可是如今他是她的未婚夫,他又喜欢她。甚至一心情深,那么,便与他有着天大的关系。

    关于他们的婚事儿和未来!

    谢芳华看着秦铮一双眸子短时间随着她的话,有如此多的丰富的情绪,已经完全掩饰不住地展现在了她的面前,她暗暗叹了一口气。就知道这样的事情说出来,以他的聪明,会想到什么。

    所以外公才没敢当着他的面说!

    所以,她才将他支开,避着他!

    可是他是秦铮,已经学会了不对她咄咄逼人,已经学会了用婉转的筹谋和温柔的深情一寸寸地击溃她的防线,让她相信他,进而合盘而出。

    过了大约般盏茶,秦铮目光中的所有颜色终于慢慢地隐去,对她问,“还有吗?”

    谢芳华想了想,“还有天机阁,关于言宸……”她顿了顿,“无名山里面活着的人,也不全然是僵尸。我们进去的一批人里,心智坚硬者,没有被鲜血和白骨以及迷幻的邪术而侵袭心智的人,还是有不少。所以,我和言宸制造了一场内乱,那时候,他带着一批人趁机下了无名山,建立了天机阁。”

    “他是北齐小国舅的身份,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秦铮问。

    “我以前只知道他是北齐玉家的人,并不知道是传说中的小国舅。”谢芳华摇摇头,“无名山进去的人,没有人问出身,很多孩子,高门大户里的公子哥,很多被迫害去无名山的,数不胜数。那时候,我们只知道一点儿,就是想方设法保住命。”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你是女儿及的身份的?”秦铮又问。

    “是我请他下山建立天机阁的时候,我表明了身份。那时候,我暗中收服人,被他发现了。”谢芳华笑了一下,忽然低下头,“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知道他有未婚妻。”

    秦铮忽然眯起眼睛,“你是不是许诺过他什么?”

    谢芳华知道秦铮太过聪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无意识的小动作他都能看破,一句话和一个表情,就瞒不过他,她今日也没想瞒,点点头,声音却平静,“我许诺他,我自小未和人订婚,我是忠勇侯府的小姐,我去无名山,就是为了保住忠勇侯府。所以,他若是有心,我们就定下婚约。我助他离开无名山,但是他下山后,要帮我建立天机阁。”

    秦铮握着杯子的手忽然攥紧,怒道,“为了忠勇侯府,你连自己的婚约都能牺牲吗?”

    谢芳华抬起头,看着他,轻声道,“我那时候,不记得你了,也自认无情无爱,婚约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命都能不要,更何况婚约?”

    秦铮忽然失声。

    “忠勇侯府虽然忠心,但我可不是忠君为国的人,我只为我的家人和族人,哪怕他是北齐人。我姑姑既然能嫁去北齐做皇后,我也能嫁去玉家。只要保证忠勇侯府完好无损。”谢芳华慢慢地道,“没想到,他有未婚妻。”

    “后来他拒绝了?”秦铮压下情绪,声音平常了些。

    “嗯!”谢芳华点头,“他说不用婚约,就用盟誓好了,我们嗜血结盟,我助他出无名山,他帮我建立天机阁,只要我能出无名山,天机阁就是我的,我只要用他一日,他就忠心不二,不离开。君子一言九鼎。那时候,我心中无情,他想必也是无情的。只是后来,我在无名山,他建立天机阁,我打通了无名山密不透风牢锁,我们每月余,便可以互相通信。”

    秦铮忽然一把将她拽到了怀里,抱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唇划过她纤细的脖颈,声音低低的却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问,“你们在通信中,是不是……你喜欢上了他?嗯?”

    谢芳华本来打算这件事儿烂在心底,哪怕天机阁的人都误会她舍了为她累死累活的言宸而选择秦铮不智,她也不会说。可是既然坦白了,便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如今隐隐的有些情绪,被秦铮这样一问,忽然就散了,她道,“我也不懂什么是喜欢,大约有些吧!但我知道,他是有未婚妻的人,我断然不会去夺的。”

    秦铮轻轻哼了一声,有些吃味地道,“我还要感谢他有未婚妻了?”

    否则,她私下定了婚约,就算回京了,他等了多年,哪怕灵雀台对她逼婚,依着她一言九鼎的性子,她即便捅破言宸的身份,破釜沉舟,也不会在他的逼迫下应允他的。

    谢芳华笑着躺在他怀里,点头,“是啊,你还真该感谢他有未婚妻。”

    “爷是想感谢他的未婚妻,可惜,她不给面子,就算了。”秦铮低下头,狠狠地吻住她。

    谢芳华伸手捶了他一下,便任由他吻着。

    秦铮带着惩罚似的吻在谢芳华唇舌间纠缠了几圈后,才算消了些火气地放开了他,对她问,“还有吗?”

    “还有什么?”谢芳华被他吻得有些迷糊,摇摇头。

    “你第一次见谢云澜,便对他不同寻常。这里有缘故吧?”秦铮盯着她。

    这可真是抓住机会毫不含糊地一次要将她挖个干净!

    谢芳华脑子轰地一下子,她是因为重活了一世,有上辈子的记忆,才对云澜哥哥有很深的感情,是源于上一世忠勇侯府被灭门后云澜哥哥护了她……

    这个让她怎么说?

    “果然是还有,这个不好说吗?”秦铮看着她,见她一张本来因为他的亲吻染上了春情的脸现出挣扎,他有些想不通,这三桩秘辛,关于她娘的身世,谢云澜和她的魅族血脉,还有天机阁和言宸,都告诉她了,还有什么天大的事情,比这三件事儿还大的。

    见她脸色变幻晦涩难言,秦铮忽然放弃,温柔地亲了亲她,“算了,今日你能说这些,我已经知足,留一桩就留一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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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失踪

    谢芳华听到秦铮的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若是让她说重活一世的事儿,除了能告诉他紫云道长为她逆天改命之外,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和云澜哥哥的那些事儿。

    毕竟,那都是上一辈子的事儿。

    这一世,只要忠勇侯府不灭门,那些事情便不会再出现了。

    她又何必拿出来使得秦铮增添心结和烦恼?

    更何况,有些事情,她的记忆已经模糊,若不是外公说紫云道长为她逆天改命,这么多年过来,她还以为做了一场大梦而已。

    秦铮见谢芳华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暗暗想着他以后一定要对谢云澜死盯着。

    魅族的古训他自然知道,魅族的王族一脉和圣女一脉互通婚姻,才能保证魅族血统不外流。但是如今有了谢英和崔玉婉之事,打破了魅族古训,但他们却双双死了。谢云澜和谢芳华的血脉能合在一处解世间千百毒术,那么,他们血脉之纯正,想来就是传自王族嫡系和圣女嫡系了。也许,还是那一脉的佼者。

    那么,也就是说明,若是依照魅族的古训,他们是要大婚的!

    可是他怎么能准许?

    谢芳华只能是他的!

    秦铮低头亲吻着谢芳华,感觉到她的乖顺,他愈发温柔,似乎要将她腻在这温柔里。

    谢芳华被他吻得脑袋有些迷糊晕眩,手不由地攥紧他的衣襟,心随着他的吻,或轻柔或热烈地跳着。

    过了片刻,秦铮喘息地放开她,无奈而克制地道,“若是要等三年才大婚,我有些怀疑,我怕是忍不到那时候。”

    谢芳华眸光氤氲,水汽盈盈,闻言瞅着他,一时间似乎没听懂。

    “笨蛋!”秦铮捂住她的眼睛。

    谢芳华想了一会儿,才拉回活泛的心思,恍然他说的是什么,脸不由得通红羞赧,一把推开他,从他怀里跳了出来。

    秦铮伸手去捞,她敏捷地躲过,没捞到,他顿时挑眉。

    谢芳华立即走到窗前,伸手打开了窗子,夜晚清凉的风扑面而来,窜进了屋内,屋中暖味暧昧的气息顿时褪去了些。

    她让自己有些昏热的脑子清醒了片刻,才回头看秦铮。

    秦铮无奈地看着她好笑,“我是说三年的时间太长,我怕是忍不住,又没有说今天忍不住。”

    谢芳华嗔了他一眼,看着他有些难受的神色,弯了弯眉眼,咳了一声,“你可以去花楼!”

    “你让我去喝花酒?”秦铮瞪眼。

    谢芳华抿着嘴笑,“谁家公子这么有贞洁操守?喝个酒怕什么?那里的女人能吃了你?”

    秦铮见她站在窗前,身段盈盈纤细,弯起眉眼来,配合她的调笑,有一种百媚千娇的绝美,恨不得让人揉在怀里,好好地怜爱一番。他心口突然涌上一股热潮,直入下腹,忍了几忍,才压着没站起身拽过她,但却忍得难受,他哼了一声,“你家的,喝个酒是不怕什么!我怕那里的女人吃不了我,但我得了失心疯回来,一准吃了你。”

    谢芳华看着秦铮,他脸色来回变幻,明显的克制和压抑,让她心里惊了惊,暗暗想着还是别惹他了,手放在唇边,思索了一下,对他问,“天色不早了,你是留在忠勇侯府住,还是回英亲王府?”

    秦铮扶额,他如今身体难受,火烧身,能留在这里吗?留下来这一夜不用睡了,还不得难受死?他摇摇头,“不留了,我回英亲王府。”

    谢芳华有些讶异,往日里他都死皮赖脸地留在这里,她不同意他也自有主张,今日这是转性了?不过他不留在这里也好,免得她也睡不好。她点点头,“那你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秦铮“嗯”了一声,慢慢地站起身。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须臾,侍书进了院子,他一眼便看到谢芳华站在开着窗子的窗前,便站在院中禀告,“小姐,铮二公子在您这里吗?”

    秦铮知道是来找他的,抬步出了门,门外凉风让他身上的燥热退去了些,对侍书问,“我在,你家世子找我?”

    “不是我家世子,是四皇子。”侍书连忙道,“芝兰苑的席面散了,四皇子让找到您问问,跟他一起回英亲王府吗?您若是不回去,他一个人也懒得动弹,就歇在忠勇侯府了。”

    秦铮闻言冷哼一声,“他如今在哪里?”

    “还在芝兰苑!我家世子和舅老爷回来了,都喝了不少酒,但也没太醉,在芝兰苑聊天。”侍书道,“天色不早了,云澜公子和李公子要回府,四皇子知道您没走,差我问问。”

    “我去芝兰苑找他。”秦铮说着,向外面走去。

    侍书连忙跟上他。

    不多时,二人出了海棠苑。

    谢芳华目送秦铮离开,手指摸在唇上,轻轻压了一下,有些麻痛,她想起被他抱在怀里亲吻,脸顿时涨红,即便凉风透过窗子吹着,她的身子也有些热得慌,连忙放下手,打断脑子里的想法。

    又站在窗前待了片刻,便转身去了床上。

    躺在床上,并没困意,忽然想起那妇人给她的事物,腾地做了起来,关于谢氏米粮老夫人临终之言和那妇人给她的东西,她忘了对秦铮说了。

    她连忙下床,将门窗紧紧关闭上,然后找到那个事物。打开娟帕,里面是一个织锦缝制的袋子,袋子的口紧紧地缝制着,她用指尖轻轻挑开,里面卷着一个牛皮纸的纸薄。

    纸薄有些厚实,像是记载的卷宗之物。

    外面用梅花的小篆写着云澜芳华四个字,下方用梵文写着谢云澜的庚辰和她的庚辰。

    怪不得那妇人将这个东西交给她,的确是和她有关。

    她顿了片刻,慢慢地打开牛皮纸薄。

    里面什么也没有。

    这么厚实的一卷,不可能什么也没有,只可能是用特殊的方法给封住了,她看不到里面的东西而已。

    她捧着牛皮纸薄探究了片刻,有细细地一寸一寸地摸了牛皮纸张,忽然了然。刚要将牛皮纸用火去烧,忽然想起了什么,又住了手。

    就算要知道里面的秘密,这个东西是云澜哥哥家里传出来的,虽然事关于她,是否也应该征得他的同意?

    她对外面喊,“品竹!”

    “小姐!”品竹立即来到门口。

    “你去芝兰苑看看,云澜哥哥走了吗?”谢芳华犹豫了一下,“你悄悄打听,他若是回府了,就算了,你就回来,他若是没回府,你让他稍后暗中来我这里一趟。”

    “是!”品竹转身去了。

    谢芳华静静等着。

    不多时,品竹回来,与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在芝兰苑侍候的侍画和侍墨。她低声禀告,“小姐,云澜公子、李公子和铮二公子、四皇子一起走了。刚刚出府。”

    “那就算了!”谢芳华叹了口气,将牛皮纸薄重新收了起来,“你们下去休息吧!”

    也许,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现在去探究个清楚明白!

    现在探究个清楚明白,未必就是好事儿!

    她与云澜哥哥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品竹、侍画、侍墨齐齐应声,退了下去。

    谢芳华转身去了床上,熄了灯,躺下,忠勇侯府甚是安静,没用多久,她便睡着了。

    第二日清早,天还没亮,门外便传来轻歌的低喊,“主子!”

    谢芳华睁开眼睛,听出是轻歌的声音,立即披衣下了床,走到窗前,打开你窗子,见品竹等人已经发现了轻歌,都从房中出来,她摆摆手,对轻歌道,“你进来说!”

    轻歌立即进了屋。

    谢芳华见他一身疲惫,看起来一夜未睡,询问,“怎么了?”

    “昨夜,您让我查谢云继,查了一夜,谢云继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查不到他下落!”轻歌道。

    谢芳华心神一醒,顿时立起眉,“查不到他的下落?”

    轻歌点点头。

    “他没回谢氏盐仓?”谢芳华问。

    轻歌摇摇头,“没有,整个京城都翻了一个遍,也没有找到他的踪迹,我怀疑,他是出了南秦京城了。”

    谢芳华眯起眼睛,“我曾经叫天机阁的争云、夺日跟着他,他们呢?”

    “联络不上他们!”轻歌道,“他们也跟着他失踪了一般。”

    谢芳华顿感不妙,“是不是有人对他下手了?你可查了皇室隐卫?查了秦钰?”

    轻歌点头,“昨日戌时之前,言宸哥哥进了京,我便将此事与他说了,他都没休息,便调遣人与我一起查。皇室隐卫昨夜根本就没有动静,四皇子也甚是平静,没做什么,左相府、右相府也都查了,没人出手。我们甚至连铮二公子也查了。”

    谢芳华面色微变,“连言宸都出动了,也没查到他的下落,争云、夺日也跟他一起失了踪迹,看来他十有八九是真的出事儿了。有人对他出了手。”

    “谁能对他出手呢?皇上找他要银两,银两没拿出来之前,定然不会让皇室隐卫动他。临汾桥修筑是大事儿,四皇子也不可能这时候动他。左右相要动他的话,我们不可能查不出动静,再说也未必动得了他!”轻歌实在不解。

    “云澜哥哥那里呢?去问了吗?”谢芳华询问。

    “问了,没在!昨日云澜公子也跟着查了!”轻歌道,“到目前,一样没消息。”

    “那就是出了京城了。”谢芳华面色昏暗,忽然问,“放在云澜哥哥手里的那两个人,可还在?”

    “在的。”轻歌道。

    谢芳华思索了片刻,压着情绪道,“云澜昨日进京,可曾见了齐云雪?”

    轻歌顿时一拍脑门,惊骇地摇头,“昨日云澜哥哥进京,竟然没看到她的身影。我们这连番彻查之下,也没见到她。主子,您说会不会是她……”

    谢芳华心底一沉,昨日言宸进京,齐云雪竟然没见他?而谢云继却无声无息地失踪了。她问,“言宸如今在做什么?”

    “言宸哥哥实在累坏了,他本来要一早来您这里,我劝说之下,让他休息,由我来禀告您。”轻歌道。

    谢芳华点头,“嗯,让他好好休息吧!”话落,对她道,“云澜哥哥在做什么?”

    “今日是谢氏米粮老夫人出殡的日子,他一大早就去谢氏米粮了。”轻歌道。

    谢芳华扶额,谢氏米粮老夫人出殡的日子,她怎么能忘了?她摆摆手,“让人往京外查,尤其是回北齐的路,严查。能悄无声息跟在秦钰身后进京,那时候连我和云澜哥哥与秦钰在一起,都没发现齐云雪。可见她的本事了。她的身份毕竟是北齐公主,也许云继哥哥就是被她带走了。她有这个本事。”

    “是!”轻歌颔首,她没想到言宸哥哥的这个未婚妻竟然如此厉害。

    轻歌离开后,谢芳华在窗前站了片刻,对侍画、侍墨道,“你们去芝兰苑询问一声,今日是谢氏米粮老夫人出殡的日子,问问哥哥去吊唁吗?若是他也去,我们一起去。”

    “是!”二人应声,立即出了海棠苑。

    不多时,二人回来,轻声禀告,“世子说正要派侍书来询问您,既然您记着日子,便去世子那里用膳吧!稍后一起去。”

    谢芳华颔首,梳洗妥当,换了一件素淡的衣裙,出了海棠苑。

    侍画、侍墨、侍蓝、侍晩四人跟着,品竹、品青等四人留在院子里。

    不多时,来到芝兰苑,谢墨含正在门口等着,他也换了一件素色的锦缎衣衫,大约是昨日饮酒有些多,眉目颜色看起来不是太好,见谢芳华来了,对他未语先笑,喊了一声,“妹妹!”

    谢芳华不太满地看了谢墨含一眼,“哥哥昨日怎么喝了那么多?不知道你身体不好?喝酒伤身吗?”

    “昨日皇上和朝中众位大臣对舅舅敬酒,你知道舅舅毒伤未愈,怎么能多喝?我只能帮舅舅挡了几杯。”谢墨含无奈,“还没算醉得太厉害。”

    谢芳华也能体会昨日吃了半日宴的情形,点点头,不再说谢墨含,对他问,“舅舅呢?宿在了哪里?”

    “碧水轩!”谢墨含道,“外公也搬去了,父子俩昨日据说说了一夜的话。今日天快亮了才歇下。”

    谢芳华点点头,外公和舅舅父子近二十年没见面,哪怕舅舅昨日喝了不少酒,也是免不了要多说一番话的。

    “进屋用膳吧!”谢墨含温和地道。

    谢芳华跟着谢墨含进了屋。

    画堂里,侍书早就摆了早膳,二人安静地吃了,之后一起出了芝兰苑。

    二人先去荣福堂禀了忠勇侯,忠勇侯没说什么,只摆摆手,兄妹二人出了荣福堂。

    来到府门口,马车已经准备妥当,二人一起上了马车,向谢氏米粮而去。

    车上,谢芳华对谢墨含说了谢云继失踪一事儿,谢墨含面色大变。

    谢芳华简单地与他又说了言宸和齐云雪之事,猜测齐云雪带走了谢云继,既然是言宸的未婚妻,待去谢氏米粮吊唁完之后,她便去找言宸,齐云雪既然跟着言宸来的南秦,言宸也许能猜出几分她的意图。

    无论如何,齐言轻和玉云水都在谢云澜的手里,齐云雪拿了谢云继,也不会将他如何。

    谢墨含微微放心些,点点头,对谢芳华道,“这件事情恐怕要让爷爷和谢氏盐仓的叔父知道。待给谢氏米粮老夫人吊唁完,我便去找叔父商量。”

    谢芳华点头,谢云继养在谢氏盐仓,如今他身份暴露失踪了,的确是该让他知道。又想起舅舅回京的职位安置,她问,“皇上昨日可是透露了对舅舅如何安置官职?”

    “昨日皇上说了,想让舅舅进吏部,这么多年,他虽然在外驻军守边,学的是行军打仗,兵法武术。但是皇上可还记得他昔日文采亦斐然。更甚至,皇上想让四皇子执掌吏部,今秋科举,选拨一批官员,想让舅舅协助四皇子。”谢墨含道。

    谢芳华一惊,“吏部是六部之首,掌管官吏任免、考核、升降等事。这可是朝班群臣之首重之地。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进吏部。皇上给了秦钰一点也不奇怪,可是为何要将舅舅放在吏部?”

    谢墨含摇摇头,“我也不知皇上是何打算,看不透。”

    “舅舅怎么说?”谢芳华问。

    “舅舅推辞了,说这么多年,漠北风沙严峻,他老了,想辞官回去种田,想想福!”谢墨含道。

    谢芳华讶异,没想到舅舅要辞官归乡,不过细微一想,很快就想通了,如今谢氏和皇权已经薄得如一层窗户纸,皇上日渐精力不支,舅舅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回来,恐怕是不想被皇上利用,她问,“皇上同意了?”

    谢墨含摇摇头,“本是宴席上的言语,皇上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他先在京中养伤,稍后再说此事。”

    “这样的模棱两可,恐怕是有打算。”谢芳华道,“回头隐秘地找皇上身边的人打探一下皇上的意思,打探不出来的话,就暗中找吴公公。他侍候皇上多年,总能猜出他的几分意思。”

    谢墨含点头,“我也是如此想法!”

    兄妹二人不再说话

    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谢氏米粮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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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华丽

    谢氏米粮虽然是商贾,但是因为是谢氏分支,又暗中被皇上收拢,所以,朝中有眼目的朝臣还是来了不少人吊唁送行。门口挤满了车马,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忠勇侯府的马车刚停在门口,便有等候接待的人迎上前。

    谢墨含和谢芳华一起下了马车,由人领着向里面走去。

    谢氏米粮老夫人的棺木灵柩停在前院,吊唁的人陆续上前。谢氏米粮的家主守在棺木前,有人吊唁,他一一还礼。他身后站了几名年轻男子,也跟着他一起还礼。

    谢云澜站在几名年轻男子中间,他穿了一身黑衣,没有披麻戴孝,但面色目色有着深深的怆痛,与其他披麻戴孝的兄弟们比起来,甚是独然。

    他排行第三,已经独立出谢氏米粮,即便他不披麻戴孝,也无人敢言语挑剔半字。

    见谢墨含和谢芳华来了,一群人向二人看过来。

    谢氏米粮家主愣了一下,立即迎上前,拱了拱手,“世子,芳华小姐,你二人来了,老夫人定会走得欢喜。”

    谢墨含拱拱手,“叔父,我和妹妹来送老夫人一程,老夫人一生劳碌辛苦,如今是菩萨召唤去享福了。”

    谢芳华微微对谢氏米粮家主见了一礼,“哥哥说得正是!”

    谢氏米粮家主虽然沉痛,闻言似乎大感宽慰,点点头,请二人上前。

    谢墨含先上前吊唁。

    他吊唁完之后,谢芳华慢慢走上前。

    本来在一旁递香草的小童刚要递给她,谢云澜忽然走上前,对那小童道,“给我吧!”

    那小童愣了一下,立即二话不说地递给谢云澜。

    谢云澜接过,递给谢芳华。

    谢芳华点点头,上前吊唁。

    虽然简单的一接一递,可是让周遭的人面色都不约而同地变了几变。

    今日吊唁的人,来的多,更甚至朝中三品大员也有。可是谢云澜都不曾上前为谁递上香草。而谢墨含上前时他也没有,偏偏谢芳华上前,他却是递了。

    这是让谢氏米粮的所有人知道,他的态度,代表谢芳华在他心里的位置不同一般。

    也就是说,这位芳华小姐,谁若是得罪了她,那么,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谢氏米粮这位云澜公子,从众公子中脱颖而出,在谢氏米粮中的地位极其尊荣。不止谢氏米粮内的人,就是外面的人,也知道,谢氏米粮如今之所以支撑立世,当家做主的,不是如今的家主,而是这位公子。

    很多人也都想起,老夫人长辞的那日,特意派人喊来了这位芳华小姐,似乎是交待了临终之言。至于临终之言到底是什么,连谢氏米粮的家主都被挡在门外,除了云澜公子,连夫人都不知道了。

    一时间很多人又对谢芳华多了一番思量。

    谢芳华并没有理会周遭人的神色,多吊唁了片刻,才缓缓地退出来,对谢云澜道,“云澜哥哥,我就不送老夫人出府门了。”

    谢云澜点点头,“你和世子回去吧!”话落,他对风梨道,“你送世子和芳华!”

    风梨立即上前,恭敬地送谢墨含和谢芳华。

    二人既然吊唁完,便不再多待,由风梨送着,一起向外走去。

    走得远了,谢芳华还能感觉到许多道视线凝在她后背。

    出了府门,二人正巧碰到了前来吊唁的谢氏六房明夫人夫妇。

    谢墨含和谢芳华齐齐喊了一声,“六叔父,六婶母!”

    谢氏六房的六老爷点点头,没说什么,明夫人则上前,拉住谢芳华的手,感慨地道,“自从这院子里的老夫人去了,我娘心里一直不好受,我在府中侍候着,没去看老侯爷,他老人家心里也一定不好受吧?”

    谢芳华点点头,“爷爷当日来了,没赶上和老夫人说一句话,听说老夫人已经去了,他折回去了。心里的确是难受得紧。”

    明夫人叹了口气,“伊姐儿也要跟来,可她毕竟年纪小,这里来来去去外人多,我便没让她来。她多日没见你了,可是想得很。若是知道在这里我碰到你了,定会怪我没带上她。”

    “过几日我闲下来,无事儿的话,给伊妹妹下帖子,请她去忠勇侯府吃茶。”谢芳华道。

    “那她估计要美坏了。”明夫人拉着她的手,向一边走去,声音也低了些,“长房如今还被御林军围困着,我听说府内乱作一团,府中的嚼用也不让出去采买,甚是严苛。前几日我勉强托人送进去了些。法佛寺的事情如今因为郾城的刺杀和临汾桥之事,看起来皇上是暂时搁置了。难道里面的人一直这么围着?”

    谢芳华没说话,这些日子回京,事情接连不断,她自然无心理会长房如何。

    “大嫂做下了那事情害你,实在是令人心寒,就我这个弟妹而言,她死不足惜,如今听说大伯和大嫂都病了,茵姐儿等府中几位公子小姐都日日不得好眠。”明夫人叹了口气,“只是可怜了云溪那孩子。”

    “云溪哥哥在府中如何?”谢芳华想起谢云溪,不由问。

    “御林军看守得严苛,别说里面的人出来,就是府中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还不知道他如何。”明夫人摇摇头,“我前两日见到族长,族长和我提了提这件事儿,想去找老侯爷和世子讨个主意,长房的人总不能就这么一直关着。但是谢氏米粮老夫人去了,他知道老侯爷心里定然难受,也没敢去拿这个事情烦他。”

    谢芳华聪明,从这一番话里,自然是听明白了,原来是族长借明夫人之口传信给她,再借她之口传信给爷爷和哥哥。她点点头,“六婶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回府后和爷爷、哥哥秉承,听听他们的意思。”

    “族长主要是甚是喜欢云溪那孩子,恐怕他就这么折在里面。”明夫人低声道,“云溪那孩子是个人才,长房难得出来这么一个根骨清正的,若是这样折损,是我们谢氏的损失。哪怕惩戒了长房那些人,也要保下他,把他摘出来。”

    “我也很喜欢云溪哥哥!爷爷和哥哥对他也甚是喜欢。”谢芳华颔首,“六婶放心吧!您回去给族长递个话,爷爷和哥哥没忘了谢氏长房,哪怕皇上忘了,但长房是我们谢氏一脉,爷爷和哥哥总会有个打算的。”

    “这我就放心了!”明夫人松了一口气,似乎是完成了一件任务。

    二人就此事说罢,便在谢氏米粮门外辞别,谢氏六老爷和她进了谢氏米粮府邸。谢墨含和谢芳华上了马车。

    马车内,谢芳华将明夫人的话与谢墨含陈述了一遍。

    “这件事情我前几日和爷爷商议过,打算再让御林军围困长房些日子,再做打算。还有十日就是英亲王的寿辰了,裕谦王带着两位公子进京给英亲王贺寿,也正巧彻查那珠子的事儿,看看那两位公子手中是否有。届时再拿长房出来试问做文章,将法佛寺的事情彻查一遍。”谢墨含道。

    谢芳华颔首,“裕谦王如今走到哪儿了?”

    “据说到了郾城了,进京多不过五日。”谢墨含道。

    谢芳华点头,“临汾桥之事儿大,本来皇上想要给英亲王大办寿辰,怕是要简办了。”

    “英亲王已经说了,一切从简。”谢墨含道,“出了临汾桥这样的大事儿,一下子就拿出多少银两?无论短了哪里,也不会短了军兵嚼用。军费不能动!所以,这才是皇上不敢动国库的原因。另外,今年有人算出会大涝,恐怕不止一个临汾桥怕水患。这一年用到银子的地方怕是多的是了。”

    谢芳华笑笑,“有皇帝焦头烂额的时候,他越是焦头烂额越好,看他还会不会一个劲地盯着我们谢家。”

    谢墨含叹了口气,“若是拿百姓的家园性命换我们安然无恙,实在不忍。”

    “国之危难,艰难生计的时候。皇室才会想起我们谢家的好处和功劳,也会想起我们能起到的作用。”谢芳华不以为然,“天下百姓过得好,还是过得苦,我不管,我也管不着,也轮不到我管。我只管我们家好就是好了。既然是他皇上做江山,享受天下百姓君臣之礼和膜拜。皇室、宗室享受尊荣和礼遇,这是他们家的江山,那么自然就应该他们负责南秦百姓。”

    谢墨含摸摸谢芳华的头,笑道,“妹妹说得也有些道理。”

    谢芳华理所当然地承了哥哥的夸奖。

    马车走出一段距离,距离得谢氏米粮府邸远了些,谢墨含问,“你要去哪里见言宸?我先送你过去,我再去谢氏盐仓。”

    谢芳华挑开帘幕向外看了一眼,对他道,“哥哥,就在这里停车吧!我下车自己过去。”

    “那怎么行?”谢墨含摇头。

    “怎么就不行了?忠勇侯府的马车在街上一晃就晃眼得很,我自己还能隐蔽些人。”谢芳华说着,便跳下了车,对谢墨含摆摆手。

    谢墨含只能摇头,叮嘱她小心,吩咐车夫向谢氏盐仓而去。

    谢芳华知晓言宸来京会落脚在哪里,目测一下方位,便抬步走去。

    可是她刚走了两步,秦铮忽然从转角处走出来,迎面拦住了她。

    谢芳华一怔,看着秦铮,讶异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你是不是要去见言宸?我跟你去!”秦铮对她道。

    谢芳华闻言打量他,见他今日似乎刻意地装扮了一番,穿了一件极其华丽的卿竹织锦缎面云纹锦袍,腰间简单地挂了一块流动水纹极其剔透的极等玉佩,脚下蹬的是象牙色的玉纹朝阳靴,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如芝兰玉树,贵气清潋,滟滟瑰华。

    她颦眉,这副样子他竟然也敢上街!

    怎么就没有人围着她扔手帕荷包?

    她的想法刚升起,顿时对面绣楼上便有手绢扔了下来,绣花的手绢飘飘荡荡向下落。

    谢芳华一怔,抬眼看去,只见有两名女子含羞带怯地看着秦铮,似乎根本就没看见他面前的她,显然那手绢是那两名女子扔下的。

    眼看那娟帕要落在秦铮的身上,他根本就没躲。

    谢芳华有些恼,挥手打开了那娟帕,一把拉住他,向前走去。

    秦铮勾起嘴角,笑容蔓开。

    转过了街道,来到了一处背静之处,见无人经过,谢芳华停住脚步,瞪着秦铮,“你要跟我去见言宸?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见言宸?”

    “昨日你的人找了一夜谢云继没找到,而他昨日进了京,你自然是去找他,看看是否谢云继被齐云雪带走了。”秦铮道,“我一猜就猜出来了。”

    谢芳华嗔了他一眼,“你可真会猜!”

    “那你告诉我,到底是不是?”秦铮微笑地看着她。

    谢芳华点点头,有些不满地道,“就算见言宸,你打扮得这么……华丽做什么?”

    秦铮扬眉,“让他看看你的未婚夫一点儿也不比他差,既然他有未婚妻,错失了你,那就永远错失好了,别再起什么心思了。”

    谢芳华无语,将心思打得这么直白,还理所当然地说出来,也就秦铮这种人能做到了吧!

    “走吧!他在哪里?”秦铮问。

    谢芳华有些犯难,秦铮跟着去,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现在到有些后悔昨日对于言宸的事情都坦诚地交待得太清楚了,让他更是抓住了他的在意之处,利用了个彻底。

    “你不愿意?”秦铮瞅着她。

    “走啊!”谢芳华摇摇头,有一个人这么不遗余力地将她拴在身边,她不愿意也过意不去。对于言宸,那些怅然的情绪过去就过去算了。

    秦铮见她不但没闹,反而同意了,薄唇勾勒出一弯月牙形的弧度,见这里无人走过,他低头在她脸颊落在了一吻。

    谢芳华脸一红,伸手推了他一把,羞赧道,“这里是大街上!”

    “我知道,否则就不止亲你这一下了。”秦铮大言不惭。

    谢芳华红着脸不再理他。

    秦铮自然不会得寸进尺,他身边这个人对他的态度,决定了他在言宸面前的腰板能挺多直。于是,他低声道歉,“一时没忍住,以后不会了。”

    谢芳华某些事情异常地清透,闻言便知道他心中所想,好气又好笑地挖了他一眼,虎着脸道,“再有下次,看我理你。”

    秦铮咳嗽了一声,他自然不敢保证,只不过是应付过眼前罢了。

    谢芳华也不再揪着他不放,带着他左拐右拐,穿过了好几条街道,来到了一处巷子。在一处背静的小院门前停住,伸手叩门。

    有一个老伯打开门看了一眼,立即一喜,“主子,您来了?”话落,他看向秦铮,疑惑地打量他,半响,不太确定地道,“这是……英亲王府的铮二公子?”

    在南秦京城里面的人,哪怕多少人没见过皇帝,但很少人不认识秦铮。

    “是他!”谢芳华道,“言宸呢?在休息?”

    那老伯压下疑惑,恭敬地低声道,“言宸公子昨夜赶路进京,后来轻歌公子寻到他处理事情,他一夜未睡,黎明时分才休息。”

    谢芳华点点头,想要撤出被秦铮拽着的手,但被他紧紧地握住,她只能作罢,让他牵着向内院走去。

    二人进了院子后,那老伯立即关紧了门。跟上谢芳华的脚步,对她低声道,“老奴这就去喊醒言宸公子!”

    “不用喊他了,后院有一处竹林,我带铮二公子去赏赏,让他休息吧!也不急。什么时候他醒来,你什么时候再去喊我们。”谢芳华道。

    那老伯闻言连忙点头,“您二人要去竹林观赏的话,我去给您二人沏一壶茶端去。”

    谢芳华点头,带着秦铮去后院的竹林。

    别看在外面看这是一间不起眼的小院,但里面乾坤去大着了。显然东西相邻的院落也早已经买下,从里面打通了门,几个院落并在一起,就是一处极大的院落,里面甚是宽敞。

    二人饶过前院,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了后院的竹林。

    一片紫竹林甚是茂盛,如一片紫色的云海,上午暖暖的阳光打下来,竹林的竹叶落下斑驳的林影,色彩更是明丽雅致。

    “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一片紫竹林,到是一处好景。”秦铮打量紫竹林,挑了挑眉。

    “这是五年前言宸进京时寻的落脚之处,他亲手寻了紫竹中下的。天机阁里面的人来了京城,都说紫竹林漂亮。”谢芳华道,“我回来的时候,也没抽空过来,如今一看,果然漂亮。”

    “那里竟然还有一处用竹子搭的凉亭和藤椅。”秦铮笑道,“看起来他是个极其讲究之人。这是遗传了玉家,处处皆精致,行用皆讲究。”

    “我们去坐会吧!”谢芳华说着,向拿出竹亭走去。

    二人刚落座,那老伯便端了一壶茶水走来,他将茶水放下,对谢芳华低声道,“大约是听到了动静,言宸公子醒了,说这就过来。”

    他话音刚落,远处传来脚步声。

    秦铮和谢芳华一起看去,果然见言宸向竹林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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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大度

    言宸穿着一件素青色的长衫,通体上下无多余点缀,面容并没有如往日一般用面具面巾之物遮掩,迎着晨起的阳光缓步向竹林走来。

    阳光打在他的身上,青色如黛,玉颜如兰,沉稳修长,贵气内敛。

    秦铮的眸光忽然正了正,笑意顿收。

    有一种人,哪怕他穿的是粗布麻衫,也掩盖不住他的姿态风骨。

    哪怕秦铮这位英亲王府的铮二公子刻意地打扮过,比他通体华丽贵气尊荣胜过了一筹,可是,此时的秦铮看着他,心头也生不起半丝将他比下去了的愉快。

    玉家的这位小国舅,可比前些日子见到的那个毛毛躁躁的玉家小辈云水强出千里。

    原来玉家也不是没有拿得出手的人!

    谢芳华见言宸果真来了,他眉心还有着一丝倦怠,但很好地掩饰了去,她立即站起身,迎着他走了两步,对他蹙眉,“不是说你刚歇下?我又没有别的急事儿!你大可以多休息一会儿!我没有让老伯喊醒你,也是这个意思,你怎么急着赶来了?”

    言宸笑了一下,哪怕笑容也是分外内敛,声音是惯有的温凉,“我听说你带着铮二公子来了,对于你,我可以怠慢,但是铮二公子是贵客,我怠慢便不好了。”

    话落,他目光落在秦铮的身上。

    秦铮见他看来,对他挑了挑眉,坐着并没有起身,而是慢条斯理地道,“我是死皮赖脸跟着华儿来的,没想到竟然打扰了兄台你休息。实在抱歉。”

    “铮二公子客气了!不是什么人她都会带到我这里的。”言宸说着,看了谢芳华一眼,示意她进凉亭。

    谢芳华想着人既然被吵醒了,多说也无意,点点头,随着他一起进了凉亭。

    言宸对秦铮拱了拱手,坐在了秦铮的对面。

    谢芳华还是挨着秦铮,坐在了秦铮的身边。

    那老伯立即给言宸斟了一杯茶,不打扰三人说话,退了下去。

    “你可是为了齐云雪而来?”言宸喝了一口茶,开口问谢芳华。

    秦铮听他称呼自己的未婚妻有名有姓,眸光微深。

    谢芳华点点头,“谢氏盐仓的云继哥哥失踪了,我怀疑是与她有关。这南秦京城内外,能悄无声息入城,还能悄无声息不惊动人就带走了他的人,屈指可数。可是你也知道,彻查之下,哪怕皇上、秦钰、左右相在内,都无人有动静,那么除了她,我再想不出是谁了。”

    言宸点点头,“我猜想之下,也觉得是她带走了谢云继。”

    “既然是你的未婚妻,宸兄还用猜想?”秦铮此时搭进话来,也是别有深意地提醒齐云雪和他的身份。

    言宸握着杯盏的手微微一僵,不过也就是瞬息,他面色不改地淡声道,“我们只是自小有婚约在身,多年来,并不曾有交往。”

    “昨日华儿见那云雪公主,我也是随着她一起去了的。”秦铮没错过言宸刚刚一瞬间的异常,“据她所说,她是与你一起从北齐到了临汾镇的?从临汾镇才先你一步进京的!”

    言宸点点头。

    “既然你们一起来的南秦,一路相伴,她有什么想法,宸兄难道不知?”秦铮看着他。

    言宸面色微凉,摇摇头,“她只说随我来一趟南秦,想要见识见识南秦风土民情,我们自幼分开,多年未曾来往,情分不多,所以,话语也不多。我无论是依她相随而来南秦,还是不依她相随,都是一个结果,她的性情一旦做了什么决定,我就是不同意,她也会做。”

    言下之意,就是她跟来的,他也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秦铮眯起眼睛,“据说北齐这位先皇的小公主在北齐先皇大限之日和其母一起失踪了,是什么时候回了北齐皇宫的?”

    “去年腊月!”言宸道,“她母妃是昔日先皇去北荒狩猎遇到的一个民间女子,心喜之下带回了北齐皇宫,生下了她。当初我姑姑颇有微词,但是也挡不住先皇喜欢。先皇不准任何人问询她母妃的出身,自此皇宫便无人敢问。后来她和她母妃在先皇大限,太后逼迫她母妃殉葬时一起离开了皇宫,查无踪迹后,姑姑便作罢了这件事情。去年腊月,她突然回了皇宫。总归是北齐当今皇上的妹妹,顺理成章,她还是北齐皇室的公主。”

    他口中的姑姑,便是北齐的玉太后了!

    秦铮见他和盘托出,言语之下看不出虚话,一时也不好再咄咄逼人了,点点头。

    谢芳华想着去年腊月正是她姑姑病重的消息传出之日,她无法脱身,让言宸代替她去了北齐。她看着言宸,对他问,“那时候,是我姑姑病重之时,据传言已经药石无医。”

    言宸点点头,见秦铮不再说话,他对谢芳华语气温润了些,“是当今皇上一直知道她和其母的落脚之处和来历,也许是曾经先皇对当今皇上说过她母妃的来历,也许是当今皇上自己查出来的。总之,你姑姑病重无医者能医,当今皇上沉痛之下,想起了她和她母妃,便派人去请了她回宫诊治你姑姑。”

    谢芳华一怔。原来她突然回到北齐皇宫有这个因由在,是北齐当今皇上请回去的!

    “若不是她先一步回了北齐皇宫,我就算日夜兼程,赶回北齐,恐怕也晚了。”言宸对她道,“她稳住了你姑姑的病情,我赶到之后,才有了出手医治的机会。”

    谢芳华只知道是言宸救了她姑姑,却不知道齐云雪出手这茬,她一时无言。

    “她母妃是什么来历?”秦铮看了谢芳华一眼,也讶异竟然有这样一件事儿。

    “出身在情花谷!”言宸道。

    秦铮了然,这就可以解释齐云雪为何会媚术了!看来是情花谷自小修习学有所成!

    “你写信的时候,怎么没有说她还帮助救了我姑姑?”谢芳华看着言宸,若是他在信中提了这件事儿,她怎么也会对齐云雪表明谢意的,哪怕她不想出手救李沐清,她也不会对她昨日冷下脸说那样一番话。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言宸道,“当初我回北齐,并不知道。”顿了顿,他解释,“你晓得,媚术不是什么正统武术武功,传扬出去,北齐公主通媚术,于北齐皇室有损。当今皇上大约是基于这个考量,所以,并没有外传她医治过你姑姑之事。”

    谢芳华恍然,“这样也是有道理!”话落,他歉意地看着言宸,斟酌着道,“我见到她时,她说了些话,对我来说,不太中听,我……驳了回去,实在抱歉。”

    秦铮忽然失笑,“我们虽然自小有婚约,但是她是她,我是我,你就算对她说了什么,以着你的性情,应该也是她实在过分了些,你才驳了回去,你不用对我道歉。”

    “你就不问问她都说了些什么吗?我在一旁,可是听得清楚。”秦铮见言宸这样说,心里有些不舒服地道。

    “轻歌对我叙述了一二,我也能猜想得到。”言宸不以为意,寡淡地道,“我到没想到她会因我而对付右相府的李公子。”

    “她因为李沐清查你,便出手对付李沐清,可见对你一番情义。”秦铮颇具意味地执起谢芳华的手,笑着道,“有些情分,不会随着时间而消失。就如我对华儿,她前去无名山之前,我就念着她,她一去八年,回来之后,我便迫不及待地将她拴在自己身边了。如今每日对着她,我的心里别提多欢快了,那云雪公主此番一行看来,她对你怕是与我对华儿一般,情深似海,宸兄莫要辜负了美人恩才是。”

    谢芳华听罢想扶额,秦铮这是……什么破比喻?

    弹指间杀人于无形,说的就是他吧!

    她想甩开他的手,可是他语气如此真挚,她也不想在言宸面前让他失了颜面,只能任他胡言乱语,面上憋的不由红了。

    言宸微愕,也没想到秦铮会说出这一番话来,他看着二人,目光在秦铮含笑的面上,谢芳华羞恼的脸上,二人执起的手上,眸光动了动,闪过一丝情绪,不过隐藏得极深,须臾,他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我与她,若是真有缘分,自然会成连理,若是没缘分,有婚约也是不成。”顿了顿,他也还之对秦铮颇具意味的道,“铮二公子既然对她情深似海,就莫要辜负了她才是。”

    “那是自然!”秦铮眉梢扬了扬,暗想言宸能被谢芳华提起来惆怅不已,果然厉害,面色露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让出的坚定情绪,表明心迹。

    “那就好!”言宸看向谢芳华,对她道,“你且放心,谢云继是你姑姑的儿子,若是她带走了他,定然不会害他性命。我稍事休息后,便折返回北齐去找她,她应该带着他回北齐了。”

    “你刚进京,这就要离开?”谢芳华皱眉。

    “我见你在京中很好,有铮二公子从旁协助庇护,我在与不在,想来都无大碍。”言宸道,“你早派了争云、夺日跟在谢云继身边,可还是被她悄无声息带走了。哪怕再派谁去追她,恐怕都拦不住她问出个目的和究竟。只有我去了。”

    “你只管去寻她,大可以放心,华儿既然是我未婚妻,也是我一直想要求娶的女子,我定然不会让她有什么事儿的。”秦铮当即表态,他可不希望言宸一直待在京里,最好他去追他的未婚妻,期间二人哪怕没感情最好也要纠缠出感情来,他才不会惦记着他的女人了。

    言宸点点头。

    谢芳华有些不舍,但也知道齐云雪如此厉害,天机阁武功不错的争云、夺日都没有了消息,再派别人去也不抵用,恐怕只有他亲自去拦了。

    “这片紫竹林后面是什么景色?”秦铮忽然问。

    “是一片碧水莲的青湖。”言宸道。

    “碧水莲?”秦铮扬眉,忽然放开谢芳华的手,站起身,“我还没有看过碧水莲,不知宸兄可介意我去观赏一番?”

    他说的是我,不是我们,自然是排除谢芳华了。

    谢芳华一怔,看着秦铮,他这是……给她和言宸单独说话的机会?

    秦铮他什么时候这么大度了?

    “自然不介意,铮二公子请!”言宸这时对秦铮刮目相看了,知道他要立即离开京城,折回北齐,他这是大度地让出空隙给他们单独说话。本来他一直还有些微地觉得铮二公子太过张狂霸道,抓住什么便死死地抓住,这种性子是不准许他看中的女人与别人有什么牵扯的。没想到,让他意外,他反而竟懂得这等谋略,宠络她的心。

    秦铮俯下身,对谢芳华耳语,“给你两盏茶时间!”

    谢芳华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秦铮转身出了凉亭,穿过紫竹林,向那边的青湖走去。

    他离开后,言宸和谢芳华一时没说话。

    过了片刻,言宸道,“铮二公子说等了你八年,可是真的?”

    谢芳华点点头,声音微轻,“我昔日并不知道他等我,那时候,我对他的印象,仅仅是在忠勇侯府,我爷爷寿辰时,他和燕亭打架,把燕亭打伤了。我对纨绔子弟向来没什么好感,尤其他是太后的心尖子,英亲王府的嫡出二公子,只觉得他张狂霸道,不分场合行事。后来我回京后,你也知道,他用尽手段,我才晓得他等我八年。”

    言宸颔首,眸光微露怆然,“有这么一个人对你痴情等候,无论谁拿来说,都是福气。”

    谢芳华抿唇,手指不由得攥住衣袖边角,攥住了,才恍然地想起秦铮说的她的这个小动作,她慢慢地松开,低声道,“言宸,你这回回北齐,还会再来南秦吗?”

    言宸眸光微深,凝视着谢芳华,一时没说话。

    谢芳华捧着杯盏,抬起头,与他对视。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几年前,在无名山阴暗的山洞里,谢芳华拿出了婚约的条件,言宸言明他有未婚妻,后来,婚约作罢,他们歃血起誓……

    那时候,一个一心想出无名山,一个一心想护忠勇侯府。

    谁也不曾想,多年之后,岁月长河,互通书信,来往多了之后,心境却不复如初了。

    “只要你用我一日,当初誓言会一直奏效,你还是天机阁的主子,我不会扔下天机阁撤手对你不顾。”言宸收回视线,沉声道,“如有必要来南秦,自然会来。”

    谢芳华微笑,“你是北齐的小国舅,理当没必要对我如此。这五年来,天机阁已经拴住了你,若是你想离开,我也不会不同意的。”

    言宸嘲讽地一笑,“什么北齐小国舅?不过是世人给我的称谓罢了。这要感谢我有个做了贵妃的姐姐。玉家与其说是我的家,不如说只是生我的地方罢了。天机阁是我一手创建,才是我所认为的家,你若是让我离开,我也未必就想离开。”

    谢芳华心下一暖,对于他为何离开玉家去了天机阁,她从来也不曾问过,如今倒也不想知道。关于他的那些什么被疯和尚带走的传言,以讹传讹,是真是假,这么久,真的也成了假的,假的也成了真的,早已经难辨了。但有一样她清楚,他对玉家没什么好感就是了。她诚心诚意地道,“天机阁自然是你的家,永远也是。”顿了顿,她又补充,“也是我的倚仗,有你在天机阁坐镇,我比什么都踏实。”

    言宸闻言终于露出一个舒心的微笑来。

    谢芳华也露出笑意。

    少小结盟,多年情义,就算错失姻缘,不能白首,但能做一生挚友,也是机缘深重。

    两盏茶后,秦铮准时地从青湖出来。

    谢芳华见他出来,便站起身,对言宸道,“既然云雪公主不会害云继哥哥,那你就不必急着赶路了,好好休息几日。”

    言宸点点头。

    “我回府了!有什么事情,让轻歌传信给我就是。”谢芳华又道。

    言宸颔首。

    秦铮似乎心情不错,夸奖了青湖两句,拉着谢芳华向外走去,“我们的寻到出去的门,宸兄不必送了!”

    言宸也没客气,目送着二人携手离开。

    二人走后,他立在凉亭许久没动。

    ------题外话------

    见识到我们铮哥儿的厉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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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正巧

    秦铮拉着谢芳华出了言宸所在的院落后,嘴角一直高高起翘着。

    较之秦铮的好心情,谢芳华的心情有些低落。

    秦铮很快便察觉了,知道这低落十有八九来自言宸,言宸刚落脚便打算回北齐,她肯定是不舍的。但也不点破她,对她轻快地道,“今日天色不错,咱们去南山坡放风筝吧!”

    “不去!”谢芳华摇头,她没心情。

    “为什么?难道你今日有别的事情不成?”秦铮看着她,佯装不解。

    谢芳华想了想,对他道,“今日是谢氏米粮老夫人出殡的日子,我早上刚从谢氏米粮府邸吊唁出来,这样去南山坡,被有心人看到我出去,对同族长者不敬,传出去不好。哪怕没什么事情,也不能去放风筝。”

    秦铮“唔”了一声,“你说得有理,倒是我欠考量了。”话落,他思索了一下,“要不然去茶楼听曲吧!”

    谢芳华同样没有多大兴趣,恹恹地道,“我想回府!”

    “昨日没睡好?”秦铮瞅着她,心下有些揪紧,她对言宸就这么在意?

    谢芳华见他脸上的明快褪去了些,也觉得自己过于揪扯怕是让他也没好心情了。立即隐了情绪,摇摇头,柔声道,“睡好了,昨日舅舅进京,皇上摆设宫宴,他吃得那么晚才回来,我还没与他说上话,我想回去看看他昨日可睡得好?与他说会儿话。”

    秦铮见她情绪改变,虽然心情明显不好,但还是顾及着他,心下一松,也跟着柔声道,“那好吧,我送你回府,顺便也和舅舅叙叙话,娘亲舅大,我得在他面前多晃悠,让他知道我的好,才能在你跟前给我说好话。”

    谢芳华闻言顿时笑了,嗔了秦铮一眼。

    秦铮见她笑了,放下了一半提着的心。

    二人一起向忠勇侯府走去。

    因言宸所在的院落偏僻,距离忠勇侯府的路有些远,所以,二人步行也没急着赶路,走得不快,两盏茶后才来到了主街。

    正巧碰到了大长公主府的马车驶来,迎面碰了个正着。

    车夫认出了秦铮和谢芳华,扭头对车里说了一句,车帘幕缓缓从里面挑开了,金燕露出脸,吩咐了一句,“停车!”

    秦铮跟没看到似的,没理会,继续往前走。

    谢芳华念着金燕那日对她在茶楼提醒,她才能及时进宫救了秦铮的交情,所以,拉着秦铮停住了脚步。

    金燕在车内抿着嘴笑,“铮表哥,芳华妹妹,你们这是出来逛街?”

    秦铮没答话。

    谢芳华笑着道,“闲来无事,出来转转。”话落,她反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玉宝楼听说新出了一批胭脂水粉和首饰,我要去看看。”金燕不觉得秦铮不理她难堪,反正秦铮从小到大就惯于不理会人,她也习惯了,只笑着对谢芳华道。

    谢芳华点点头,玉宝楼她知道,是南秦京城有名的珠宝脂粉楼,皇宫里的娘娘们也都爱玉宝楼里的胭脂水粉。这还是前世她知道的,这一世她早已经无心这些。

    “铮表哥,你和芳华妹妹若是无事儿,不如一起去逛玉宝楼吧!”金燕打量谢芳华素净的衣裙,头上只戴了一枚朱钗,别无她物,她诚心地建议道,“芳华妹妹今日的穿着打扮实在太素雅了。”

    秦铮这句话到听到了心里,偏头瞅谢芳华。

    谢芳华微笑道,“今日是谢氏米粮老夫人出殡的日子,我早上去吊唁,只能这么素净。”

    金燕恍然,“即便如此,你往日穿戴虽然华丽,但也没刻意打扮,不如去挑些喜欢的,好好打扮一番,你若是刻意打扮啊,这南秦京城里,谁也美不过你去。”话落,她眼眸扫了秦铮一眼,用娟帕捂着嘴笑,“今日铮表哥却是穿着华丽,你们这样站在一起,实在是让人看得分明有趣。”

    秦铮闻言蹙了蹙眉,“那就一起去吧!”

    谢芳华讶然,瞅了秦铮一眼,若是往日,秦铮才不屑别人说什么呢,如今这是转性了?想起今日她乍然看到他刻意打扮过的样子时,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一时没搭话。

    金燕本来以为无论她怎么说,秦铮也会不为所动,更甚至嗤之以鼻的,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就同意了,她讶异之下,觉得秦铮真是对谢芳华上心,见谢芳华不语,她笑着邀请,“没几步路了,既然铮表哥都同意了,芳华妹妹,你还犹豫什么?一起去吧!你眼光好,也可以帮我参谋参谋,我今日可是打算多选些样子呢。”

    话说到这份上,谢芳华自然不可能推辞,她笑着点头,“这些年我一直在府中闷着,眼光怎么会好?不过倒是能开开眼界才是真的。”

    金燕闻言想起她在府中大病了多年,如今方才好了能出府走动,暗暗唏嘘,一边下了马车,一边道,“芳华妹妹可不要谦虚,就算你多年不出府门,但是忠勇侯府什么好东西没有?你的眼界若是低了,这天下女子的眼界都不够看了。”

    谢芳华闻言失笑,想着金燕可真会说话,这样的话说出来,她不觉得如何,可是瞟了一眼秦铮,果然见他翘起嘴角,似乎甚至中听,她一时无语。

    秦铮就是听不得别人说她好,若是他听了,耳根子就软得跟什么似的了。哪怕那个说漂亮话的人这时对他提出什么要求,他估计也一准就应了。

    金燕也察觉了秦铮竟然对她笑了,态度转变得如此明显,让她暗暗心惊了一下。

    三人一起向玉宝楼走去。

    这是一条正街,玉宝楼就在几十步远的地方。

    不多时,三人就来到了玉宝楼。

    玉宝楼的伙计不识得从来没登门的谢芳华,但可是识得秦铮和金燕,见秦铮牵着谢芳华的手,也顿时就猜出了谢芳华的身份,连忙毕恭毕敬地将三人热情地请了进去。

    因玉宝楼面向的是非富即贵的南秦京城各大府邸后宅的女眷贵圈,所以,不像是寻常脂粉店铺那般有闲杂人。里面有几个朝中大臣府邸的家眷,见三人来了,身份高些的上前搭了两句话,身份低些的连忙避开了。

    玉宝楼内的人自然对金燕熟悉,所以,对她并没有特别表情,但是对于秦铮和谢芳华,可以说得上是惊异惊喜了。

    掌柜的听闻铮二公子和芳华小姐来,也连忙从后面出来,热情恭谨小心地接待。

    “掌柜的,听说玉宝楼来了一批新的首饰和脂粉,你拿出来给我和芳华妹妹看看呗。”金燕笑着道。

    掌柜的连连道好,一边指挥伙计往出拿东西,一边笑呵呵地道,“二公子,您今日怎么有空和芳华小姐一起过来了?您和芳华小姐一来,咱们这小店真是蓬荜生辉。”

    秦铮心情好,懒洋洋地笑道,“金燕表妹一直夸你家的店铺做的好,我们便来看看。”

    掌柜的立即对金燕感激地笑,连忙道,“咱们这店铺是百年的老字号了,一直承蒙宫里的娘娘们和各府的夫人们厚爱。您和芳华小姐、金燕郡主看中什么,随便挑选,我都算您们七成。”

    金燕闻言顿时欢喜,“铮表哥,芳华妹妹,我今日可是跟着你们沾光了,我往常来,掌柜的还是看我娘的面子,才给我折个八成。你们二人一来就七成,可真是大面子了。早知道我就应该拉了你们来。”

    掌柜的连忙笑道,“铮二公子和芳华小姐第一次来,小店的荣幸,哪怕不赚铮二公子和芳华小姐的银两,也想图个高兴乐呵。”

    “你可真会做生意!怪不得将祖传的店铺做得这么好。”金燕夸奖那掌柜的。

    掌柜的谦虚地笑,将一件件首饰摆出来,递到了谢芳华和秦铮的面前。

    玉宝楼的首饰的确是没得挑,哪怕谢芳华出身忠勇侯府,有着几百上千年的世家底蕴,虽然这一辈子无心女儿家的事物打扮,但是上一辈可是日日跟着这些东西打交道,记忆深得抹也抹不去,哪怕忠勇侯府收藏了不少好首饰珠宝,但如今看着玉宝楼,还是令人眼前一亮。

    各种钗环首饰,每一件都精心雕刻,做工精细,材质上乘,甚是华美。

    金燕顿时笑开了颜色,拿起一对十足金的玲珑孔雀簪环来,左看右看后,对谢芳华问,“这个漂亮吗?”

    谢芳华看了一眼,伸手拿起一个翡翠的凤凰奔月簪环,看了片刻,跟着金燕手里的对比一番,对她道,“你手里的这只和我手里的这只雕工相似,但我到觉得这个更好些。凤凰奔月,华而不奢。”

    秦铮本来就看着二人,闻言点头,“我也觉得华儿手里拿的那个更好些。金奢玉雅,孔雀不如凤凰大气。”

    金燕闻言仔细一看,顿时唏嘘,“可不是吗?我一下子被这个金色晃了眼睛,到没看到它旁边的这个翡翠更好些。”话落,她看着谢芳华,“芳华妹妹你可喜欢这个?”

    言下之意,若是你喜欢,你就要。

    谢芳华摇摇头,笑着将簪子放在她手里,“这个你戴着最是合适,凤凰奔月不适合我。”

    金燕闻言喜滋滋地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话落,对那掌柜的道,“这个我选了,先给我收着,我再看看别的。”

    那掌柜的连忙接过,连连点头,“芳华小姐真是好眼光!”

    秦铮听了弯起嘴角。

    谢芳华笑了笑,不置可否。

    金燕又看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伸手指着远处的一支朱钗道,“那个我觉得漂亮,芳华妹妹,你看呢?”

    谢芳华已经注意到那支朱钗了,玉质剔透,水汪汪的,如清澈的碧湖,透得能一眼看见底。样式到不是多新颖,就是当下寻常簪钗的式样,但是钗头镶嵌了两朵玉兰,玉兰栩栩如生,甚是雅致鲜活。整个簪子放在一众金闪闪明晃晃繁琐多样的簪环中不是太出彩,但是散发着清丽无华的熏光。

    实在难得一见!

    “嗯,漂亮!”谢芳华点头。

    “我看最适合你呢,铮表哥,你说是不是?芳华妹妹身上有如兰似雪的华贵,若是太张扬的簪环,反而夺了她本身的气质,就是这样的事物佩戴上,才相得益彰刚刚好地与她搭配。”金燕诚心地对秦铮道。

    秦铮微微颔首,对那掌柜的道,“将那只簪子拿过来看看。”

    “哎呦,三位真是识货的人,这是这簪钗里面最好的,巧手师傅为了一对钗,打了半年之久。这是今日早上刚刚拿过来的,本来我想收着不卖的,还没来得及往起收呢。”掌柜的立即小心翼翼地将那只钗拿了出来。

    脱离了众钗,就如明珠被拂去了尘土,啥时宝气生辉。

    “好簪!”秦铮赞了一声。

    “真是好漂亮啊!”金燕也忍不住赞叹。

    谢芳华却揪住了掌柜的刚刚那一句话,对他问,“你刚刚说是一对钗?这么说还有另外一支了?”

    “芳华小姐可真是仔细耳聪,没错,还有一支,在后面的匣子里。”掌柜的立即道。

    “去拿来看看!”秦铮对他道。

    那掌柜的闻言点点头,去了后屋,不多时,他出来,手里拿了一个精致的匣子,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支男士式样的簪子,他道,“据巧手师傅说,是发现了一块好玉,他为了不浪费一丝一毫的材料,想来想去,便选了做一对簪钗。”

    秦铮看了一眼,立即道,“这一对我要了!给我收起来。”

    “二公子啊,这本来是小老儿想要留着镇店的,这一对簪子您想要,价钱上可不便宜啊。毕竟是巧手师傅半年做出来的,不说雕工和时间,只说这玉质,便不寻常,这一对可以暖玉。就算冬天寒冷,拔下簪子放在手中暖手据说也是可行。”那掌柜的道。

    “你说多少价钱,爷都付给你,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包起来就是了。”秦铮摆摆手。

    “好喽!”掌柜本来不舍得,闻言自然不说二话了,连忙小心地将那对簪子包了起来。

    金燕知道秦铮这是给他自己和谢芳华的,有些羡慕,“这对簪子不止芳华妹妹戴着适合,铮表哥戴着也适合,真是让人眼红。”

    秦铮勾唇,“你眼红什么?大姑姑还少了你的穿戴不成?今日你只管捡喜欢的买,算在我账上。”

    这是喝水不忘挖井人吗?感谢金燕邀请他们来这里?

    谢芳华难得见到秦铮大方,不由好笑。

    金燕羡慕的情绪顿时消散,脸色明媚得如牡丹绽开,立即抓住机会揪着秦铮确认,“铮表哥,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可真的放开手买了啊!”

    “自然是真的!”秦铮瞥了她一眼。

    “我今日可是沾了你的光了!”金燕扭过头,悄悄对谢芳华附耳道,“铮表哥除了对大舅母大方外,可从来不对别人大方,连假以辞色都不干。别说让我放开手买了,往常跟我说句话都难得,我可从来没收到他的礼物。”

    谢芳华失笑,“那这回你可要抓住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金燕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的声音虽小,虽然对谢芳华附耳,但是却瞒不过耳目聪透的秦铮。

    秦铮当没听见。

    金燕又低头挑选,不一会儿,又看中了一支朱钗,询问了谢芳华意见,谢芳华点头,她让掌柜的给收了起来。

    看过了朱钗之物,掌柜的便拿出了玉佩、项链、手环、扳指、绢花头饰等物。

    金燕选了一支手镯和一对绢花头饰。

    谢芳华没有看中的,便作罢。

    掌柜的又拿出文房四宝,金燕显然对这些不感冒,谢芳华看中了一方砚台,偏头问秦铮,“这是蓝溪林海的玉砚,你要不要?”

    掌柜的立即惊叹,“芳华小姐真是见识高远,这块砚台正是。”

    “你送我,我就要。”秦铮对她道。

    谢芳华嗔了他一眼,对掌柜的道,“将这方砚台包起来吧!”

    掌柜的立即点头,笑呵呵地给包了起来。

    “你对铮表哥也好得可以。”金燕悄声对谢芳华耳语,想起她对秦钰多好,可是秦钰却是不冷不热地对她,一时有些郁郁,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真是应了这句话。

    看过了首饰,又走到胭脂水粉处,金燕挑了七八盒,谢芳华也选了两盒。

    挑罢后,金燕看着一堆东西感叹,“我今日可是赚了,不花自己的银子,却买了这么多好东西。”

    谢芳华暗想只能说她今天正巧运气好,碰上秦铮心情好,若是心情不好,一个笑模样她都见不到,想打秋风也难。

    掌柜的笑呵呵地将东西包好,将账单子递给秦铮。

    秦铮看了一眼,对他道,“稍后有人会来给你送银子!”

    掌柜的连连笑着点头。

    三人带着东西,出了玉宝楼。

    在门口,正巧碰到了秦钰和秦怜、李沐清和李如碧四人。

    ------题外话------

    秦铮这样的人,只会让人越来越喜欢,是不是~o(n_n)o~

第五十章 舒畅

    迎头遇上,几人俱是一怔。

    金燕一眼便看到了秦钰,一怔之下,又惊又喜,“钰表哥?你怎么也来了这里?”

    秦铮眸光扫过金燕又惊又喜的脸,看了她身旁的秦铮和谢芳华一眼,微微一笑,“是怜妹妹听说玉宝楼来了新的胭脂水粉首饰,非要闹着让我带她来看看。”话落,他扬眉,“没想到你们三人早一步来了,好巧!”

    “是我在街上遇到铮表哥和芳华妹妹,便邀他们一起来了。”金燕笑着道。

    秦钰点点头,看着秦铮和谢芳华,扬眉,“原来是受表妹所邀,我就奇怪堂弟是从来不踏足这种地方的,而芳华小姐也不是那等爱胭脂水粉的女儿家。”

    秦铮冷哼一声,“谁是你堂弟!”

    “我就算比你大了月余,但也是大,一脉同宗,难道你说不是就不是?”秦钰看着他,“恐怕你这话说出去,别说父皇听了会跳脚,就是大伯父和大伯母也不干。”

    秦铮闻言无以反驳,见秦怜在一旁偷笑,他一个眼风扫过去,冷声道,“你的脚不是崴了吗?怎么还出来?”

    秦怜手里拄了个拐棍,见秦铮冷眼扫向她,她一个哆嗦,不敢看他,“崴了一下而已,今天若是不来,好东西都被人抢走了。”

    秦铮目光落在她的脚上,眯了眯眼睛,忽然偏头对谢芳华道,“她脚崴了,我娘定然心疼得不行,不如你给她看看,让她早些好了。”

    谢芳华意会,对秦怜道,“昨日王妃是说让我过去看看你,但是因为李公子的病情比你的重,我便没顾上去看你。如今碰上你了正好,就借这玉宝楼里屋一用,我给你看看吧!”

    秦怜顿时惊了一下,连忙摇头,“孙太医给我看过了,一个崴脚了,又不是别的大病,孙太医说养两天就好了,哪里能劳烦芳华姐姐。”话落,她瞪了秦铮一眼,“哥,你也真是的,就算芳华姐姐懂些医术医理,你也不能就这么使唤人啊,尤其还是在外面,传扬出去,我这个未来的小姑子在未来嫂子面前忒拿乔了。我可不想被人喷口水。”

    秦铮冷笑一声,“你是没病装病,怕被看出来吧!”

    秦怜更是惊了,瞪着秦铮,一时结巴,“谁……谁说的……我才没有装病!”

    “那你怎么不敢让华儿看?”秦铮瞅着她,冷然道,“枉娘昨日心疼得要死,我看你在皇宫里待得久了,分不清亲疏远近了!你若是那么喜欢皇后娘娘,你就干脆滚回宫去,我回府让娘将你过继给她,你还喊皇婶做什么?直接喊娘,做公主,任他当亲哥哥,岂不是比你这身在王府,心却向着皇宫强!还能明目张胆地做你愿意做的事情,谁也不能说你什么!”

    秦怜听罢,脸刷地白了,几乎站立不稳,不敢置信地看着秦铮。

    秦铮不再看她,拉着谢芳华绕过几人,离开玉宝楼门前。

    他刚走出几步,秦怜哇地一声哭了。

    秦铮当没听见,拉着谢芳华脚步走得轻快而稳当。

    李沐清和李如碧一直站在一旁,还没与秦铮、谢芳华说上话,此时见秦铮说了秦怜一通,就这么走了,李沐清想了想,追了上去。

    李如碧见哥哥追上去了,自己犹豫了一下,也随着追了上去。

    随着四人离开,玉宝楼门口就剩下秦钰、秦怜、金燕了。

    秦怜扔了拐杖,蹲下身,哭得甚是伤心。

    金燕舍不得走,便站在一旁,看着秦钰,秦钰却目送着秦铮和谢芳华的身影,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她发觉,对着这两位表哥,铮表哥喜怒多数时候都放在明面上,喜就是喜,怒就是怒,最起码能让人看出他当时的想法,虽然不好相处,但是摸透了他的脾性,还是很好说话的。可是钰表哥却不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他看起来都是温和难辨喜怒的,从小到大,她因为喜欢他,而关注他的多,可是这么多年,她还是不了解他,在他面前,她从来就拿不准说哪句话能让他高兴欢快。

    不多时,秦钰发觉了金燕看着他,他收回视线,看了金燕一眼,眸光清淡,只是一眼,便蹲下身,看着哭的伤心的秦怜道歉,“都是我不对,若不是我自作主张让你装崴脚,你也不会被他训,怜妹妹别哭了。”

    秦怜不答话,依旧哭得伤心,一抽一抽的。

    秦钰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也就说说罢了,不会真的怂恿大伯母将你过继给我母后的,回头你买完东西,我和你一起去大伯母那里赔不是好不好?大伯母疼你,不会责怪你的。反正错在我,也不在你。”

    秦怜依旧不说话,继续哭。

    秦钰似乎没办法了,看了金燕一眼。

    金燕大体明白了其中缘由,见秦钰有求于她,她自然没法不帮,也蹲下身,对秦怜道,“这里是玉宝楼门前,怜妹妹你就算再伤心,在这里哭像个什么样子?传扬出去,不止皇后舅母的教导名声,就是大舅母也会受你牵累,让人猜测,难免诟病。趁着现在没什么人,你快起来,妆容都花了。”

    秦怜闻言立即止住了哭声。

    金燕伸手扶起她,掏出娟帕给她擦了眼角脸颊的泪,“玉宝楼里面是来了许多新鲜的好东西,你还进去选吗?若是选的话,就进去吧,我帮你参谋,若是不选的话,就回府赶紧给大舅母赔不是。”

    秦怜没了心情,摇摇头,“不选了!回府!”

    金燕看向秦钰。

    秦钰点点头,对秦怜道,“走吧!我送你回去!”话落,对金燕道,“多谢表妹帮我劝住了这小丫头,回头我将谢礼送去大姑姑府上给你。”

    金燕身子一僵,呐呐地道,“钰表哥客气了,我就说了一句话而已,这哪里算帮忙?”

    “她哭起来可是要命!对我来说这就是大忙了。”秦钰笑笑,不欲再多说,离开玉宝楼。

    秦怜跟在秦钰身后,眼睛红红的,拐棍扔了之后,依旧能好好地走着。

    金燕目送二人离开,在玉宝楼门前又站了片刻,想起今日看到李如碧了,她似乎跟着哥哥追着秦铮和谢芳华走了,她叹了口气,以前没有谢芳华出来的时候,她和李如碧明暗较劲,如今才觉得可笑。无论是秦铮,还是秦钰,她们都够不上。

    秦钰的目光一直落在谢芳华的身上,若是她再看不出来,那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他们果然是应了普云大师说的情劫吗?

    秦铮拉着谢芳华转过了街道一角时,便被李沐清给追上了,他拦住秦铮,“你走得这么快干嘛?明知道我追你,还跟看不见一样。”

    秦铮停住脚步,瞥了他一眼,“有事儿?”

    “没事儿就不能与你说句话了?”李沐清苦笑,“我如今可不敢再自大了,我对你的未婚妻也不敢再有什么非分之想了,你不用再这么防备着我。”

    谢芳华闻言颦眉,不觉得李沐清是个什么话都会说得直白的人,如今这话可谓是直白,他这是媚术之下大难不死转性了?

    秦铮眯起眼睛,盯着李沐清,似乎要看尽他眼底,“当真?”

    “当真!”李沐清看了谢芳华一眼,颔首,“我有几斤几两,是时候该掂量掂量了!大丈夫有可为,有可不为,明知不能为而为,毁了兄弟情义不说,也毁了自己,何苦来哉?”

    秦铮呵地一声笑了,“行啊,李沐清,你都有这番悟性了,这媚术没白中啊!”

    李沐清尴尬地一笑,伸手捶了秦铮一拳,“你就别笑话我了!我这回的跟头栽得大,但也心服口服。”

    秦铮也捶了他一拳,笑着问,“你追上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两句话?”

    二人虽然都轮了拳头,但是谁都没用力道。

    李沐清正了神色,对秦铮一礼,“数日前,你在皇宫被皇上和皇后暗算中了催情引之事,妹妹与我说了,那等关头,你若是不顾我妹妹,那么她定然毁了,我这个做哥哥的,理当谢你。”

    “你从法佛寺救出我一命,两相抵了。”秦铮仿佛没看到李如碧来到近前,不以为意。

    李如碧因为跟着哥哥一起追秦铮和谢芳华,来到近前有些气喘吁吁,正听得李沐清和秦铮这句话,脚步猛地顿住。

    “我昨日回府后,思索了一夜,以前有些事情,我做得是有不对,诚然该跟你道歉。催情引之厉害,天下多数人都知晓,那等关头,你还念着兄弟之情,念着右相府清誉,我就算心里再想什么,也不该想了。”李沐清诚挚地看着秦铮,话音一转,目光也落在谢芳华脸上,眉目微笑,“当然,若是你有朝一日弃芳华小姐于不顾,那我可也不会袖手旁边。”

    秦铮闻言冷哼一声,“永远没有那一天,你干脆死了心,不用做梦了。”

    “我也希望没有那一天。”李沐清啧啧一声,忽然笑道,“就算没了我,还有个秦钰,我想你以后也未必省心,更甚至,难保没有别人,毕竟芳华小姐不只是特别。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她的好。”

    秦铮脸一沉,“李沐清,你是诚心想让爷不快是不是?”

    “哪里!”李沐清咳嗽了一声,笑道,“我今日除了追你与你说这一番话外,还想请你的未婚妻准我一件事儿。”

    秦铮眼睛眯成一条缝,“不准!”

    李沐清叹了口气,“我还没开口,你也不问问是什么事儿,就拦住我?”话落,他看着谢芳华低声道,“我知道言宸进京了,我想见见他。”

    谢芳华讶异,没想到李沐清说的事儿是要见言宸,她挑眉,“你要见他做什么?”

    李沐清犹豫了一下,对她压低声音,几乎用唇语道,“你知道,我私下彻查了他,因此中了媚术,但是因为有你挡着,我就算装不知道不去见他也无碍。但是,我还是想见见他,一是好奇他是什么样的人,二是因为在平阳城的那个庶出妹妹,我见了他之后,也能让她死心,三是因为燕亭,我隐约查到,燕亭是他带走的。”

    他说话是背对着李如碧的,又是唇语,说话无声,李如碧自然听不到。

    秦铮看得分明,冷哼一声,到没反驳。

    谢芳华想了想,对他道,“他刚进京,需要休息,就算离开,也不会太急,这样吧!明日晚上,让秦铮带你去。”

    李沐清闻言看了秦铮一眼,拍拍他肩膀,“兄弟,怎么样?搭个桥吧!”

    “算你识相!”秦铮吐出一句话,算是应了。心里美滋滋地不外露,谢芳华说让他带李沐清去,就是摆明了他的地位了。

    李沐清何等聪明,顿时笑了,“既然今日晚上没事儿,那么,来福楼,我请客。喊上子归兄,程铭、宋方,我们好久没在一处吃酒了。”

    “成!”秦铮答应的痛快。

    “我陪妹妹去来福楼再看看,你们这是……要回府?”李沐清回头看了李如碧一眼,见她眸光似痴似怨的看着秦铮,心里叹了口气。

    “嗯!”秦铮点头。

    “那就晚上见!”李沐清挥挥手。

    秦铮也不再逗留,伸手拉上谢芳华离开。

    二人走得远了,没了踪影,李沐清收回视线,对李如碧道,“妹妹,天下又不止秦铮一个好男儿,你也看到了,他一颗心都拴在谢芳华的身上,眼里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了。本来我也喜欢谢芳华,但经过皇宫中他中催情引却将最后一颗解毒丸给你以及昨日我中了媚术险些丢了性命他还是让谢芳华救了我后,我想了一夜,有些东西,放下其实并不难,难的是一味地钻牛角尖,越是得不到,越是苦,不如放下,一身轻松。”

    李如碧闻言看着李沐清,见他眉目舒畅,前些日子隐隐的郁气和暗沉消失于无形,又恢复了曾经他认识的那个清淡高远、清贵谦逊、温和有礼的哥哥,她低声道,“哥哥,你真的放下了吗?轻松了吗?”

    李沐清一笑,“放和下一念之差。”

    “可是喜欢一个人,难道真的是说不喜欢就立马不会喜欢的吗?”李如碧幽幽道。

    “放下不是代表不喜欢,而是让自己放下负担。”李沐清看着李如碧,“妹妹,也许你现在不懂,以后,你就懂了。人活一世,不是只有男女情爱称之为情。我得不到情爱,但是可以得到兄弟之情,朋友之义,以后也能见她相谈一笑。岂不是比得不到造成怨愤苦一生强?”

    “你怎么就知道去争取一定得不到?”李如碧忽然想起谢芳华在皇宫对她说的那句话来,不由得声音拔高了些。

    “寻常人,也许能去争取,也许能得到。但是秦铮和谢芳华……”李沐清摇摇头,“秦铮等了谢芳华八年……嗯,等着她病好,谢芳华为了秦铮连皇宫是龙潭虎穴也只身闯了进去救出他。你觉得,你就算争取,有望吗?”

    李如碧咬紧唇瓣,她不得不承认,在谢芳华面前,她的骄傲在皇宫那日已经粉碎了个干净。即便身份互换,那一日,她的本事也救不出秦铮,林太妃那一关至关重要的关口她就过不了。她至今不明白林太妃那日为何要帮她。显然,不是因为她而帮她,而是谢芳华派人提前打过了招呼,林太妃才出手相帮。

    她的脸色渐渐地变成了无望的凄苦和颓然。

    “走吧!去挑几样你喜欢的首饰和胭脂水粉。这些日子娘为你都憔悴了许多,你不开心下去,娘也跟着你难受。”李沐清拍拍李如碧的头。

    李如碧点点头,默然地跟着李沐清折回了玉宝楼。

    秦铮和谢芳华辞别了李沐清和李如碧一直没说话,直到回到忠勇侯府。

    站在忠勇侯府门口,秦铮看着忠勇侯府高高的烫金匾额才感慨道,“我没想到齐云雪这媚术到是帮了我,看来下次再见面,我还是得谢谢她。”

    帮他什么?帮他让李沐清醒悟?谢芳华翻了个白眼。

    秦铮轻笑,“今日想要心情不舒畅也难啊!”话落,他如进自家大门一般地进了忠勇侯府的府门,衣袂翩翩,脚步轻快,俊美风流,洒意清贵。

    霎时成了忠勇侯府内的一道风景。

    谢芳华跟在他身后进了府门,忍不住好笑,今日出去一趟,他见了言宸,表了心志,又见了李沐清,收了醒悟。一日心折了两人,的确是心情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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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婚事

    回到忠勇侯府,已经将近午时。

    谢芳华询问了府中一个小厮,知道崔允在荣福堂,便和秦铮一起去了荣福堂。

    到了荣福堂后,只见她爷爷和舅舅在下棋。

    福婶挑开帘子,笑呵呵地迎了二人进去。

    谢芳华看着福婶心下感慨,前些日子,秦铮来英亲王府的时候,明里背后很多仆从都打量他,福婶对于他这般总是和他见面,行止亲密,颇有微词,认为他们没大婚,只不过是订婚,依着规矩,不该如此明目张胆地亲近,可是短短时日,忠勇侯府上下仆从已经习惯了秦铮时常来往忠勇侯府不说,就连福婶也不但不言声了,还对秦铮就跟看女婿似的。

    不得不说,论收买人心,秦铮只要想做,便能做得漂亮。

    秦铮进了屋,走到二人面前,喊了一声,“爷爷,舅舅!”

    忠勇侯抬起头,看了秦铮一眼,又看了一眼他身后跟进来的谢芳华,鼻孔哼了一声,“你们怎么一起回来的?华丫头不是跟含儿一起出去的吗?”

    “街上恰巧遇到!”秦铮说着,坐在了老侯爷旁边。

    忠勇侯也不探究,对他道,“你来了正好,快帮我看看这步棋怎么走?没想到多年不见,崔允这臭小子的棋艺竟然比我的棋艺还高了。”

    秦铮闻言点头去看棋盘。

    崔允哈哈大笑,“我在漠北边境这些年,不练兵的时候闲来无事,就钻研这棋艺,想着有朝一日回来,定要下赢您,可算功夫不负有心人。”

    “观棋不语真君子!爷爷真是老糊涂了,怎么能找帮手?”谢芳华坐在了崔允身边,笑吟吟地道,“舅舅,您昨日睡得可好?可有哪里不习惯?您都跟我所,我给您安排。”

    崔允微笑地摸摸谢芳华的头,慈爱地道,“来到忠勇侯府,就好比进了自己的家,有什么不习惯的?你这小丫头常年不在家,如今口气可大,若是我让你安排,恐怕还没福婶安排的妥当。”

    谢芳华眨眨眼睛,“舅舅小瞧我!”

    “臭丫头!什么是观棋不语真君子?你倒是会说!”忠勇侯笑骂了谢芳华一句,“敢编排你爷爷老糊涂,你可真是长胆子了!”

    谢芳华仰起脸,哼了一声,“下不过认输就是了!您不会老了还怕输吧!”

    忠勇侯瞪眼,“我们下了三局了,我一直想不出怎么破了你舅舅这一招三式。这一局就算输了,也得弄明白!”

    “您就这么确信秦铮能破得了?”谢芳华看了懒洋洋观棋的秦铮一眼。

    “铮小子若是好好动心思,他的棋术放眼南秦鲜有争锋者。”忠勇侯话落,催促秦铮,“看出来了吗?”

    “爷爷,若是我指手画脚,岂不是不君子了?”秦铮有些为难地道,“我想在华儿面前有个好形象,就算有法子破解,也不敢说啊!”

    “你有什么不敢说的!”忠勇侯照着秦铮脑袋拍了一下,给他一记爆栗,“你是君子吗?你若是君子,就不会没大婚只定了个婚约就频频见我孙女了?这可不是君子可为的事儿!”

    秦铮挨了一下,顿时笑了,“也是!”

    忠勇侯冷哼,“还不快说!”

    秦铮伸手动了一个棋子,放在一个位置,笑道,“这样走如何?切断了舅舅右翼,犹如断了他一臂,虽然我们也丢了重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是当断不断,必留后患。比起满盘皆输,只输半壁,也不太难看。”

    “好棋!”崔允抚掌。

    忠勇侯抚须笑着点头,“的确是好棋!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后生可畏!”

    谢芳华看着棋盘,也不得不承认秦铮这一手的确是好棋,她忍不住好笑,“既然都下了三局了,你们也该休息休息了。”

    忠勇侯一推棋盘,“是啊,累了。”话落,对谢芳华问,“你去了一趟谢氏米粮,如何?老夫人已经送出去安葬了?”

    谢芳华点点头,“我和哥哥去吊唁,吊唁完就出来了,那边没再听到什么乱子和动静,应该是顺利安葬了。”

    “你哥哥怎么还没回来?”忠勇侯颔首,询问。

    “我们出了谢氏米粮后,哥哥去了谢氏盐仓。”谢芳华将谢云继失踪一事儿简略地说了一遍,“这件事情总该让谢氏盐仓的叔叔知道。”

    忠勇侯听罢皱眉,“你说带走云继的人是北齐的公主,她带走云继做什么?”

    谢芳华摇摇头,想了想,还是将一直瞒着忠勇侯谢凤重病不治的事情与言宸、齐云雪一起救治谢凤的事情简略地说了。

    忠勇侯听罢后久久不语。

    谢芳华想着爷爷这些年真是不易,姑姑远嫁,祖母和父母都早就没了,而她出府多年,只有哥哥一直在他身边,幸好有哥哥一直在他身边。

    “你姑姑既然远嫁了北齐,一切都要靠她自己,关山迢递,娘家并不能成为她的支撑。当年她决定去北齐时,我是与她这样说的。”忠勇侯沉默半响,缓缓道,“这么多年,她能够支撑过来,受北齐上下爱戴尊重,是她自己谋得的。”

    谢芳华点头,姑姑的确是厉害!

    “不过娘家人到底是娘家人,关键时候,也不能不管。”忠勇侯叹了口气,“北齐王能为她请回了先皇的小公主治病,也算是情义深重,不枉你姑姑当年选了他远嫁。这么多年,只有怀着云继的时候,她求到了家里,谢氏盐仓带回来了她的孩子,后来再没开口。如今你的手能伸到北齐,救回了她一命,这是对的,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我们谢家的女儿,但分有一丝机会,我们都不能放弃她。”

    谢芳华眼眶有些湿,连连点头,“我可就有这一个姑姑,自然不能让她有事儿。”

    “爷爷刚说当年是她自己选了北齐王远嫁?”秦铮问。

    忠勇侯点头,“说起来,她和北齐王也是姻缘。那一年,新皇登基,北齐新皇也同年登基。两位皇上就北齐边境之事需要碰一面,是延续和平,还是再起兵战。都要互相试探对方可有打算。于是,碰面的地方定在了漠北。当时随新皇随行的人里有含儿和华丫头的父亲,谢凤和玉婉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也想去看看,于是两个人主意大,竟然悄悄地背后跟了去。”

    谢芳华一愣,没想到她娘亲和姑姑还有这一出。

    “两个女孩子仗着聪明,又都有点儿武功,便还真一路跟到了北齐。”忠勇侯想起当年,笑着道,“凤儿自然就与北齐王碰上了,其中有什么纠缠,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忘了,也说不清了。反正,当今皇上和北齐王会面后,几番商议之下,达成了协议,维持南秦和北齐边境和平,双方互娶一个公主为妃,也算是为人质。”

    “后来他怎么娶了我姑姑为皇后?”谢芳华讶异,“何况,北齐来的那位公主呢?怎么一直不曾听说过?”

    “北齐先送了一位公主来和亲,到京城后,那位公主却遇到了王家的人,对王家一位小子一见钟情。被皇上知道了,皇上本来也无心娶她,那时候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许给了王家。王爷远离京城,后来便无人再说起,自然就都忘了这位公主。”忠勇侯道。

    谢芳华恍然,“原来嫁给了王家!还带这样的!”

    “总归是为质,无论是在皇宫,还是在王家,也都一样。”忠勇侯道,“后来,皇上筛选了宫中几位公主,大长公主为一众公主之首,首当其冲。但是大长公主不愿意嫁去北齐,皇上自幼得了这位大长公主很多照拂,也就不勉强她,便依次往下选。可是一众公主都不乐意,不是哭鼻子,就是闹腾,将德慈太后都闹腾的心烦了。说人家北齐也选公主来南秦,可是人家公主来了,也是背井离乡,也没说哭哭啼啼的,如今这样一比,皇室的公主可真娇贵,高下立见。”

    “后来我姑姑就请缨了?”谢芳华这是第一次听闻当年之事,觉得蛮有趣的。

    “嗯,皇宫里闹得不可开交,若是强行送一位公主去北齐,在北齐也闹的话,凭地惹了北齐人的笑话!你姑姑便求我进宫说将此事。”忠勇侯道,“我虽然舍不得女儿,但是问明因由后,知道北齐王与她通了信,说若是她愿意嫁去北齐,他以后礼相迎。我想了又想,也不想挡了她的姻缘。于是,也就同意了。”

    “当年皇上可知道我姑姑和北齐王早就认识?有情分?”谢芳华又问。

    “皇上不知道,当时你娘和你姑姑她们两个偷偷去漠北边境,到了那里事情败露了,你娘站了出来,说思念你父亲,偷偷跟了来,只字没提你姑姑,掩盖住了你姑姑。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儿家,传扬出去对我们忠勇侯府的名声有损。”忠勇侯道,“更何况,当年皇上新登基,帝王羽翼未丰,忠勇侯府和博陵崔氏联手,还是能掩盖住一个人的行踪的。”

    “怪不得!”谢芳华点头,若是皇上知道姑姑和北齐王互相心仪,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他自己没得了个好姻缘,一定也不想北齐王得个好姻缘。

    “我进宫找了皇上和太后,皇上和太后商议之下,又特意将你姑姑叫进了宫!后来事情就定了下来。朝臣们都称赞忠勇侯府女儿国义当前,做得极好,她也博了个好名声。”忠勇侯道,“只是事情定下来后,谁都没有料到,北齐王说要娶她为皇后,感念当今皇上仁义地对待北齐公主,让其择选了良缘,北齐要拿出诚心对待这个婚事儿,许以后位。”

    谢芳华好笑,“姑姑和北齐王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博了个好名声,一个娶了个喜欢的女子为后。”

    “当时北齐王要娶你姑姑为后时,据说玉太后险些闹塌了北齐的天,但因为来南秦的是玉太后的其中一个女儿,而这个理由又冠冕堂皇,北齐王坚持,玉太后无奈之下,只能应允了。”忠勇侯道,“北齐王那时虽然年轻,有玉家和玉太后把持朝纲,但也已经有了天子的威仪,丝毫没退步,也算是掌权的开始。北齐朝臣都知道天子这是要拿婚事儿反对玉太后霸权了。所以,大部分都向着天子。事情也就定下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对姑姑一如始终,没有辜负姑姑,姑姑也算值得。”谢芳华道。

    忠勇侯点头,“你姑姑聪明,看人准,有主见,也有胆识。”

    “姑姑自从嫁去北齐,从来没回南秦省过亲吧?”谢芳华道,“我都没见过姑姑!”

    “只要她过得好,不省亲也没什么。”忠勇侯摆摆手,“不要说她了,既然齐云雪救了你姑姑,如今知道确实是她带走云继的话,那么没有性命之忧就好。反正他也成人了,北齐总归是他的家,回去就回去了!等你哥哥回来,让他修书一封给你姑姑,让你姑姑知道此事,在北齐迎着照应,他是北齐王和你姑姑的亲儿子,北齐王也不会坐视不理,没准就是他请齐云雪来的南秦。北齐是他们的天下,云继回去了,也不见得是坏事儿。”

    谢芳华到没想到齐云雪也许是受北齐王相请而来,闻言点点头。

    “我倒觉得,谢氏盐仓可以传出云继兄染病的事情了。”秦铮思索着缓缓道,“虽然忠勇侯府和谢氏收养外孙不怕人说,也不怕皇上发难,但是到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忠勇侯闻言皱眉,似乎在思考秦铮的话。

    谢芳华犹豫着道,“万一云继哥哥不想在北齐留着,再回来呢!”

    “我只说染病,又没说让他的人如何。他若是选择不留在北齐,那就再回来呗!只当病好了。若是她不回来,那适当的时候下,这个人没了也就没了。”秦铮不以为然。

    “到也可行!”崔允此时开口,“昨日我进宫见了皇上,这么多年未见,皇上的心胸不如从前了。也许是身坐高位久了,南秦的江山在他心里已经重过一切,所以,他和很多帝王一样,想紧紧地攥在手里,让南秦千秋万载。容不得他百年之后别人篡位夺权,改朝换代。”

    秦铮嗤了一声,“哪有什么千秋万载?皇叔是做梦呢!”

    “有你这样的侄子说叔叔的吗?”崔允笑了笑,“若是皇上听到你这话,又要发怒了。”

    秦铮嘲笑,“自古每一朝每一代,多不过几百年,子孙便骄奢淫逸,胸无大志,日渐没落。南秦若是不走正道,走歪道,就算谢氏不夺权,衰败也是早晚的事儿。他不好好理政,却只知道一味地除人,结果可见。”

    崔允闻言叹了口气,“北齐皇帝却和南秦当今皇上正好相反,玉家事大,但是北齐王则一直没动除去的心思,玉太后年纪大了之后,也渐渐醒过闷来,玉家也渐渐地知道收敛了。”

    “只怪北齐有一个好皇后,眼里有着北齐江山!而南秦没一个好皇后,眼里只有他儿子的皇位。”秦铮不屑地撇嘴。

    “臭小子,编排起人来,黑的白的真是不客气!”忠勇侯笑骂了秦铮一句,“咱们南秦,皇上虽然歪了,但我看四皇子不歪。南秦还是大有可为。”

    谢芳华闻言想起前世,忍不住嘲弄,前世今年年底,忠勇侯府便被皇上株连九族,大厦几乎转眼间就倾覆了。她不知道前世四皇子参与没参与,但是知道,哪怕是四皇子天纵英才,也挽不回来南秦的损失,自此北齐富国强兵,越来越强,南秦则一溃千里,再不能和北齐相提并论。那只是短短几年的事儿。

    后来……她重生了,便不知道如何了……

    今生,只要谢氏不灭,那么,南秦也就不会迅速地衰弱吧?

    “那也得他做得上皇帝!”秦铮不以为然。

    “臭小子!”忠勇侯闻言又笑骂了一句,“依我看,若是你不捣乱,他稳坐那个位置。”

    “四皇子有帝王之才。”崔允也笑着道。

    “只要他不抢我媳妇儿,帝王就让他做了又如何!”秦铮哼了一声,端起茶喝了一口,说道,“爷爷,该用午膳了,我早上早膳都没吃,开饭吧!”

    “你个混小子,总是来忠勇侯府蹭饭!”忠勇侯胡子翘了翘,虽然如此说着,但还是对外面吩咐,“福婶,端午膳来。”

    福婶应了一声,立即去了。

    秦铮嘎嘎嘴,“那您给我想想办法,只要让我娶了华儿,我就不会总来蹭饭了。”

    “自己想娶媳妇儿,自己想办法。想不到就等着三年,没准三年后,皇上又变卦了,总是被动等着,你这媳妇儿就不用娶了。”忠勇侯一边喝茶一边道。

    秦铮闻言脸顿时沉了,“您说的这还真是我皇叔能干出来的事儿!”话落,他一拍桌子,“不行,我得赶紧想办法大婚!”

    谢芳华闻言瞪着忠勇侯,“爷爷,您还真想让我早早嫁出去?看看您说的什么话?到底我是您亲孙女,还是他是您亲孙子?”

    “你个小丫头,论起来,你还真没这臭小子孝顺我!”忠勇侯哼了一声,“这些年我可得了他不少孝敬,卖你都够本了!”

    谢芳华一噎。

    秦铮顿时开心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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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私话

    忠勇侯、崔允、秦铮、谢芳华四人用过午膳后,谢墨含也回了府。

    他进了荣福堂后,谢芳华见了,立即提着裙摆迎了出去。

    秦铮有些吃味,“什么时候她能这般迎我?”

    “等变成你媳妇儿,你让她入心了,一刻也离不开你的时候,迎几步算什么?她能比这更甚地侍候你。”忠勇侯哼了一声。

    秦铮“唔”了一声,叹息,“路漫漫其修远兮!”

    崔允微笑,“大半年前,我在漠北见到她时,这孩子清冷得跟什么似的,你是没见着,似乎是连笑和哭都不会了。如今能这副样子,对你有说有笑,你就知足吧!女儿家,天生下来都有一副柔肠,只要你用足了心,不愁她化成绕指柔。”

    秦铮深以为然地点头。

    谢芳华迎到院中,对谢墨含关切地道,“响午都过了,哥哥怎么才回来?你用过午膳了吗?”

    谢墨含心下一暖,到底是妹妹,念着他的身体,他微笑,“吃过了,在谢氏盐仓吃的。”

    谢芳华立即问,“谢氏盐仓的叔叔对于云继哥哥失踪一事儿怎么说!”

    “叔叔说现在对外只能说云继染了病了吧!然后派人去暗中彻查,却是真被带去了北齐,那么得立即给北齐王和姑姑修书一封,让他们去救,毕竟是他们的亲生。”谢墨含低声道。

    “秦铮也说让云继哥哥染病,这倒是想到一处了。”谢芳华心下一松,“我们刚刚商量的时候,爷爷也说等你回来修书一封知会北齐王和姑姑,也好做安排。”

    谢墨含点头。

    兄妹二人一起进了屋。

    谢墨含给忠勇侯、崔允见了礼后,便将他与谢氏盐仓当家家主商议的决定说了一遍。

    忠勇侯听罢后点头,“随着云继日渐长大成人,你叔父那边也是做好了随时被捅破他身世的准备,如今虽然和我们预想的差了很多,是北齐先皇的小公主将人带走的,但是只要是去了北齐,总比在南秦捅出来要好得多。”

    “正是这个理。”崔允也点头。

    此时就此说罢,谢墨含立即提笔修书给北齐王。

    谢芳华见谢墨含写好了书信,封了蜡,要喊人传出去,她立即拦住,“哥哥,这封信你交给我吧!言宸这两日要回北齐,我让他带出京城去,寻个妥当之处再用飞鹰传信,如今秦钰回了京,皇室隐卫都聚在了京都四周,万一落在皇室隐卫的手里,就麻烦了。”

    “也好!”谢墨含将信递给谢芳华,“这等多事之秋,还是要小心为上。”

    谢芳华收起信,又询问崔允,“外公呢?”

    “早上醒来,便又去给含儿配药了!”崔允道。

    “既然您回来了,就多陪陪外公,过些日子,外公该走了。”谢芳华道。

    “我晓得!”崔允叹了口气。

    “舅舅真想要辞官?”谢芳华又问。

    崔允点点头,“我在漠北边境待久了,早已经不适应了京城内朝政的勾心斗角,如今你哥哥和你都大了。都有了本事和主意,我就算留在朝中,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也许还会添乱。不如归乡。”

    “博陵崔氏这么多年自从外公离开,您去漠北后,渐渐衰落了。”谢芳华道,“而您又一直未娶妻,回去博陵崔氏,孤孤单单一人,就算不做官,也留在京城吧!我和哥哥孝敬您,再给您娶一个如花似玉的娘子。”

    “小丫头胡诌!”崔允顿时笑骂,“舅舅若是想娶妻,早就娶了,也不会等到今日。”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谢芳华道,“外公就您一个儿子,那些年,我们还小,自然管不到您,如今可不能再不管您了。我和哥哥就算再孝敬您,也不如您身边有个女人知冷知热。”话落,她对谢墨含道,“我看就这样定了,回头我就请王妃帮着选选,哥哥,您看呢!”

    “妹妹说得是!我看好!”谢墨含笑着点头。

    崔允瞪了谢墨含一眼,“你怎么也跟着掺和?你该娶妻了才是正事!”

    “崔允啊,我觉得是你外甥和外甥女的一番心意,你也就别推脱了,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在漠北,天远地远,关山遥远,我也没说你什么,可是如今你既然回来了,这婚事儿虽然晚了多年,但该娶还是要娶。”忠勇侯道。

    崔允无奈,“老侯爷,我早已经说了,终身不娶了。您怎么也跟着他们起哄!”

    “华丫头说得对,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忠勇侯感慨,“当年含儿和华丫头他们的娘可是一直惦记着你的婚事儿,只是可惜,她去的早,若是晚去些时候,你也定然娶妻了。”

    崔允见忠勇侯提起了崔玉婉,他一时没了声,面色哀伤。

    “那就这么说定了,走,你现在就跟我回府,让我娘给舅舅选媳妇儿去。”秦铮站起身,拉起谢芳华。

    谢芳华好笑,说做就做,他怎么比谁都积极?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秦铮拽出了门。

    出了荣福堂,她才回头瞅了一眼,拍掉秦铮的手,对他道,“你自己回去跟王妃说一声吧!待王妃有个大体的名单后,我再过去跟着一起看,如今我就算去一趟,也不过是传句话的事儿。再说一定要给舅舅选个好的,也不急一时一刻。”

    “我还不是想跟你多待一会儿,你倒好,就知道赶我。”秦铮闻言有些不满。

    谢芳华笑着瞅着他,“整日里腻在一起,王妃该看不过去了,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话落,又偏开头对他道,“你不是想要早点儿娶我吗?难道整日和我待在一起,就能娶了?只能败坏我的名声罢了。”

    秦铮闻言一喜,立即板正谢芳华的肩膀,看着她,“你……当真愿意我早娶你?”

    谢芳华不看他的眼睛,脸有些微红,顾左右而言他地道,“你总要让王妃将我舅舅的婚事儿办妥当……否则,谁早嫁你?”

    “行,舅舅的婚事儿包在我身上。”秦铮顿时乐了,在她脸颊落下一吻,“我这就回府让我娘给你去办这件事儿。”话落,他转身脚步轻快地独自向外走去。

    谢芳华站在原地红着脸看着他离开。

    谢墨含从荣福堂走出来,便看到这一幕,讶然而笑,早先他对秦铮的脾气秉性破有些不放心,如今见二人感情日渐好,他才渐渐地放心了。也许就得秦铮这样的脾性,才能融化妹妹的心。

    谢芳华转回头,见谢墨含微笑地看着她,迎着阳光,哥哥温润如玉,她脸更红了,羞恼道,“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回头办妥了舅舅的婚事儿,我就给你选亲。”

    谢墨含失笑,“小丫头害羞也别拿我做油头,娶妻我倒不怕,只是怕秦铮等不及我先娶,自己想早点儿抱得美人归。”

    谢芳华脸如火烧,跺了一下脚,磨牙道,“哥哥你等着,我一定给你娶个厉害的嫂子管着你。”话落,她转身向自己的海棠苑走去。

    谢墨含看着她又羞又恼地离开,忍不住笑出了声。

    “臭小子,刚出来便看见你欺负妹妹。”崔允从荣福堂走出来,正看到这一幕,好笑道。

    “妹妹能有如今这样子,大半都是秦铮的功劳。”谢墨含笑着道。

    崔允轻叹了口气,“这也是缘分,四皇子去漠北之后,文治武功都是出类拔萃的,我当时还想,只是可惜了是皇室的孩子,否则若是华丫头能嫁他,也是极好。后来不想他有意打探华丫头,似乎极其感兴趣,我想了又想,觉得若是两人能缔结姻缘,于忠勇侯府也许不是坏事儿。毕竟他话里话外,不甚赞同皇上对付谢氏,看得比皇上高远,动谢氏也算是动了国之根基。没想到事情刚冒个头,京里便传出消息,铮二公子灵雀台逼婚,皇上被迫下旨赐婚了。”

    “那日您回京之日,秦钰也与我说了一番话,从他话语中,听起来是打定了注意,不想放弃。”谢墨含揉揉眉心,“我所求不多,只要妹妹好,其余的,我都不在乎,哪怕赔进去忠勇侯府。”

    崔允闻言拍拍谢墨含肩膀,“你们父母之留下你们兄妹二人,理当互敬互爱,相互扶持。”

    “外公这些日子为了给我配药,极其辛苦,我们一起去看看外公吧!”谢墨含道。

    崔允点点头。

    二人一起去寻崔荆。

    谢芳华回了海棠苑,侍画、侍墨、侍蓝、侍晩四人正等在门口。

    四人见她回来,齐齐上前,一起埋怨道,“小姐,有您这样的主子吗?奴婢四人跟着您出去,转眼您就将我们四人扔了,我们找了一圈找不到人,只能回府来等了。”

    谢芳华揉揉额头,有些歉意地道,“下次我注意些!”

    四人也没真想谢芳华给她们道歉,闻言都连忙后退了几步,受宠若惊地道,“您下次去哪里,若是不需要我们跟着,您知会一声就行了,省得奴婢们跟您出去,半路找不到您急。”

    谢芳华笑着点点头,她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从哥哥车上下来,便忘了四人跟着了。

    进了屋,有些疲惫的躺在软榻上,午后的太阳娇暖,使得她昏昏欲睡。

    院子中伺候的人不敢打扰,给她悄悄关上了房门,做什么都轻手轻脚的。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侍书进了海棠苑,对谢芳华禀告,“小姐,八皇子带着宫里的一位嬷嬷来了咱们府,说奉了林太妃之命,前来给您送谢礼。”

    谢芳华困意浓浓地道,“什么谢礼?”

    “说是感谢您在平阳城救了八皇子!”侍书听出谢芳华困倦的声音,不由放轻了些。

    谢芳华脑子不清醒,懒得理会,对侍书道,“哥哥不是在府中吗?你去禀了哥哥,既然是八皇子前来,我一个闺中女子,不方便见外男,就让哥哥去应付他吧!反正哥哥也知道那日秦铮中了催情引,林太妃有相助之情。他知道怎么应对。”

    “是!”侍书退了出去。

    谢芳华又继续昏昏睡去。

    大约过了两盏茶,侍书又重新回到芝兰苑,低声道,“小姐,林太妃跟前的那嬷嬷说林太妃交待了几句私话给您,世子听不方便,说要见见您。您若是不想动,我将她请来您这里?”

    谢芳华神智醒了些,闻言点点头,“嗯,你将她带来吧!”

    侍书闻言立即又出了海棠苑。

    谢芳华又躺了片刻,约莫人要来了,才懒洋洋地坐起身,坐在桌前等着。

    不多时,侍书领着林太妃跟前的一位老嬷嬷来到门口,侍画立即接应着请进了屋。

    那嬷嬷踏进门槛便对谢芳华见礼。

    谢芳华微笑地看着她,起身对她虚扶了一把,“嬷嬷不必客气,你来这里,就如老太妃亲临。”

    “奴婢怎么能跟老太妃比?芳华小姐才是客气了!”那嬷嬷顿时笑了。

    谢芳华请她落座。

    她摇摇头,“奴婢知道如今是午睡的时候,您这眉眼还有睡意呢,想必是奴婢吵醒您了。奴婢传达太妃几句话就走,不坐了。”

    “也不差喝一盏茶的功夫!”谢芳华笑着给她斟了一杯茶,“你坐下来,慢慢说。”

    那嬷嬷见谢芳华眼眸诚挚,道了句“那奴婢就不客气了。”,话落,她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看了一眼四下。

    “我这里半句风丝都传不出去,嬷嬷有什么话尽管说。”谢芳华道。

    那嬷嬷闻言放心了,但还是压低声音道,“老太妃听闻八皇子回宫后与她说您通晓医术,比太医院的孙太医还要厉害,便想求您一件事儿。”

    “有什么人要我给医治吗?”谢芳华问。

    那嬷嬷摇摇头,“不是,只是想让您帮着看一些药渣子,看看是否能辨别出服药的人得的什么病。”话落,她低声道,“只是芳华小姐一定要保证这件事儿不能透露丝毫。您是聪明人,也许看过之后,您就能猜出什么来了。可是,太妃在宫中,太医院的孙太医不敢去求,别的医者,也不敢寻,毕竟耳目众多,自从上次帮了您,太妃已经被皇上和皇后注意了。以后的日子,也不见得好过。而且这事儿又事关重大,甚至是重若性命。太妃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找您!”

    谢芳华闻弦音而知雅意,知道这件事情一定太重大,所以,林太妃才不敢找孙太医和太医院,她是宫里的老太妃,不敢惊动太医院,怕走漏消息的话,那么也就是和宫里的人有关了?

    她应该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的她,就跟她那日在宫中实在没办法了,求助林太妃,不惜利用了秦倾威胁她,才让她帮的忙。

    她一番心思微转,便想了些事情,面色却不露分好,点点头,郑重地道,“林太妃有帮我之情,那日在宫中,多亏了她,我才救出了秦铮。虽然说我和秦铮还未大婚,但是毕竟有了婚约,若是他出了丑,或者是出了事儿,对我自然不利。我还没谢太妃呢。嬷嬷尽管放心,太妃让您来找我,想必也是信得过我。”

    “正是这个道理!那日太妃帮了您和二公子,您又在平阳城救了我们八皇子。这一来一往,也是关系亲厚了。”那嬷嬷说着,伸手摸向怀中,不多时,拿出一个布包来,递给谢芳华,谨慎地道,“您快看看,不知道这样的药渣子,还能看出什么来吗?”

    谢芳华接过布包,慢慢地打开,只见里面是混合了泥土草灰的末,与其说是要渣,不如说是泥土、草灰、粉末的三者合一,黑乎乎一团。

    “怎么样……能辨别吗?”那嬷嬷紧张地看着谢芳华。

    谢芳华伸手捏起粉末,拿手捻了捻,又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一时没说话。

    那嬷嬷看着她,眼睛不错眼珠地盯着,不敢再说话打扰她。虽然林太妃让她来找谢芳华,也是没办法之中的决定,但是林太妃和她都觉得,这样的药渣,就算是太医院的孙太医都不见得查出来,芳华小姐医术从来没听说过有多高绝,不过是多年来在府中看了很多药书据说治自己的病罢了。也只能是抱着试试的态度而来。

    谢芳华又闻又捻,又将药粉放在阳光下,仔细地看了半响,最后,拿了火石,点燃了香炉,匀出些药粉来倒进了香炉里,香炉刺啦啦地响了一阵,有隐隐约约难闻的烟呛味冒出来。

    那嬷嬷的心一直提着。

    过了大约一盏茶时间,香炉里不再冒出烟呛味时,谢芳华盖上了香炉,对那嬷嬷点点头,“我大体能知道这药渣里有几位药,也大体能猜出这些药搭在一起,是治什么病的。”

    那嬷嬷一喜,“您快说!”

    谢芳华脸色变幻了一番,压住心底的惊异和不敢置信,对她低声道,“痨癔之症。”

    “什么?”那嬷嬷腾地站了起来,骇然地看着谢芳华。

    谢芳华沉默地点头。

    “这……这怎么会……”那嬷嬷似乎吓得六神无主,“这不是不治之症吗?他……他还年轻,怎么会得了这个……”话音未落,她猛地惊醒,住了口。

    谢芳华想起前世,怪不得谢氏一夕之间树倒屋塌,被雷厉风行地根除殆尽,她一直不太明白,如今终于明白了!

    原来是得了痨癔之症!

    ------题外话------

    都猜到了么~

第五十三章 确认

    那嬷嬷看着谢芳华,谢芳华也看着那嬷嬷。

    半响后,那嬷嬷脸色发白,浑身哆嗦地道,“芳华小姐,您是聪明人,可能已经猜出来了,可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您可千万别往外露啊!您若是露丝毫,我们太妃小心谨慎了一辈子,晚年就有可能不保了。”

    谢芳华定了定神,点点头,沉静地道,“嬷嬷您放心,也告诉太妃放心,我们谢氏六房老太太和太妃的交情深厚不说,单说我祖母在世时,也与林太妃有着交情,而林太妃那日又助我出宫。这等消息透露出去,对谁也没好处,我们忠勇侯府忠君为国,从未有二心,一旦有些消息走漏,被异心者利用,这京城谁也别想安稳。”

    “正是这个道理!”那嬷嬷顿时放下了一半的心,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布包剩余的药渣,低声道,“这些我就不带走了,芳华小姐您处理了吧!我掩人耳目带出宫的,万一弄不好再被查出来,那就是大祸。奴婢这就告辞,回宫给太妃复命了。”

    “嬷嬷慢走!”谢芳华颔首,对外面喊,“侍画,送嬷嬷出去!”

    侍画在外面应了一声。

    那嬷嬷出了房门,由侍画领着,出了海棠苑。

    谢芳华从窗前看着她离开,那嬷嬷在屋中的时候还白着脸哆嗦得一副惊慌惊骇的样子,可是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便收起了所有的情绪,笑呵呵地和侍画说着话,出了海棠苑。

    到底是宫里跟随了林太妃一辈子的老嬷嬷!

    她离开后,谢芳华又在窗前站了片刻,转回身,将桌子上的药包收起,想了想,看了一眼天色,将药包揣进了怀里,走到镜子前,涂涂抹抹,换了一番装扮后,出了房门。

    侍墨见谢芳华的样子是要出门,低声问,“小姐,您去哪里?需要奴婢跟着吗?”

    谢芳华摇摇头,“我有点儿事儿出去,谁要来了,就说我这几天太累了,正睡着。”

    侍墨点点头。

    谢芳华走到海棠苑的后门,出了门扉,避开了府中的人,来到忠勇侯府北角的后墙,翻了出去。

    午后,街上依旧有不少人,车水马龙,甚是热闹。

    谢芳华沿着背静的街道,七拐八拐,顺利地来到了言宸所在的院落。

    叩响门扉,那老伯打开门,一见谢芳华,顿时一愣,“主子?”他探出头看了一眼,再没别人,“您自己来的?”

    谢芳华点头,对他问,“言宸呢?可还在休息?”

    “公子刚吃过午膳,如今在紫竹林里和轻歌公子说话。”老伯道。

    谢芳华闻言向紫竹林走去。

    不多时,来到紫竹林,果然见言宸和轻歌在说话。

    二人听到脚步声,齐齐转头,见到是她来了,俱是一愣。

    言宸仔细打量谢芳华的神色,见她气色不是太好,他不由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否则不会上午才走,下午去而复返。

    轻歌也看出谢芳华气色不好了,嘻嘻一笑,“主子,莫不是铮二公子给您气受了?”

    谢芳华瞪了轻歌一眼,没说话。

    轻歌脖子顿时缩了缩,继续笑嘻嘻地道,“不是铮二公子了?那还有谁敢给您气受?你快说说,属下帮您报仇去。”

    “老实待着你的吧!我是来找言宸确认一件事儿。”谢芳华坐下身。

    轻歌闻言顿时偃旗息鼓,噤了声。

    言宸看着谢芳华,见她说出这句话,眉目凝重,猜测定然是极其重要的事情了。

    谢芳华从怀中掏出那个布包,放在言宸面前,“你帮我辨认辨认,看看能否从这个药渣里辨别出是治什么病的吗?”

    言宸点点头,打开布包。

    轻歌看了一眼,顿时怪叫,“主子,您有没有弄错?这是药渣吗?这是泥土、草灰、药末啊。都混淆得什么也看不出来了,怎么辨别?”

    “正因为难辨别,我才来找言宸确认,若是简单,你当我来跑这一趟?”谢芳华挖了一眼轻歌,“早些年你不好好学医术,若是言宸走了,这等事情,我找你都没用!”

    轻歌闻言顿时心虚,不敢言声了。

    言宸低头看着布包里的东西,用手轻轻揉捻,又放在鼻子前闻了片刻,然后迎着太阳又看了一会儿,须臾,对不远处候着的老伯道,“去拿香炉来。”

    那老伯应声,连忙去了。

    不多时,取来了香炉,摆在了桌子上。

    言宸匀了些药末倒进香炉里,又将香炉点燃,不多时,烟呛的味道传了出来。

    轻歌顿时捂鼻子,“好难闻啊!”

    言宸和谢芳华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香炉里的烟呛味渐渐散去,言宸打开香炉,将里面剩余的没燃的东西倒了出来,碎碎的渣末,黑灰色,他看了片刻,对谢芳华道,“若是我辨别的不错的话,有几位药,应该是治痨癔之症的。”

    谢芳华虽然十有八九已经确认,但是还是不太放心,言宸比她医术还好,他说是这个,一定是确定无疑了。她的脸色凝了凝。

    “痨癔之症?”轻歌睁大眼睛,“这不是不治之症吗?谁得了这样的病?”

    谢芳华没答话。

    言宸看着药灰,缓缓道,“依着这个入药的方子,应该已经到了中期了。多不过两年的性命。”

    谢芳华垂下眉眼。

    “主子,这是谁啊?不能说?”轻歌好奇地看着谢芳华,有些拿不准,小心翼翼地问,“不会是您亲近的人吧!”

    谢芳华摇摇头,抬头看了二人一眼,低声道,“是宫里林太妃私下给我传过来的,知道我救了中毒蝎子的八皇子,有些医术,冒险找我试试。”

    言宸面色一凝。

    轻歌顿时没了声。

    宫里传出来的方子,那么就让人心惊了。宫里住着的人,除了皇帝,还有皇后,太妃,以及各宫娘娘。

    而这个方子,显然是已经被隐秘地处理了之后,又被人挖出来的。药渣被烧毁成了这副样子,只剩粉末土灰了,连太医院都未必查得出来,更遑论寻常医者了。

    尤其还是林太妃传出来的,那就更值得思量了。

    什么人让林太妃连太医院都不敢去求证去查?

    各宫娘娘得这个病,风声定然会走漏的,而且有太医院的医者去诊治的话,都会记录在册的。皇后也未必就让太妃惧怕不敢声张偷偷彻查。

    所以说,答案昭然若揭。

    三人一时都没说话,紫竹林内外分外地安静。

    过了片刻,言宸低声道,“若是想知道是否猜测得准确,那就得你多进宫几趟,最好还是与他多碰几面,悄悄观察。总会有蛛丝马迹的。”

    谢芳华抿唇。

    “这件事儿可是非同小可,南秦如今天子正值壮年,未立太子,但皇子们有三个还是成年了的。未来一二年,怕是真会有大动荡。”言宸有些忧心地看着谢芳华,“你既然已经知道,就要早为忠勇侯府做准备。”

    “皇上如今一门心思地盯着要除去谢氏!我早先还不太理解,这几年,老侯爷退了朝,谢世子还未入朝,按理说,已经都低调行事的了,摆明了忠心耿耿,不会与皇权争锋,可是为什么皇上还盯着?如今若真是这样,那么就可以理解了。他是想在他有生之年除了谢氏,恐防皇室后代子孙被谢氏取代啊。”轻歌低声道。

    谢芳华脸色微寒,前世他的确是做到了,这一世,她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如意!

    若是含恨,就让他带进棺材里去算了!

    “如今,皇上能拿来做油头的事情,也无非是谢云继的身份和你在北齐的姑姑了。”言宸轻声道,“皇上肯定不甘心只除去一门一户,那样害怕谢氏会因怒反噬,要除的话,定然是倾巢而覆,永绝后患。有什么罪责能倾巢而覆,永绝后患呢!这样的罪可不多,有一条,通敌卖国,天下百姓都不能忍。”

    谢芳华深吸一口气,冷笑道,“他是想打这个好主意呢!我姑姑病重时,明明他得了消息,可是却瞒得紧,几乎是遮住了我哥哥和爷爷的耳目。可惜,忠勇侯府不止我爷爷和哥哥,还有一个我。”

    “如今你和铮二公子有了婚约,英亲王府和忠勇侯府来往走动,皇上不会轻易出手的。总要证据确凿。”言宸道,“还有两年时间呢,你也别太着急,总有对策的。”

    谢芳华点点头。

    “我听说言轻和云水在你手中?”言宸又问。

    谢芳华看了他一眼,颔首,“在云澜哥哥手中!”顿了顿,又道,“他暗中来京城,据说玉家人在姑姑病重危难之际,听到了姑姑还有一子,于是来南秦彻查,后来齐言轻查出了谢云继……”

    她将言轻查出来谢云继的身份后要离开南秦,她和谢云澜如何放火拦山,秦钰如何出现,秦铮如何出手等等经过,都简单地与言宸说了一遍。

    言宸听罢后点点头,“既然他艺高人胆大地来南秦,被你留下,就先留着吧!”

    谢芳华看着他,毕竟一个管他叫舅舅,一个管他叫叔叔,都是嫡亲,她抿唇,“若是你想带走他们,我就让你带走,只要你回北齐,保住谢云继性命无恙就行。”

    言宸笑了笑,“带他们回去,多一重麻烦。况且,玉家这些年也的确太自大了,也该让他们长点儿教训了。”

    谢芳华见他不理会,点点头,“你放心,我不会伤他们性命的。”

    言宸颔首。

    谢芳华又待了片刻,与言宸说了一些别话,尤其是说李沐清要见他一面之事,她让秦铮明日晚上带他过来。言宸倒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谢芳华离开了言宸的府邸。

    她离开后,轻歌凑近言宸,压低声音道,“言宸哥哥,主子这般信任你,哪怕你是北齐的小国舅,她也将这件事儿来找你确认,并且说给了你听。你说,你怎么就偏偏有个厉害的未婚妻呢。若不然,你们在一起多好。”

    言宸手指无意识地缩了一下,推开轻歌的脑袋,对他警告,“以后这样的话万不可以再说了,尤其是别在她面前拿出来说!小心她将你踢回天机阁掌刑堂自省去。”

    轻歌撇撇嘴,他早就已经在主子面前说过这样的话了,主子那时也是这样警告她的。

    他看着言宸面色有些怅然的颜色,默默地叹了口气。

    谢芳华出了言宸的府邸,一路顺畅地回了忠勇侯府。

    回到海棠苑,侍画、侍墨守在门口,见她回来,立即凑上前,“小姐,王妃来了!如今在咱们屋子里。”

    谢芳华一怔。

    “我们说您去书房了,吩咐人不准打扰,王妃说等着您。”侍画低声道,“她似乎是进了府门,直接来找您的,没惊动世子和老侯爷,仅带了春兰一个人。”

    谢芳华从这几句话中发觉了英亲王妃不太对劲,点点头,向屋中走去。

    来到门口,只听里面春兰道,“王妃,您醒醒,芳华小姐回来了!”

    谢芳华挑着帘子进了屋,只见英亲王妃倚靠在贵妃椅上,正被春兰摇醒,有些困倦,她立即道,“兰姨别喊了,王妃累了的话,就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都能睡着,显然来这里等的功夫够久了,也许她刚出门,她就来了。

    “华丫头,你总算回来了!”英亲王妃已经醒了,抚着额头,对春兰摆手,“你出去,我和华丫头说几句话。”

    “是!”春兰走了出去,将房门给二人关上了。

    谢芳华走到英亲王妃面前,看着她,笑着道,“您有什么事儿怎么还亲自跑一趟?让人传句话,我过府找您就是了。”

    英亲王妃拉住谢芳华的手,拽着她坐在她身边,压低声音对她道,“华丫头,你告诉我,太妃找你,可是有什么不能说的事儿?”

    谢芳华一怔,没想到林太妃的人刚走,英亲王妃便得到消息了,这也太快了。

    “你别怕!只是我早些年安插在太妃身边的人传出来的消息,觉得这两日,太妃不大对劲,背着宫里的人,和自己的陪嫁嬷嬷有些动静。”英亲王妃低声道,“方才,又从太妃宫中传出消息,太妃打破了一只她甚是宝贝的兰花盏,我才起了疑。那只兰花盏我知道,是先皇赐给她的,每日都小心翼翼地用着,断然不会让它打了的,多少年了。”

    谢芳华想着果然不愧是英亲王妃,能在京中立足,可见其本事,太妃刚有动静,她竟然就能很快地察觉了。可是她到底说不说呢?她面上不动声色,笑着道,“林太妃年纪大啊,拿什么不利落,打破了兰花盏也不稀奇啊。”

    “你这孩子,看来是不想与我说了。”英亲王妃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觉得英亲王府这么多年,能稳稳当当地立世,真是因为当年让了江山保得太平无忧?”她摇摇头,“若是这样想,就错了!这些年,太后在时,不敢放松对皇上的关注,太后离开后,将她埋的线给了我,让我好好地守住英亲王府。”

    谢芳华眨眨眼睛,“也就是说,您不止在太妃那里有眼线了?在宫里各处都有了?”

    英亲王妃笑着弹了谢芳华额头一样,“你这般鬼灵精,和臭小子不进一家门都不行。”

    谢芳华无语,这也能和她儿子联系起来。

    “今日铮儿回府对我说,他一定要想办法,早点儿大婚。说哪怕等到三年后,皇上若是想变卦的话,他白白浪费苦等三年,一样要跟他跳脚力争,那还不如趁着现在就迎难而上,让他应承了。”英亲王妃道,“我本来觉得你们还年少,等三年就等三年,可是……”她攥了攥手,正色地看着谢芳华,“华丫头,你必须告诉我,林太妃的人找你是为什么事儿。”

    谢芳华轻轻吸了一口气,想起英亲王妃和皇帝曾经的纠葛,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林太妃拿来了一包处理后几乎什么也看不出的药渣来找我,因为我救八皇子解了毒蝎子的毒,她又信不过太医院的那些太医,所以,趁着代替秦倾给我谢礼时,让我帮着看看。”

    英亲王妃顿时正了神色,“你看出来了吗?”

    谢芳华点头,“看出来了!”

    “是什么?”英亲王妃脸有些发白,舌尖似乎都有了颤意。

    谢芳华想着英亲王妃埋在宫中的暗线定然发觉了林太妃弄到的药渣,只不过没抓在手里而已,她低声道,“痨癔之症。”

    英亲王妃腾地站了起来,起得太猛,身子晃了两晃。

    谢芳华伸手扶住她。

    英亲王妃的身子不停地哆嗦起来,本来只是有些发白的脸,一时间霜白如雪。

    哪怕不能相守,哪怕皇上为了皇权为负了她,哪怕多少年过去,早已经没了情,但是总归是年少时情窦初开的心之所属,搁在谁的身上,扎听闻这样的消息,恐怕谁都会受不住吧!

    再恨再怨,有些人,也是不想他死的!

    许久,英亲王妃才镇定下来,紧紧地抓住谢芳华的手,似乎有泪哭不出来地道,“怪不得他让秦钰去漠北收兵权,怪不得给你和铮哥儿许了三年婚约,怪不得……原来是这样!”

    ------题外话------

    你们猜的没错哒,风起云涌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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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祸害

    去年之前,皇帝虽然有想除谢氏忠勇侯府之心,但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去年冬,秦钰纵火烧宫闱,左右相一个言词厉谏,一个趁机求情逢源,秦钰去了漠北。

    短短几个月时间,他筹谋引起边境动乱,趁机夺了漠北三十万的军权。

    这大概是要除去谢氏的第一步。

    隐瞒了姑姑重病的消息,想要趁机伪证姑姑联合舅舅谋反,应该是他打算的第二步。

    可是千算万算,大概没有料到,除夕之日,边境动乱之时,第一步刚实施,秦铮便逼婚要娶她,在皇权和忠勇侯府之间将英亲王府拉了进来。

    英亲王府在南秦朝局江山中有着多么重的地位谁都知道,这样一来,难怪皇上掀翻了灵雀台的所有桌椅。这是气怒他算盘之下,棋局开启,却节外生枝了。

    而接下来,因为英亲王妃向着儿子,自然和忠勇侯府关系亲密起来,英亲王也渐渐地转变了态度,同意了这门婚事儿……皇上的打算更是如烈火上被浇了一盆冷水。

    之后,他才急急调秦钰回京……

    法佛寺失火、郾城刺杀,临汾桥被炸毁,这一连串的事情让他应接不暇。

    谢芳华想着,忽然笑了,她前世在深闺中,伤春悲秋不晓得府外的事情,不知道前世是不是也发生了这些事儿。

    “华丫头,你告诉了铮儿没有?”英亲王妃紧握着谢芳华的手,好半响,才平静下来,拉着她,重新坐下。

    谢芳华摇摇头,“我刚去查了医书,怕辨认错误,想更进一步地确认,您就来了。”

    “如今确认了?”英亲王妃问。

    谢芳华点点头,“除了痨癔之症,实在再难说成是别的病。”

    英亲王妃又低声问,“能看出还有多久的日子吗?”

    谢芳华想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多不过两年。”

    “两年……”英亲王妃喃喃吐出两个字,沉默下来。

    谢芳华陪着她一起沉默,她拿不准英亲王妃知道了这件事儿之后会怎么做。

    过了好半响,英亲王妃抓着她的手道,“华丫头,若是让你和铮儿在两年内就大婚,你可愿意?”

    她说的是两年内,不是圣旨所说的三年。

    谢芳华看着英亲王妃,慢慢地点点头。

    英亲王妃笑了一下,“待你再见到他,就将这件事情告诉他吧!他一心喜欢你,想要娶你,也不会对忠勇侯府置之不理的,你想护住忠勇侯府,他也会帮你护住的。”

    谢芳华有些明白英亲王妃的话,又有些不明白。

    英亲王妃却不再说了,松开她的手,站起身,“我去看看你舅舅,与他说会儿话,多少年不见了。你放心,我这些日子便查看物色着,争取给他娶个如意称心的媳妇儿。”

    “多谢您费心了。”谢芳华也跟着她站起身。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你歇着吧!不用送我了。”英亲王妃说着,走出了房门。

    虽然她说不用送,但是谢芳华还是将她送出了门口。

    出了门口的英亲王妃,面色含笑,姿态端庄,半丝看不出来刚刚在屋中的失态惊骇。

    谢芳华吩咐侍画、侍墨送英亲王妃去寻她舅舅。

    英亲王妃离开后,谢芳华站在门口没立即回屋,而是迎着阳光,看着天空飘飘悠悠的云。

    她正看着,一个人影从墙外翻上了墙头。

    动静不大,但是谢芳华耳目聪慧,顿时就向着那面墙看去,当看到是秦铮,她蹙眉,“你怎么又来了?”

    秦铮上了墙头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谢芳华,他干脆坐在墙头上,闻言挑眉,“你是有多不待见我?这是什么表情?”

    谢芳华嗔着他,锦衣玉带,俊逸风流,幸好她这海棠苑的婢女都是经过哥哥训练的,忠勇侯府闲杂人较少,否则,搁在别的府邸,他这副样子,还不晃瞎了人的眼睛。她转身回了屋。

    秦铮见她进了屋,他轻快地跳下墙,也跟着她进了屋。

    “说吧!什么事儿?”谢芳华知道他一定是有事儿,否则今日应该不会再来的。

    秦铮坐在桌前,翘着腿道,“我就想知道,我娘来找你,是为什么事儿!”

    谢芳华蹙眉,暗想这可真是一环套一环,英亲王妃的人从林太妃处查出不对劲,盯着她来问,如今秦铮这是察觉出她娘不对劲了,也盯着她来问了?她没好气地道,“干嘛告诉你!”

    “今日上午,林太妃和秦倾来了这里,林太妃跟前的近身嬷嬷特意见了你,我娘下午就急匆匆地来了。若说这里面没事儿,鬼都不信。”秦铮看着她,“你不告诉我谁告诉我?咱们两个总的来说未来也是要睡在一张床上的,还有谁比咱们两个最亲吗?”

    谢芳华脸一红,羞愤地碎了秦铮一口,“你连这样的话都敢说!你脸红不脸红!”

    秦铮摇摇头,“脸红什么,我说的是事实!”

    谢芳华瞪了他一眼,不理他,打定主意不说。

    秦铮忽然走到她身边,抱着她一起坐在软榻上,将脑袋枕在她肩膀上,在她脖颈呵气,温柔地道,“让我来猜猜。林太妃来找你,定然是见不得人的事儿了。她在宫里,圈子就那么大,围绕的呢,也无非是宫里的那些人,而让她避开人来找你,无非就是……”

    谢芳华受不了他在她脖颈呵气,一把推开他,打断他,“算了,你别猜了,我告诉你就是了。”

    秦铮微笑,“这就乖了!快说!”

    谢芳华又气又笑,但想起要说的事儿,又收了笑意,低声将林太妃拿来药渣,她辨认之后不太放心,又去找了言宸去确认,刚从言宸那里回来,英亲王妃便找来,她只能与她说了,等等这些事儿,没瞒着秦铮,都与他陈述了一遍。

    秦铮本来轻松含笑的眉眼渐渐地凝了起来,一张俊颜既惊且异,又是难以置信和恍然。

    听罢后,他一直没说话。

    虽然没有林太妃跟前那嬷嬷一般地惊慌惊骇,也没有英亲王妃那边失色,但还是可以感觉出他情绪波动。

    到底这件事儿算是天大的事儿了!

    帝王壮年有疾,且还是治不得的病,往小了说,于皇室、皇子王孙、朝堂百姓都是惊变。往大了说,南秦的江山,帝业的延续,皇位的继承人等等,都迫在眉睫。

    “这件事情,也就是说,目前就林太妃,那位嬷嬷,言宸,我娘,还有我知道了?”秦铮沉默许久,对谢芳华低声问。

    谢芳华点头,“我还没有告诉哥哥!”话落,看了他一眼,“王妃和你先后找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再来找我!”

    “你放心,我娘是因为宫里的暗线发现了林太妃,那是多少年的暗线了,我呢,则是手里攥着我娘给我的东西,自然也就知晓了。林太妃若是那么无能,谁都能查到她蛛丝马迹的话,她也不会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了,皇祖母死后,独独她一个受皇叔敬重。”

    谢芳华点点头,放心下来。

    秦铮轻吐了一口气,“真是没想到啊!”

    谢芳华看着秦铮,不但他没想到,她也没想到,恐怕所有人都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怪不得近一年来,我觉得皇叔和以前不同了,事事睚眦必究,我还以为是我转变了,因为你,对他不如以前恭敬了,他才如此,原来……”秦铮嘲讽地笑笑。

    谢芳华不说话,当时秦铮灵雀台逼婚,皇上气的掀翻了桌椅,没控制住脾气,未免气撒得太大,只是别人都想到是他不想忠勇侯府和英亲王府联姻,但还是没想通根本原因。

    原来是因为他急于铲除忠勇侯府,秦铮设了一道极大的阻碍。

    “必须想个办法,我们要赶紧大婚!”秦铮道。

    “谈何容易!”谢芳华揉揉眉心。

    秦铮冷哼一声,“看来我不能再闲晃了!”话落,他拽着谢芳华靠在软榻上,郁郁地道,“我其实不喜欢上书房,也不怎么喜欢教武场,还不喜欢朝堂上那帮子朝臣,更不喜欢朝闻听鼓去打卯。”

    谢芳华骗他看着他。

    “但是若是他真还有不到两年……”秦铮咬了咬牙,“为了娶你,我怎么也要去了。”

    “你去做这些,跟娶我有什么关系?”谢芳华瞅着他。

    “怎么没关系?我手里如今只抓了几支暗卫,难道就能左右朝局吗?”秦铮摇摇头,“无论是皇祖母给我的,还是我娘给我的,或者是我爹给我的,或者是我自己的,这些,都是见不得光的。我想要左右朝局,那么,就得站出来,手里攥着朝政东西,才能威胁皇叔,交换我想要的。”

    谢芳华恍然,但想着他去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还是为了她。她低声道,“其实,你不去做这些,忠勇侯府有我在,未必撑不过这一关。我想如何,他也奈何不了我。”

    秦铮闻言嗤笑,低头吻她的脸颊,“你这是……心疼我?”

    谢芳华所有情绪顿时散去,“不是!”

    秦铮见她脸颊被他吻的地方立马露出粉红色,他低低一笑,声音清越,“男儿大丈夫,当立世。我想娶你,就是想娶你,怎么能什么也不做,只嘴上说?况且,闲玩久了,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去朝堂祸害一番,我还没掺和过朝堂的事儿,不知道好玩不好玩。”

    话落,他似乎真的思索起怎么玩来。

    谢芳华无语地看着他,不由为朝堂上那些朝臣担忧。

    又待了片刻,秦铮放开她,拍拍屁股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去来福楼,你要去吗?”

    谢芳华摇头,“你们一帮子男人,我去做什么?”

    “你若是想去,我们在隔壁给你们女子开一桌席面就是了。”秦铮道,“你不是和金燕不错吗?还有那个谢氏六房的谢伊……”

    谢芳华打断他,“我跟金燕的交情是因为那日你中催情引,是她碰到我,邀我喝茶,给我提的醒。至于谢伊……”

    她话音未落,外面忽然传来侍书的声音,“小姐,永康侯府的小郡主想要见您。”

    谢芳华话语被打算,一怔,对外面问,“永康侯府的小郡主?”她想了一下,“燕岚?”

    “正是!”侍书道。

    谢芳华蹙眉,“她来找我做什么?”

    侍书摇摇头,“燕小郡主似乎很急,说一定要见您,若不是守门的人拦着,恐怕已经冲进来了。我问了,她不说,只说见到你之后再说。”

    谢芳华纳闷,回头看了秦铮一眼,“燕岚这些日子在干什么?”

    秦铮给她一个我哪里知道的眼神。

    侍书听到了,在外面道,“据说自从永康侯府的夫人查出有身孕,燕小郡主便在府中侍候永康侯夫人。”

    “你将她请到前厅,同时暗中去打听一下永康侯府发生了什么事儿。”谢芳华道。

    “是!”侍书应声去了。

    “理会她做什么?”秦铮不屑。

    “我还记得,除夕进宫,永康侯夫人因为看中卢雪妍,知道燕亭对我有意,永康侯夫人针对我,被我三言两语呛了回去。后来,燕亭离开了京城,他是从忠勇侯府走的,所以,永康侯和夫人将这笔账又算在了忠勇侯府的头上,燕岚因为喜欢你,再加之这些事情,定然不喜我。可是今日,她竟然急急来找我,有些奇怪,不见她,怎么能知道究竟?”谢芳华道。

    秦铮哼了一声,“永康侯府的人向来是无事不求人,她找你能有什么好事儿?”

    “反正我今日一日都没什么好事儿,也不差这一件事儿。”谢芳华说着,选了一套衣衫,去了屏风后,开口赶秦铮,“你不是要去来福楼吗?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天色还早,我等你一起去看看她弄什么幺蛾子。”秦铮站在没动。

    “她就算弄什么幺蛾子,也有我哥哥在府中呢!你跟着掺和什么?”谢芳华不想秦铮见燕岚,遂道,“年前打发了一个卢雪莹,前些天在皇宫里打发了一个李如碧,如今你还嫌惹的桃花债不够多?让我再给你处理燕岚?”

    秦铮一噎,脸有些红,须臾,忿忿地道,“我好心想帮你,你不领情,还拿这话来气我,算了,你不想我理,我不理就是了。”话落,他转身出了房门,气鼓鼓地走了。

    谢芳华在屏风后看着他气鼓鼓地离去,忍不住笑出了声。

    换好衣服,走出房门,出了海棠苑,向前厅走去。

    走了一半路的时候,侍书迎住谢芳华,对她低声道,“小姐,查出来了,永康侯府在一个小时前请了孙太医前去,如今孙太医还没出来,燕小郡主便急急出了府径直奔来了咱们府。”

    谢芳华闻言颦眉,“请了孙太医,这么说是永康侯夫人抱恙了?”

    “可能是!”侍书低声道,“您在平阳城救了八皇子的事儿,当时程公子,宋公子,王公子,郑公子等人都在,如今都回了京,传扬开了。说您医术神奇,比太医院的孙太医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上午林太妃特意送来了谢礼,恐怕是永康侯夫人身体极其不好,孙太医也束手无策,这燕小郡主才来请您了!”

    谢芳华点点头,若不是性命之事,或者是胎位不保,依着永康侯府和忠勇侯府的恩怨,燕岚喜欢秦铮的心思,她说什么也不会来这里求她的。她向芝兰苑看了一眼,询问,“哥哥如今在做什么?”

    “世子上午送走了八皇子和那位嬷嬷之后,午睡了一会儿,知道王妃来了,便过去陪着舅老爷跟她一起叙话了。”侍书道。

    谢芳华点头,“你去将这件事儿与哥哥知会一声,若是燕岚真来请我去永康侯府的话,问问哥哥的打算。”

    “是!”侍书立即应声去了。

    谢芳华继续向前走去,不多时,来到了前厅。

    燕岚没有进厅里等着,则是立在了门口,她没带婢女,一个人来的,脸上挂着苍白慌乱的急急之色。见她出现,立即提着裙摆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又猛地顿住,抿着唇看着她。

    谢芳华打量燕岚,她似乎比年初她和李沐清在路上遇到她时又瘦了许多,可见家事不安。她仿佛没看见她僵硬的表情,走上前,对她微笑,“燕小郡主怎么不进厅里坐?”

    燕岚一时没说话。

    谢芳华看着她,本来和她没什么交情,所以,她这副表情,她便也懒得应对了。直接问道,“燕小郡主急急来寻我,可是有什么急事儿?”

    燕岚看着谢芳华,她还是那么美,一如在除夕之日所见,甚至是脸上褪去了苍白,脸色红润,气色极好,更美了。怪不得能被哥哥念了多年,怪不得秦铮不顾和哥哥多年兄弟情义,多少女子都看不在眼里,却非她不娶,她压下心底的不好受,鼓起勇气,对她道,“我来找你,是求你一件事儿的。我娘要小产,孙太医说十有八九孩子是保不住了,我娘说若是保不住这个孩子,她也不活了,孙太医说八皇子被毒蝎子咬的那么严重,你都能救,也许你有办法。”

第五十五章 显呗

    她用的是“求”字!

    谢芳华看着燕岚,想必若不是性命攸关,她是定然不会来求她的,她一时间没说话。

    燕岚本来还怀疑谢芳华是不是真有绝高的医术,这两日她救了八皇子的名声被传扬得极大,京中几乎人尽皆知。但是她若是真有绝高的医术的话,怎么由得自己病了那么多年?

    可是孙太医都没有办法救她母亲和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她只能前来一试了。

    这时见谢芳华不答话,她紧紧地盯着她,“若不是没有办法了,我不会来找你,你若是真有医术,能救活我母亲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你要什么条件,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谢芳华闻言淡淡一笑,“燕小郡主口气不小,你觉得你能给我什么条件和要求相换?”

    燕岚一噎,咬牙道,“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你不妨说出来。”

    “你能办到的……”谢芳华看着她,“你来这里,永康侯和夫人可知道?”

    燕岚抿唇,“我父亲知道。”

    “你哥哥因为一直不喜范阳卢氏的婚约,你父母强行逼迫,他受之不住,远离京城。这笔账,被永康侯府算到了忠勇侯府的身上。忠勇侯府囊受了不白之冤,这件事情才没过去多久,燕小郡主没忘吧?”谢芳华漫不经心地问。

    燕岚眉心跳了跳,“哥哥最后是从忠勇侯府离开的没错,但我父母确实不该怨在忠勇侯府的身上,毕竟忠勇侯府管不到我哥哥去哪里。”话落,她忍了忍,但还是话音一转,看着谢芳华,“可是你能说我哥哥离开和忠勇侯府和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吗?”

    谢芳华自然不能说燕亭离开和她一点儿关系没有,尤其还是她暗中出手让言宸带了燕亭离开。她叹了口气,“我不是神医,不过是这些年因为自身的病,找了许多医书来看。学了些偏邪的土方子而已。”

    燕岚见她没否认她最后一句话,面色稍霁,诚恳地道,“只请你去看看,若是真能救了我娘,永康侯府和忠勇侯府过往恩怨,一笔勾销。”

    “你说一笔勾销,你是家中女儿,毕竟代表不了你的父母,也代表不了永康侯府。”谢芳华淡淡道,“恩怨什么的,忠勇侯府到没多在意,诚然你哥哥因为我的一半原因离家,但也不是我的错,也不能将错算在我身上。”话落,她补充道,“他喜欢我,是他的事儿,不是吗?燕小郡主心里也不是没有喜欢的人,可以换位思考,将心比心,你喜欢的那人,也没有因你喜欢而犯错,是不是?”

    燕岚面色一白,身子一震,脚步不由得后退了一步,看着谢芳华。见谢芳华眸光清淡地瞅着她,那清淡的眸光有些幽深不见底。她和卢雪莹一同喜欢秦铮的事儿,虽然卢雪莹闹得满城风雨,她没如卢雪莹一般,但是她喜欢秦铮的事儿也不是秘密,她张了张口,“你……”

    “燕小郡主是聪明人,凡事儿不必我说得太透。”谢芳华慢慢地道,“我已经因为燕亭喜欢而深受其害,不想我的未婚夫将来有一日也因此深受其害。”

    燕岚顿时难堪地又后退了两步,一张脸呈现霜白色。

    “我可以随你去永康侯府一趟,但是我不是神医,不能保证是不是能救你母亲。”谢芳华对她神色视而不见,“燕小郡主,话说到这里,你还求我去永康侯府吗?”

    燕岚身子不由得哆嗦起来,她是永康侯府的小郡主,虽然不及皇宫里的公主和大长公主府的郡主们,但是论起来在南秦京城,除了忠勇侯府外,永康侯府是世袭勋贵,比寻常大臣府邸,还高了一个层次。

    她自小也是含着金汤匙长大,金尊玉贵,何曾受过谢芳华这等当面言语的难堪。

    她心中想恼怒,可是想想母亲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再想想远离京城的哥哥,再想想她喜欢的秦铮,她在谢芳华面前,忽然觉得自己低如尘埃,甚至连尘埃都不是……

    那么多年,京中的贵裔小姐们私下谈论谢芳华哪天会死,可是如今,她好模好样不说,且风光无限,名声一日比一日好。

    而永康侯府,从哥哥离开后,却是日日乌云罩顶,娘亲好不容易怀孕了,但日日小心谨慎,父亲培养哥哥多年,哪怕有一个未出生的孩子,也回不到过去其乐融融了,她自从没寻到哥哥,回府后,在府中侍候她娘,也有多日没踏出府门了……

    第一天踏出府门,就是来求谢芳华。

    是的,求!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秦铮会喜欢一个女子到恨不得宣扬得天下皆知的地步,也从来没想过,那么忠勇侯府和永康侯府恩怨纠缠如此地步,她也只能来求。

    她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谢芳华看着燕岚,永康侯夫人因为燕亭喜欢她,便处处针对她,燕亭被逼迫得离家出走,这笔账算在了她和忠勇侯府身上。燕岚因为喜欢秦铮,加之她哥哥之事,也对她不好相与。

    若是这一次,永康侯府还不能长教训,那么对于忠勇侯府和她来说,必然是个麻烦。今日,既然她前来,她不能趁机要挟,总也要让她们清楚以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才是。

    “妹妹!”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谢芳华转过头,见谢墨含陪着英亲王妃从内院走了出来,她喊了一声,“王妃,哥哥!”

    燕岚立即睁开了眼睛,见到英亲王妃竟然在忠勇侯府,顿时怔了一下,脸更白了。

    “这不是燕小郡主吗?怎么来了忠勇侯府?”英亲王妃走上前,慈爱地笑看着燕岚,“你娘从传出怀孕的消息,我还没有去看过她,她身体可好?”

    燕岚尽量让自己笑对着英亲王妃,可是无论她怎样扯动嘴角,还是笑不出来,她摇摇头,只能将实话说了出来,“我娘身体不好,如今动了胎气,刚刚请了孙太医……”

    英亲王妃惊了一下,“怎么会动了胎气?孙太医怎么说?她可没事儿?”

    燕岚摇摇头,看了谢芳华一眼,将今日来忠勇侯府的来意说了。

    英亲王妃听罢后,脸上的笑意顿时收了,看向谢芳华,“华丫头,你的医术行吗?”

    “我也不知道行不行,燕小郡主是听说我救了八皇子,来找我一试。”谢芳华道。

    “这可不是小事儿!”英亲王妃看着燕岚。

    “这京城有名望的太医,也就是孙太医了。连孙太医都说也许能过来找芳华小姐一试,我实在没办法了。”燕岚话落,又看向谢芳华,回答她早先的话,“无论如何,都要请你去试一试!”话落,她抿唇,似乎用所有的力气道,“你说的话我都会记得的!”

    谢墨含闻言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对他点点头,“那我就去试试吧,哥哥说呢?”

    “既然这样,妹妹就去看看吧!”谢墨含想了一下,开口道,“燕亭兄和我自小有交情,虽然他如今离开了,永康侯府把那笔恩怨记载我们忠勇侯府头上,但是忠勇侯府也不能因此对夫人见死不救。不管妹妹能不能救,去试试。毕竟是一人两命。”

    燕岚顿时感激地看着谢墨含。

    谢墨含不看她,而是看着谢芳华,“我正好无事儿,陪妹妹前去。”

    “你去了也不能帮忙,这样吧!我才是无事儿的那个人,我也多日没见永康侯夫人了,我陪华丫头去一趟,也顺带看看。”英亲王妃道。

    谢墨含想着见死不救,传扬出去,虽然忠勇侯府有理由见死不救,但到底失了品德,救的话,她又拿不准永康侯夫人若是救不了,便又冤上谢芳华,他即便去了,也不能靠近永康侯夫人,英亲王妃陪着去正好,便点点头,“那就劳烦王妃了。”

    “走吧!”英亲王妃对谢芳华和燕岚道。

    谢芳华点点头。

    燕岚看了谢芳华一眼,压下心中的所有情绪。

    三人一起出了忠勇侯府。

    三人刚离开,秦铮从内院一棵树上跳了下来。

    谢墨含听到动静,转头看去,只见秦铮喜滋滋地瞅着忠勇侯府门口的方向,一脸春光。

    谢墨含挑眉,刚想问他怎么又来了这府里?但是想想秦铮自从和谢芳华定亲,来这府里如家常便饭,以前护卫、守门的小厮、丫鬟婆子看到他还惊奇,如今他如走自己家一般,来去自如,连忠勇侯府内的人无论什么时候见到他都不觉得稀奇了。他只能改口道,“什么好事儿?让你这么开心?”

    秦铮拍拍身上的树叶,走过来,大约是心情太好,凑近谢墨含,有几分炫耀的姿态对他道,“我如今可以肯定,华儿的心里是有我了。”

    谢墨含听了不太舒服,自己的妹妹,哪容得秦铮如此炫耀,哼了一声。

    秦铮仿佛没看到他不满,学着谢芳华的样子,将那句“我已经因为燕亭喜欢而深受其害,不想我的未婚夫将来有一日也因此深受其害。燕小郡主是聪明人,凡事儿不必我说得太透。”对谢墨含复述了一遍。

    谢墨含一怔,明显怀疑,“这是我妹妹说的话?”按理,谢芳华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这是明摆着警告燕岚,将她心里对秦铮的想法尽快除掉。

    秦铮得意洋洋地道,“你认识我多久了?我口中还说假话不成?自然是华儿说的。”

    谢墨含看着秦铮的样子,他背着手,得意洋洋,天上的太阳都是他一个人的一般。那阳光实在刺眼。想着谢芳华应该是说了,秦铮口里的确没有虚言,他有些气闷,“你尾巴都翘到天上了!就算我妹妹日渐心里有你又如何?她也是我妹妹,血缘亲情,也不是心里有你就比得了的。”

    这话可谓是负气比较之言,将秦铮反口打击得不留余地。

    秦铮一噎。

    谢墨含不想再看到他,对他摆摆手,“不送了!”转身往内院走去。

    秦铮看着他,忽然好心情就那么没了,冷哼一声,“将来我们大婚,有了孩子,我们俩能共同有一个血缘的孩子,你说比不你得了?”

    谢墨含脚步猛地顿时。

    秦铮看着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子归兄,你还有何话说?”

    谢墨含眉心跳了跳,转回头,脸色发青,“秦铮,你现在还没娶我妹妹呢!”

    秦铮见谢墨含真的是被他气得够呛,还想再反驳两句,但想想,大舅兄不能得罪,今日他实在太高兴了,不能再给他心里泼冷水了。毕竟是人家的亲妹妹,走了多年,不止他惦记着,他这个当哥哥的也日夜想着。

    如今虽然有老侯爷喜欢他,但若是他这个当哥哥的背后下点儿绊子,他也会不好过,尤其还有个秦钰虎视眈眈。

    他咳嗽了一声,三两步走到谢墨含近前,勾住他肩膀,哥俩好地道,“子归兄气什么?华儿从那里回来,一直冷冷清清的,如今她喜欢上我,你该高兴嘛。好兄弟,她永远是你的妹妹,这可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谢墨含偏头看了秦铮一眼,不买账地甩开他的胳膊。

    秦铮又顺势在另一旁勾住他肩膀,“如今天色不早了,李沐清在来福楼请客,你知道吧?走吧!咱们俩一起去!哥几个好久没热闹了。”

    谢墨含冷哼一声,“不去!”

    “哎,你若是不去,我定然也不去了,华儿去永康侯府,我总觉得不放心,那我去找华儿了。”秦铮佯装放开手,扭头就要去追谢芳华和英亲王妃,“反正我娘也去了,我也跟着去看看!”

    谢墨含闻言一把拉住他,“我妹妹定然不想你去,你别去添乱了!”

    “那我们去来福楼?”秦铮看着他。

    谢墨含虽然知道他拿捏的本事,但也无可奈何,点点头,“嗯!”

    “那走吧!”秦铮顿时笑了,重新勾住他肩膀。

    谢墨含又气又笑,这样的秦铮,比以前眼高于顶不知道改了多少,迂回筹谋,他妹妹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他不由得叹息一声,又是欣慰,又觉得他让人着恼。

    二人一起出了忠勇侯府。

    谢芳华自然不知道秦铮当时气鼓鼓地走了,并没有出忠勇侯府,则是躲在暗处偷听了她和燕岚的谈话,更不知道他得意洋洋地拿到谢墨含面前显呗,把谢墨含气了个可以,她只想着,不知道她的医术,能不能保住永康侯夫人肚子里的孩子。

    燕亭走后,永康侯夫人怀孕,这个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的命根子了。

    她觉得燕岚没说假话,若是这个孩子保不住,永康侯夫人受不住打击,也许真的会一命呜呼了。

    一路上,英亲王妃、燕岚三人都没说话。

    一路也无事儿,很快地便来到了永康侯府。

    谢芳华这是第一次来永康侯府,燕岚先跳下了马车,有一个老管家模样的老者守着门口,见燕岚回来了,立即上前,急急地道,“郡主,您请来人了吗?老爷催了好几次了!”

    “请来了!”燕岚看向身后。

    谢芳华扶着英亲王妃一起下了马车,看起来,两人相处和睦自然,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母女。可见英亲王妃是真的喜欢谢芳华,她心里极其不是滋味,但此时也想不了那么多。

    “王妃?”那老管家此时也见到了人,没想到英亲王妃也跟来了,惊了一下,连忙见礼,然后又对谢芳华大行了一礼,求到,“芳华小姐,您快去救救我家夫人吧!”

    “带路!”谢芳华道。

    那老管家连连点头,头前带路,向里面走去。

    谢芳华自然是无心观看永康侯府内的景色,只大致扫了一眼府中布局,永康侯府是世袭勋贵,一直得皇上扶持厚待,虽然不及忠勇侯府,但也丝毫不少奢华。

    来到一处主院,那老管家进里面通报了一声。

    永康侯从里面疾步走了出来,见到是英亲王妃和谢芳华一起来了,他一怔。

    “我不放心,陪着华丫头过来看看!她医术是这些年因为自己的病看医术钻研的,算不得神医,既然太医院的孙太医都不能救,燕小郡主去请她了,她若不来一趟,传扬出去,就是见死不救了。来了呢,我又怕这孩子实心眼,不能救,偏偏下手,那么你家再怨上她。”英亲王妃一番话,说得是黑白分明。

    永康侯脸色本就不好,闻言却不能说什么,毕竟他舍不下老脸去忠勇侯府求人,偏偏孙太医说若是能救,放眼这南秦京城,也许就只有忠勇侯府的小姐了。燕岚说去,他也只能让女儿去了。如今英亲王妃显然是陪着谢芳华做个见证,生怕永康侯府因此再翻脸,他点点头,咬牙道,“芳华小姐若是能救得夫人是最好,救不得,能来这一趟,永康侯府也记着这份人情。”

    谢芳华不想多废话说什么,点点头。

    有人立即挑开门帘,请谢芳华和英亲王妃进入。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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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救人

    谢芳华迈进门槛,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外堂榻上的永康侯夫人。( 800)小说/

    按理说,因为燕亭离开,她折腾月余,然后又查出怀有身孕,折腾之下,她就算不瘦,但也不该胖得几乎让人辨认不出才是。

    如今这个躺在床上,肥胖得让人辨不出人形的女人,若不是在皇宫里和玉女河画舫时见那两面印象太深刻,她都不敢相信,这是永康侯夫人。

    她躺的地方已经有一大片血流出来,湿了衣裙,一张脸白如纸,但看得出还在咬牙挺着。

    她脚步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抬步走了进去。

    外堂除了榻上躺着的永康侯夫人,还坐了孙太医,另外,立着两个婆子和两个婢女,显然都是永康侯夫人贴身侍候的人。

    见谢芳华来了,孙太医站起身,对谢芳华和跟着她进来的英亲王妃一礼。

    “孙太医,你怎么也人云亦云地听信传言让燕小郡主去请华丫头?你的医术在这南秦京城是出了名的,你都医治不了,这不是将我未来的儿媳妇儿推出来给你做挡箭牌吗?有你这样的?”英亲王妃当先发难。

    孙太医连忙拱手,额头有汗溢出来,急声辩解,“昨日,老夫被太妃招进宫里给八皇子看诊,八皇子毒蝎子的余毒清得差不多了。老夫听说八皇子被毒蝎子咬后,是忠勇侯府的芳华小姐给救的,那毒蝎子实在厉害,老臣看八皇子那旧伤口,便知道,若是老夫当时就算再平阳城,恐怕也寻不出好办法,那八皇子性命定然堪忧。还是芳华小姐医术更高老夫一筹。今日永康侯夫人的胎势已经危险,保住大人老夫能做到,保住孩子,老夫的医术就做不到了。只能想到芳华小姐了,建议请来一试,老夫也不是无的放矢。”

    英亲王妃哼了一声,“若是华丫头的医术也救不了,这中间的干系,你得担着!”

    孙太医直冒冷汗,就冲永康侯夫人被诊出怀孕后,永康侯府上下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当成佛祖似的样子,如今若出了事儿,她这干系太大,他一个太医也担不住啊!不过芳华小姐是他拖进来的,他如今想说个不字,这位王妃明显是护着未来儿媳妇儿,应该是怎么也不会干的了,他只能艰难地点头。

    英亲王妃见孙太医点头,算是放过了他。

    永康侯和燕岚跟着英亲王妃和谢芳华身后进来,闻言自然都说不出什么,二人心里都拿不准谢芳华的医术能不能救得了,就算能救,她会不会真会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祈祷着。

    永康侯夫人见谢芳华来了,本来死闭着的眼睛睁开了,看着她。

    她一双眼睛乍然睁开,配合她肥胖异常臃肿的脸,有些骇人。

    谢芳华站在榻边,停住脚步看着她。

    永康侯夫人只看了她一眼,便立即伸手抓住她,艰难恐慌地道,“谢芳华,你把我一个儿子弄走了,你救救我肚子里的这个儿子!”

    谢芳华蹙了蹙眉,任她抓住手,也没躲开。

    英亲王妃闻言不满,走上前来,“梅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华丫头懂些医术,能救他自然救的,什么叫做把你一个儿子弄走了?没想到到现在你还不知反省!你儿子可是人,有脑子,长腿的,你将他当做什么了?”

    永康侯夫人好像已经失去理智,仿佛没听见英亲王妃的话,只盯着谢芳华,“你快救救我儿子,只要你救好我儿子,我就……”

    “夫人!”永康侯打断她的话,生怕从她口中会这时候不管不顾地答应谢芳华什么,只道,“你快松开芳华小姐,她既然来了,就是来救你的,你抓住她的手,让她怎么救你?”

    永康侯夫人被丈夫打断话,收回了一线神智,闭了嘴,放开了谢芳华。

    谢芳华伸手给她号脉。

    画堂内众人都屏息凝神,孙太医靠前几步,仔细地看着谢芳华一举一动。

    过了片刻,谢芳华放开了手,对上众人都看着她的视线,她果断地对永康侯道,“我只有五成把握!”

    永康侯立即问,“怎么说?”

    “也就是说,有五成把握能救夫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五成不但不能救,反而弄不好的话,一人两命,有性命之忧。各占一半。”谢芳华冷静地道,“侯爷选择吧!是大小一起保,还是说,只保孩子,要是保孩子的话,我相信,不用我出手,孙太医就能保了。”

    永康侯能在朝堂屹立大半生,自然不是傻子,一下子就听明白谢芳华的话了,比孙太医只有一分把握而言,谢芳华是有五分把握,但是这五分把握可是有一半是要母子一起的性命,他一时间脸色煞白,不知道如何选择了。

    燕岚也急着道,“只有五成吗?不能稳妥吗?”

    谢芳华摇摇头,“只有五成,她的情况太危险,必须立即决定,刻不容缓,再拖下去,五成也没了。”

    “还是保守的来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么执拗做什么?你们有儿有女的,也不差这一个孩子。”英亲王妃闻言劝说永康侯。

    永康侯没说话,看着他夫人。

    “不行,我就要这个孩子,燕亭那个没良心的说扔下我就扔下我了,若是这个孩子保不住,我也不活了。”永康侯夫人嚷起来。

    “你怎么就知道你肚子里怀的一定是儿子?”英亲王妃觉得实在不可理喻,“你这执念太深了。你就不想想,燕小子是一时想不开,出去外面转转,指不定哪天就回来了。”

    “我怀的一定是儿子!就是儿子!”永康侯夫人情绪激动起来,“侯爷,要是救的话,我们母子一块儿救,要是死的话,我们母子一块死,我认了。”

    英亲王妃闻言不再说话了。永康侯夫人一直强势强硬,没想到这关系性命之事也是如此强硬,宁愿死也要如此。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娘,哥哥会回来的,您还有我啊!您要去了,我怎么办?”燕岚哭了起来。

    “你快嫁人了!到时候让你父亲给你好好选一门亲事儿,嫁了人你就不是永康侯府的人了。你有公婆,有夫君,用不着娘。娘已经没了你哥哥,不能再没你弟弟。”永康侯夫人又伸手去抓谢芳华,“就按照你说的,要活我们母子一块活,要死我们母子一块死。”

    谢芳华这次躲开了,看向永康侯。

    永康侯闭了闭眼,对谢芳华道,“听她的吧!”

    这段时间,永康侯老了不止十岁,明明他比英亲王还小些,可是如今却没英亲王年轻了。

    “谢芳华,我保证,我永远不跟你抢秦铮,若是跟你抢秦铮,我天打五雷劈,你一定要救我娘亲和……”燕岚哭得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英亲王妃眉梢顿时拧了一下,看着燕岚,开口训斥道,“燕小郡主,你这是什么话?你也是大家闺秀,知书守礼的女子,华丫头本事在这里,能救她自然救,你扯铮儿做什么?”

    这屋中不止一个人,除了孙太医,还有丫鬟婆子,屋外也有粗使的婆子,这若是永康侯夫人自己真选择这个,没救过来,作死了,难道还要怪谢芳华因为燕岚喜欢秦铮而故意的不成?

    她一时间觉得真是有气,永康侯府乌烟瘴气,永康侯府一家子都是混账,本以为燕岚还知事儿些,如今可见是个不懂事儿的。幸好她儿子喜欢谢芳华,而没有喜欢她和卢雪莹这两个闹腾的。否则她也得呕心死。

    谢芳华脸色也不太好看,清冷沉静地看着燕岚,声音淡漠凉寒,“燕小郡主,我今日既然来,就不是以忠勇侯府小姐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医者的身份,医者父母心。我说有五成把握,就不藏着一成。用不着你起什么誓,我未婚夫也不是谁抢就能抢走的,哪怕没有你的事儿,你家的事儿,她也是我未婚夫。的确用不着扯他出来起誓。”

    燕岚实在是心里太难受了,生怕永康侯夫人真一人两命,也因为谢芳华早先隐晦的警告,使得她一直以来绷着的弦断了,才有这句话说出来,说出来后,英亲王妃恼怒,她立即清醒了些,再听到谢芳华的话,她顿时觉得没脸,可又反驳不出什么来,只能哭得更厉害了。

    谢芳华不再看她,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三颗药丸,对永康侯道,“我再问一次,侯爷可想好了?只要我出手,定然尽力,但是能不能活了两个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永康侯还算清醒,点点头,客气了几分,“芳华小姐尽管出手吧!”

    英亲王妃转过身,找了一把椅子自己坐了下来,对孙太医道,“孙太医,你做个见证!”

    “是,老夫作证!”孙太医后背已经浸湿了一层汗,他在太医院半生,见过病人无数,也没见过永康侯夫人这样的。

    他想着,这件事儿之后,他真该告老了。不,自从前几天,听音姑娘突然猝死之后,他就该告老了。

    他给听音姑娘看过好几次诊,暗中不知道被人盘问了多少次,前两天,皇上也特意询问了听音姑娘的死,他实在是有些扛不住这南秦京中明里暗里的这些事儿了。

    谢芳华见永康侯点头,掰开永康侯夫人的嘴,将三颗药丸都塞进了她的嘴里。

    永康侯夫人毫不犹豫,见到药,就跟见到救命稻草一般,很快就吞了下去,可见其决心。

    “过来两个有力气的人,按住她的胳膊腿,无论她一会儿怎么喊,都不准放开她乱动。”谢芳华又吩咐。

    永康侯立即摆手,两个婆子和两个婢女立即上前,按住了永康侯夫人的胳膊和腿。

    谢芳华又道,“笔墨纸砚!我开一副方子,立即让厨房煎了。”

    永康侯立即对那两个婢女吩咐,“听见没有?快!”

    那两个婢女立即走到不远处的桌前,一个铺纸,一个研墨。

    谢芳华走过去,提笔开方子。

    孙太医立即凑近去看。

    英亲王妃正好坐在桌前,也探头去看。

    一般闺阁女子的字都会端正、温婉、秀美,但是大多都柔弱无骨,看着没有筋骨。可是谢芳华的字却恰恰相反,写的是草书,偏偏看起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该弱笔的地方弱笔,该重笔的地方重笔,有筋有骨。

    “真是好字!”英亲王妃看着叫好。

    虽然是药方子,但孙太医注意哪些药的同时,也不得不对谢芳华的字一见惊艳。

    永康侯自然也凑上来看,虽然他几乎是因为自己的夫人急白了头发,生怕她出事儿,但看到这样的字,也不得不赞一声好。与她的字比起来,自己女儿也长期练字帖,却是差远了。

    不多时,谢芳华开好了一张方子,递给永康侯。

    永康侯立即吩咐人去煎药。

    燕岚此时抹了眼泪,接过药方子,“父亲,我去盯着!”

    永康侯点点头,将药方子递给了她。

    这时,榻上的永康侯夫人忽然撕裂地尖叫起来,十分痛苦,正如谢芳华早先所言,她胳膊腿开始乱动起来,若不是两个婆子按着,她几乎就要滚到地上。

    “你刚刚给她吃的是什么药?”永康侯看着心惊,但又没法上近前去帮手。

    谢芳华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侯爷不懂医书,我说什么你也不会晓得。煎药一般半个时辰,夫人也会叫半个时辰,我去外面等着。”话落,她对英亲王妃问,“您出去吗?”

    “走吧!”英亲王妃也实在不想在屋子里待着看永康侯夫人如被杀猪一般的样子。

    永康侯一噎,只能看着两人出了房门。

    孙太医立即跟了出去。

    这是永康侯夫人的主院,院中有藤椅,春日里阳光好,显然她时常出来晒太阳。

    谢芳华和英亲王妃出了房门之后,自然不能离开,便坐在了院中的藤椅上。

    孙太医走过来,坐在一旁的木凳上,抹着汗对谢芳华诚心诚意请教,“老夫也想知道,那三颗药是什么?”

    谢芳华抬头看了孙太医一眼,想起她为听音时,她没少被秦铮折腾,便道,“一颗保命的,一颗止血的,一颗是缩骨的。”

    孙太医一愣,这保命的他懂些,一般是命悬一线,能吊着一口阳气不让其散了的药。止血的他也懂,若是孕妇这么出血下去,那可就完了。但是这缩骨可是和孕妇没多大干系啊!他疑惑不解,当即问出来。

    谢芳华知道孙太医对医术钻营几乎沉迷的地步,她解释道,“她太胖了,可见自从怀孕,无节制地吃补品,除了肚子里还没成型的孩子,剩下的,恐怕都是肥肉和水,太虚了。这些虚的东西,必须得除去。这种药里有抽这些的成分。”

    孙太医闻言懂了,顿时惊骇,“侯夫人这样的身子,老夫刚来见到永康侯夫人的时候也想过怎么办,但是没想过要用这类药,这实在是太危险了,一个不好,什么都抽去了。”

    “是啊,正因为危险,所以才说一人两命。只有五成把握。”谢芳华道。

    孙太医住了嘴,若不是危险,他也不会束手无策。他不得不承认,谢芳华能想到用这个办法,的确医术已经高出他一筹了。

    屋外三人不再说话,屋内永康侯夫人一声比一声凄厉。

    过了片刻,永康侯似乎也受不住,走了出来。

    大约半个时辰后,屋内有人喊,“哎呀,不好了,夫人不流血,流血水了。”

    永康侯立即走了进去。

    谢芳华坐着没动,清声道,“不要大惊小怪!流血水是好事儿,不流才是坏事儿。”

    “对,这是好事儿!”孙太医连忙道。

    屋内那喊的人闻言没声了,依旧传出永康侯夫人的叫声,但是嗓子已经哑了。

    不多时,燕岚带着人匆匆地端了一大碗汤药过来。

    谢芳华见了,站起身,对她道,“端进去!立即给她喝下!”

    燕岚连忙走了进去。

    谢芳华跟着走了进去,英亲王妃、孙太医也起身,一起跟着进了屋内的画堂。

    永康侯夫人躺着的榻上已经湿透了,地上一大滩血水,她整个人比早先小了一圈。

    这模样对比早先她胖的不成人形,任谁见了,都是惊心的。

    燕岚差点儿扔了药碗,永康侯骇得说不出话来。

    谢芳华见了却松了一口气。

    燕岚将一碗药端到永康侯夫人近前,扶着她,将一碗药喝了下去。

    哪怕是折腾了半个时辰,永康侯夫人已经被折腾得几乎没了力气,眼睛却是坚毅的。

    这般要强的性子,谢芳华也不禁地对她佩服起来,不是哪个女人,都能这般豁得出去。怪不得燕亭这么多年,连反抗也不能,最后只能走了。

    一碗药下肚,永康侯夫人却不再折腾,安静了下来。

    谢芳华看了她片刻,对那两个已经满头大汗的婆子道,“放开她吧!”

    那两个婆子擦着汗放开了永康侯夫人,退开了。

    谢芳华对永康侯道,“再等半个时辰,若是不再流血,不再流血水,她的模样不会再缩的话,一切都如现在一般,那大人孩子就是保住了。若是一旦有一样不对,那么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回天无力了。只能准备棺材了。”

    永康侯紧张地点点头,说不出一句话来,枉费他朝堂大半生,也没今日受的惊吓大。

    谢芳华和英亲王妃又走出了房门。

    永康侯、燕岚、孙太医则留在了房内。

    到了院中藤椅上,英亲王妃低声对谢芳华问,“华丫头,不会有事儿了吧?”

    “说不准!看她命大不命大了。我是真的只有五成把握。不过永康侯夫人的坚毅也是女子中罕见,若换个柔弱女子,我也就一成把握。”谢芳华道。

    英亲王妃叹了口气,“这么多年,知道她要强,却没想到要强成这个样子。对自己都如此心狠,也怪不得燕亭会离家出走了。”

    谢芳华沉默不语。

    英亲王妃拍拍她的手,“救了她也好,以后永康侯府就再也不敢在你和忠勇侯府面前一直揪着关于燕亭的事儿有微词了,也不敢再轻易得罪忠勇侯府了。”

    谢芳华点点头,这意思她明白。也正因为皇帝和忠勇侯府的拉锯之战迫在眉睫,永康侯府这个一直被皇帝扶持的府邸也是有着关键的作用,她才来冒险一试的。哪怕不能将永康侯府拉去忠勇侯府的阵营,但也能牵制住他不背后帮着皇上出手,就算出手,总要顾及些。

    人就怕弱点外露,永康侯府目前的弱点,就是这一对母子了。

    如今皇宫里地道皇帝应该也得到这边的讯了。京中各大府邸的举动,还是瞒不过宫里。

    “还在流血水!”燕岚走了出来,脸色惨白地看着谢芳华。

    “还没到半个时辰,急什么!”谢芳华看了她一眼,她以前一直觉得做忠勇侯府的女儿难,但如今看了永康侯夫人这个样子,她才觉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做永康侯夫人的女儿也够不易。

    燕岚不再说话。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里屋传来孙太医颇带喜色的声音,“真的救活了,恭喜侯爷母子平安!芳华小姐真是神医!”

    永康侯大喜,“真的没事儿了?母子平安了?”

    “老夫看是没事儿了!请芳华小姐进来看看吧!”孙太医道。

    谢芳华抬步走了进去,进了屋,给永康侯夫人把了脉,点点头,“没事儿了!母子平安!以后夫人的膳食一定要有度,不要虚补太过,而且,身体太虚,需要卧床半个月才能走动,再不能有丝毫的闪失,否则,再来一次,你也不用再去请我或者请孙太医以及任何大夫了。”

    永康侯夫人闻言喜极而泣,连连点头,有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我一直就告诉你,大补也不是啥好事儿,你就是不听,恨不得好东西都吃进肚子里。”永康侯责怪了一句,但也不忍说重了,“这次幸亏你命大。”

    英亲王妃听不过去,出言道,“是华丫头医术好!梅茹这回好好养着吧!陪着你折腾了一场,连我都心累。”

    “是,是,多亏了芳华小姐的医术!”永康侯连忙补充。

    “既然人没事儿了,我们就回去了!”英亲王妃不想再待,拉着谢芳华往外走。

    谢芳华自然没有再待的必要,随着英气王妃往外走。

    孙太医自然也不用再待了,提着根本没用到的药箱也跟着二人一起往外走。

    永康侯连忙嘱咐婆子看好他夫人,眼神示意燕岚和他一起送三人出府。

    永康侯夫人身体没事儿,永康侯府头顶上压着的乌云也散了去,院外一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的婆子、丫鬟、小厮等都人人挂上了笑脸。

    一路向府外走着,永康侯也不知道说什么,示意燕岚开口说几句话。

    燕岚只能对谢芳华道谢,“多谢你救回了我娘母子的命!”

    这是她没想到的,没想到谢芳华真的毫无芥蒂地出手救了她娘和肚子里的孩子。她去忠勇侯府请人,抱着实在没办法了,试试的态度,她来了之后,她也心里总觉得就算她说五成把握,但也不会真的会救活人的。

    如今看来,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想起秦铮,心下一痛,怪不得秦铮喜欢她,喜欢得那么深。如今看来,她的确比不上。

    “不用谢!侯爷和燕小郡主记着这笔交情就行了!”谢芳华淡淡道,“别有朝一日我和忠勇侯府求到永康侯府头上,永康侯府却恩将仇报!”

    永康侯如今夫人无恙,朝堂上的聪明又回来了,闻言一惊。

    燕岚一个闺中女儿自然考虑不到那么多,立即道,“一定记着!不敢忘了你和忠勇侯府救我娘的恩情!”话落,她补充道,“辛苦王妃也来这一趟了。”

    谢芳华回头看了永康侯一眼,又转过了头去。

    永康侯只觉得谢芳华这一眼实在是让他的心发凉,他步子都因此乱了。

    英亲王笑着道,“我没做什么,不过是陪着华丫头来了一趟,辛苦是有,但谢就不必了。”话落,她也回头看了永康侯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华丫头是我家小子认定的媳妇儿,也就是我认定的,这以后呢,也不会改了。皇上虽然说是三年大婚,但我家小子和我可都等不及。”

    永康侯一惊,看着英亲王妃,这是要不顾皇上……提前大婚的意思?

    “华丫头也不是挟恩图报的主,只是希望,侯爷以后凡事儿都看明白些。”英亲王笑着道,“毕竟梅茹这怀孕才开始,以后哪就说得准用不着华丫头了?另外再说,就算孩子生下来,有个头疼脑热的,也要请人看诊不是吗?保不准,这以后啊,来往还长着呢!”

    永康侯面色一变。

    谢芳华嘴角露出笑意,姜还是老的辣。英亲王妃这是要将永康侯府的弱点拴在她身上。

    燕岚听着,虽然不太懂,但也隐约明白了些,一时看着谢芳华和英亲王妃如亲母女一般,说不出话来。她从来没见过哪家的婆媳会这么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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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前景

    永康侯屹立朝野大半生,自然明白英亲王妃这一番话的意思。

    正因为明白,他心头才凉了又凉,寒了又寒,忽然觉得,永康侯府前景堪忧。

    永康侯夫人母子获救,他本来大欢大喜的感觉都悉数地散了去,望着谢芳华和英亲王妃乘坐的马车离开,他久久地站在门口,挪不动脚步。

    燕岚经历了这么多事儿,也不是早先不知愁滋味的闺阁女子了,虽然眼界心思还没有那么宽,但到底也明白几分,心也跟着永康侯一起凉了凉,同样没立即回去。

    过了片刻,永康侯深深地叹了口气,“都怪你娘!”

    燕岚心下不忍永康侯回去再责怪她娘,毕竟费了这么大一番力气好不容易救回来了人,别再因为他的责怪再出事儿,低声道,“爹,您回去可不能怪我娘,她如今好不容易救回来。”

    “我也不敢怪她,只是你听听英亲王妃这话,实在是让人不踏实。”永康侯无奈地点头,如今能跟他说得上话的人也就这一个女儿了。

    “要女儿说,爹爹也不必落下心思,英亲王府总归是夹在皇上和忠勇侯府中间的,论起来,该是比咱们永康侯府难处,英亲王府毕竟是宗室,都姓秦。您呢,目前好好顾着我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行了。”燕岚低声给永康侯出主意。

    “只能如此走一步看一步了!”永康侯颔首,看着女儿,欣慰了些,“幸好这个家里还有你在。”

    “哥哥会回来的!”燕岚道。

    永康侯冷哼一声,气怒道,“都是因为他,他既然走了,就别再给我回来了!”

    “爹,你怎么跟我娘一样?这些年,说白了,我娘性子刚硬,但也有您纵容的原因,才使得她如今更是由着性子来了。哥哥不喜欢卢雪妍,我们永康侯府为什么非要和范阳卢氏结亲?退了亲事儿就是了。非将我哥哥逼走了。这话女儿以前不敢说您和我娘,如今却不得不说了。就算要女儿嫁一个不喜欢的人,女儿也是不愿意。当初您和我娘可是互相中意才互娶互嫁的啊!”燕岚毕竟自小和燕亭感情亲厚,实在不想哥哥一辈子真不回来。

    永康侯闻言无言了片刻,摆摆手,“你不懂,我们家十几年前欠了左相和范阳卢氏一个大人情。这才自小定下了你哥哥的亲事儿。怎么能说退就退?”

    “那如今怎么办?前些日子卢雪妍还来咱们家,如今也不来了,看来范阳卢氏因为哥哥执意不娶离开,丢了面子,如今这门亲事恐怕也不成了。”燕岚虽然不知道是欠了左相和范阳卢氏什么人情,但也隐约知道是不能退婚的事儿,若是能退婚,娘亲疼哥哥,也不会一味逼他。

    “那也不能咱们先退!”永康侯道,“你哥哥离开后,实在寻不到他,我登门去左相府和范阳卢氏赔罪时,说若是范阳卢氏愿意等你哥哥回来,这门亲事儿还继续,聘礼自然少不了。左相和范阳卢氏也没说一定等,只说这件事儿先缓缓,容后再议。如今等着吧!”

    “我看卢雪妍自从见到了右相府的李公子之后心神不属,似乎有意于他。左相和范阳卢氏未必没有察觉。若是他们自动取消了这桩婚事儿,是不是咱们就不必逼迫哥哥了?”燕岚低声道。

    永康侯一惊,“竟有这事儿?她有意于李沐清?”

    燕岚点点头。

    永康侯寻思片刻,缓缓颔首,“若是左相和范阳卢氏先退婚的话,自然不必你哥哥娶了。”顿了顿,他有些忧愁地道,“只是以后和左相以及范阳卢氏的情分,怕是也会自此断了。于我们永康侯府,不是好事儿。”

    燕岚闻言不解,悄声道,“爹,您告诉我,是不是咱们家有把柄握在左相和范阳卢氏手中?”

    永康侯面色一变,四下看了一眼,见无人跟着父女二人,才警告地对燕岚道,“不准胡说!”

    燕岚见永康侯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准了,默默地叹了口气。

    父母二人打住话头,一起回到了永康侯夫人的住处。

    永康侯夫人贴身侍候的丫鬟婆子已经将她的床褥衣裙等物都换了新的干松的,地面的血迹血水也都已经清扫干净。永康侯夫人大约是折腾得累了,短短功夫,已经睡着了。

    看着小了一圈的永康侯夫人,恢复了怀孕前的模样,永康侯唏嘘之下,对永康侯夫人贴身侍候的大丫鬟和婆子嘱咐,“一定要注意夫人的饮食,再不准她暴饮暴食。”

    丫鬟婆子小心地应是。

    “爹,我觉得应该给娘安排每日进餐的药膳,规定她吃什么,吃多少。那些需要避讳注意的,都谨守着,有了规范,娘再多注意些,就不会再出事儿。”燕岚建议道,“毕竟我娘不能再出一次事儿了。”

    “嗯,你说得有理。”永康侯点头,“可惜孙太医也离开了,否则找他要一份药膳,不过离开也不怕,孙太医虽然没帮上忙,但是也因为他,才请来谢芳华,明日派人备一份礼,给孙太医送去,顺便求个药膳的方子,他应该会给。”

    “爹,给孙太医备礼可以,但是女儿觉得,只派人送一份礼就够了。但是求药膳方子,就别劳烦孙太医了,明日我带着礼去忠勇侯府,请谢芳华给一个药膳方子吧!毕竟她给出的更妥当些。”燕岚道,“一次已经用了,正如英亲王妃所说,以后长着呢。”

    永康侯闻言摆摆手,“也罢!”顿了顿,又无奈地道,“明日见到谢世子,我再对谢世子道一声谢吧!”

    燕岚点头,知道这是永康侯府和忠勇侯府不会再老死不相往来,依旧来往的意思了。

    父女二人话音刚落,外面便有老管家禀告,“侯爷,宫里的吴公公来了,说奉了皇上的命,带了一堆药材来给夫人。也顺便问问夫人的情况。”

    永康侯一惊,连忙走出房门,对那老管家问,“只是问问夫人的情况吗?吴公公可还说别的?”

    老管家摇摇头,“没说别的,老奴将吴公公请去前厅了喝茶了,便来禀告您了。”

    “我去见见他!”永康侯抬步向外走去,心里却想着,永康侯府的情况岂能瞒得住皇上?皇上这此举不知道是何意?是来敲打他,还是……

    他一时心下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拿不准皇上的想法。

    燕岚则留下来陪着已经睡着的永康侯夫人,心里却想着,卢雪莹喜欢秦铮,落了个要嫁给秦浩的下场,李如碧喜欢秦铮,据父亲前些日子隐约透露,险些落个名声扫地败坏门楣的下场,而她喜欢秦铮,如今却求着谢芳华就她娘,最后恨不得发誓……

    以后,还是不喜欢了吧!求不得,她也不求了!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哥哥为何离家远走,远远地避开不见秦铮和谢芳华,那么心里会更好受些。

    英亲王妃和谢芳华上了车后,英亲王妃叹了口气,“华丫头,幸好你今日将人都救活了,否则啊,忠勇侯府和永康侯府这结就系死了。”

    谢芳华淡淡一笑,“只要永康侯府以后行事顾忌两分就成,也不求他旁的。”

    “正是这个理儿,毕竟皇上钳制着永康侯府更多一些。”英亲王妃道,“南秦建朝后,很多勋贵大族都没落了,但是永康侯府却一直存在着,这是和皇室的扶持分不开的。”

    谢芳华点点头,这些事情她都明白,永康侯夫人这么要强,这个弱点她能抓住,同样宫里的皇上也能抓住。

    “我前些日子就与铮儿说,让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毕竟是英亲王府的嫡子,可是这死孩子,我说的话他向来是听得多,记住得少,大多时候,就会当面哄我,背后我行我素。回头你再见了他,跟他说说。”英亲王妃低声道,“秦钰如今回来了,虽然皇上还没安排,但肯定是会尽快插手朝事儿的,他也不能太落下了,也要插手才行。”

    谢芳华想起秦铮听罢那些药渣对她说的话,她点点头,“您放心吧!他应该是自有主张。就算您不说,我不说,他也是知事儿的。”

    英亲王妃闻言顿时笑了,“难为你这么相信他。在我的眼里,他还是个孩子。”

    谢芳华脸微微一红,“我比他还要小两岁呢。”

    “是啊,他今年冬天及冠,就该满十八岁了,你去年就及笄了。若是我说,今年若是争不上,明年说什么,也要让你们大婚。”英亲王妃咬牙道,“皇上若是死活挡着,我就跟他翻脸。”

    谢芳华心下不知什么滋味,低声道,“倒也不急。”

    “怎么能不急呢!虽然说是两年,可是这病哪能拿得太准?若是他一旦……那么国丧、皇子登基,还有等等事情,这时间可就拖延去了。一定不能不急。”英亲王妃握住她的手,“好孩子,你若是这一辈子也认准铮儿了,一定要跟他的劲儿往一处使。”

    谢芳华闻言点点头。

    英亲王妃心里有些难受,“虽然我们以前的事儿你也知道,我也就不避讳你了,但是,说句实话,什么人在我的心里,也不如我儿子重要。哪怕王爷,也不行。更惶论其他人了。”

    谢芳华被她语气感染,心下也能体味几分她的心情,“您放心,只要他一直抓住我不放手,我是不会放手的。这一辈子……”她顿了顿,“若是如此,就是他了。”

    英亲王妃得了谢芳华这一句话,也算是心底松了一口气,点点头,“我一直觉得,你这孩子冷情,铮儿却是个面冷心热的,你们在一起,他自然是吃亏些的。不过如今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到底是亲生母亲,虽然因为和崔玉婉手帕交,因此对谢芳华好喜欢她,但也心疼儿子,恐怕他剃头挑子一头热,又怕他折腾来折腾去竹篮打水一场空。

    谢芳华理解英亲王妃这个母亲的心思,心里又对秦铮的分量重了重。

    二人有一句每一句地说着话,马车便来到了英亲王府。

    依照二人早先说好的,英亲王妃下了车后,谢芳华不下马车,便转道再回忠勇侯府。

    英亲王妃进了府门之后,对迎出来的喜顺大管家询问,“铮儿呢!可在府里?”

    “听说右相府的李公子在来福楼请客,喊了二公子,二公子去了来福楼。”喜顺道。

    英亲王妃点点头,“王爷呢!”

    “王爷在书房呢!”喜顺道。

    英亲王妃抬步向书房走去。

    英亲王妃以前不爱去英亲王的书房,因为二人大婚之后中间隔了许多的感情揪扯和心事儿,隔膜太多,彼此不近,但是前些日子,两人看开了,感情便日发的进益了。她才不避讳的多去几次。

    英亲王正在书房看折子,听长随禀告王妃来了,他放下折子,看向门口。

    英亲王妃走进来,他端详了她片刻,温声问,“听说你去忠勇侯府了?”

    英亲王妃点点头,走过来,英亲王立即拉住她的手,她陪着他一起坐在了椅子上,“不止去了忠勇侯府一趟,还去了永康侯府。”

    英亲王纳闷,“可出了什么事情?”

    英亲王妃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药渣的事情瞒住了,英亲王日日进宫,在皇上身边,一旦因此露出蛛丝马迹,就会被皇上察觉,有些事情,便难办了。只对他说去见见崔允,又说了谢墨含和谢芳华想给他娶一个妻子的事儿,然后又说了燕岚去求谢芳华给她娘治病。

    英亲王听罢后震惊,“华丫头真的会医术?”怀疑地问,“比太医院的孙太医还要好?”

    “是呢!”英亲王妃点点头,将她如何救治永康侯夫人的事情与他仔细地说了,然后又道,“也难为这孩子了,这么多年,因为自己身上的病,生生地给练出了神医。”

    “这么说就能解释法佛寺失火,她的病怎么突然好了。”英亲王感慨道,“我一直疑惑,世界上哪里有那么神奇的事儿,一场火便能去除晦气好了个人?皇上也是不会信的。一直觉得忠勇侯府有什么隐瞒之事,但是查了再三,也没查出来在她身上这些年发生过什么。”

    英亲王妃关于谢芳华的有些事情自然没对英亲王说,都是瞒着的。毕竟英亲王姓秦,一生忠心耿耿,为南秦江山鞠躬尽瘁。这也是因为先皇和太后守护下的江山传承的原因。虽然皇上做了皇帝,但是他身为英亲王,也是誓死护着秦家的江山。有些事情,没法与他说。她点点头,“是啊,这孩子自己钻研医术,再加上荆叔叔回了南秦,用了些道法,病就好了。”

    “她既然救了永康侯夫人,那么皇上那里,怕是又该忧心了。”英亲王想了想道。

    英亲王妃板起脸,“皇上这两年行事愈发地看重权势了,那些年我可是记得他说过,没有谢氏,就没有如今的南秦江山。如今这是怎么了?非要容不得谢氏了?你也不劝劝皇上?若是没了谢氏,这南秦会少了什么?这江山还会如今这样巩固荣华吗?谢氏对于南秦,是弊大于利的,你心中也清楚,不是吗?谢氏如今我也看不出谋反之心,皇上这是非要置人于死地?”

    英亲王一怔,看着英亲王妃,心下有些讶异,这些年她虽然和皇上不对付,但也不会说皇上的朝政之事,如今这是怎么了?他想着,便疑惑地问了出来,“怎么了?你往日可是不会说这些的。”

    英亲王妃冲口说出,见英亲王疑惑,心神一醒,叹了口气,“我这还不是为铮儿?你知道铮儿是认定了华丫头的。皇上对忠勇侯府若是做什么,咱们英亲王府也不能坐视不理。我怕我们越来越难做了。”

    英亲王闻言疑惑顿时消了,也无奈地道,“皇上的想法我也明白,皇子大了,皇上渐渐对朝政力不从心了,今年又是多事之年,连番出事,他才怕谢氏,若说劝,我早先也劝过,但皇上似乎拿定主意了。这也没有办法,接下来看看形势再说吧!”

    英亲王妃闻言也知道英亲王每日上朝见皇帝,夹在皇上和忠勇侯府之间不易,点点头。

    二人便又说了些关于秦铮安排朝事的别话,天色晚了,一起出了书房。

    谢芳华回到忠勇侯府,便去荣福堂见了忠勇侯,将在永康侯府的事情与他简略地说了。

    忠勇侯听罢,也说了和英亲王一样的话,“那么皇上那里,怕是又该忧心了。”

    谢芳华冷笑了一声,“忧心又如何?一个永康侯府又能在皇上的指使下做出什么天大的事儿来不成?”

    “臭丫头,你可别小看永康侯府,当年若不是他们家,你父母也不见得死。”忠勇侯见谢芳华不以为然,说道。

    谢芳华一惊,看着忠勇侯,“爷爷,你什么意思?当年我爹娘的死,和他们家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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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京门风月:
南秦倾了一个谢,半壁江山塌一空。
忠勇侯府被株连,世代名门望族一朝灰飞烟灭。
谢芳华这个娇房嫡女碾碎芳华,零落成尘。
本以为尘土皆无,奈何上天厚爱,再许一世——
她看着依然繁荣的家族和平安的至亲,发誓只要她在,定要忠勇侯府不倒,谢氏不绝!
于是,她弃闺房,出侯府,混入皇室隐卫的巢穴里习武艺,学权谋。
八年后,她送了皇室一份天大的谢师礼回京!
自此,钟鸣鼎食之家的闺阁里多了一双翻云覆雨手。
美人靠上轻卷云袖,贵妃椅上执手棋盘。
洞若观火,乾坤在握。
弹指风华江山覆,箭羽皇都乱飞花。
南秦京城因她的归来霎时风起云涌。
谢芳华要让世人知道,她这个柔弱的闺阁女子,不止知风月,也知乾坤!
本文一对一,一生一世一双人。
【小剧场抢先看】
凤尾香罗帐如烟似霞,光彩夺目,上万御林军持箭以候,蓄势待发。
皇宫禁苑,谢芳华高卧在美人靠上,看着对面的男子,指尖轻轻捻动着黑色棋子,淡淡道,“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你难道不知?”
男子懒洋洋地点头,“知!”
“既然知,为何今日还来?”谢芳华扫了一眼外面包围的御林军,口气严厉,“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男子斜睨了她一眼,无所畏惧,“媳妇儿跑了,自然要追回来!”
谢芳华眉心一动,继而讽刺一笑,“你媳妇跑了,来找本宫作何?”
男子忽然夺过她手中的棋子远远地抛进了香炉里,恶狠狠地看着她道,“穿了皇后的衣服就是皇后了?你问过爷答应了吗?南秦的江山他说了算,女人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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