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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子情     京门风月txt下载     京门风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五章围墙记事

    谢芳华被秦铮抱着,脸红如火烧,她将脸埋进他怀里。

    秦铮低头看她,只看到她贴着他心口的头,看不到她的脸,就如大婚那一日,她这样依赖地埋在他胸前,他慢慢地低头,去吻她额头。

    谢芳华感觉额头发烫,伸手揪住她衣袍,小声说,“你先放我下来,这是白天,这样在府内,若是传出去……”

    “我还怕传出去?”秦铮不依她,抬起头,抱着她往里落梅居走,脚步刻意放慢。

    谢芳华感觉心口渐渐发烫,身子动了动,被他抱得紧,她下不来,刚要着恼,忽然觉得这样的秦铮似乎回到了以前张扬轻狂的影子,她的心忽然沉淀了下来,安静地任他抱在怀里。

    秦铮感觉到了她的安静,低头看她。

    谢芳华又揪住他衣襟,小声说,“我是怕你累到。”

    秦铮脚步一顿,沉默片刻,“这才多远的路,回到落梅居后,我还能更累。”

    谢芳华身子彻底烧起来,不再说话。

    秦铮抱着她,脚步缓缓的,稳稳的向落梅居走去。

    一路上,有府中的下人看到二人,都露出惊异的目光,可是不过一会儿,都觉得小王爷和小王妃这样的情形理所当然,远远地避开。

    回到落梅居,玉灼、林七、品竹等见了,也都当没看见地避开,不打扰二人。

    进了房间,秦铮将谢芳华放在床上,他身子随着压下来,吻她。

    谢芳华红着脸,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过了片刻,秦铮哑着嗓子低声问,“你累不累?”

    谢芳华偏开头,小声说,“现在是白天……”

    “没人敢来打扰。”秦铮摸着她的脸。

    谢芳华心里做着挣扎,“那也不太好吧。”

    秦铮看着她,见她脸红得不像话,脖颈下的皮肤也露出比往日更深的粉色,这样的谢芳华,实在让他想做些什么,可是看她那一副若是做了什么,便没脸见人了的样子,不由失笑,从她身上滑下,“算了,忍到天黑吧。”

    谢芳华松了一口气。

    秦铮伸手盖住她眼睛,“你昨天不是没睡好吗?现在赶紧睡。”

    谢芳华点点头,身子往他怀里靠了靠,小声说,“你抱着我睡。”

    秦铮呼吸一窒,有些难受地说,“你自己睡吧。”

    谢芳华拿掉他的手,抬眼看他,“昨天就是因为你没在我身边,我没睡好,你若是不陪着我,我大约也睡不着。”

    秦铮脸色动了动,似乎无奈地叹息,搂着她说,“好吧,我抱着你,就在你身边,你睡吧。”

    谢芳华闭上眼睛,安心地窝在他怀里睡去。

    她是真的困了,身边的人气息熟悉温暖,让她觉得安心,很快就睡着了。

    秦铮偏头,看着怀里的人儿,这么快就睡着了,说明她昨天真的没睡好,他昨天也没睡好,后来还是半夜找了一壶烈酒,喝了才睡着了。

    他看了她片刻,也闭上了眼睛。

    最安宁的幸福,莫不是爱的人在自己的怀中安然地熟睡。

    不多时,秦铮也陪谢芳华一起睡着了。

    响午时分,春兰来了落梅居,侍画立即迎上前,小声说,“兰姨,您有事儿吗?小王爷和小王妃昨日都没睡好,如今歇着呢。”

    春兰一愣,没想到王妃让二人回来歇着,二人还真回来歇着,她也压低声音,小声说,“左相和夫人将大少奶奶接回府去了,王爷罚了大公子去跪祠堂,刘侧妃闭门思过三个月。王爷和王妃请小王爷和小王妃去正院用膳。”

    侍画回头看了一眼,正屋没动静,“如今都还歇着呢,小王妃昨天几乎一夜没睡,今天还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这……”她看着春兰,“要不奴婢去喊醒他们?”

    春兰立即摇头,笑着道,“既然都歇着,就不用喊了,我去回了王爷和王妃,等小王爷和小王妃醒了,自己吃吧。”

    侍画点点头。

    春兰又出了落梅居。

    二人说话声音都压到最低,又是在落梅居大门口,所以,几乎没弄出动静。

    谢芳华躺在秦铮怀里,睡得纯熟,自然没被惊动。秦铮醒来,听了一会儿,没别的事儿,不理会,又继续睡去。

    落梅居内十分安静,侍画等人无声无息,不弄出一点儿动静。

    天色将黒时,谢芳华才睡醒,这一觉,睡得浑身舒爽,她睁开眼睛,便看到秦铮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但是一动不动,依旧抱着她,静静地看着她。

    谢芳华心下温暖,露出笑意,“你什么时候醒的?”

    “睡够了?”秦铮不答反问。

    谢芳华点点头。

    “睡够了就起来吃饭吧!”秦铮看着她。

    谢芳华“嗯”了一声,从他怀里退出来,坐起身,见他还躺着不动,奇怪,“你不吃?”

    秦铮眸光忽然幽幽。

    谢芳华眨眨眼睛,“怎么了?”

    秦铮不说话。

    谢芳华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他还保持着她睡着时的姿势,她枕着的那只胳膊平直地伸着,她忽然了然,笑着伸手给他揉按胳膊,“是不是被我压麻了?”

    秦铮轻轻哼了一声。

    谢芳华笑着俯下头,轻轻吻了他唇一下,然后又快速移开,伸手将他拽起,轻轻给他捶肩、捶腿、捶胳膊,他身子僵硬的地方,都给他捶

    僵硬的地方,都给他捶了一通,才柔声问,“好了吗?”

    “没好。”秦铮摇头。

    谢芳华伸手推了他一把,“明明就好了,还耍赖。”

    秦铮忽然一把将她拽进怀里,低头吻她,“是谁耍赖?天已经黑了,你说,我们是先吃饭,还是……”

    “先吃饭,我饿了。”谢芳华立即用手挡住。

    “就算吃饭前,也该先吃点甜点吧?”秦铮果断地拿开她的手,低头将她吻住。

    谢芳华只能红着脸任他吻,想着他们两个人到底谁吃甜点啊。

    片刻后,谢芳华浑身虚软,秦铮慢慢地放开她,将虚软的她拖下地,拖到了桌前坐好。对外面吩咐了一句。

    侍画、侍墨早就等着二人醒来了,闻言立即应声,向小厨房跑去。

    不多时,二人端着饭菜进了屋。

    满桌子的荤素搭配,其中还有两大碗鸡汤。

    谢芳华看到这些菜,偏头问侍画,“你们……”

    “回小姐,我们都吃过了。这是王妃吩咐兰姨特意让大厨房给您和小王爷做的。”侍画抿着嘴笑。

    谢芳华愣了一下,“可是我们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王妃说您和小王爷要好好养身子。”侍画说完,笑着走了下去,意思不言而喻。

    谢芳华顿时哭笑不得,扭头看秦铮。

    秦铮“唔”了一声,“是该多吃些,否则没力气。”

    谢芳华伸手掐秦铮。

    秦铮握住她的手,拿起筷子夹了菜递到她嘴边。

    谢芳华红着脸看了他一眼,张嘴吃了,然后在秦铮的示意下,也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吃了半个时辰,谢芳华吃不动了,才摇头,“不吃了。”

    秦铮放下筷子,拿过茶盏给她漱口,然后自己也漱了口,歪着头看她,眸光颇深,“如今吃完了,我们……”

    “我们出去散步。”谢芳华立即拦住他的话,吃了这么多东西,怎么能继续**睡觉。

    秦铮轻笑,“好,去散步。”话落,伸手拉起了她,出了房门。

    傍晚,微风轻拂,丝丝清爽,落梅居梅花淡淡清香。

    谢芳华小声问,“去哪里散步?”

    “围着院墙绕三圈吧!”秦铮说。

    谢芳华默了一下,笑着点头,“好,听你的。”

    秦铮拉着谢芳华,二人沿着房檐过去,走到最西边的院墙,开始沿着院墙下散步。

    走着走着,谢芳华忽然主意到墙上似乎刻画着东西,她拽住秦铮,“这墙上画着东西了。”

    秦铮看着她,“你想看?”

    谢芳华看着那些划痕,在墙根下的部分,要想看清,必须得蹲下身子去看,她隐隐觉得划痕熟悉,点点头,“嗯,我想看看。”

    秦铮慢慢地松开她的手。

    谢芳华蹲下神,凑近了,这才看清墙上的划痕,似乎是拿匕首划的,堆砌的方石上,有小人像,有大人像,有老人像,还有字。

    她看了片刻,好笑,“这是你画的。”

    秦铮“嗯”了一声。

    “这是你什么时候画的?像是小时候?”谢芳华觉得有意思,依照着刻画的言语意思,小人是他,大人是英亲王妃,老人应该是德慈太后。

    “落梅居刚建成时,皇祖母来落梅居。”秦铮说。

    谢芳华点点头,觉得有趣儿,又往前走了一步,前面还有图画,她问,“这呢?什么时候?”

    “皇祖母寿辰,在德安宫。”秦铮道。

    谢芳华又点点头,看了片刻,又往前走了一步,前面还有,她又问,秦铮又答。

    就这样,她围着院墙走了大半,一直看得兴味盈然。

    当看完一副,又往前走一步时,忽然看到了一行字,她笑容顿时僵在了嘴角,盯着那行字,许久不动。

    秦铮抬眼去看,目光落在那行字上,抿起唇角,没说话。

    谢芳华眼眶忽然湿润,伸手去摸那行字,手指碰到匕首划痕极深,写的是,“谢芳华,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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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结发夫妻

    “这是什么时候?”

    谢芳华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问秦铮。

    秦铮声音也极低,“你走后的第三年。”

    “那么久远啊……”谢芳华想着她离开京城去无名山的第三年在做什么?

    那时候,她的确做了一件大事儿,和言宸达成了协议,在无名山发动了一场祸乱。言宸带了轻歌、七星等一批人离开了无名山,她则留了下来。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受到了重用,从此在无名山横着走,打通了与外界的消息,才敢往忠勇侯府给爷爷和哥哥传递只言片语。

    “是啊,那么久远。”秦铮目光飘远,看向西北方向。

    谢芳华回头,便看到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落梅居的围墙,一下子望去了无名山。她心口揪得疼起来,在她不知道的那些年,他是否都如今日这般望着无名山的方向,在想着她?

    谢芳华在原地蹲了片刻,站起身,向前走了一步,又蹲下身,墙跟下依旧有匕首划出的图。她看了半响,又向前一幅一幅地看下去。

    这些幅图都记录着他经历的或重要或有趣的事儿。每隔几幅图后,都会有一行字。

    “谢芳华,你不会死在了无名山吧?”

    “谢芳华,你若是死了,那我怎么办?”

    “谢芳华,你到底还回不回来?”

    “谢芳华,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谢芳华,你说,你到底还要让我等多久?”

    ……

    后面围墙大部分都是这样的字迹,或深或浅。

    最后是几行字迹排列在一处。

    “谢芳华,八年了呢!”

    “谢芳华,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忍不住去找你了。”

    “谢芳华,你终于回来了。”

    “谢芳华,你让我等这八年,等得好辛苦,你回来后,我一定,一定,一定……算了,只要你嫁给我就好了。”

    ……

    谢芳华看到最后一行字,伸手捂住脸,在眼眶里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崩塌,泪流满面。

    秦铮!

    秦铮!

    秦铮!

    在无名山那些年,她踩着鲜血白骨、挣扎求生的日子里,心里没有他的日子里,原来,他竟是这样,这样的念着她。可是,她都不知道。

    她从来不知道,有这样的一个人,比爷爷和哥哥更盼着她回来。

    随着无名山被她筹谋多年引天雷毁掉,她回京后,最不愿意回忆的便是那些每日里不见血不能活的日子。那些九死一生,从鬼门关里不知道踏进踏出几遭的日子。那些肩负着重任、辛苦、酸楚、执念等等,想来如一梦,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

    可是如今,看着这些,她忽然觉得,那八年轻若云烟,这里才藏着她的重中之重。

    她虽然一直知道秦铮对她的心,可是到今日方才明白,他的心比她知道的深得多得多。

    有这样的一个人……

    这样的一个人……

    她何其有幸!

    秦铮站在谢芳华身后,看着蹲在地上,捂着脸,哭得无声的人儿,并没有将她拉起来抱在怀里哄,也并没有让她不哭。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哭。

    这一刻,她流出的每一滴眼泪都是为他流。

    他八年日日夜夜的等待、煎熬、思念入骨、几番挣扎想离京去无名山,那些压抑的几乎发狂的日子。她这些眼泪,都全部地弥补了回来。

    不,她义无反顾的嫁给她的那一刻,就已经让他觉得,这么多年是值得的。

    谢芳华蹲在地上哭了许久,直到腿麻了,她蹲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时。秦铮才伸手拉起她,低声问,“哭够了?”

    谢芳华伸手抱住他的腰,将自己偎进他的怀里,哽咽地摇头,“还没有。”

    “没有也不准再哭了。”秦铮伸手给她试眼泪,“你再哭下去,该把院墙哭塌了。”

    谢芳华伸手捶他,哭得太久,嗓子哑,断断续续地哽咽,“我这么一点儿眼泪,怎么会哭塌院墙……”

    秦铮叹了口气,“哭不塌院墙,也会哭塌我的心。”

    谢芳华闻言眼泪又汹涌而出,尽数都蹭到他胸前,蹭到他衣服上。

    “看来不能让你在这里待着了。”秦铮拦腰抱起她,抱着她向房间走去。

    谢芳华拽住他衣襟,将头埋在他怀里,眼泪依旧止不住。

    回到房间,秦铮将谢芳华放在床上,低头吻她的眼泪。

    谢芳华伸手去挡。

    秦铮拿掉她的手,直到将她的眼泪都吻干,她眼睛不再流泪,他才放开她,看着她,低声问,“不哭了?”

    谢芳华伸手打他,“你这样还让我怎么哭?”

    秦铮任她打,低头吻住她的唇,将她按在床褥上。

    谢芳华轻轻**,“我们都没好好散步……”

    “明天一早起来再散步。”秦铮伸手解她衣服,“现在先做要紧的。”

    谢芳华脸发红,抬眼,见天已经黑了,她小声说,“窗帘。”

    秦铮挥手,窗前挂起的帘幕刷地落了下来,室内顿时黑暗一片,他又挥手落下帷幔,低声说,“如今好了?”

    谢芳华不再说话。

    秦铮扯开她丝带,任**淹没他,他的火将谢芳华席卷燃烧。

    情天幻海,欲海深深。

    今日的谢芳华比往日动情,因为情

    华比往日动情,因为情动,她紧紧地抱住秦铮,软软绵绵地偎着他,将她自己悉数交给他。

    月上中天,帷幔春情才歇。

    谢芳华浑身香汗淋淋,虽然累到极致,却没有困意,软软地窝在秦铮怀里,小声问,“你就那么肯定我会回来?万一我回不来呢?”

    秦铮通体舒畅,懒洋洋地抓着他的手把玩,“头三年我不敢确定,后来,便确定你能够回来了。”

    谢芳华仰脸,“为什么?”

    秦铮伸手点她额头,“你怎么变笨了呢。”

    谢芳华不解。

    秦铮叹了口气,“你走后,三年内,你爷爷和哥哥都愁眉不展,无名山封闭,无声无息。但是三年后,忽然有一日,就像是拨开了云雾,你爷爷和哥哥脸上的愁云没了,而我知道忠勇侯府在那一日没什么喜事儿。后来,皇叔得到密报,无名山数日前发生了动乱,几乎折损了一半基业。皇叔责令无名山三位宗师,三位宗师念着天高皇帝远,只说密报有误,出了点儿小事儿而已,已经掌控住,不妨大碍。皇叔只能作罢。”

    谢芳华看着他,“这些年你一直盯着爷爷和哥哥的动静了?”

    秦铮“嗯”了一声,“后来,我将青岩派去了一趟漠北,他得回的消息是无名山确实发生了一次大乱,但的确是控制住了。不过有一件奇怪的事儿,就是江湖上突然新兴起了一个组织,这个组织十分之隐秘,武功隐秘路数酷似皇室隐卫。但绝不是皇室隐卫。”

    “他说的是天机阁?”谢芳华问。

    秦铮点点头,“后来,我便肯定你一定活着,只要你活着,自然会回京的。”

    谢芳华点点头。

    秦铮伸手搂紧他,“只是没想到,让我等了这么多年。算到如今的话,九年了。”

    谢芳华想了想,小声说,“我去无名山的第三年,和言宸达成协议,助他下山,他助我创立天机阁,为我以后所用。所以,制造了动乱。他带着一批人趁机走了。我则留在了无名山。”

    “你为何当时不下山?”秦铮有些郁郁。

    “该学的东西没学会,只学了个半吊子,我怎么能下山?”谢芳华往他怀里靠了靠,蹭了蹭他的身子,玩笑似地说,“那时候我不知道你在等着我啊,若是我知道,没准就下山了。”

    秦铮好笑,“忠勇侯府重若你的性命,就算你知道我等你,也不会回来。我在你心里还排不上号。”

    谢芳华伸手捂住他的嘴,想反驳,却觉得他说的是事实,可是这般说出来,让她心里更难受,她一字一句地轻声道,“以前忠勇侯府的确重若我的性命,你排不上号,可是从今以后不会了。哥哥身上的病已经好了,我虽然不会不管忠勇侯府,但是我回京这么长时间,该做的我都做的。以后就走一步看一步,看忠勇侯府的运数了。”

    “你相信运数?”秦铮拿掉她的手。

    谢芳华点点头,“自然要相信,我能重新活一回,就是运数。”

    秦铮闻言不再说话。

    谢芳华静静地靠在他怀里,除了新婚之夜,这是第一次两个人再度谈心,平静坦然。

    “睡吧!”过了半响,秦铮拍拍她,“明日要进宫。”

    谢芳华不想进宫,嘟起嘴,“听秦钰的做什么?不进宫不行吗?”

    秦铮拍拍她的脸,“你若是不想进宫,我一个人去就是了。以前,我没承袭小王爷的爵位,可以任性无所顾忌。可是如今我承袭了爵位,又大婚成人了。便不能再让人诟病。”顿了顿,他冷笑,“好话和名声不能全被他占了,天下也不是只有他太子会做人。”

    谢芳华闻言闭上眼睛,“既然非进宫不可,那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

    秦铮“嗯”了一声,也闭上了眼睛。

    一夜好睡。

    第二日一早,天刚微亮,喜顺便来到了落梅居,林七和玉灼都刚刚醒,一个正准备去小厨房做早饭,一个拿扫把扫院子。见他来了,玉灼迎上前。

    “宫里刚刚派人来传话,请小王爷和小王妃今日进宫。”喜顺小声说。

    玉灼点点头,刚要说话,正屋的房门打开了,秦铮从里面走出来,身子靠在门框上,看着门口说,“去告诉来传话的人,我们吃过早饭后就进宫。”

    “是,小王爷。”喜顺立即应声,转身出了落梅居。

    谢芳华随后从内室走出来,懒洋洋地靠着秦铮的身子看着满院落梅。

    “练会儿剑?”秦铮回头问。

    “好啊!”谢芳华点头。

    “看你这副样子,剑还会拿吗?”秦铮瞅着她软绵绵的,想着昨夜的温香软玉在怀,眸光渐渐地又染上了颜色。

    谢芳华嗔他,“一会儿让你试试我的厉害。”

    秦铮轻笑,“好啊,你可别舍不得打我。”

    谢芳华闻言挑眉,须臾,伸手抽出袖剑,对着他斜刺过去。

    秦铮顷刻间便退去了院中,堪堪避过。

    谢芳华一招不得手,随后追到了院中,秦铮随手折了一株梅枝,转眼间,二人便围着梅树之间的空隙间隔打了起来。

    侍画、侍墨等八人被惊动,都齐齐地出来观看。

    一时间剑影翻花,衣袂纷飞,二人招式都极快,令人眼花缭乱。

    八人看的目不转睛。

    玉灼早已经扔了扫把,看到精彩处,大

    精彩处,大声叫“好”。

    林七也在小厨房待不住了,拿着菜刀站在门口看。

    半个时辰后,谢芳华的袖剑割掉了秦铮一缕青丝,刚要得意地收手,秦铮丢了梅枝,抬手用气劲也销断了她一缕青丝,握在了手中。

    谢芳华瞪眼,“你耍诈!”

    “兵不厌诈。”秦铮气定神闲。

    “你输了。”谢芳华指着地上被她袖剑销断的梅枝。

    “输了就输了,输给自己媳妇儿,也不丢人。”秦铮扬了扬手中的一缕青丝。

    谢芳华伸手去摸耳旁半截青丝,不满地蹙眉,“被你这样销断,我这一缕头发还怎么梳?我销断你的可没有这么多。”

    “我给你梳。”秦铮道。

    谢芳华还是不满,轻轻哼了一声,收了袖剑,扭头往里屋走。

    秦铮跟在她身后,来到门口,他还没进门,谢芳华“碰”地将门关上了,将他挡在了门外,他讶然片刻,伸手推门,推不动,门从里面插上了,他失笑,“你将我关在外面,谁来帮你梳头?”

    谢芳华在门内不吭声。

    秦铮又道,“我销断你的头发是有目的的,稍后我们把你销掉的我的头发和我消掉的你的头发结发在一起,你做两个荷包,一个我挂着,一个你挂着……”

    他话音未落,谢芳华伸手打开房门,看着他,“怎么不是你来做荷包?”

    秦铮伸手一把将她拽进怀里,低头吻她,“男人绣荷包像什么样子?”

    谢芳华脑中想象他若是绣荷包,拿着针线,刚一想,顿时扑哧一声笑了,伸手捶他,“可是你也太欺负人了。”

    秦铮将头发散开,全部放在她手里,“你要是要的话,都给你消掉了做荷包。”

    谢芳华甩开,又气又笑,“我才不要一个秃子丈夫,怪难看的。”

    秦铮伸手拉起她,向内室走去,“消气了吗?那我给你绾发。”

    谢芳华轻轻地哼了一声,然后,忍不住笑起来。

    这样的早上,安静和美好。

    侍画悄声道,“若是小王爷手里拿的不是梅枝,而是剑的话,小姐赢不了小王爷。”

    侍墨点点头,“小王爷的剑法花样虽然比较多,但是繁而不杂,任人看不出深浅,正好是能克制小姐的剑招。”

    “他对小姐的招式实在是太熟悉了。”品竹道。

    品妍欷歔,“我们的剑招在小王爷的手里,怕是过不了十招。”

    “十招都是抬举我们了。”品萱说。

    几人听罢,无奈地叹息,武功剑术一道,贵在悟性,她们没有那个天赋。不过今天看二人过招,真是觉得酣畅淋漓,受益匪浅。

    几人悄声谈论时,玉灼仰脸望天地看了片刻,忽然拿起扔在地上的扫把,在院中耍起来。

    他弄出的动静第一时间就惊动了侍画等人,八人都看着他,看了片刻,忽然惊叹。

    侍画说,“玉灼比我们八人的悟性好多了。”

    品竹笑着说,“人比人气死人。不过我们也不用羡慕他,他是什么身份?自小就得王卿媚和玉启言培养。一个是王氏家族的人,一个是玉家的人。”

    既然齐齐点了点头。

    秦铮忽然在室内说,“玉灼,你把我落梅居的梅花都扫没了的话,我就把你插在枝头当梅花。”

    玉灼正耍的过瘾,大大的扫把一扫把扫过去,一片梅花飘落,实在太忘情。听到秦铮突然的喊声,他立即停住手,看了一眼,吓了一跳,立即扔了扫把,须臾,又拾起扫把,对着正屋方向吐吐舌头,默默地扫院子。

    谢芳华从屋内看着院外,失笑,“玉灼悟性真高。”

    “从到我身边,他时常趁我不注意,去找隐卫过招,何止是悟性高?”秦铮给她绾好发,又画眉,漫不经心地道,“心思深着呢。”

    谢芳华“嗯?”了一声。

    “玉家和王家将来求他,他都不去的。”秦铮又道,“我总不能护他一辈子,他自己若是有了本事,何惧玉家和王家的人找来?受制于人和凌驾于人上,他懂得很。”

    谢芳华笑着点头,“这没什么不好。听言就被你曾经保护的太好了。”

    秦铮不置可否。

    梳洗妥当,林七端来饭菜,谢芳华蹙眉,“怎么又是鸡汤?”

    侍画笑着说,“王妃吩咐的。”

    谢芳华无奈。

    吃过早饭,二人一起出了房门,先去了正院。

    英亲王妃早已经收拾妥当,见二人来到,笑着说,“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进宫了,今日跟你们一起进宫。皇上给了我一个好儿媳妇儿,我不去谢谢怎么行?”

    谢芳华知道她是不放心他和秦铮进宫,心里一暖,上前挽住她。

    秦铮微微哼了一声,三人一起出了英亲王府。

    ------题外话------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

第二十七章谢茶之礼

    大约这也是先例了,爱我的亲们能够理解,我就别不多说了。

    以后,《京门风月》礼拜一至礼拜六更新(礼拜日休息),《青春制暖》礼拜一、三、五更新(礼拜六日休息)。从下个礼拜计算吧。大家帮我记一下,顺便监督我,免得我一时改不过来。

    《京门风月》和《青春制暖》同时更新,几乎耗费掉了我每天的全天时间。尝试了一个月之后,我终于明白,自己不是铁人。哪怕喜欢写文到近乎疯魔,很多情节和故事就在我脑中,身体也吃不消了。这个月,大姨妈提前来了近一个礼拜,而且某小朋友抗议,礼拜六日别人的妈妈都带着人家去玩,问我啥时候有空。我想说没空,但次数太多,加之我也真有些疲惫了,便说不出口了。所以,跟大家恳请一个劳逸结合的方式。调整一下更新。

    跟大家说一件事儿。

    ------题外话------

    早先的热闹繁华转眼不再,如竹篮子里的水,一场空。

    皇后挥手招来如意,由她扶着,也出了水榭轩台。

    一众女子吓得颤着应声。

    皇后目送着皇上由吴权扶着离开,她在原地站了片刻,对左右的年轻女子们道,“以后你们都好好地侍候皇< 上,不该说的别说,不该做的别做,否则刚刚脱下去杖毙的人就是你们未来的下场。”

    皇帝闻言怒气奇迹地消了,口中道,“这个逆子,这个逆子……”说着,离开了水榭轩台。

    吴权执着地扶住他不松手,小心地劝慰,“太子这时候该下朝了,会送重要的奏折去寝宫。本来说好今日要在宫中设家宴。如今王妃、小王爷、小王妃都离宫了,这家宴也只能作罢了。得知会太子一声。”

    “朕不回去!朕凭什么听这个妇人的。”皇帝恼怒地挥手。

    吴权点点头,扶住皇上,“皇上,老奴扶您回去。”

    皇后倒退了两步,板下脸,“是王嫂和秦铮、谢芳华惹了您生气,关我的钰儿什么事儿?皇上莫不是真糊涂了?如今连人也识不清了?”话落,她对吴权道,“吴公公,还是你扶皇上回去吧!皇上累了。”

    “你生的逆子!”皇帝挥手打开她,怒喝。

    皇后一直端坐在椅子上没动,待皇帝怒火发够了,咳嗽止了,她才站起身,走到皇上身边,扶着她道,“臣妾送您回寝宫歇着吧。”

    一众女子吓了死灰一片,大气也不敢出。

    有侍卫上前,二话不说,利落地捂住了那女子的嘴,那女子踢蹬了两下,便被强壮的侍卫大力气地带了下去。

    “堵住她的嘴,朕不想再听她说话,拖下去!”皇帝怒不可止,又咳嗽起来。

    那女子脸一灰,吓得六魂失主,“皇上……”

    “来人,将她给我拖出去,杖毙!”皇上挥手。

    那女子吓得连忙伏跪在地。

    皇帝忽然回头,指着那女子,眼睛发红,神色发狂,“你胡说!朕病得都动不了,朕老的都走不动了。你竟然敢欺瞒朕!”

    吴权连忙上前扶住他,“皇上小心。”

    “是啊,朕没病,朕没老。”皇帝放开她,踉跄地走了两步,就要跌到地上。

    那女子颤着身子继续摇头,“您没老。”

    “朕老了吗?”皇帝又问。

    那女子吓得一哆嗦,连忙摇头,“皇上……您……没病。”

    皇帝一把抓起那女子,“你说,朕病了吗?”

    四周女子有的躲避不及,被砸到脚,尖叫了一声。

    皇帝又踹翻了一把椅子,怒道,“朕没老!”

    椅子倒地,发出一声砸地的声响,四周的女子都立即避开。

    皇帝死死地看着她,半响,忽然起身,一脚踢翻了椅子,大怒,“朕没病!”

    英亲王妃仿佛没听见,头也不回,脚步也不顿一下。

    “你站住!”皇帝怒喝。

    “皇上,我们都老了,未来是好是坏,全在子女上了。”英亲王妃又叹了口气,“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服病、不服老,哪里行?”话落,她转过身,“这皇宫,以后没什么大事儿,我是不会来了。我想铮儿和华儿经此一回,也不乐意来了。皇上好自为之吧。”话落,她转身离开。

    皇帝沉沉地看着英亲王妃,似乎等着她把话说完。

    “都说皇家无亲情,我一直以来是不信的,无论是皇宫,还是英亲王府,这些年都是亲如一家。皇上和王爷兄友弟恭,子侄虽然性情不和,但也从没出过翻脸的大事儿。怜儿自小又是在皇宫长大。”英亲王妃叹了口气,“可是如今,真是不同了。”

    “你……”皇帝伸手指着英亲王妃,脸沉得似乎要滴水。

    英亲王妃看着皇帝咳嗽得撕心扯肺,待他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秦铮和谢芳华也已经走没影了。她叹了口气,“皇上你病了,老了,却还是要刚强,不服病,不服老,这可不行。您的一国之君,无论什么时候,都该有海涵,有肚量。您手滑,茶盏打翻了再倒一杯就是了。在小辈面前,实在没有必要这样。”

    皇后立即上前拍皇帝的后背,给他顺气。

    “放肆!”皇帝额头青筋猛跳,忽然气急咳嗽起来。

    秦铮脚步不停,仿佛没听见,同时对英亲王妃道,“娘,走了。”

    “站住!”皇帝恼怒,喝了一声。

    “皇叔既然不稀罕这杯茶,就算了!皇宫是天下最尊贵的地方,我媳妇儿命不硬,还真受不住这地儿的贵气。”秦铮拉着谢芳华转身,“侄儿告退了!”

    皇后一噎。

    “皇婶这话是什么意思?”秦铮腾地站了起来,同时一把将谢芳华拽起,脸色发寒,“皇叔没理由冤枉人,难道我媳妇儿就有理由打破茶盏了?”

    皇后纳闷,“皇上这些日子身子骨已经好很多了,人也精神,拿个茶盏不至于拿不住。”话落,她又打量谢芳华,“再说,皇上没理由冤枉人。”

    “朕冤枉人?”皇帝更是恼怒,问向皇后,“你来说。”

    英亲王妃也奇怪,看向皇帝,“皇上,你不喜欢华丫头,但圣旨赐婚是你的,如今我儿媳妇儿好好地给你敬茶,你这是做什么冤枉人?”

    “娘,您看到我打翻皇叔的茶了吗?”谢芳华又问向英亲王妃。

    秦铮奇怪,看向皇帝,“皇叔,我媳妇儿一直在我身边,距离您这么远,她连身子都没动一下,怎么就打翻您的茶了?”

    谢芳华笑了笑,问向秦铮,“你看到是我打翻的皇叔的茶吗?”

    皇帝沉着脸看着她,“朕还没有老而昏聩。”

    谢芳华抿唇看着皇帝,相对皇帝的恼怒,她眸光平静至极,“皇叔说什么呢?我怎么不明白?我既然给您敬茶,怎么会打翻您的茶盏?您是手滑了,没抓住吧?”

    皇帝衣袖一片水渍,看着碎落的茶盏,然后面色猛地一沉,看着谢芳华大怒,“谢芳华,你这是何意?给朕敬茶,偏偏打翻了茶盏?”

    这变故不过是顷刻间,众人被这声响一震,齐齐一惊。

    “啪”地一声,茶盏落地而碎。

    谢芳华忽然扭过头,挥手一阵风扫过去,顷刻间打翻了皇帝手中的茶。

    “喝了你这杯茶,朕就承认你宗室媳妇儿的身份了,入得宗谱。”皇帝端起茶,仰头。

    秦铮不以为许。

    谢芳华一怔,偏头看着秦铮。

    皇帝大笑,“好,不愧是谢芳华,不愧是让铮小子费尽心机,哪怕拿南秦的江山威胁朕,也要朕二度下旨娶你。”

    谢芳华笑笑,“我以前是一个深闺里养大的闺阁女子,弱不禁风。如今承蒙皇上圣旨赐婚,小王爷错爱,才成了今日的小王妃。但无论我是什么身份,都不过是一个女子,皇上这么说实在是太抬举我了。”

    “怪不得朕没多少印象。”皇帝颔首,意味深长地道,“长大后的你,给朕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朕坐在南秦江山这把帝王椅上,一直没觉得自己对谁看走眼过,但是对你,可真是看走眼了。”

    谢芳华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小时候便体弱,入宫没几次,每次都是在太后的宫里打个卯,便出宫了。后来得了病,便再未踏出府门。”

    皇帝看着谢芳华,没立即接茶杯,而是道,“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来着?朕一直自诩记忆不错,可是却记不起你小时候的样子了。”

    谢芳华将茶端上前,“皇叔请喝茶。”

    秦铮偏头看谢芳华。

    皇帝见他比往日乖觉,甚是欣慰地颔首,一仰脖,喝了这杯茶。

    秦铮点点头,“皇叔教导的是。”

    皇帝点点头,伸手接过茶杯,正了颜色,对秦铮道,“铮小子,你长大了,大婚后,就成人了。如今又承袭了爵位,理当担负起英亲王府协助守护南秦江山的重任,不能再任性而为了。”

    “皇叔请喝茶!”秦铮将茶杯端给皇帝。

    谢芳华接过茶,看了一眼,又看向秦铮的茶,两杯茶水清澈碧绿,是上好的春茶,她收回视线,垂下头。

    秦铮拉着谢芳华上前,跪在蒲团上,有人立即将茶递给二人。

    吴权应了一声“是”,立即一挥手,有人端来两杯茶,又将地上垫了蒲团。

    “她们母子就是喂不家。”皇帝哼了一声,“来人,端茶来,喝了他们的茶,让他们赶紧给我出宫,朕眼不见,心不烦。”

    皇后端庄地笑,“王嫂疼儿子是出了名的,您想落什么好啊?不落埋怨就不错了。”

    “你看看,你看看,不是前些日子闹着让朕给这个臭小子开除宗籍了?”皇帝对一旁的皇后说,“这转眼人家是亲母子了,朕辛苦一番劝说,又二下圣旨让她能娶到儿媳妇儿,和着什么好也没落着。”

    英亲王妃也好笑不已,但是并不嗔怪自己的儿子,而是笑着说,“大婚第二日,他就被叫进宫,深夜才回府,第三日又去忠勇侯府回门,华丫头住在了忠勇侯府,大婚才三日,小两口分开睡的。第四日早早就起来送谢侯爷离京,这第五日也没能歇上就带着媳妇儿进宫请安了,我心疼儿子儿媳妇儿,若是依我,还想他们多歇几日,皇上却召他们进宫了,他们一来您就挑理,连我也看不过去,我可没觉得我儿子有错。”

    皇帝有气又笑,伸手一指英亲王妃,“你瞧瞧,这就是你的好儿子,他是专门进宫来气朕的吧?”

    “我自小在皇叔面前就是如此,多年习惯养成,长大了也改不了。”秦铮左右看了一眼,“今天带着媳妇儿来给您和皇婶行谢茶礼,您若是觉得茶不解渴,换成醋,我是不介意的。”

    皇帝一噎,骂道,“臭小子,以为你大婚了,正经了,原来还是一样的混账,什么荤话都敢说。”

    秦铮笑了一声,“我们大婚才几天?热乎劲还没过呢。皇叔这是在吃你侄媳妇儿的醋吗?”

    “是啊,天气好,没有烦心事儿,也让人心情好。”皇上话落,看向秦铮和谢芳华,笑着说,“外面都传言小王爷和小王妃是一对璧人,朕也等着见见,左等右等,没等到你们自己送上门,还要朕特意派人去请。秦铮,你说,你是不是没将朕这个皇叔放在眼睛?”

    英亲王妃直起身,目光扫了一圈,笑道,“看来我们今天是来对了,皇上和皇后都心情不错。”

    皇后也笑着说,“自家人,王嫂不必多礼。”

    “免礼!”皇帝摆摆手,显然心情愉悦。

    来到近前,英亲王妃带着秦铮和谢芳华给皇帝和皇后行礼。

    吴权恭谨地引路。

    “走吧!”英亲王妃对吴权摆摆手。

    吴权抬眼看了英亲王妃一眼,点点头,“皇上从那以后就没发过脾气。”

    “这些女子侍候的还让皇上满意吗?”英亲王妃问。

    吴权声音更小声地压低,“三年前选秀,进了一批女子,当时因为柳妃娘娘和沈妃娘娘联手打压,那一批女子除了两个容貌不好的,都没能出头,遣去了静幽园,一个月前,皇后娘娘侍候的时候,皇上大发雷霆,嫌她侍候不好,皇后娘娘……后来便从静幽园里挑了些女子,轮流侍候皇上……”

    英亲王妃明白了,又问,“这些女子都是哪里来的?”

    吴权立即垂下头,小声说,“娘娘偶尔侍候。”

    英亲王妃目光有些悠远,看了片刻,对吴权问,“吴公公,近来皇上养病,不是皇后娘娘侍候的吗?”

    吴权走了两步,发现英亲王妃没跟上,回头询问,“王妃?”

    英亲王妃脚步停住,看着那处。

    谢芳华从秦铮的语气表情里,听出了感慨,他是自小在皇帝面前长大的,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是有感情的吧。毕竟还是亲叔侄。虽然皇室宗室无亲情,但是秦铮和别人不同。

    秦铮看着那道明黄的身影细微地一叹,听不出情绪,“皇叔真的病了老了,时限不多了。”

    谢芳华一怔。

    秦铮低声说,“自古帝王,老而昏聩,爱慕美色,荒诞颓废,果然如是。”

    她偏头看了秦铮一眼。

    谢芳华仔细看去,发现除了皇后外,没有柳妃、沈妃等年纪大的妃嫔,而是一群极其年轻的女子,大多是豆蔻年华,最大的女子看去也不比她大多少。

    走得近了,听到一片欢声笑语。

    谢芳华扫了一眼,没见到秦钰,她松了一口气。

    来到御花园,远远地,便看水榭轩台处,一派衣锦繁华,当中一道明黄的身影和大红的身影分外地瞩目,正是皇帝和皇后,四周围绕着宫中妃嫔。

    秦铮和谢芳华落后英亲王妃一步,跟在后面,由吴权带路着,一边说这话,一边进了宫。

    英亲王妃颔首。

    “正是呢!”吴权笑呵呵地道,“不过老奴劝不住皇上,王妃一会儿见到皇上,可要劝两句,别让皇上太操劳了。”

    英亲王妃又笑着说,“太子监国,给皇上减轻了负担,皇上能好好地养身子,别刚好一点儿,就不仔细地养着了。”

    “皇上身子骨近些日子来不错。”吴权道。

    英亲王妃笑着点头,往宫门里走,同时问,“皇上身体大好了吗?”

    “老奴刚刚来。”吴权笑着说,“今日天气好,皇上和皇后娘娘一早就去了御花园。如今正等着您带着小王爷和小王妃来呢。”

    英亲王妃笑着摆摆手,“公公这是等了多久了?”

    谢芳华扶着英亲王妃下马车,见秦铮已经下了马,吴公公等在门口,见三人来到,立即颤着身子走上前,笑呵呵地请安,“老奴给王妃请安,给小王爷请安,给小王妃请安。”

    不多时,来到宫门,马车停下。

    英亲王妃拍拍她的手,不再说话。

    谢芳华想了想,低声说,“我们今天见到皇上后,我就能看出他的病情到底如何。”

    英亲王妃点点头,“皇上病情时有反复,让人拿不准,太子又是那般,实在是让人……”她顿了顿,“自从太子监国后,现在对于皇宫的情况,我也是两眼一抹黑了。”

    谢芳华忽然明白了英亲王妃的意思,她反握住她的手,“娘,别担心,我除了懂得医术,也是有自保能力的。”

    “对,我晓得你懂医术,这心能放下一半。”英亲王妃叹了口气,“如今的皇宫已经不是太后还健在时候的皇宫了。入了宫,就等于入了龙潭虎**一般。”

    谢芳华红着脸点头,“我懂医术,娘放心吧。”

    英亲王妃笑着拍拍她的手,“你别紧张,我没有急的意思,孩子随缘,这我知道。”顿了顿,她道,“你们圆房了,随时都可能怀上,我是觉得,以后啊,这入口的食物茶水,以及随身的一应所用,都要多注意,精细着点儿。”

    谢芳华脸更红了,“娘,怀孕哪能那么容易?”

    英亲王妃闻言点头,细细算了一下,说道,“如今已经初十了,还有十日。”

    谢芳华想了想,“上个月二十日。”

    “我就问问。”英亲王妃笑着道。

    谢芳华脸一红,看着英亲王妃。

    马车内,英亲王妃握住谢芳华的手,对她小声问,“华丫头,你上个月的葵水是什么时候来的?”

    秦铮骑马,英亲王妃和谢芳华坐马车。( )

第二十四章有我就就好

    京门开文一周年了啊,唔,好辛苦,好幸福,谢谢大家一直陪着我,京门长歌,风月长情,群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

    ------题外话------

    秦铮胸口呼吸急促了一下,忽然拦腰将她抱起,嗓音微哑,“我也没睡好,我们这就听娘的话,回去好好歇着。”

    谢芳华脸一红,点点头,小声说,“你不在我身边,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睡不踏实。”

    秦铮眸光微动,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压低声音问,“昨天没睡好?”

    谢芳华仰着脸看着他,柔声说,“不过,别人看不到也没关系,我看到就好了。”话落,她有郑重地补充,“有我就好。”

    秦铮猛地停住脚步,看着她。

    谢芳华叹了口气,握住秦铮的手,身子靠着他,“这些年,你若是想置秦浩于死地,他早成一把灰了。可是有些人就看不到你的心软,非要磨硬了算,着实可恨。”

    “这些年他将范阳卢氏踩得很,卢雪莹遣送回去,与他讨好秦钰,更是莫大关系。范阳卢氏焉能不恨上他?关系已经是冰点了。”秦铮道,“亲生女儿和女婿,在他如今看来,比别人都亲近,是他的依靠了。更何况,秦浩和我一直不对卯,正是他喜欢的。他就要扶持这样英亲王府大公子。他的身份对他来说,大有利用价值。”

    谢芳华恍然,没想到范阳卢氏和左相内里有这个乾坤,“所以说,左相儿子不成器,他是扶持秦浩,当做半个儿子培养了?但是再怎么说,秦浩也是英亲王妃的大公子啊,姓秦不姓庐。女婿怎么比得同宗子侄是一个姓氏?”

    “这些年,左相其实一直打压范阳卢氏,范阳卢氏好不容易培养一个卢雪妍进京,偏偏又无功而返遣送回去了。范阳卢氏族人仰左相府鼻息,尤其是范阳卢氏族主,这些年都要听左相的,久了都不愿。”秦铮淡淡道,“有的人依靠族亲,将族亲当做后盾,有的人也依靠族亲,只不过把族亲当做脚底下的马镫。左相属于后者。他一直以来让整个范阳卢氏扶持他自己一个左相府。”

    “范阳卢氏为何对左相不满?”谢芳华久离京城,对这些事儿还真不知道。

    “枉费左相给他取名为智,可惜给养成了废物。”秦铮冷笑,“秦浩虽然在内院里不是个东西,可是在外面人模人样,颇有些文武才华。左相提拔他,也是想他退下来后,自己的一番事业有人顶上,再者,这么多年,范阳卢氏对左相焉能没有点儿不满?为了未来的左相府门庭,他也不会奈何秦浩。”

    谢芳华摇摇头,左相府就跟没这个公子似的。

    “左相的儿子不争气,在南秦京城小一辈里,分毫不出彩,是个软脚虾。”秦铮慢慢道,“忠勇侯府你哥哥自然不必说,右相府李沐清也是出名,永康侯府的燕亭长处也极多,就连程铭、宋方、王芜、郑译等,都是有些本事的。可是你回京这么长时间了,可听说过左相府的卢智?”

    谢芳华沉默。

    “幸福?”秦铮挑眉,不屑地道,“左相老奸巨猾,当左相久了,陪皇叔年份太长了。眼中不是筹谋就是权柄,女儿的幸福值几个钱?”

    谢芳华心里寒了寒,“左相只想着拿捏秦浩了?那她女儿的幸福呢?”

    “左相不是器重秦浩吗?”秦铮不以为然,“能怎么办?难道让秦浩休妻?不可能!左相府不可能弄这个没脸。难道和离?那么卢雪莹这一生以后还如何再找好的?即便卢雪莹同意,左相也不会让范阳卢氏有和离的女儿。秦浩若是知错能改,左相抓住了他把柄,捏住了他性子,那么,以后在左相面前,他直不起腰来,这个女婿还不是任左相利用?”

    “那对秦浩呢?会怎么办?”谢芳华又问。

    秦铮嗤笑,“能怎么处置?只能先将卢雪莹接回左相府养着了。”

    走出正院远了,无人处,谢芳华对秦铮悄声问,“你觉得左相和夫人会怎么处置这件事儿?”

    秦铮和谢芳华自然都不想多待,点点头,一起出了正院。

    “你们俩孩子回去吧!一个个看起来昨天都没睡好,回去好好歇歇。”英亲王妃对秦铮和谢芳华摆手。

    左相夫人点点头。

    英亲王妃叹了口气,问左相夫人问,“夫人可问完了?”

    左相夫人不甘心地住了口。

    “行了,你别说了!”左相喝住左相夫人。

    “出了点儿意外?这是小事儿吗?是我闺女的命!”左相夫人大怒。

    “岳母恕罪,小婿以后不敢了,小婿这些日子以来,真的是疼莹儿的,只是昨天出了点儿意外……”秦浩脸色灰败。

    “那就好。”左相夫人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哭道,“可怜了我的闺女,以前外面传言,我还不信,如今总算是信了。”话落,她看向秦浩,气恨地骂,“娶进门的是你媳妇儿,你是怎么跟我和老爷保证好好待她的?这才过门多少日子?就对待成了这副样子?你说!”

    谢芳华知道当娘的,最关心的是女儿的身子骨,她道,“嫂子的身体若是好好养,三个月就能养好,这三个月里,不能行房,不能愁思,不能劳累,不能着凉,不要吃生冷食物,也不要大补,膳食合宜就行。我昨天开了药方了,按照药方用十天药就好。只要好好养着,不会影响再孕。”

    左相夫人伸手抹抹眼泪,“莹儿的身体需要多久能养好?以后可会影响再怀孕?”

    谢芳华闻言笑了笑,“夫人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

    左相夫人站起身,对谢芳华一礼,眼圈通红,显然哭过,“还要多谢小王妃昨天出手救了莹儿一命。”

    谢芳华颔首,看向左相夫人,“夫人有什么话,尽管问吧!”

    英亲王妃似乎没发现她脸红,笑着道,“叫你们俩来,是因为左相夫人有些话要问你。等她问了,你就尽管回房去休息。”

    “昨天和哥哥聊天太晚了,是没睡好。”谢芳华忍不住脸红了一下,没睡好不是因为和哥哥聊天晚了,主要是秦铮不在身边,她不太习惯。

    “漠北路远,什么都准备周全了才好,免得到时候作难。”英亲王妃说着,打量她,“昨天没睡好?气色有点儿差。”

    “带够了。”谢芳华笑着道,“都是云澜哥哥准备的,十分周全,东西太多,哥哥带着不方便,走镖局。”

    英亲王妃点点头,“可带够了人和一应所用?”

    “我们将哥哥送到送君亭,回来时哥哥还没走,如今这个时辰,应该启程了。”谢芳华道。

    英亲王妃拉住她的手,笑着问,“将你哥哥送走了?”

    谢芳华撤出被秦铮拽着的手,走到英亲王妃身边。

    英亲王妃笑着对谢芳华招手,“华丫头过来。”

    二人进了屋,对英亲王和英亲王妃见礼,又对左相和夫人见礼。

    迈进门槛,果然见到左相和左相夫人在坐。除了这二人,还有英亲王、英亲王妃、刘侧妃,以及秦浩。

    秦铮扫了一眼院外站着的人,没什么表情,拉着谢芳华进了画堂。

    谢芳华看到正院外面站着有不属于英亲王府服侍的婢女婆子,想着左相和夫人应该是为了秦浩之事。

    来到正院,里面隐隐传出左相的说话声。

    秦铮点点头,拉着谢芳华向正院走去。

    “左相和夫人来了。”喜顺小声道。

    秦铮本来想直接回落梅居,闻言蹙眉,“娘有事儿?”

    喜顺从正院方向匆匆赶来,拦住二人,“小王爷、小王妃,您二人回来了?王妃说您二人若是回来,立即过去正院一趟。”

    回到英亲王府,秦铮带着她下马,甩了马缰,二人一起走回内院。

    一路上,秦铮没说话,谢芳华靠在他怀里,也没说话。

    此时,秦铮搂着谢芳华早已经入了城,径直回英亲王府。

    一行人折返回城。

    秦倾、王芜、郑译三人齐齐点头。

    谢墨含和初迟带着随从远去,秦钰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目送着他走远,直到走没了影,他才回转身,对秦倾等人道,“走,回去吧。”

    秦钰看了初迟一眼,初迟对他点点头,也招来一匹马,翻身上马。

    谢墨含也拱拱手,挥手招来牵马的人,翻身上马。

    秦钰对他拱拱手,“一路保重。”

    “那就多谢太子了。”谢墨含对秦钰道谢。

    “甘愿!”初迟道。

    谢墨含知道再推脱不过,看了初迟一眼,对他问,“初迟公子跟我去漠北,会很辛苦,不知是否甘愿?”

    “你就别推脱了,我还想着你平安去漠北,待有合适的人,我会尽快替换你回来。”秦钰道,“毕竟,你是太子辅臣,将来我还想重用。不希望你出事。”

    谢墨含惊疑不定,“这……”

    “我的所爱可不是他。”秦钰笑了一声,不容拒绝地道,“让你收下你就收下吧!你的身体好不容易有好转。我可不希望去了漠北,因天气原因,出了什么事儿。有他在身边,我就少担些心了。”

    谢墨含惊讶,“初迟医术高超,太子身边怎么能不需要这样的有才之人?送给我实在是可惜。我可不敢夺太子所爱。”

    “这是初迟,子归兄你也认识。他是魅族人,说起来,与令妹和云澜都有渊源。他在我身边,我寻常用不到他,实属浪费。如今就送给你吧。”秦钰道。

    初迟从暗中现身,站在了秦钰身后。

    秦钰对身后招手,“初迟,你过来。”

    谢墨含一怔。

    秦钰走过来,对他笑笑,“安平将军吕奕暴病身死,也就是说,漠北不安宁。虽然子归你身边有护卫,但是我还是不大放心。我再送你一人随身相护吧。”

    “太子朝政繁忙,早些回去吧。”谢墨含看向秦钰,语气平和。

    一行人离开后,这里只剩下了秦钰和秦倾、王芜、郑译等四人。

    李沐清不再多说,和程铭、宋方一起折返回城。

    谢墨含好笑,点点头。

    李沐清拍拍谢墨含的肩,感慨,“其实我是极想去漠北的,你什么时候若是不想在漠北待了,上书皇上,派我去替你。”

    谢墨含伸手接过,对李沐清含笑,“多谢。”

    李沐清微笑着走过来,“本来我拎了一壶酒,想和子归兄喝两杯,没想到今日来送行的人这么多,一壶酒到不够分了。”话落,他将酒壶给谢墨含,“你自己喝吧。”

    “李沐清,你要不要一起走?”程铭对一直没说话的李沐清喊了一声。

    谢墨含点点头。

    宋方点点头,对谢墨含抱拳,“兄弟,关山遥远,一路保重。”

    程铭吓了一跳,“我就是个泥巴,没大出息,可不敢劳动皇上给我指婚,太子还是顾着自己的事儿吧。”话落,伸手一拉宋方,“走了,咱们也回城吧。”

    秦钰目送秦铮和谢芳华离开,薄唇微抿,闻言,面无表情地回头,看着程铭,“你年纪似乎也不小了,父皇除了养病,朝事目前不太过问,十分清闲。若是指一两桩婚事儿,还是累不到的。今日我回宫说一声,让父皇给你指一桩婚事儿,如何?你看上哪家的小姐了,可以先与我说。”

    “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八皇子还没大婚,自然不能理解这种相思之苦。”程铭看了秦倾一眼,目光落在秦钰身上,“据说右相府的李小姐如今还在皇后宫里住着,太子的好事儿怕是要近了。太子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秦倾嘟囔,“铮哥哥这也太着急了吧?不就是昨天一晚上没见着嫂子吗,让我们跟她说一句话也吝啬,忒小气。”

    两人一骑很快就跑得没了踪影。

    谢芳华除了谢墨含和秦铮,几乎是没与任何人说一句话。

    秦铮抬手一招,一匹漂亮的红棕马跑到了他身边,他揽着谢芳华翻身上马,二话不说,双腿一夹马腹,折返回城。

    谢墨含点点头,对二人摆摆手。

    “哥哥,你路上小心。”谢芳华有些不舍。

    秦铮点点头,对谢墨含说,“大舅兄,我们回府了,既然太子亲自来送你,昭示天恩,你就多陪太子聊几句。”

    谢芳华想了想,“跟你骑马。”

    “我骑马来的。”秦铮说,“你是坐车还是跟我骑马?”

    谢芳华将手放进他手里,被他轻轻一拽,下了车,站在他身旁。

    “走吧,跟我回府。”秦铮对她伸出手。

    谢芳华靠着车壁坐着,见他挑开帘幕,也看着他。

    “既然这样,我和内人明天就进宫给皇叔和皇婶行谢茶礼。”秦铮说话间,已经来到了车前,挑开帘幕,看着里面的谢芳华。

    “父皇最近身子骨硬朗了许多,他一直疼你,定然不怕被你打扰。”秦钰慢慢地道,“就看堂兄有没有这份心去敬爱父皇了。”

    秦铮回头瞅了他一眼,“皇叔养病,不好打扰。”

    “堂兄大婚后,还未曾进宫对父皇和母后行谢茶礼吧?毕竟你的婚事儿可是圣旨赐婚。按理说,应该要进宫谢恩的。”秦钰忽然道。

    秦铮眉目动了一下,脸色奇异,沉默了一下,微哼,“好心来送你,既然你不领情,就算了。”话落,他不再理谢墨含,向马车走去。

    谢墨含无语地看着秦铮,忽然凑近他道,“妹妹昨夜似乎没睡好,可我看你到精神。”

    “太子的嘴什么时候会这般夸人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秦铮懒洋洋地开口,“大舅兄去了漠北,看到了风雪中的北国没人,可别乐不思蜀。”

    谢墨含笑着摇摇头,“太子夸奖了。”

    秦钰微笑,“南秦虽然多的是人才辈出,但是论底蕴风骨当属谢氏子归。”

    程铭啧啧了一声,回头对秦钰大声道,“太子,你可听见了?子归兄不愧是你举荐的人。”

    谢墨含失笑,“说不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要漠北边境需要我,我一日不敢懈怠。”

    “子归兄身体不好,带药材是必须的。”宋方走过来,“漠北虽然环境恶劣,但是民风淳朴,当年武卫将军待在漠北一去都不想回来了,你不会也一去就是十几年吧?”

    谢墨含无奈地笑道,“这些东西都是云澜准备的,舅舅说的漠北稀缺之物,大半是药材。无论是我,还是军营,都有需要。我只能带着走了。不过这些东西走镖局,耽搁不了我的行程。”

    “子归兄,我们可等了你好一会儿了,你带这么多东西去漠北,何时才能到啊?”程铭先一步走过来,拍谢墨含的肩膀。

    谢墨含看了一眼谢芳华,慢慢地下了车,随着他下车,帘幕落下,遮住了谢芳华的身影。

    看到秦钰,谢芳华就不准备下车了。( )

第二十五章围墙记记事

    谢谢亲爱的们通过各种方式送来的祝福,千言万语,一切尽是温暖和感动。爱你们~深深爱!

    ------题外话------

    谢芳华眼眶忽然湿润,伸手去摸那行字,手指碰到匕首划痕极深,写的是,“谢芳华,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秦铮抬眼去看,目光落在那行字上,抿起唇角,没说话。

    当看完一副,又往前走一步时,忽然看到了一行字,她笑容顿时僵在了嘴角,盯着那行字,许久不动。

    就这样,她围着院墙走了大半,一直看得兴味盈然。

    谢芳华又点点头,看了片刻,又往前走了一步,前面还有,她又问,秦铮又答。

    “皇祖母寿辰,在德安宫。”秦铮道。

    谢芳华点点头,觉得有趣儿,又往前走了一步,前面还有图画,她问,“这呢?什么时候?”

    “落梅居刚建成时,皇祖母来落梅居。”秦铮说。

    “这是你什么时候画的?像是小时候?”谢芳华觉得有意思,依照着刻画的言语意思,小人是他,大人是英亲王妃,老人应该是德慈太后。

    秦铮“嗯”了一声。

    她看了片刻,好笑,“这是你画的。”

    谢芳华蹲下神,凑近了,这才看清墙上的划痕,似乎是拿匕首划的,堆砌的方石上,有小人像,有大人像,有老人像,还有字。

    秦铮慢慢地松开她的手。

    谢芳华看着那些划痕,在墙根下的部分,要想看清,必须得蹲下身子去看,她隐隐觉得划痕熟悉,点点头,“嗯,我想看看。”

    秦铮看着她,“你想看?”

    走着走着,谢芳华忽然主意到墙上似乎刻画着东西,她拽住秦铮,“这墙上画着东西了。”

    秦铮拉着谢芳华,二人沿着房檐过去,走到最西边的院墙,开始沿着院墙下散步。

    谢芳华默了一下,笑着点头,“好,听你的。”

    “围着院墙绕三圈吧!”秦铮说。

    谢芳华小声问,“去哪里散步?”

    傍晚,微风轻拂,丝丝清爽,落梅居梅花淡淡清香。

    秦铮轻笑,“好,去散步。”话落,伸手拉起了她,出了房门。

    “我们出去散步。”谢芳华立即拦住他的话,吃了这么多东西,怎么能继续**睡觉。

    秦铮放下筷子,拿过茶盏给她漱口,然后自己也漱了口,歪着头看她,眸光颇深,“如今吃完了,我们……”

    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吃了半个时辰,谢芳华吃不动了,才摇头,“不吃了。”

    谢芳华红着脸看了他一眼,张嘴吃了,然后在秦铮的示意下,也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秦铮握住她的手,拿起筷子夹了菜递到她嘴边。

    谢芳华伸手掐秦铮。

    秦铮“唔”了一声,“是该多吃些,否则没力气。”

    谢芳华顿时哭笑不得,扭头看秦铮。

    “王妃说您和小王爷要好好养身子。”侍画说完,笑着走了下去,意思不言而喻。

    谢芳华愣了一下,“可是我们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回小姐,我们都吃过了。这是王妃吩咐兰姨特意让大厨房给您和小王爷做的。”侍画抿着嘴笑。

    谢芳华看到这些菜,偏头问侍画,“你们……”

    满桌子的荤素搭配,其中还有两大碗鸡汤。

    不多时,二人端着饭菜进了屋。

    侍画、侍墨早就等着二人醒来了,闻言立即应声,向小厨房跑去。

    片刻后,谢芳华浑身虚软,秦铮慢慢地放开她,将虚软的她拖下地,拖到了桌前坐好。对外面吩咐了一句。

    谢芳华只能红着脸任他吻,想着他们两个人到底谁吃甜点啊。

    “就算吃饭前,也该先吃点甜点吧?”秦铮果断地拿开她的手,低头将她吻住。

    “先吃饭,我饿了。”谢芳华立即用手挡住。

    秦铮忽然一把将她拽进怀里,低头吻她,“是谁耍赖?天已经黑了,你说,我们是先吃饭,还是……”

    谢芳华伸手推了他一把,“明明就好了,还耍赖。”

    “没好。”秦铮摇头。

    谢芳华笑着俯下头,轻轻吻了他唇一下,然后又快速移开,伸手将他拽起,轻轻给他捶肩、捶腿、捶胳膊,他身子僵硬的地方,都给他捶了一通,才柔声问,“好了吗?”

    秦铮轻轻哼了一声。

    谢芳华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他还保持着她睡着时的姿势,她枕着的那只胳膊平直地伸着,她忽然了然,笑着伸手给他揉按胳膊,“是不是被我压麻了?”

    秦铮不说话。

    谢芳华眨眨眼睛,“怎么了?”

    秦铮眸光忽然幽幽。

    谢芳华“嗯”了一声,从他怀里退出来,坐起身,见他还躺着不动,奇怪,“你不吃?”

    “睡够了就起来吃饭吧!”秦铮看着她。

    谢芳华点点头。

    “睡够了?”秦铮不答反问。

    谢芳华心下温暖,露出笑意,“你什么时候醒的?”

    天色将黒时,谢芳华才睡醒,这一觉,睡得浑身舒爽,她睁开眼睛,便看到秦铮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但是一动不动,依旧抱着她,静静地看着她。

    落梅居内十分安静,侍画等人无声无息,不弄出一点儿动静。

    谢芳华躺在秦铮怀里,睡得纯熟,自然没被惊动。秦铮醒来,听了一会儿,没别的事儿,不理会,又继续睡去。

    二人说话声音都压到最低,又是在落梅居大门口,所以,几乎没弄出动静。

    春兰又出了落梅居。

    侍画点点头。

    春兰立即摇头,笑着道,“既然都歇着,就不用喊了,我去回了王爷和王妃,等小王爷和小王妃醒了,自己吃吧。”

    侍画回头看了一眼,正屋没动静,“如今都还歇着呢,小王妃昨天几乎一夜没睡,今天还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这……”她看着春兰,“要不奴婢去喊醒他们?”

    春兰一愣,没想到王妃让二人回来歇着,二人还真回来歇着,她也压低声音,小声说,“左相和夫人将大少奶奶接回府去了,王爷罚了大公子去跪祠堂,刘侧妃闭门思过三个月。王爷和王妃请小王爷和小王妃去正院用膳。”

    响午时分,春兰来了落梅居,侍画立即迎上前,小声说,“兰姨,您有事儿吗?小王爷和小王妃昨日都没睡好,如今歇着呢。”

    不多时,秦铮也陪谢芳华一起睡着了。

    最安宁的幸福,莫不是爱的人在自己的怀中安然地熟睡。

    他看了她片刻,也闭上了眼睛。

    秦铮偏头,看着怀里的人儿,这么快就睡着了,说明她昨天真的没睡好,他昨天也没睡好,后来还是半夜找了一壶烈酒,喝了才睡着了。

    她是真的困了,身边的人气息熟悉温暖,让她觉得安心,很快就睡着了。

    谢芳华闭上眼睛,安心地窝在他怀里睡去。

    秦铮脸色动了动,似乎无奈地叹息,搂着她说,“好吧,我抱着你,就在你身边,你睡吧。”

    谢芳华拿掉他的手,抬眼看他,“昨天就是因为你没在我身边,我没睡好,你若是不陪着我,我大约也睡不着。”

    秦铮呼吸一窒,有些难受地说,“你自己睡吧。”

    谢芳华点点头,身子往他怀里靠了靠,小声说,“你抱着我睡。”

    秦铮伸手盖住她眼睛,“你昨天不是没睡好吗?现在赶紧睡。”

    谢芳华松了一口气。

    秦铮看着她,见她脸红得不像话,脖颈下的皮肤也露出比往日更深的粉色,这样的谢芳华,实在让他想做些什么,可是看她那一副若是做了什么,便没脸见人了的样子,不由失笑,从她身上滑下,“算了,忍到天黑吧。”

    谢芳华心里做着挣扎,“那也不太好吧。”

    “没人敢来打扰。”秦铮摸着她的脸。

    谢芳华偏开头,小声说,“现在是白天……”

    过了片刻,秦铮哑着嗓子低声问,“你累不累?”

    谢芳华红着脸,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进了房间,秦铮将谢芳华放在床上,他身子随着压下来,吻她。

    回到落梅居,玉灼、林七、品竹等见了,也都当没看见地避开,不打扰二人。

    一路上,有府中的下人看到二人,都露出惊异的目光,可是不过一会儿,都觉得小王爷和小王妃这样的情形理所当然,远远地避开。

    秦铮抱着她,脚步缓缓的,稳稳的向落梅居走去。

    谢芳华身子彻底烧起来,不再说话。

    秦铮脚步一顿,沉默片刻,“这才多远的路,回到落梅居后,我还能更累。”

    谢芳华又揪住他衣襟,小声说,“我是怕你累到。”

    秦铮感觉到了她的安静,低头看她。

    谢芳华感觉心口渐渐发烫,身子动了动,被他抱得紧,她下不来,刚要着恼,忽然觉得这样的秦铮似乎回到了以前张扬轻狂的影子,她的心忽然沉淀了下来,安静地任他抱在怀里。

    “我还怕传出去?”秦铮不依她,抬起头,抱着她往里落梅居走,脚步刻意放慢。

    谢芳华感觉额头发烫,伸手揪住她衣袍,小声说,“你先放我下来,这是白天,这样在府内,若是传出去……”

    秦铮低头看她,只看到她贴着他心口的头,看不到她的脸,就如大婚那一日,她这样依赖地埋在他胸前,他慢慢地低头,去吻她额头。

    谢芳华被秦铮抱着,脸红如火烧,她将脸埋进他怀里。( )

第二十八章换你来坐

    秦钰又坐了片刻,挥手招来一人,“去传话,请大伯父来一趟灵雀台。”

    “是。”那侍卫退了下去。

    “给他来宫门,让他们出去。”秦钰淡淡吩咐。

    过了片刻,有侍卫来禀告,“太子,小王爷要闯宫门。”

    秦铮仿佛没听见,转眼就出了灵雀台,秦钰并没有拦着。

    秦钰慢慢道,“是不是春秋大梦,总会知道的。我如今不知道责任是什么,既然你知道,不如你就坐来教教我。”话落,他嘲讽地笑,“那把椅子,是否没世人想象的那么好。”

    秦铮忽然抬脚,一脚踢翻了桌子,“收起你的春秋大梦。”话落,再也懒得跟秦钰多说,气怒地拽着谢芳华离开。

    秦钰笑着点头,“是,我想改一改我的命。堂兄你心怀天下,英亲王府忠心不二,一心为南秦江山,不若就坐这把椅子来。我也想看看,你能将这南秦治理成什么样。”

    “所以呢?你就以皇叔为鉴?想改一改你的命?”秦铮看着他。

    “我若是不认命呢?”秦钰抬眼看着他,“这些日子,我监国处理朝政,看着父皇日夜挣扎,病魔把他折磨的不成样子,可是他还心心念念着江山,有美人环绕侍候,他却享受不来。我就想,他坐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是天下最尊贵的人,人人道他九五至尊,享受不尽的荣华,后宫粉黛三千,可是,他到头来,得到了什么?无非是,这一生,空虚孤寡苦闷至极。”

    秦铮拉着谢芳华站起身,冷冽清寒带着浓浓杀气地看着他,“秦钰,你做梦。什么人有什么命,你生来就是这个命,南秦江山就是你的责任,你就认命吧。”

    秦钰微微一侧身,茶盏擦着他脸颊而过,“啪”地一声,落在地上,碎了。

    秦铮忽然伸手拿起茶盏,对着秦钰打了过去。

    “在你的心里,我做什么,一定必须是要为了这南秦江山,才能对得起我的身份。”秦钰嘲讽一笑,忽然道,“堂兄,若不然你我换换身份如何?这把椅子你来做,你身边的人归我。”

    秦铮抿唇。

    “为何不敢说。”秦钰笑了笑,“你命好,运气好,所以,从来不去以己度人。只觉得,这天下间,只要你想要,就一定能抓在手里。”顿了顿,他道,“当然,你也确实抓在手里了。只是从来不去想,自己为什么这么命好、运气好。”

    秦铮冷寒,“秦钰,我看你是疯了,这样的话你也敢说?”

    秦钰又道,“所以,有时候我就不明白,你都是哪里来的好运。皇祖母疼你也就罢了。你还有个比我娘好的娘。我有时候就在想,若是当年,父皇娶的人是大伯母,也许我就是你,也能肆意而为。”

    秦铮冷眼看着他。

    秦钰叹了口气,“从小到大,你比我天真多了。”

    秦铮抿唇,“这么多年,我父王如何,有目共睹。丝毫没做有违君恩之事。所行所止,哪一件不是听从皇命?你何必拿出这话来说。”

    “堂兄这是在说皇室和英亲王府不一样吗?”秦钰拦住他的话,笑了一声,“你错了,在天下人的眼里,父皇这把椅子是英亲王府让出来的,坐这把椅子的是父皇,可是百姓们的心里,却是皇上和英亲王共天下。更何况,还有个凌驾于皇室和宗室的谢氏。这么多年,南秦的江山只是父皇一人的吗?”

    秦铮冷笑,“我们虽然从小学的东西是一样,可是身份不同,责任自然不同。你会的东西,做出来,会动摇根本。我会的东西,做出来,至少不会……”

    秦钰扬眉,“我从小和你学的东西是一样的,我会的,你也会。我心思不纯,有龌龊算计,你也有,我心里有**,你也有。只不过,你得到了想要的,所以能理直气壮地来说我,我如今没得到,却不代表不能得到了。你不必冠冕堂皇地教训我,你又年长我几个月?”

    秦铮眸光霎时碎成冰,“皇叔一生都想要除去谢氏,使得南秦江山稳固,没想到他最中意的继承人却没有江山,心里只存着龌龊算计。秦钰,你自己掂量掂量,你心里若是**,如何坐得稳这江山?”

    谢芳华垂下脸。

    秦钰不置可否,看了谢芳华一眼,肯定地道,“她不会是我的皇后。”

    秦铮眯起眼睛,“秦钰,李如碧如今还在皇后的宫里住着吧?右相府的女儿已经到这般地步了,你若是扔了她,天下还何人会娶?右相府清贵门楣蒙了羞。右相老儿以后还如何能抬得起头?你既要那把椅子,何必得罪天下士子?你要知道,右相占了天下士子的风评之首。”

    秦钰笑了一声,“入不了族谱的人,不算是皇室和宗室承认的儿媳,不是秦氏的人。堂兄让我喊堂嫂,是不是等入了族谱再说。”

    “她如今是你堂嫂。”秦铮冷冷地说。

    “不过可惜,没见到芳华小姐。”秦钰道。

    “然后我娘就领着我去忠勇侯府道歉。”秦铮接过话,“那年你也缠着跟了去。”

    “本来我还想再多听一些堂兄的儿时趣事儿,既然你让我出来,那就由我接着说吧。”秦钰笑着从灵雀台外走进来,扫了谢芳华一眼,缓缓道,“当年我在母后宫里,有人禀告了这一出灵雀台弹弓弹珠的趣事儿。我就当笑话说给了大伯母听。”

    谢芳华转头看去。

    “秦钰,听够了吧?听够了就出来!”秦铮忽然看向灵雀台外。

    谢芳华想着她之所以改变,也是被他改变的,她的任何情绪,都因他而起。

    秦铮满足地轻轻叹息一声,“还是现在的你好,有血有肉,能说会笑,曾经我真怕你……”他顿住,不再说。

    “我手又不是面团。”谢芳华撤回手,嗔了她一眼。

    秦铮拿过她的手,使劲地揉了揉,“我是没见过这么讨厌的性子,就像你往湖里扔一颗石子,竟然都激不起波澜。”

    谢芳华想着当年她重生后,对皇宫厌恶透顶,多待一刻都觉得待不得,那时候,她是不想再多待罢了。笑看着秦铮问,“你是不是从来没见过我这么好欺负的?”

    “一般的女孩子,一定会吓坏了,你却看了一眼地上滚落的珠子和碎了的朱钗,便向灵雀台看来。我等着你质问我,可是你瞥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秦铮有些郁闷地道。

    谢芳华回忆,想了一会儿,似乎是有这么回事儿。

    “我刚来不久,就看到你从德安宫出来了,还是一板一眼的样子。直到来到灵雀台外,还是那副样子,连个表情都没变过。我手中正巧拿着打鸟的弹弓,便放了一枚小珠子,对着你打了过去,小珠子打碎了你的朱钗,你的头发当时就散了。”秦铮笑看着她。

    谢芳华看着他。

    秦铮眨眨眼睛,“是啊,本来我觉得你无趣,引不起我的注意,于是,我就看了你两眼,没趣地出去玩了。”顿了顿,又道,“那一日,皇宫到处都是人,只有一个地方清静,就是这个灵雀台。在这里,可以看到整个皇宫的风景。我就来了灵雀台。”

    谢芳华又好笑,“我这样的木头,合该引不起你的注意才是。”

    秦铮点点头,“何止像?像极了。我自小在皇宫里长大,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进了皇宫里,再活泼的女子,都变成一板一眼,规规矩矩的木头。可是你这个木头看上去又和别人不同,别人至少说话,有些笑模样,可是你丝毫没有,比所有的女人更木头一些。”

    谢芳华顿时喷笑,“我看起来真的很像一根木头?”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皇祖母的德安宫,皇祖母让人给你端茶,你不喝,让人给你拿点心,你不吃。那时候,一板一眼地坐在那里。皇祖母就笑着说,不愧是忠勇侯府的小姐,果然不寻常。也只有谢氏嫡系一脉,才有这样的德容闺仪。”秦铮说着,笑了一声,“我鲜少见皇祖母夸过人,当时就去看你,发现就是个木头模样的小破孩,德容闺仪是什么东西?没看出来。”

    谢芳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是德安宫,德慈太后的寝宫。她忽然有些遗憾,若是她曾经在第一面见到秦铮时,就注意了他,该多好啊。可以知道他小时候的事情,也能知道他小时候是什么样,不会到如今一片空白,对于小时候的他只有微薄的了解,仅是一个名字。

    秦铮对她笑笑,目光看向皇宫一处。

    谢芳华顿时觉得有了些滋味,“好啊!”

    “小时候在这皇宫里的事儿。”秦铮看着她,“昨天那些又算什么?不过是十之一二。”

    “你小时候的事儿?”谢芳华想起昨天,对他说,“我不是都知道了吗?”

    “跟你说说我小时候的事儿吧。”秦铮忽然说。

    谢芳华没滋味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秦钰强留下他们,到底是要做什么?总不会这样晾着他们。谢茶礼到底是皇帝的毒辣计谋还是秦钰的?她不喜这皇宫,只要待在这里,的确不心静。

    秦铮失笑,伸手一推棋盘,“在这皇宫里,你心不静,再下十盘也是输。我身为你丈夫,赢了的确也不光彩。算了。”

    “你是我丈夫,赢了我有什么光彩,输赢又如何,不想。”谢芳华摇头。

    “你想赢回来吗?”秦铮对她问。

    一盘棋下完,谢芳华输了一子,对秦铮问,“还下吗?”

    果然如秦铮所料,一盘棋,大半个时辰过去,秦铮并没出现在灵雀台。

    二人你来我往下起来。

    不多时,有人拿来棋,放在桌案上,秦铮将棋盘铺好,将白子给谢芳华,自己用黑子。

    谢芳华不再说话。

    秦铮冷笑一声,“他一时半会儿来不了,我们总不能干等着。”

    谢芳华偏头看他,“拿棋做什么?”

    有人应声,立即去了。

    秦铮四下看了一眼,拉着谢芳华坐在桌前,对旁边挥手,“去拿一盒棋来。”

    灵雀台上,除了侍候的几名宫女太监,茶水、果点摆放在桌子上,并没有别人。

    秦铮拉住谢芳华走了进去,拾阶而上。

    二人来到灵雀台,灵雀台外站着几名宫女太监,见二人来了,连忙见礼。

    谢芳华点点头。

    “不用担心娘,她进宫一趟,是要去太妃宫里坐坐的。”秦铮拉着她,向前走去,“稍后,她得到我们不能出宫的消息后,会找来的。某人的目标又不是她。”

    谢芳华红着脸揉揉眉心,“娘还没出来。”

    不过秦铮没过分,只狠狠吻了两下,便放开了她,看着她的脸像红透了的朝霞,忽然心情很好,一扫郁气道,“无论是再有什么下作手段,尽管使出来,我到要看看,这南秦皇室是否以后一直都不能走正路了。非邪门歪道不走。”

    谢芳华伸手打了他两下,红着脸只能由了他。

    秦铮不理会,一把将她拽到怀里,霸道地低头吻她,“你是爷的媳妇儿,爷没偷没抢,想亲就亲。谁能奈我何?”说着,将唇重重地压在了她的唇上。

    谢芳华察觉出他的意图,立即后退了一步,红着脸道,“这里是皇宫。”如今他们站在这里,看着没人,可是四处指不定多少眼睛盯着呢。

    秦铮眸光涌动,身子微微前倾,似乎要吻她。

    谢芳华脸一红,刚刚脱口就说出了,她心跳了两下,压制住,仰起脸,“我就是爱你。”

    秦铮伸手摸摸她的脸,低声说,“我刚刚听你说爱我,不入族谱你也是我的妻子,又有什么干系。”

    谢芳华叹了口气,“如今弄成这样,他不会再准许我入族谱了吧。”

    这一招,可谓是手段狠辣,比对她直接下毒强多了。

    皇帝不惜用自己来引她入局。

    谁也不知道,刚刚转眼间,两杯茶水,一个谢茶礼,看着风平浪静,却是不见血的刀刃。

    谢芳华看着他,他本就聪明,自然知道这当中的厉害,谁能想到皇上是自己害自己?也要拉下她。她只能百口莫辩。若是那杯茶让皇上喝下,当即发作,那么,她谋杀之罪落下,即便秦铮和英亲王妃别说保她了,也要受牵连,这里毕竟是皇宫,有多少势力,也没皇室势力大的皇宫。

    秦铮脸色一黑,没说话。

    谢芳华点点头,“我即便多么不喜欢秦氏这个姓氏,但是我爱你,自然也要担着这个姓氏。可是那杯茶,不能让皇上喝。他若是当场出事儿,那么,我大约就落个谋害皇上的罪名了。我懂医毒之术,茶水无论是有没有问题,但是经了我的手,我都逃不开这个罪名。”

    秦铮眸光微黑,握住她的手紧了紧,“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打破茶盏,你既然愿意嫁给我,入宗室族谱,将名字写在我名字旁边,也是甘愿的。”

    谢芳华凑近他耳边,“那两杯茶水都没有问题,但是皇上的手指却有问题。当时他说那番话,是引你我不注意,手指沾了茶水,若是喝进去,我猜测,怕是当场便出事儿。于是,我打翻了他的茶盏。”

    秦铮点头,“我看到了。”她就在他身边,她一举一动,他都能看到。

    谢芳华抿了抿唇,小声说,“那杯茶水是我打破的。”

    秦铮偏头看她。

    走了几步,谢芳华伸手拽住秦铮。

    小太监见二人去了灵雀台,连忙从地上爬起,匆匆离开去报信了。

    秦铮拉着谢芳华转道向灵雀台走去。

    小太监一声不吭,不敢搭话。

    秦铮站了片刻,闲闲地挥手,“行了,爷就看看秦钰要拦住我们干什么。今天的皇宫是龙潭还是虎**。是不是我们有进没出了。”

    小太监大气也不敢出。

    秦铮脚步顿住,冷笑,“秦钰他这是要干什么?好好的太子不做,他是要找死吗?”

    “奴才这条狗命的是拦不住您,可是宫门已经关了,从现在起,到午膳后,没有太子殿下的命令,宫门不准打开,放进放出任何一个人,宫门口的所有人都一概论处。”

    “你以为你这一条狗命,就能拦得住爷吗?”秦铮抬脚踢开他,拉着谢芳华往前走。

    那小太监跪在地上不说话。

    秦铮眯起眼睛,“身为太子,用一条奴才的狗命来威胁人,他可真做的出来。”

    小太监脸一白,跪在地上,“太子殿下说了,若是奴才拦不住您二人,奴才这项上人头就不用留着了。求小王爷、小王妃开恩。”

    秦铮嗤了一声,“告诉他,今天爷没空。”

    默默地走了一段路后,来到一处岔路口,一名小太监匆匆走来,拦住二人见礼,“小王爷、小王妃,太子殿下派奴才来传话,请小王爷和小王妃前往灵雀台一叙。”

    秦铮和谢芳华出了御花园后,二人都没说话。( )

第三十章不比从前

    英亲王妃揉揉额头,叹了口气,“如今不比从前了,他会想明白的,不用理会他。頂點小說,”

    春兰跟着王妃进了内室,有些担忧地小声说,“王妃,王爷他看起来不太好……”

    英亲王坐了许久,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似乎一瞬间,老了好几岁。

    这么多年下来,他的确已经做得够多,她说错了,他不是一心里只有江山社稷,他心里也有家。以前蹉跎了那么多年的岁月,如今方才醒悟,怎么能忍心再毁掉?

    他早已经累了,只是忘不掉父皇的临终之言,一定要护住南秦江山,哪怕他委屈自己。

    他在朝堂上,每日上朝,体会的最深,对皇帝,不敢深,不敢浅,不敢冷,不敢热,不问到他,甚至从来不敢多言,小心翼翼。

    这么多年,人人都说忠勇侯府不易,头上悬着一把刀,可是有谁知英亲王府也不易。

    英亲王独自坐在画堂中。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英亲王妃起身回了内室。

    英亲王脸色一灰,默不作声。

    “怎么会这样?”英亲王妃气笑了,“王爷,自古皇子王孙无亲情,这么多年,你别告诉我你被皇宫和英亲王府好的跟一家人的假象蒙蔽了。几个月前,皇上和皇后联合给铮儿下**药,后来皇上又摆了龙门阵,今天若不是华丫头机敏,他自己饮毒的话,当场发作,是个什么后果,你纵横朝堂几十年,该知道吧?”

    英亲王深深地叹了口气,“怎么会这样……”

    英亲王妃看着英亲王的样子,冷冷地哼了一声,“我早就告诉你,让你退下来,你偏偏说还不是时候。你现在给我说说,什么时候是时候?现在秦钰还容得你退吗?他这不是要让位子,这是要我们整个王府满门的命。”

    英亲王脸色又变了几变,没再言声。

    “您既然不想我坐,那就乖乖地在府中装病。否则,别说那把椅子做不成,整个英亲王府的人都活不了,满门处斩,下了九泉。您就得意了。可以去找皇祖母喝茶了。”秦铮丢下一句话,出了画堂,向外走去。

    “胡闹!”英亲王立即变了脸。

    秦铮忽然冷笑,回头直直地看着英亲王,“父皇,难道您想要我坐那把椅子去?”

    “你……”英亲王见他要走,立即说,“可是朝堂……”

    秦铮伸手拉着谢芳华起身,面上的青色褪去,散漫地道,“皇叔也病的够久了,你们是兄弟,他病了,你也病了,又有什么新奇?装着吧。”

    “你难道就让我一直装病?”英亲王又沉默片刻,忍不住,看向秦铮。

    喜顺应了一声“是”,连忙去回话了。他当英亲王府大管家十数年,自然敏感地知道出了大事儿。

    英亲王摆摆手,烦躁地道,“去吧!”

    喜顺愣了一下,偷偷忘屋内看了一眼。

    秦铮淡淡出声,“告诉来人,就说父王发了急病,病了,太子殿下有要事儿的话,找别人吧。左右相都在宫中的,再不济,还有个永康侯。对了,还有裕谦王叔。”

    英亲王妃眼睛也不瞅英亲王,而是看向秦铮。

    英亲王屁股抬了抬,又落下,看向英亲王妃。

    过了片刻,喜顺在外面道,“王爷,太子殿下派人来传话,请您立马进宫。”

    画堂内,四个人,一番激烈之下,齐齐沉默下来,分外寂静。

    本来以为,嫁给秦铮,以后她就可以安心地陪在他身边,只要忠勇侯府平安无恙,她什么也不做,一心一意心里只装着他,只好好地爱他,幸福而美满。可是这似乎是奢求,秦钰这是摆明了不想让他们好过了。

    她垂下头,心里忽然有些难受。

    牵扯了南秦江山的朝局社稷,牵扯了江山基业,她就是真真正正的祸水了。

    谢芳华看这这三人,虽然觉得好笑,但是她却丝毫笑不出来。到底还是因为她,将英亲王府牵扯进来了。若不是因为她,即便秦铮和秦钰互相看不顺眼,但是想来也不必弄到这个地步。

    “胡闹!”英亲王终于受不住,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英亲王妃狠下心道,“你今天敢不听儿子的,走出这个府门,我后脚就和儿子离开。你死了,你看我敢不敢改嫁。”

    “你……”英亲王气得身子发颤。

    英亲王妃也脸色难看,见英亲王看来,她不客气地道,“你别看我,我听儿子的,从小这孩子虽然调皮,让我操碎了心,但是大事儿上可从来没让我操神。只有我儿子跟我一条心。你的心可都在朝廷社稷上呢。”

    英亲王一时反驳不得秦铮,看向英亲王妃。

    “那您告诉我,我该怎么跟您说话?”秦铮挑眉。

    英亲王手不由得哆嗦起来,“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有你这么跟我说话的吗?”

    “反正我娘年轻得很,我也不在乎死了一个亲爹,谁来做我后爹,反正我媳妇儿也娶了。”秦铮沉着脸道,“您不要忘了,您不是您自己一个人,也不只是皇祖父亲封的英亲王府的王爷,您还是一个女人的丈夫,孩子的父亲。您的所作所为,不该只想着自己。若您只想着朝纲,想着忠心,想着自己。那么,我和我娘只能另谋出路了。反正,英亲王府这个小王爷我本来也不想继承爵位。我娘住了英亲王府多年,也住腻了。”

    英亲王一时没了声。

    秦铮眯了眯眼睛,“难道我说的不对?您是秦钰的对手?他今天既然敢把这番话这样的对着我说出来,您能保证他不会做些什么?今日宫里,从我们走后,皇叔又发病了,整个皇宫,整个朝野,可以说,都是在太子的手里。您进宫后,除了理论,还能做什么?他逼急了您,您不撞死,又能拿什么表清白和忠心?”

    “你……”英亲王额头青筋大跳,怒喝,“混账,你浑说什么?”

    “我让您出宫,您却转眼就进宫,岂不是给他送上门?若是您不怕进宫出天大的事儿,您现在就进宫吧!我也不拦您。”秦铮沉着脸道,“反正您愚忠惯了,被他逼急了,没准无奈之下,一头撞死,以示清白。那么我娘只能再改嫁了。”

    英亲王一噎。

    “理论?”秦铮冷笑一声,“父王,您确定您理论得过秦钰?”

    英亲王脚步一顿,“我自然要跟太子去理论一番。他是太子,怎么能如此任性而为?我一生忠心耿耿,忠于社稷,忠于南秦江山,为保祖宗基业而立世。我不能继承皇位,先皇当年才择优而选。选了当今圣上。岂能是什么让了江山宝座?”

    “您去找他?您找他怎么说?”秦铮这时方才开口,声音沉沉地拦住英亲王。

    “我这就进宫去找他。”英亲王也气得不轻,抬脚就要往外走去。

    “我看他就是疯魔了,自从回京后,想方设法阻拦铮儿和华丫头,大婚的事儿虽然做得隐秘,但是朝中有几个傻瓜,风声还是传出了宫外,只是无人敢对这件事情传言只言片语罢了。如今铮儿和华丫头都大婚了,也圆房了。他还不收手?还想干什么?非要将这南秦江山搅和个天翻地覆吗?”英亲王妃气得不行。

    “荒唐!真是荒唐!”英亲王脸也青了,也怒道,“胡闹!”

    英亲王妃说着,更是怒道,“还有秦钰,他疯了不成?这样的想法也敢有?这样的话也敢说?什么皇室和英亲王府共天下?他这是想要对英亲王府诛心吗?这样的话传出去的话,天下人会如何看待英亲王府?万一会引起朝野上下动荡,那么,这南秦江山百姓们文风而动,会有什么后果,他可知道?”

    英亲王看向英亲王妃。

    英亲王妃大怒,“我就奇怪好端端的华丫头为什么会打翻茶盏?虽然我没有武功,但是皇上有武功,只不过如今病了老了,但是他还是能知道是手滑了还是谁打破了茶盏。原来这里面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儿。他竟然不惜拿自己设陷阱,也要害华丫头。真是……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谢芳华不再言语。

    英亲王摇头,“这怎么可能?他可是太子!”

    谢芳华颔首,“不敢欺瞒爹和娘一句谎话。”

    她话落,英亲王惊得腾地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秦铮和谢芳华,“当真如此?太子他……他……当真如此说话?”

    谢芳华想了想,便将今日在宫中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主要说了谢茶礼时皇上手指沾了茶水和秦钰对秦铮说的那番话。她记忆本就好,过耳不忘。所以不带丝毫感情地重复了一遍。

    英亲王又只能看向谢芳华。

    秦铮一言不发。

    英亲王坐下,打量秦铮,“出了何事?”

    英亲王妃点点头,与英亲王一起进了正屋。

    谢芳华看了英亲王一眼,见他也急急看来,她微叹了一口气,“您二人回来就好了,先进屋再说。”

    英亲王妃一把拉住她,小声问,“华丫头,怎么了?可出了什么事情?”

    来到正院,秦铮和谢芳华已经等在画堂。见二人回来,谢芳华松了一口气,看了秦铮一眼,见他坐着不动,她迎出屋门口,“爹、娘。”

    二人匆匆向正院走去。

    英亲王妃更是心急火燎。

    英亲王摇摇头,脚步也不由得急了。

    喜顺从内院匆匆跑出来,迎上英亲王和王妃,一脸紧张,“王爷、王妃,发生了什么事儿?小王爷回府时,脸色吓人。这么多年,老奴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小王爷。”

    有人立即将府门关闭。

    有人立即卸了马车,玉灼抹抹汗,挥手,“快关府门。”

    英亲王妃点点头,拽了英亲王往里走。

    “回王爷、王妃,小王爷回府后,交代了,说您二人回来,去正院,他们去正院等着了。”有人立即道。

    英亲王妃拉着他往里走,“铮儿的马拴在这里,他定然回府了,咱们去问问不就知道了。”话落,对门口的小厮问,“小王爷和小王妃呢?”

    英亲王无奈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这一把老骨头都快颠散架了。”

    玉灼停住马车,英亲王和英亲王妃颤着身子下了马车。

    皇宫距离英亲王府本来就不远,所以,在玉灼快马加鞭下,很快就到了英亲王府。

    “好喽。”玉灼又挥出一鞭子,马车穿街而过,街上的人纷纷避开道。

    英亲王妃脸色不好,“果然是太子殿下有事儿。”话落,她对车外吩咐,“别停车,快点儿赶车,早些回府。”

    英亲王本来想训斥玉灼,让他慢点儿赶车,便听到了追来的马蹄声和小太监拦截的声音,他一愣。

    因为马车太快,车内,英亲王和英亲王妃来回颠簸,几乎坐不稳。

    玉灼见拦路地人离开,他继续挥鞭向英亲王府而去。

    玉灼忽然一挥马鞭,“啪”地一声打在了小太监骑的马上,那匹马吃痛,撒开蹶子向前奔去,小太监惊呼一声,立即去拽马缰,可是玉灼力道用的狠,怎么也拽不住那匹马。

    那小太监又高喊了几声,见马车不停,情急之下,纵马跃了个数仗,拦在了车前,大声说,“太子殿下有请王爷进宫议事。”

    玉灼当没听见,又使劲挥了一鞭子,马车快速地跑了起来。

    不多时,骑马的小太监就追上了英亲王府的马车,立即高喊,“王爷请留步。”

    马车刚离宫不远,从宫门内追出一个小太监,见英亲王府的马车离开了,立即骑了一匹马来追。

    玉灼待二人坐好,一挥马鞭,快马加鞭离开宫门向英亲王府而去。

    英亲王也觉得今日秦铮不寻常,不像是往日从不将他这个父亲看在眼里,也凡事儿从来不找他的做派,郑重起来,点点头,随着英亲王妃上了马车。

    “看来是真有事儿,快走。”英亲王妃立即拽着英亲王上车。

    玉灼焦急地等在宫门口,见英亲王和英亲王妃出了宫,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王爷,王妃,快上车,小王爷吩咐了,无论什么人拦截,都务必先回府。”

    “快走。”英亲王妃强拉着他出了宫门。

    英亲王显然没关注这消息,一愣。

    “有什么不好的?你儿子这么多年,可派人在宫里让人如此传话?定然是发生了什么,才有这不同寻常的举动。”英亲王妃低声说,“我刚刚听人说太子拦住他们,在灵雀台见了面。”

    英亲王踌躇,“宫里还有事儿,左右相都在议事殿,我这么扔下人出宫不太好。”

    英亲王妃一把拽住英亲王,“既然铮儿让咱们立即出宫回府,那就赶紧回府。”

    “已经出宫了。”有人道。

    不多时,得到秦铮传信的英亲王和英亲王妃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儿,齐齐地赶到了宫门口,没见到二人,英亲王妃立即对守卫宫门的人询问,“小王爷和小王妃呢?”

    秦铮一松马缰,带着谢芳华离开了宫门口。

    玉灼顿时觉得任务艰巨,重重地点头,“放心吧表哥。”

    “无论是谁,无论什么原因半路拦截,都让他们必须立即回府。”秦铮又补充。

    玉灼点头。

    秦铮伸手解下马缰,揽了谢芳华翻身上马,对一直等候在宫外的玉灼吩咐,“我爹和我娘出来,让他们立即回府。”

    秦铮拉着谢芳华出了宫门,宫门外,停着不少马车,均是今日朝中官员上朝来的马车,显然从入宫门后,这些人还未出宫。也有不少马拴在武将下马的柱子上。

    侍卫统领一挥手,宫门顿时打开了。

    不多时,那名侍卫匆匆跑来,对侍卫统领道,“太子殿下有命,开宫门,放小王爷和小王妃出宫。”

    谢芳华想着秦铮的用意,虽然她还猜不透他为何立即请英亲王和英亲王妃出宫,但是秦铮自小和秦钰一起长大,对他知之甚深,必有原由。

    那人身子一哆嗦,立即点头,跑着离开了。

    秦铮冷冷地瞅着他,“若是你先去禀告太子,你的一家老小都不用活了。我虽然不惯于杀人,但是也不是不会杀人。”

    那人看着秦铮。

    秦铮站在宫门口,挥手招来一人,“你去传信,请我父王和母妃马上出宫回府。”

    那侍卫统领立即挥手,有一名侍卫向灵雀台跑去。

    秦铮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侍卫统领立即小心地上前,“小王爷,属下派人去请示太子殿下,没有太子殿下旨意,您就算杀了这宫门口的所有人,属下也不敢放您和小王妃出去。”

    来到宫门口,宫门紧闭,秦铮青着脸说,“开宫门。”

    谢芳华抿着嘴角不说话,她没想到秦钰竟然这般说话,自古以来,太子恨不得登上皇位,可是他却偏偏对皇位有了放弃的想法。虽然她和秦钰接触的不多,但是刚刚言谈间,她丝毫感觉不出他的假意,这才是让人心惊心凉,冰寒彻骨。

    一路上,秦铮脸色铁青,衣袂走动间尽是浓浓怒意。

    秦铮拽着谢芳华出了灵雀台,径直走向宫门。

第三十章念想心魔

    秦铮闻言觉得有理,这才作罢,跟着谢芳华一起抱了这些回了房。

    谢芳华失笑,“有我在,以后总少不了你穿的衣服,这些够我做一阵子了,也够你先穿一阵子了,以后有新近的上好锦缎花色,我再给你选来做就是了。”

    秦铮不但不嫌多,见谢芳华挑完要走了,拽住她,“就这么点儿?不再选点儿了?”

    秦铮和谢芳华回到落梅居,谢芳华便拉着秦铮去了库房,在库房内挑挑选选,选了十几匹上好的锦缎出来。

    崔允点点头。

    “不必理会了,若是有事儿,华丫头应该会派人来传信,她没派人来说,就是没事儿。”忠勇侯摆摆手,“该如何就如何。”

    忠勇侯府,崔允听到消息,担忧地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是不是不太好?”

    皇上被气得病倒,英亲王发了急病,南秦京城似乎顷刻间便陷入了诡异的气氛中。

    李如碧点点头,不再多说。

    李沐清颔首,“爹未必愿意你嫁入皇宫,既然太子无意,走一步看一步吧,总有转圜的余地。”

    “哥,我没答应太子什么,你放心吧。”李如碧挺起脊背,“我总归是出身在右相府,哪怕曾经差点儿误入歧途,可是,那一次,也叫我看清了。强求不来。我以后,只求能寻到那一心人,能够两情相悦。”

    李沐清摸摸她的头,“妹妹,你最是聪明,也是知晓的,两情相悦最好,是不是?若是不能两情相悦,强求来的东西,总归是害人害己。”

    李如碧不再说话。

    李沐清闻言想了一会儿,摇头,“我只知道秦铮对她是爱,不惜伤自己伤她,动用能动用的东西,娶到她。至少,我不及他。太子么……我对他知之不深。”

    李如碧低声说,“不成魔便不叫爱吗?那太子对她是什么?”

    李沐清失笑,“念想吗?”他摇摇头,“什么叫做念想?是念,是想,但独独少了占,少了据为己有。我对谢芳华,也无非是欣赏,特别,移不开眼睛,喜欢,外加那么一点儿想要罢了。但不足以成魔,不成魔,便不叫爱。适时放弃,对谁都好。”

    “怎么能怪你呢。”李如碧摇摇头,小声问,“哥,你对谢芳华还有没有……”

    李沐清听罢,沉默许久,叹了口气,“南秦京城真是要不平静了,偏偏我们右相府还卷入其中。”话落,他揉揉眉心,“爹说的不错,有些事情是怪我,若不是我,便不会将你和右相府卷进来。”

    李如碧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将今天和秦钰在灵雀台的事情跟李沐清说了,也将秦钰对她说的话说了。

    “你刚回来,娘这些天没怎么睡好,比较担心你,见了娘,回院子好好休息吧。”李沐清见他不愿意说,也就不再问。

    李如碧抿了抿唇,没言声。

    李沐清脚步顿住,“太子与你说了什么?”

    李如碧摇摇头,“皇宫气氛太闷,我还是不自在,皇后娘娘是抬爱,我和太子请的旨,他允了我出宫。”

    “娘在等着你。”李沐清随着她往里走,“怎么今天突然回来了?昨日皇后娘娘不是说还打算让你多住些天吗?”

    李如碧上前一步,挽住李沐清,“哥哥,娘呢?”

    小太监道了谢,离开了右相府。

    李沐清微笑,“我得到消息,说你出宫了,本来要去接你,听说太子殿下派人送你回来,我便在门口等你了。”话落,他对身后使了个眼色,有人立即上前打赏了赶车的小太监。

    来到右相府门口,李如碧下了马车,便见李沐清等在门口,她愣了一下,喊了一声,“哥哥。”

    太子府的马车向右相府而去。

    李如碧慢慢地点了点头,上了马车。

    李如碧出了宫门,便看到了太子府的马车等在那里,一名小太监上前,恭谨地见礼,“李小姐,奴才奉太子殿下的命令,送您回府。”

    秦钰停顿片刻,点点头,出了灵雀台,向凤鸾宫走去。

    如意垂下头,“娘娘说了,这次不是因为李小姐,李小姐来找太子她知晓,也知晓您一定准她出宫的。是为了别的事儿。”

    “母后每次都有要事相商,可是我每次去了,她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儿。”秦钰看着如意,“姑姑可知道母后找我何事儿?”

    如意直起身,“皇后娘娘派奴婢来请殿下您过去凤鸾宫一趟,有要事相商。”

    秦钰看着如意,“母后找我有事儿?”

    李如碧离开后不久,如意匆匆进了灵雀台,“奴婢给太子殿下请安。”

    李如碧抿了抿嘴角,道了声“臣女告退”,便出了灵雀台,向宫门走去。

    秦钰转过身,对她挥了挥手。

    李如碧一怔,不解地看着秦钰。

    “你出宫吧!母后那里由我去说。你我婚约,目前怕是只能如此了。只能先让你委屈了,若是你有中意的人,就说与我听。若是没有,以后……”秦钰顿住,沉默片刻,目光明灭,“以后如何,就交给天意。”

    李如碧终于退后了一步,没说话。

    秦钰在她面前,一步的距离站定,盯着她看了片刻,收起周身的情绪,轻轻一叹,“你其实很适合这皇宫,适合凤鸾宫,适合太子府之位,也适合皇后之位。只是可惜……”

    李如碧徒然感觉到来自他的压力,忍不住想要后退,但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秦钰站起身,走近李如碧。

    李如碧面色一变,摇头,“不如何。”顿了顿,她直视着秦钰,肯定地道,“臣女不想死灰复燃。”

    秦钰笑笑,“若是让你的念想死灰复燃呢?你觉得如何?”

    李如碧闭了闭眼睛,摇头,“没有。”

    过了片刻,秦钰扔了手中的棋子,对李如碧说,“既然你说你的念想成死灰了,那么,以后,可还有想嫁的人?”

    李如碧直起身,等着他准许。

    秦钰一时没答复。

    “我知道太子不想娶臣女,臣女也从未想过高攀太子。但是希望太子能有妥善之法来解决。”李如碧站起身,离开座位,对秦钰屈了屈身,“如今这一局棋被太子和臣女给毁了,看来进行不下去了,请太子准许臣女出宫。”

    秦钰似乎没料到李如碧会扯出金燕,一时间盯着她没说话。

    李如碧脸又是一白,手指紧紧地捏住衣袖,看着秦钰,“以前这南秦京城里,多少人爱慕铮二公子,也有多少人爱慕四皇子。别说臣女,就是金燕郡主,也都有念想。但是自从铮二公子变成了铮小王爷,四皇子成了太子,臣女和金燕郡主的念想一样,都成死灰了。”

    “是吗?”秦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记得,多年前,父皇考校课业,堂兄做了一篇议君子论,被太傅赞扬,李沐清将那篇论稿收了,后来,到了你手里。至今还保存在你那里吧。”

    李如碧脸色一白,立即摇头,“太子殿下说错了,铮小王爷和臣女自始至终就没任何关系。”

    秦钰扫了一眼桌案上因为掉落的棋子,砸开的一大片,打乱了棋局,他微微眯起眼睛,“看来不用你回答了,念想还是没断。”

    李如碧手一顿,“啪嗒”一声,棋子掉在棋盘上,她吓了一跳,抬眼看秦钰。

    棋下到一半,秦钰忽然抬眼,看着李如碧,微笑,“李小姐,堂兄大婚了,你的念想可断了?”

    二人都不说话,你来我往地静静下棋。

    秦钰动手掰开棋盘,他执黑子,给李如碧执白子。

    李如碧绕开地上的躺到的残破桌子凳腿,缓缓走到秦钰面前坐下。

    秦钰所坐的这一张桌子完好。

    灵雀台摆了好几张桌子,可是其中有一张桌子和椅子成翻倒破碎状态,但是也无人收,就那样散了架地倒着。

    李如碧想了想,仔细打量秦钰,看不出他神色表情和心中想法,点点头,

    秦钰忽然笑道,“是我问错了,右相府的李小姐,琴棋书画理当都甚是精通才是,否则也当不上京城双珠的才华名声了。”顿了顿,又道,“时间还早,你若是要回去,也不差这一刻,过来陪我下一局棋吧。”

    李如碧一愣。

    秦钰看着李如碧,看了片刻,忽然问,“你会下棋吗?”

    李如碧低头,不卑不亢,“是皇后娘娘抬爱。”

    秦钰笑了笑,“母后未免太热切了,看来很喜欢你。”

    “臣女是来请太子殿下一道旨意,准许我回府。”李如碧直起身子,颇有些无奈地道,“自从数日前进宫,便一直没回府,有些想家了。我同皇后娘娘提了几次,娘娘都岔开了话,我总不能这样一直在宫里住下去,还请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说一声。”

    秦钰淡淡抬手,面容平静,语气温和平淡,“李小姐怎么来了这里?”

    李如碧慢慢走近,屈膝见礼,“太子殿下。”

    秦钰看到她,微微挑了挑眉梢。

    只见李如碧身穿一袭绫罗,翠绿织锦,如春日里碧色的玉,缓缓地走了进来,她身后没有带侍候的婢女,仅她一人。

    不知坐了多久,伸手有轻且轻的脚步传来,不像是侍候的人,秦钰慢慢地转过头。

    秦钰依旧坐在原地,目光或明或暗地看着整个皇宫的景色,雕梁画栋、层层叠叠,天下最尊贵的所在,看久了,也不过尔尔。

    吴权退出了灵雀台。

    秦钰点点头,摆摆手。

    吴权顿时道,“老奴一定将这些话转给皇上。”

    秦钰见他没动,又笑道,“一朝帝王,自己服毒,害子侄小辈,传扬出去,父皇觉得史官会怎么记一笔?他这一生,除了江山这把帝王椅,什么也没得到,难道临了,他还要毁了他兢兢业业用一切换来的百年帝王名声吗?只是为了剔除我的心魔?未免太不划算了。”

    吴权心神一凛。

    秦钰笑了笑,“另外再传一句话给父皇,让他别折腾了,好好地养身子要紧,他能多支撑一时,作为他的儿子我也能撑得住一时,他若是折腾得散架了,这南秦的江山未来指不定会如何呢,没准也会散了架。他还是好好惜命打紧。”

    “太子殿下……”吴权还要说什么,看到秦钰寡淡的神色,住了口。

    “父皇还是太小看她了。”秦钰坐着没动,“你去回父皇,让他歇着吧,身体要紧。”

    吴权垂下头,“自从小王妃敬茶,皇上说是她打翻了茶盏,可是小王妃不承认,小王爷带着小王妃走了,王妃说了一些话后,皇上就很恼怒,让老奴喊您过去,老奴也没敢细问。”

    秦钰偏头看来,笑着问,“父皇喊我做什么?”

    吴权进了灵雀台,尽量放轻脚步,“太子殿下,皇上请您过去寝宫。”

    秦钰坐在灵雀台上,看着皇宫的风景,这座皇宫,他从小看到大,越看越寡然无味。

    “是。”那人退了下去。

    秦钰挥挥手,“你再去一趟英亲王府,问问可缺什么药材,从宫里送过去。”

    那人不敢吭声,大气也不出。

    秦钰派出去的人回宫传话后,秦钰依然在灵雀台坐着,听说英亲王发了急病,英亲王府内人仰马翻,闭门谢客的消息,他将茶盏放下,笑了一声,“还以为秦铮有多大的胆子,原来也不过如此,这就吓着了吗?”

    太子殿下派人去英亲王府请英亲王商量的不知道是何事,只能因此耽搁下来,反而不被人注意了。

    很多人,自然而然地想到,定然是秦铮又气皇上了,显然这回气的还很大,否则不会连英亲王回府后也气怒得病了。

    今日,英亲王府的小王爷秦铮和小王妃谢芳华进宫行谢茶礼,二人离开后,皇上便病了,不过半个时辰,英亲王从皇宫匆匆地追出了宫,然后就发了急病。一时间,众人纷纷猜测,秦铮和谢芳华进宫后一定发生了什么。

    英亲王发了急病的消息不胫而走,皇宫和京城各大府邸都得到了消息。

    若是皇宫是南秦京城权利的核心,那么英亲王府便是权利忠心的漩涡。

    喜顺打发走了秦钰派来的前来请英亲王的人,吩咐守门的人,将大门紧闭,王爷未好之前,府中闭门谢客。

    二人找到了事情做,心里轻快不少,向落梅居走去。

    秦铮点点头,“好吧。”

    “你给我打下手。”谢芳华拉着他往回走。

    “那我做什么?”秦铮挑眉。

    谢芳华生生将酸涩憋了回去,从他怀里退出来,“走,反正今日无事儿,回去我给你缝制衣服。”

    秦铮立即说,“你别又往我衣服上蹭眼泪啊,你说给我缝制衣服,还没缝制呢,你再蹭脏了这件,就没的穿了。”

    她眼睛难受酸涩,不由得在他衣襟处蹭了蹭脸。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她是他的妻子啊!

    谢芳华知道他心里应该是极其难受的,他一定不希望自己和秦钰弄成这般样子,从小到大,小打小闹就算了,涉及到家国天下,百姓社稷,他从来就没想过去颠覆去搅动去破坏。但即便他这般难受,还是敏感地注意到她心下不好受,用这样的方式来宽慰她,给予她肯定。

    秦铮笑了笑,伸手抱住她。

    谢芳华眸光爬上一丝湿意,点点头,上前一步,将身子偎进他怀里,点头,“好。”

    “好吗?”秦铮低声问。

    谢芳华看着他,一时没言声。

    秦铮也慢慢地转过头来,伸手轻轻地摸她的脸,将她微微散乱的发丝捋顺到她耳后,语气平静,“我希望我的妻子,无论什么时候,除了我外,心湖都是封死的,外界一丝一毫的干扰都到达不了她的心底,不受牵制,不受影响,不受谋算,只一心对我。”

    谢芳华转头看他。

    “这湖面就相当于我们的心湖,别人放一颗珠子,或者一块石头,激起或大或小的水泡和水花,这颗珠子或者这块石子还会起串联的连带反应,将平静的湖面**开来,打破除了心以外的一切平静。”秦铮声音不高不低,话音一转,“可是无论是多么大的石头,也不能一下子就打到湖底,相对于表明我们肉眼看到的这些波澜,湖底很深,底下平静的不起丝毫波澜。”

    谢芳华看着那一刻珠子串起一溜水泡,水花四溅,分外好看。

    平静的湖面连续起了好几个水泡,溅起一溜的水花。

    秦铮忽然伸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颗珠子,投入了湖里。

    谢芳华也跟着他的视线看向湖面,春末夏初,湖面一潭碧色,微风吹来,波光粼粼。

    秦铮停住脚步,看着湖面,一动不动。

    谢芳华抬眼看他。

    走了一段路,来到廊桥水榭,秦铮步履一拐,进了水榭。

    谢芳华被她拽着手,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低着头走着,心里想了许多,又仿佛什么也没想。

    秦铮抿着唇,一言不发,神色一改早先的怒意铁青,平静至极。

    秦铮和谢芳华出了正院,向落梅居走去。( )

第三十一章都搅进来

        回到房间后,谢芳华开始丈量好尺寸,秦铮拿着剪刀,帮她裁剪。

    英亲王妃进了落梅居,便看到了这样一幅情形,屋中铺开了布匹,二人紧挨着,商量着尺寸样式和要绣的花色。

    她本来愁容满面,看到他们这样,不由得也露出了笑意。

    谢芳华抬起头,见到英亲王妃,不由讶异,“娘怎么过来了?”

    按理说,他们刚从正院回来,这个时辰,她应该和英亲王在说话才是。

    秦铮也抬头看来。

    英亲王妃笑着问,“你们这是在做衣服?”

    “给他做衣服。”谢芳华笑着看了秦铮一眼,直觉英亲王妃这时候追过来,一定有事儿。

    “出了什么事儿?”秦铮拿着剪子问。

    英亲王妃坐下身,叹了口气,对二人说,“你们知道怜儿哪里去了吗?”

    谢芳华一怔,秦怜?她有好几日没见到她了,不由奇怪,“她不在府中吗?”

    英亲王妃摇摇头。

    秦铮嗤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原来是为她,您甭担心了,她跟着大舅兄去漠北了。”

    “什么?”谢芳华一惊,看着秦铮,“她怎么会跟随哥哥去漠北了?”

    英亲王妃瞪了秦铮一眼,嗔怪道,“你既然知道,怎么不告诉娘?就由得她去了漠北?她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说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你怎么不拦着她?”

    “拦?”秦铮哼了一声,“为什么要拦?她也不小了,乐意出去走一遭,就出去一趟又如何?她在京城里,能做什么?不但不能做什么,以着她的身份,不避开远走,难道要受夹缝气?”

    英亲王妃一噎,半响才说,“那你也该告诉我啊!”

    “告诉您又不能做什么。”秦铮不以为然。

    英亲王妃瞪眼,“她毕竟是女儿家,从来没出过京城,这万一……”

    “不是有大舅兄在吗?我在她身边派了隐卫,也知会了大舅兄照看她,您放心吧。”秦铮拿着剪刀,一边比划着裁布,一边慢悠悠地说,“您曾经跟我说过,年轻的时候,就想天下走一遭,将名山大川,风景胜地,都逛个遍。可是不成想嫁入了京城来,多少年没踏出一步。如今您的女儿能有机会出去看看外面,有何不好?”

    英亲王妃面上的愁云渐渐散去,还是有些担心地道,“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她在皇宫长大,不识人间疾苦,一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谢侯爷去漠北是为军事,她跟着去,岂不是给他添麻烦?再说了,他在军营,总不能将她捆在身边处处照料,那像什么话?万一有个照料不到……”

    “操心的命。”秦铮似乎懒得再跟她说。

    谢芳华此时也回过神,对英亲王妃劝说,“哥哥行事周全,即便他去漠北是为军事,但若是照看一个人,应该没大问题,再说了,既然派了隐卫在身边,应该不会有大事儿。娘您就别担心了,她出去走走看看,的确是比呆在这京城里好。”

    英亲王妃拍拍谢芳华的手,叹了口气,“这个孩子,她从小没在我身边长大,如今好不容易回府,我却一直没顾上她,你们好不容易大婚了,她却一声不响地离家出走了……”

    “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娘有的是时间照看她。”谢芳华宽慰她。

    “以后她就嫁人了,更是用不着我了。在她的身上,我总觉得亏欠许多。”英亲王妃不太好受。

    秦铮轻轻哼了一声,“她在皇宫闷了这么多年,早就想跳出牢笼了,放她出去玩,就是对她弥补了。若是不放心,您也跟去漠北。”

    “胡说什么话?娘怎么能去漠北?”英亲王妃瞪了秦铮一眼,对他询问,“我问你,这丫头去之前是不是找过你,你答应了她,否则她不会这么胆子大的。”

    秦铮不置可否,“她若是不征得我同意,踏不出城门,我就能将她绑回来给您。”

    英亲王妃顿时笑了,“你这个当哥哥的,想要弥补她,什么方法没有?偏偏放任她出京。”

    秦铮不承认,“我又不亏欠她,弥补她什么?我是看着她天天在我面前,让我心烦。”

    “死鸭子嘴硬。”英亲王妃笑骂了一句,算是接手了秦怜出京去漠北的事儿,“既然你对她有安排,她不是偷偷出走,路上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儿,我就放心了。刚听说她出京了,我这心都要急出病了,毕竟是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

    秦铮不以为然,“她都多大了,当年某个小女孩离京时,才七岁,不止手无寸铁,还是……”

    谢芳华一把捂住他的嘴,“这怎么能比?”

    秦铮住了嘴。

    英亲王妃见秦铮被谢芳华捂住嘴,她手拿了,他也不反驳,顿时又气又笑,“果然是一物降一物。还就华丫头能制住你。”

    “我爹呢?别告诉我你没吓住他,让他进宫了。”秦铮不客气地说。

    “臭小子,都大婚了,说话也不讨喜。”英亲王妃叹了口气,“你爹没进宫,听你的,装病了。可是他心里难受,我让他自己静静。毕竟这么多年了,他心里也委屈。”

    秦铮冷哼一声,沉默下来。

    “接下来怎么办?难道就让你爹一直装病了?”英亲王妃看着秦铮询问。

    “一直装病,有什么不好?”秦铮挑眉,神色淡漠,“爹也该歇歇了,这么多年,日日操心国事儿,你们也未曾好好赏花弄月。”

    “我们都一把年纪了,还赏花弄月?被小辈笑死了。”英亲王妃笑着站起身,“算了,先这样吧,走一步看一步吧,你们不必送我了,我回去了。”

    秦铮点点头,当真不送。

    谢芳华却放下手中的布匹,跟出了门槛,挽住英亲王妃,小声说,“娘也别忧心,路是人走的,有一句话说的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裕谦王一直留在了京中,以后必得重用。爹操劳这么多年,是该歇歇,享享清闲了。”

    “你说得有道理。娘明白,娘只盼着你和铮儿好,我就好了。”英亲王妃拍拍她,“回去吧,否则臭小子又该揪我的花了。”

    谢芳华失笑。

    英亲王妃出了落梅居。

    谢芳华在院中站了片刻,转身回了屋,秦铮按照她早先丈量好的尺寸,还在专心地裁剪,她从后面抱住他,柔声说,“我在想,若是我们都退出京城,避世的话,会不会很好?”

    “是很好。”秦铮点点头,随即又冷笑,“不过虽然很好,但是由不得我们这样好。”

    谢芳华沉默下来,将头靠在他的后背上。如今秦钰拿秦铮没办法,自然是因为秦铮手里攥着的东西,但是一旦攥着的东西松开放开,那么秦钰掌控了主控,还哪里有他们的好日子?

    就向忠勇侯府,这么多年一退再退,退到皇室的刀刃能够封侯时,定不会手软,如上一世。

    至少在目前来说,无论是忠勇侯府,还是英亲王府,都退不得。

    “别偷懒了,过来给我缝衣服。”秦铮放下剪子,拍拍她的手。谢芳华离开他后背,转身去拿针线。

    二人不用别人帮忙,侍画、侍墨等人只能闲得无聊待在院外跟玉灼和林七说闲话打发时间。

    这一日,从皇宫到英亲王府,再到京城各个府邸,气氛诡异而微妙。

    当日夜,雷鸣电闪,下起了大雨。

    谢芳华被雷声惊醒,动了动身子,秦铮立即轻轻拍她,“是打雷了,没事儿,继续睡。”

    谢芳华安心地窝在他怀里,待了一会儿,听着一波一波地电闪雷鸣,睡不着,没了困意,小声说,“在无名山的时候,每逢打雷,我都想着,若是一个大霹雷下来,会不会将整个山都给劈开了。”

    秦铮搂着她的手一紧。

    “后来,打雷的时候,我就跑出去,观察雷电在山顶的落脚点。”谢芳华回忆,腰间传来疼痛,她拉回思绪,小声说,“你勒疼我了。”

    秦铮语气不愉,“你竟然在雷鸣电闪时去山顶?你就不怕出事儿?”

    “那时候真没怕,我只想着怎么将无名山给毁了。”谢芳华轻声说,“因为无名山皇室隐卫巢**,才是南秦背后阴暗皇权的刀,要想保住忠勇侯府,我必须先把这刀给毁了。”

    秦铮不言声。

    谢芳华沉默了一会儿,又小声说,“后来真让我给找到了方法,关星象,天变、大雨、雷鸣、闪电,天时地利,正是好时候。”

    “八年呢。”秦铮偏头吻住她,声音低喃,“只要你回来,总归是好的。”

    谢芳华心下触动,回应他的吻。

    秦铮忽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唇齿缠绵,低低问,“歇过来了吗?”

    谢芳华红着脸点点头,白天因为做衣服,晚上上了床,两个人都累了,尤其是她,自然没做什么就睡了,如今被雷闪打醒,倒是正是好时候,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身子轻轻贴向他身子。

    秦铮呼吸一窒,灼热席卷包围她,将她困在自己身下怀里,这样那样地变成他想看的模样。

    外面雷鸣电闪,室内*几度。

    帷幔内云困雨歇时,已经几近天明,外面雷鸣电闪也停了,但是大雨依旧在下。

    谢芳华疲惫地在秦铮的怀里睡去,秦铮揽着她,摸着她如玉温滑的肌肤,满足地爱怜片刻,也闭上眼睛跟她一起睡去。

    响午时分,谢芳华醒来,秦铮已经不在身边,她伸手摸了摸,身边被褥冰凉,慢慢地坐起身,挑开帷幔,见窗外大雨依旧下着。

    她披衣下床,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门外,大雨哗哗,雨打落梅,地上尽数是落梅花瓣。

    “侍画、侍墨!”谢芳华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小姐!”侍画、侍墨从隔壁房间冲出来,“您醒了?”

    “秦铮呢?”谢芳华问。

    侍画、侍墨对看一眼,轻声说,“一大早上,有人来报,西山军营出了事儿,小王爷被喊走去西山军营了。”

    谢芳华蹙眉,“出了什么事儿?进来说。”昨天实在是累了,她早上竟然没听到丝毫动静。

    侍画、侍墨进了屋,抖了抖片刻身上便染上的水渍,说,“听说是发生了斗殴,打死了人。其中一个是范阳卢氏的世家子弟,叫卢艺,是左相宗族的子侄,另一个人是永康侯夫人娘家的亲侄子,燕小侯爷的表兄。叫李昀。”

    “谁死了?”谢芳华又问。

    “范阳卢氏的子弟。”侍画道。

    “我记得永康侯夫人的娘家是赵郡李氏,也就说那个人是赵郡李氏的子弟了。”谢芳华道。

    侍画点点头,“据说叫李昀,他还是京中掌管宫廷禁卫军李统领李澜的堂兄。”

    谢芳华忽然道,“右相也是出身李家,他们和右相可有关联?”

    侍画愣了一下,点点头,“奴婢知道小姐醒来要问,小王爷走后,奴婢就派人查了。右相虽然是李氏的分流,但揪起根源,也在赵郡李氏。只不过,三代以来,右相府自立门楣,赵郡李氏的人也不像范阳卢氏一样总是出现在百姓的视线中,与右相府走动不多,所以,大家都忘了。”

    “我记得谢氏长房敏夫人也出身在赵郡李氏。”谢芳华想了想,又道。

    侍画点点头,“敏夫人是庶出,其实和永康侯夫人是同族姐妹,只不过永康侯夫人是嫡出,赵郡李氏分支也颇多,她们这一支比右相那一支近些。所以,再加之永康侯夫人在燕小侯爷未曾离京前,性情和敏夫人相投,所以,走动得近,而右相府清贵,除了燕小侯爷和李公子,倒没人提起这茬亲戚走动。”

    谢芳华慢慢地坐下身,想起在除夕宫宴,明夫人和永康侯夫人行走亲近,原来是因为同族。她想了想,又问,“可查到了是因为什么原因斗殴?”

    “据说这卢艺颇有书生气,平常是个不太出彩的文弱之人,当初进西山军营,也是因为范阳卢氏想要锻炼子侄,送进去一个,还是走了左相的门路。寻常在西山军营,弱质彬彬,常被人笑是娘娘腔,赵郡李氏这位李昀,是今年刚进去的,据说和他没什么过节。昨天冲突,据说卢艺和李昀半夜在练武场,不知为何就发生了争执,打了起来,李昀失手杀了卢艺。”侍画道。

    谢芳华眯起眼睛,“半夜在练武场?当时还有别人在场?”

    “据说李昀武功极好,刚进军营一年,便连升三级。”侍画道,“当时没人在场,卢艺被杀后,有人听到动静,才都知道了。”

    谢芳华沉思片刻,忽然道,“我记得王妃的表弟娶了赵郡李氏的嫡女?”

    “回小姐,是的。赵郡李氏的嫡女嫁入了清河崔氏,是王妃的表弟妹,也是永康侯夫人的亲妹妹。依着这层关系,所以,王妃这些年对永康侯夫人和敏夫人都很是礼遇。算起来,和咱们王妃的亲戚也不远。”侍画道。

    谢芳华忽然笑了,“各大世家,京中贵裔府邸,繁衍这么多年,到处是姻亲。这样联系起来,也就是说,范阳卢氏、左相府、右相府、赵郡李氏、清河崔氏、英亲王府、谢氏长房虽然被贬去了岭南以南的湿热之地,但是忠勇侯府还有个谢林溪。而谢氏六房明夫人出身在清河崔氏,这样就都搅进来了。”

    侍画点点头。

    “王爷和王妃也知道消息了吧?”谢芳华又问。

    侍画、侍墨点头,“应该知道了。”

    谢芳华想着英亲王刚刚发病闭门谢客,可是便出现了这么大的事儿。范阳卢氏死了子侄,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定要赵郡李氏给个交代,但是赵郡李氏这个李昀既然能一年内在军营连升三级,定然是个有本事才华之人,赵郡李氏的人怎么甘愿陪给范阳卢氏?这样一来,矛盾就出来了。

    若是这件事儿处理不好,那么,激化两大世家矛盾,目前的平衡就可能会彻底打破。

    她又问,“正院可有什么动静?”

    “王妃一个时辰前派人来问您起来了吗?奴婢回了没有,就说让您歇着吧。什么时候起来,派人告诉她一声。”侍画道。

    “如今也响午了,你去一趟正院,告诉娘,就说我收拾一下,过去陪她用午膳。”谢芳华看了一眼天色说。

    侍画点点头,拿着伞出了房门。

    侍墨连忙端来清水,侍候谢芳华梳洗穿衣。

    不多时,侍画回来禀告,“王妃说等着小姐,雨太大,让您多穿点儿,别染了寒气。”

    谢芳华点点头,收拾妥当,侍墨又拿出一件薄披风,她披上,撑着伞出了房门。

    她刚到正院,还没进院内,喜顺打着伞匆匆走来,见到她,连忙见礼,“小王妃!”

    “喜顺叔,你急匆匆的,可是有什么事儿?”谢芳华停住脚步,对喜顺询问。

    “是永康侯夫人来了,她挺着大肚子,这么大的雨,老奴将她请进了客厅,就急急来报王妃了。”喜顺道。

    谢芳华没想到永康侯夫人这么看重这个娘家侄子,竟然冒着大雨前来,愣了一下,对他说,“你去招待吧,一定要小心,别怠慢了,我进去和娘说一声。”

    喜顺点点头,又匆匆去了。

第三十二章接去军营

        谢芳华进了正屋,画堂内,英亲王和英亲王妃在座,桌上摆好了饭菜,正等着她。

    见她来了,英亲王妃笑着招手,分外慈爱,“是不是昨夜打雷,没睡好?”

    谢芳华脸一红,低低咳嗽了一声,“是有些没睡好。”

    英亲王妃是过来人,从谢芳华眉目间的羞涩便看出了昨夜定然温柔骨软,她更是眉眼笑开,“这雨来的急,下得大,看这样子估计要下上两天。”话落,对春兰吩咐,“赶紧给她解了披风,暖和暖和,驱驱寒气好吃饭。”

    春兰笑着应了一声“是”,走到谢芳华面前。

    谢芳华摆手制止,对英亲王妃正了神色说,“娘,我刚刚到门口时,遇到了喜顺叔,他来禀告说永康侯夫人挺着大肚子来咱们府了,要见您,如今在客厅。”

    英亲王妃一愣,“这么大的雨,她怎么来了?”话落,随即反应过来,“是为了他侄子的事儿吧。”

    “应该是。”谢芳华道,“您去见吗?”

    “她挺着大肚子来一趟,我自然要去见。”英亲王妃站起身。

    “我和娘一起去吧。”谢芳华道。

    英亲王妃立即说,“你早上没用早膳吧?饿不饿?别跟我去了。”

    “我不饿。”谢芳华摇头。

    英亲王妃点点头,对英亲王说,“王爷自己先用午膳吧,我和华丫头去见见她。”

    “我等你们回来一起吃。”英亲王摆摆手,嘱咐道,“昨夜的事情,没那么简单,牵连了这么多府邸,你别应承她什么。”

    “我知道。”英亲王妃拉上谢芳华,二人打着伞,出了房门。

    雨依旧下的大,尽管有排水沟,但地面上还是积了一层水。即便打着伞,二人的裙摆也很快就被积水阴湿了。

    英亲王妃道,“她爱惜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爱惜得跟什么似的,怎么这么大的雨却跑了来?往常虽然听说她和娘家关系亲近,但也没听说对她这个侄子多好。”

    “娘去见见永康侯夫人,问问她就知道了。”谢芳华道。

    英亲王妃点点头。

    二人说话间,冒着雨,来到了前厅。

    喜顺带着人正在招呼永康侯府来的人,见英亲王妃和谢芳华来了,连忙挑起帘子。

    谢芳华迈进门槛,一眼便看到了挺着大肚子的永康侯夫人和站在她身边的燕岚。如今永康侯夫人怀孕大半年有余了,大约这些日子调理得好,虽然冒着雨前来,也不见虚弱无力,只是扶着肚子,坐在应该是喜顺临时从别处挪搬过来的软榻上,当然气色不是很好,眉眼间浓浓的忧虑。

    “王妃!”燕岚见英亲王妃和谢芳华进来,连忙起身请安,又对谢芳华眨眨眼睛,同样请安,“小王妃好。”

    英亲王妃笑着摆摆手,“免礼。”

    燕岚侧身让过一旁,去挽谢芳华的胳膊。

    谢芳华仔细打量她,见她气色还算不错,对她笑了笑,任她挽了手一起入坐。

    “王妃。”永康侯夫人要起身。

    英亲王妃立即走过去,制止她起身的动作,连忙对她说,“坐着吧。这么大的雨,你挺着大肚子,怎么跑来了?若是有什么事儿,派燕岚这丫头过来说一声不就行了?”

    永康侯夫人叹了口气,“昨夜的事儿你听说了吧?是为我那娘家的侄子,我不亲自走一趟,怎么行?”她看了燕岚一眼,“她小孩子家的,有些话也不当说,更说不清楚。”

    英亲王妃闻言看着她,“昨夜的事儿我是听说了,我家的小子也回西山军营了,但是具体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他没往府里传信,我也是不知道的。”话落,疑惑,“这里面难道有什么不能说的话不成?”

    永康侯夫人叹了口气,四下看了一眼。

    英亲王妃意会,对客厅里侍候的人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是。”春兰、翠荷等人都退出了门外。

    英亲王妃又看了一眼谢芳华和燕岚,“这两个孩子就留在这里吧,不是外人。”

    永康侯夫人看了谢芳华一眼,点点头,对她说,“我还没谢小王妃的救命之恩。”

    谢芳华见她对着她的时候目光温和,再不是曾经的凌厉,也和气地道,“夫人客气了。”

    “以前是我一时想不开,犯了浑,多谢小王妃大人不记小人过。”永康侯夫人道歉,语气诚挚。

    “夫人严重了。”谢芳华笑笑。

    “当初你虽然做的不太对,但是如今可便宜了我。”英亲王妃笑着接过话,对永康侯夫人说,“你就别说那么多了,经过这么多事儿,无论是永康侯,还是你,还是燕岚这小丫头,都与华丫头有了不解之缘,也不是外人了,无需那些客套。”

    “你说得对。”永康侯夫人笑着点点头,不再对谢芳华多言,而是对英亲王妃说,“你知道,我娘家兄弟虽然不少,但是若说对我好,救过我命的,只有一位兄弟,这位兄弟就是如今出了事儿的李昀的父亲。是我的三哥。他身体不好,在前年去了。膝下也只留得这么一个儿子。”

    英亲王妃点点头,讶异地道,“我是有所耳闻这事儿,但是知道的却不详细,原来去年赵郡李氏折了那位老爷是你三哥?”

    永康侯夫人叹了口气,“是我三哥,当初三哥咽气时,托付我多照料这个孩子。因这孩子从小习武,有武将的天赋,所以,我就让侯爷将他送去了西山军营历练。他是去年进入的军营,如今刚仅仅一年。没想到就出了这事儿。”

    英亲王妃点点头,“你可知道这事儿是怎么发生的?”

    “当时,我送这孩子入军营时,身边是派了人跟随的。按理说,依着永康侯府在京城盘踞这好几代,许多年的根基。要护一个孩子说句托大的话,也不是多难。可是偏偏,以前一直没什么事儿。就在昨夜,出了这种事儿,我派去他身边的人,到现在,没一人传回话来。”永康侯夫人看着英亲王妃,“你说奇怪不奇怪?”

    “也就是说,现在你还不知道军营里昨夜具体发生了何事儿?”英亲王妃问。

    永康侯夫人凝重地点点头,“也不瞒你,实话跟你说,军营里,我家侯爷是有不少暗桩在的,派人送回来个信儿,轻而易举才是。可是我等了一上午,实在坐不住了。”

    英亲王妃闻言面色也凝重起来,“左相府那边,可有动静?”

    “我家侯爷和左相先后去了军营,如今也还没消息传来。我只听说范阳卢氏的人得到消息一早就进京了。赵郡李氏距离得远,我给几个兄长传了消息回去,但是即便快马加鞭,也要明日才能到。”永康侯夫人道,“我隐约听说范阳卢氏的人要求左相,一定要给卢艺一个说法,杀人偿命。”

    “南秦律法的确是杀人偿命,但是也要看因由。”英亲王妃拍拍她,“你别急。既然你家侯爷去了军营……”

    永康侯夫人一把抓住英亲王妃的手,焦急地道,“王妃,您知道,因为我家那臭小子不娶卢雪妍,开罪了范阳卢氏一族。我家侯爷在范阳卢氏面前,自觉是对不住人家,说话都不会有底气。更何况,杀人的是我那侄子,如今他无父母在身旁,族人要明日才来。我派在军营的人连个消息都传不出来,更遑论护他了?我是怕侯爷去了也不管用,左相向来凌厉尖锐,万一就在军营就地正法,那我怎么对得起我的哥哥?”

    英亲王妃闻言觉得有理,“你的意思是让我如何帮你?”

    “我请求王妃,传信让小王爷护一二,先保住他的命再说,不要让他不明不白的就偿命。”永康侯夫人道,“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筹谋,否则这孩子从来不与人交恶,怎么会大半夜杀了人?况且如今连个传信的人也没回来?”

    英亲王妃点点头,“往军营里传信不难,我这就给他传信。他虽然没有西山军营的兵符大权,但是在西山军营待了这么长时间,应该还是能掌控一些事情的。再说了,事情不查明白,怎么能说偿命就偿命呢?即便左相锋利,也不会这么做,你是关心则乱了。”

    “我怎么能不关心?三哥与我救命之恩,况且这孩子是我让侯爷放入军营的。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有责任。”永康侯夫人松了一口气,“我知道小王爷不怕左相,所以,才赶紧过来求你。”

    “不知右相府可有什么动静?右相可去西山军营了?”英亲王妃又问。

    永康侯夫人愣了一下,才想起右相与赵郡李氏的渊源来,毕竟同姓一李,她道,“我没听说右相府有何动静。这右相……向来不和赵郡李氏有来往,已经自立门户,会管吗?”

    “总归是同姓一李。”英亲王妃拍拍她,“你怀着孕呢,就别多操神了。我先派人去给铮小子传信,待他回信,先看看情况再说。你放心吧,我儿子的性情外人不知道,我这个当娘的了解得很。事情不弄个水落石出,他是不会任人偿命的。毕竟西山军营目前在外人的眼里,他掌控着。”

    永康侯夫人松了一口气,站起身,“那我就等着信儿了,王妃多费心,李昀这孩子怎么着我也要保下。”话落,她又道,“哪怕是用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来……”

    英亲王妃一惊,立即拦住她的手,“不要胡说,你这个孩子保下来不容易。”

    “三哥于我的是救命之恩,当年若不是三哥,我早已经是一培黄土了。”永康侯夫人咬牙,“我总要保下他的血脉。”

    “行,你的心我明白。”英亲王妃叹了口气,点点头,“你先回去歇着吧,这件事情牵连的深,不是一点儿半点儿人,先看看是什么情况。”

    永康侯夫人也明白,点点头,不再多逗留,扶着腰告辞。

    燕岚立即上前扶住她,对谢芳华说,“我将我娘先送回去,若是有时间,我再过来找你。”

    谢芳华对她摆摆手,和英亲王妃一起送二人出门。

    看着永康侯府的马车离开,没入雨帘中,走得了没了影,英亲王妃和谢芳华打着伞返回。

    英亲王妃道,“这件事情,若是闹大了,对朝局也是有大影响。军营里向来出事儿的不少,但是各把个小兵也就罢了。如今偏偏是两大世家的公子,而铮儿偏偏就在西山军营。怕是不能善了。”

    “爹刚闭门谢客,西山军营便出了这样的大事儿。”谢芳华笑笑,“若是能轻易善了,背后操纵这棋盘的人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你说的是……”英亲王妃脚步一顿,看着她。

    “没凭没据,猜测而已。”谢芳华道,“但是觉得,这件事儿就是冲着秦铮,冲着英亲王府来的。”

    英亲王妃点点头,“我也有这个感觉,是冲着英亲王府来的。我想让你爹退出朝堂,他从昨日也有了退的意思,趁着这场病。可是转眼西山军营便出了事儿。若是咱们英亲王府搅进了漩涡里,怕是以后我们王妃的处境就难了。”

    “在这京城里,谁家的处境不难?”英亲王妃笑笑,挽住她手臂,“咱们先回去用膳,用完膳后,娘将这京中各大府邸和有名望的各大世家的姻亲关系都跟我说说。”

    “好,我有一个本子记着这些姻亲来往的事儿,吃完饭后给你看。”英亲王妃笑道,“你聪明,一看就明白。”

    谢芳华笑着点点头。

    二人回了正院,英亲王果然没用膳,等着她们。见她们回来,立即询问如何。

    英亲王妃将与永康侯夫人的谈话简单地说了。

    英亲王听罢,沉默半响,说道,“她一个妇道人家都看出这件事情不简单了,那么,这件事情一定不简单。恐怕是……”

    “恐怕是针对英亲王府。”英亲王妃看着他,“针对你,针对铮儿。”

    英亲王叹息一声,不再言声。

    英亲王妃喊来一人,让他给秦铮传信,那人离开后,她道,“先吃饭吧,铮儿去了军营,这等事情,听他的。你早晚要退下来,未来的门庭要交给他。南秦的江山你也不能操心一辈子。”

    英亲王点点头。

    三人一起用膳。

    饭后,英亲王妃拿出一个本子,递给谢芳华。

    谢芳华打开看了两眼,密密麻麻地记载着她要的东西。她道了一声“谢谢娘。”,刚要告辞回落梅居,喜顺匆匆跑了进来,在外面道,“小王妃,小王爷派人回来传话,请您去军营一趟。”

    谢芳华一愣,让她去军营?

    英亲王妃也愣了,对外面问,“喜顺,你进来说话。铮儿让华丫头去军营做什么?”

    喜顺进了画堂,对英亲王和王妃、谢芳华三人见礼,然后说,“回王妃,是小王爷派人来传话让小王妃去西山军营一趟,回来接人是玉灼,正在门口等着呢,说不进来了。说请了京中的仵作去验尸,仵作们对于卢艺的死因说法不一致。永康侯就说小王妃懂医术,将小王妃和孙太医都一并请去军营看看。”

    谢芳华闻言看向英亲王和英亲王妃。

    英亲王妃蹙眉,“这么大的雨,西山军营可不近呢……”

    “娘,既然如此,我就去一趟。我也正想去看看怎么回事儿。”谢芳华拦住英亲王妃的话,示意她放心,“既然秦铮派玉灼来接我,就是同意我去的。”

    “要不我跟你去吧。”英亲王妃道。

    谢芳华顿时笑了,“爹病了,您要留在府中照顾他。我自己去就行了,三十里地,也不是太远。您就别折腾了。”

    “那好吧。”英亲王妃点头。

    谢芳华披好披风,出了画堂,侍画、侍墨二人跟上她,小声说,“小姐,要不要品竹等人都喊上,跟您一起去?”

    谢芳华想了想道,“给轻歌传信,让他暗中随同咱们一起去。品竹等人就留在落梅居吧。”

    侍画点点头,知道言宸公子虽然离开了南秦,但是轻歌是留在京中随时听候小姐差遣的。

    出了正院,很快就来到门口,玉灼的马车果然等在那里,见谢芳华来了,他道,“表哥说让你多穿点儿,你如今穿这些是不是太少了。”

    “就算下大雨,如今也是近夏天了,不冷。”谢芳华上了车,侍画、侍墨也坐上来后,她道,“走吧。”

    玉灼点点头,一挥马鞭,马车离开了英亲王府。

    因为雨下的太大,街上几乎没人行走,马顶着雨,小跑着,不多时,来到城门口。顺利地出了城,前往西山军营。

第三十三章太医被杀

    官道上积水颇深,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车顶上,发出连串的响声。

    即便是上好的好马拉车,马踏着积水雨水,路面极滑,马车也跑不太快。

    走出城外五里,前方停着一辆马车。

    玉灼穿着雨披,带着斗笠,他抖了抖斗笠的水,向前看去,看了片刻,对车内说,“表嫂,好像是孙太医府邸的马车。”

    谢芳华挑开帘幕,向外看了一眼,的确是孙太医府邸的马车,她道,“孙太医看来是先来了一步,在这里等着咱们了,你上前知会一声,一起走吧。”

    玉灼点点头,将车赶到近前。他不下车,对着车夫说,“是孙太医府中的马车吗?”

    车夫也同样穿着雨披,带着斗笠遮雨,低着头,没应声。

    玉灼又喊了两声,还是无人应答,他奇怪,扔了马鞭,下了车,向那辆车走去。

    “玉灼,等等,你先站住别动。”谢芳华感觉出不对劲,**玉灼。

    玉灼立即站住,回头看向马车。

    谢芳华对侍画、侍墨道,“下车看看。”

    二人也敏感地觉得不对劲,点点头,一个挑起帘子,一个撑了伞,扶谢芳华下车。

    谢芳华下了车,走向马车,来到那辆马车车前,伸手拿掉了那人头上的斗笠,只见那人歪着头,闭着眼睛,胸前插了一把匕首,已经死去。

    玉灼惊讶得睁大眼睛。

    侍画、侍墨立即一左一右护住谢芳华,谨慎地看着这辆马车。

    谢芳华抿唇看了这车夫片刻,又上前一步,伸手挑开了帘幕。

    只见车内,正是孙太医。

    孙太医靠着车坐着,胸前同样插着匕首,无声无息地保持着姿势,已经死去。

    玉灼面色大变,“这是孙太医?他被人杀了?”

    侍画、侍墨也惊骇地看着被杀死的车夫和孙太医,立即左右看了一眼,四下除了他们这一辆马车外,再无别人,顿时道,“小姐,怎么办?”

    谢芳华眯了眯眼睛,脸色发沉,对侍画、侍墨吩咐,“你们两个人,现在就回城去京兆尹的衙门报案。”

    侍画、侍墨立即担心,“那小姐您……”

    “我和玉灼在这里等着。”谢芳华沉声说,“总不能不理会孙太医的死就去西山军营,既然被我们碰到,脱不了干系。”

    “是,那小姐您小心一些。”侍画、侍墨看了玉灼一眼。

    玉灼立即说,“还是我去报案吧。”

    “你留下来。”谢芳华摇头,对侍画、侍墨摆摆手,“卸了马车,你们骑马去。报完案后,同时去孙太医府邸知会一声。”

    侍画、侍墨点点头,走回去卸了马车,两人共乘一骑,向京城快马加鞭而去。

    玉灼看着眼前情形,“表嫂,我们呢?”

    “我们去咱们车里等着。”谢芳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车前。

    玉灼也跟着她到了车前,奇怪地说,“是我自己回来送信的,我到了咱们王府,才派了一个小厮去孙太医府邸传信。按理说,传了信后,你没耽搁,咱们就出府门了。孙太医得到消息,不耽搁的话,也要跟你一起出城才对。他怎么会提前就先到了这里。”

    “若不是提前先到了这里,就不会死了。”谢芳华冷笑一声,“自然是有人先一步传信,比你传信的早,他才比我早出门。”

    “表嫂,如今这么大的雨,什么痕迹都能被洗刷了,就算京兆尹来,能查出死因吗?”玉灼忧心,“不会冤枉咱们吧?”

    谢芳华看着眼前哗哗落下的大雨,马车停在这里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积成了一个水坑。她冷嘲道,“发现案发现场的人,就是凶手吗?那么每年该有多少人被冤枉?”

    玉灼点点头,看了一眼天色,“本来是孙太医和咱们一起去西山军营,可是如今孙太医被杀了,我们耽误在这里,京兆尹得到消息就算立即赶来,也要一个时辰后了。还要录口供,做笔录。耽误时间,我们得什么时候才能去西山军营?”

    谢芳华不说话,低头沉思。

    玉灼还想再说什么,见谢芳华眉目时明时暗,似在想事情,不敢再打断她,不再言声。

    半个时辰后,有一个少年骑马匆匆而来,马蹄声踏着地面坑洼处的水声,溅起丈高。

    少年大约十三四岁,还未长成身量,比玉灼稍微大一些,但还显稚嫩。

    “有一个人来了。”玉灼立即对谢芳华说。

    谢芳华抬头看了一眼,道,“他应该是孙太医的孙子,他来到后,你看着他些,不要让他碰马车的尸体,不要破坏现场。”

    玉灼意会,连忙站起身。

    那少年顷刻间便来到了近前,大喊了两声祖父,便翻身下马,甩了马缰,哭着冲向马车。

    玉灼顿时上前拦住他。

    那少年见前面挡了一个比他身量还稍小的少年,立即问,“你是谁?”

    玉灼道,“我是英亲王府铮小王爷的书童,我们小王妃刚刚路过这,发现孙太医被人害了,已经派人去京兆尹报案了。你是谁?”

    “我叫孙卓。孙太医是我祖父,你闪开。”孙卓挥手打开玉灼。

    玉灼毕竟是自小习武,孙卓虽然也练些骑马射箭的把式,但是不及玉灼,随意,他挥手之下并没有打开他。

    “你做什么拦着我不让我上前去?”孙卓

    不让我上前去?”孙卓大怒。

    玉灼扣住他的手,语调清晰地提醒道,“你可以看你祖父,但是不要破坏案发现场,等着京兆尹来好抓凶手破案。”

    孙卓恼怒,“等着京兆尹来破案?这里没有人,只有你在,是不是你杀的我祖父?”

    玉灼也怒了,“我发现你祖父在马车里被人杀了,难道就是我杀的?你比我还大呢,脑子是不是不好使?”

    孙卓一噎,“这么大雨的天,只有你在这里,我祖父为何……”

    “孙卓!”谢芳华挑开车帘,拦住他的话,淡淡出声。

    孙卓被打断,一惊,顺着身影转身,看向了马车上坐着的谢芳华。

    谢芳华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道,“你是如何得到消息来的这里?怎么就你一个人?”

    “是有一个女子说我祖父在这里被杀了。我就赶来了,我父亲外出,没在京中,母亲和二娘坐车赶过来,在后面。”孙卓看着谢芳华,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是英亲王府的小王妃?”

    “你祖父一把年纪了,无论是和英亲王府,还是和忠勇侯府,都交情深厚,我也不想他不明不白地就被人杀了。所以,我发现的第一时间,就命人去京兆尹报案了,同时也让我两名婢女知会孙太医府。有一个女子去孙太医府中报信,应该就是我的一个婢女。”谢芳华平静地说,“我让玉灼拦你,是怕你激动之下破坏现场,到时候京兆尹来了,影响查案。只要你不破坏现场,尽管上前。”

    “我如何相信你?毕竟只有你们在这里,四下没有别人。”孙卓又道。

    “你祖父和我是要去西山军营的,他比我早出城,城门士兵可以作证,杀人的时间对不上。另外,杀人要有动机,我有什么动机害孙太医。再者,若是想要查个明白,京兆尹来就知道了。九城内外,出现凶杀案,应该是他们管辖的范围吧?目前,你只能相信我。”谢芳华话落,挥手落下帘幕,对玉灼说,“玉灼闪开,让他上前。”

    玉灼侧身让开。

    孙卓立即走向马车,看向车夫被刺入胸口的匕首,面色一变,颤抖着挑开车帘,看到里面被匕首插兄已经断了气的孙太医,大叫一声“祖父”,刚要上前去抱他,想起谢芳华的话来,又顿住手,“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起来。

    玉灼见他不乱动,还算懂事儿,便躲回车前避雨。

    谢芳华看着孙卓滚在地上哭的痛苦揪心,想着孙太医就这么死了。她回京后,被秦铮设计困入英亲王府,跟这位太医打的交道最多。他已经一把年纪,据说想要告老还乡,只是宫里皇上病着,一直不放人。没想到他就这样死了。

    孙卓哭了半响,直起身,看向谢芳华的马车,走过来,哑着嗓子说,“求小王妃指点,我该怎么做?我祖父到底是被谁杀的?您是否知道?”

    谢芳华还没说话,城门方向一阵马蹄声踏踏而来,马蹄声急促,似有好多人。

    玉灼闻声看去,说道,“是京兆尹衙门来人了。”

    孙卓也看向那些人,又急促地对谢芳华说,“小王妃,京兆尹衙门真能破案吗?这么大的雨,若是找不出凶手怎么办?”

    “会找出来的。”谢芳华淡淡道。

    她的声音虽然淡,但是凭地让孙卓有一种安心的感觉,他伤痛之下,重重地点点头,“一定要追查出凶手,我祖父这么大年纪了,平时也未得罪什么人,怎么会被人这般杀死?”

    说话间,那一批人马来到近前,大约三十多人,均是清一色的衙门服饰,其中一人一马当先,三十多岁,络腮胡子,戴着官帽,看起来是领头人。他的旁边是侍画、侍墨共乘一骑。

    “前面车里坐的可是小王妃?”那人下了马,上前对着马车行礼,“在下是掌管京兆尹的刘岸。”

    谢芳华挑开车帘,撑着伞下了车,点点头,“刘大人不必多礼。”

    刘岸直起身,四下看了一眼,然后疑惑地问,“听说小王妃的两名婢女报案,孙太医被……这是怎么回事儿?”

    “情况就是我本来要去西山军营,路过此地,发现了孙太医的马车,车夫和他均死在车中。”谢芳华三言两语说罢,道,“现场丝毫没破坏,刘大人带了仵作来了吧?”

    刘岸点点头,招来两人,走向孙太医的马车。

    谢芳华撑着伞站在原地,等着结论。

    侍画、侍墨下了马,来到谢芳华身边,二人浑身都是雨水,已经湿透,小声说,“奴婢二人进城报案很顺利,京兆尹这位刘大人听说后就来了。”话落,二人又道,“我们报完案去孙太医府时,太医府中竟然已经得到了消息,说有一个女子提前去报信了。”

    谢芳华眯了眯眼睛,“查了那名女子是何人了吗?”

    “我已经传信,着人查了。”侍画低声说。

    谢芳华不再说话。

    京兆尹到了马车前,惊呼一声,“这是何人和老太医有仇?竟然一刀毙命?”

    “祖父除了给宫里看诊,寻常贵裔府邸谁家有事儿,只要求到祖父,他都会去。没得罪什么人。”赵卓愤恨地道,“不知为何今日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

    “仵作,上前验尸。”刘岸退后一步,让开马车。

    两名仵作上前,一人给孙太医验尸,一人给车夫验尸,片刻后,二人又对换。之后商议一

    之后商议一下,对刘岸得出结论,“回大人,孙太医是被人一招毙命,杀人者,显然会武功,正中太医心脏,而且是在太医遂不及防之下。时辰约莫是一个时辰之前。而这名车夫和孙太医是一样,被人杀害,时辰也是同一时间。”

    “除了这些,可还有什么痕迹?”刘岸问。

    两名仵作对看一眼,摇头,“这雨下的太大,暂且再看不出什么别的。”

    “再看不出别的吗?不能再看出我祖父是被何人所杀?”孙卓立即问。

    两名仵作摇摇头。

    刘岸看向孙卓,“你是孙太医的孙子?”

    孙卓点点头。

    刘岸感叹,“我刚刚来的途中,看到孙太医府中家眷的马车了,应该很快就来了。先将孙太医的尸首收回府中吧,毕竟孙太医是太医院的老太医,这被杀案大,京兆尹会呈报刑部破案。”

    孙卓闻言看向谢芳华。

    刘岸顺着视线,也看向谢芳华,对她拱拱手,“既然是小王妃发现的孙太医被杀案,还是要走一趟衙门,跟下官录个口供。”

    谢芳华淡淡看了刘岸一眼,没答话,转头对那两名仵作问,“你们确定你们验尸准确?”

    那二人一愣。

    “京城的仵作就是这么草草验尸的吗?”谢芳华声音沉了沉。

    那仵作面色一变,立即齐声道,“我二人在这一行做了多年,验尸无数,小王妃质疑我二人的水准,这是从何说来?难道小王爷比我们更会验尸?”

    “验尸我不会,但是我懂医术。”谢芳华撑着伞走上前,指了指那名车夫胸前的匕首,再指了指车中孙太医胸前的匕首,“你们看看,同样是一击毙命,这两个匕首有何不同?”

    那二人闻言疑惑地看去,仔细看了半响,摇摇头,看向谢芳华,“匕首都是正中心脏处,没有什么不同。”

    “从事仵作多年?被杀和自杀都看不出来?我看你们不用在这一行混了。”谢芳华冷冷地看了二人一眼,“这车夫手法明明就是自杀,匕首方位刻意模仿孙太医插入匕首的位置,但是还是有细微偏差。而且,他对准的方位,是稍微偏差孙太医一些,他流的血比孙太医多,因为,他插入匕首后,没立即死,而是血流了许多,等了片刻才死。”

    “这大雨冲刷得干净,他身上的血迹都没了,小王妃又是如何看出来的?”一名仵作道。

    “他身上的血迹没了,但是车下的血迹却在,即便下着大雨,但是一时半会儿也洗刷不了血迹,尤其这处存水。你们可以看看车下,水坑的水有多红,对比孙太医所在的位置,车下没多少血迹,就能看出来。”谢芳华道。

    那两名仵作闻言立即爬下去看,这一看,二人的脸齐齐白了。

    刘岸也弯身去看,果然如谢芳华所说,他转身,看向谢芳华,“依照小王妃的意思,是这个车夫自杀的?他为何自杀?是因为孙太医死了?他怕被牵连?还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凶手?”

    “这就需要查查这个车夫的身份了。”谢芳华淡淡道。

    “小王妃说这车夫是自杀,说匕首有差别,我却看不出来。别人杀人,两把匕首位置也不能一寸不差。”一名仵作道。

    谢芳华看了那仵作一眼,还没说话,远处又有一阵马蹄声而来,伴随着马蹄声来的,还是车轱辘压着地面快速行进的声音。她转头看去。

    刘岸等人也齐齐转过头去。

    只见来的是一匹马,马上人披着雨披,带着雨具,尽管包裹得严实,还是能够认出正是右相府的公子李沐清。另外他身旁有两辆马车,正是孙太医的家眷乘坐的马车。在他们之后,还有一批人行来,身着刑部衙门的服饰,显然是刑部来人了。

    看到李沐清,谢芳华眸光动了动。

    不多时,李沐清来到近前,翻身下马,走到谢芳华身边,对她温和地道,“你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我过来看看。”

    ( )

第三十四章巨石机关

    看着李沐清,听到他的话,谢芳华心下一暖。

    孙太医被杀案,明显就和西山军营杀人案有牵连,因为孙太医是在去西山军营的路上被杀的。而她随后出城,正好看到案发现场。这件案子牵扯的大,除了范阳卢氏和赵郡李氏外,还有永康侯府,英亲王府,左相府等,背后定然有阴谋,任谁不被波及却自己牵扯进来实属不明智。

    英亲王府是怎么都摆脱不了的,但是李沐清和右相府完全可以摆脱不牵扯。

    可是如今李沐清这般出来助她,就是牵扯进来了,并且冒着这么大的雨。

    “你不必来的,这些事情,我还是能应对的。”谢芳华低声说。

    李沐清笑笑,“我曾经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谢芳华抿了抿嘴角,点点头,“记得。”

    “你记得就好,就不用我再重复一遍了。”李沐清话落,对刘岸拱了拱手,“刘大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刘岸对于李沐清冒雨出现这里,开始分外讶异,但见他来到后直接走到谢芳华身边,便恍然记起,曾经这位右相府的公子是求娶过忠勇侯府的芳华小姐的,只是可惜天意弄人,最后皇上二度下了赐婚的圣旨,将芳华小姐又许配给了如今的铮小王爷,而他的妹妹赐婚给了如今太子。

    虽然太子和右相府的李小姐的大婚未提上日程府,但是有赐婚的圣旨在,难保不会成为未来的太子妃。那么他就是太子的大舅子,也许会成为未来的国舅。

    虽然如今李沐清未入朝,但是凭借他的才华本事,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他自然不敢得罪。

    刘岸脑筋急转,连忙拱手,说道,“李公子来得正好,仵作毕竟是仵作,不懂武功,如今仵作所验的孙太医和这名车夫的死和小王妃所提出的意见有殊途,你是练武之人,可以帮着看上一看,最好不过。”

    李沐清点点头,“力所能及之事,在下定然尽力相助,更何况孙太医于右相府也是交情深厚,不能任他年迈却这般被遇害,所以,得到消息之后,我就匆匆赶来了。”话落,他又道,“我得到消息之后,派人去刑部报了案。刑部的人也已经来了,马上就到。”

    “孙太医身份不同寻常百姓,这案子自然要刑部接管,我这京兆尹怕是办不了这样的被杀大案。青天白日之下竟然在京城边上杀人,实在可恶。”刘岸道。

    李沐清点点头,走上前,仔细地查看孙太医和那车夫的死因。

    刘岸陪同着他上前一起看。

    李沐清看了片刻后,说道,“孙太医是被杀,这个车夫是自杀。懂武功的人都晓得,杀人的手法和自杀的手法,还是稍微能有不同的。”

    那两名仵作脸闻言更是白了。

    其中一人不甘心地道,“李公子,你刚来到就与小王妃通了话吧?”

    李沐清眯了眯眼睛,面对二人的质疑,并没有恼怒,而是淡淡道,“我和小王爷刚刚说的话并没有避着人,刘大人和众位若是耳目好使,应该都能听得清楚。”

    那人一噎。

    李沐清又道,“京中会武功的人不止我一人,刑部的人既然来了,让刑部武功极好的人看看,就能看出一二。”

    刘岸瞪了那两名仵作一眼,连忙道,“李公子说得是,只因孙太医身份不同寻常,这么多年,是太医院和皇上以及后宫必不可少的重要医者。关于他的死,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李沐清点点头,不再多言。

    这么片刻间,刑部的人和孙太医府邸的家眷来到了。

    刑部来的一位大人叫韩述,他来到还没说话,孙太医的两位儿媳妇儿下了车后,便哭着冲上前,对着被害的孙太医哭成一团。

    孙卓眼看他娘和二娘要动孙太医的尸体,知道还没验完尸,便拦住二人说,“娘,二娘,祖父是被人杀害,如今正在查案,您二人不要动祖父。”

    “到底是哪个黑心的要杀公爹?这么多年,公爹可没得罪了谁?”孙卓娘痛哭道。

    孙卓摇摇头。

    孙卓二娘也接着哭道,“大伯不再府中,公爹这么出了事儿,我们太医府以后可怎么办?”

    孙卓咬着唇道,“娘,二娘,一定能查出凶手给祖父报仇。你们先让开一些,让刑部的大人上前查案。”

    二人一起点点头,哭着让开一边。

    “小王妃,李公子!”韩述上前给谢芳华和李沐清见礼。

    “孙大人!”二人依次还礼。

    韩述转头看向刘岸,“刘大人,目前是如何情况?”

    韩述比刘岸官阶大,刘岸连忙见礼,恭敬地回话,将来到之后的过程简略地说了一遍。

    韩述听罢后,说道,“这么说,小王妃和李公子和两名仵作验尸的结果说法不一样了?”

    “正是。”

    “我也带来了人,让他们验验吧。”韩述对身后摆摆手。

    有两名仵作上前,那两名仵作看了半响,对看一眼,对韩述拱拱手,“大人,我二人觉得,小王妃和李公子说得有道理。孙太医是被杀,这名车夫是自杀。不过,也可能有误,毕竟差别实在是太小了。还需要找武功高手来再作证。”

    韩述点点头,对后面的两名侍卫招招手,“你们过来看看。”

    那两名侍卫立即上前,看了片刻,齐齐出声,“回大人,这孙太医是

    “回大人,这孙太医是被杀,这车夫的确是自杀。一样的匕首,自己自杀和被杀,虽然模仿一样,但是也是有着区别。”

    “你们确定?”韩述问。

    二人齐齐点头。

    韩述看向刘岸,“若是这车夫自杀的话,看来这是一大疑点,先从这车夫身上查吧!”

    刘岸连忙道,“这等大案,自然是交给刑部彻查审理。”

    韩述叹了口气,“孙太医的身份,如今被杀,我要先去奏禀太子。”

    刘岸闻言道,“我听说太子在得到西山军营出事儿的消息后,前往西山军营了。如今不在宫里,也不在东宫。”

    韩述颔首,“这个我知道。”话落,他看向谢芳华,“小王妃,下官听说你和孙太医是要准备去西山军营的。”

    谢芳华点头。

    “按理说,孙太医应该和你一起出城才是。”韩述道。

    谢芳华看向玉灼。

    玉灼立即解释了一遍原因,他解释完之后,又看向侍画和侍墨。

    侍画和侍墨又补充道,“孙太医被杀,疑点重重,我们二人奉小姐之命前去京兆尹报案,去完京兆尹,就去了孙太医府传信,可是我二人去了之后,发现孙太医府已经得到了消息,据说是一个女子传的信,十分奇怪。”

    “竟有这事儿?”韩述看向孙太医府的家眷。

    孙卓立即道,“是,听说祖父被杀,得到消息后,我先来了。当时小王妃说是指派了婢女去报案和传信,我本来以为是她的婢女,但是如今看到她们二人,我敢肯定,去孙太医府报信的那女子,一定不是她们中的一人。”

    “也就是说,在我来到这里,发现孙太医之时,已经有人先一步知道了。”谢芳华道。

    韩述点点头,“这也是疑点,看来有女子早在小王妃之前知道孙太医被杀了,可是竟然不去京兆尹衙门报案,也不去刑部报案,却只知会了孙太医府。实在奇怪。”

    “孙卓,你回绘画吧?”李沐清问孙卓。

    孙卓点点头,“我虽然自小和祖父学医,但也学过书法绘画。”

    “你还记得那命女子的模样吗?”李沐清问。

    “记得。当时那命女子只跟大门口看门人说了一句,但正好我要出府,所以,看到了一眼。”孙卓说,“那女子离开后,我告诉了我娘和二娘,就骑马赶来了。”

    “这样,你将她的模样画出来。”李沐清道。

    孙卓点点头,立即对韩述道,“韩大人,现在就回城吗?回去之后,我立刻就能画出那名女子来。”

    韩述犹豫一下,看向谢芳华,“小王妃,天色不早了,你还打算去西山大营吗?”

    “自然要去,韩大人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谢芳华询问,“若是录口供,我的两名婢女可以代替我去。”

    韩述连忙道,“因皇上身体不好,又病倒了,但是孙太医被杀案,实在是大,我必须要尽快禀告给太子殿下知道。这样一来,就要立即去一趟西山军营面见太子。若是小王妃也去西山军营的话,下官与你同路了。”

    “那这里呢?”谢芳华问。

    “刘大人既然在这里,还有刑部的这些人,让他们先收拾了这里,带了人回去。”韩述道,“毕竟,孙太医被杀,恐怕与西山军营的案子有牵连。我执掌刑部,若是想将这案子查个水落石出,早晚都要走一趟西山军营,不如就趁现在去。”

    “也好。”谢芳华点头,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颔首,“我左右无事,也和你去一趟西山军营吧。天色不早了,下这么大的雨,我不太放心。”

    “多谢。”谢芳华也不推辞。

    就此商定后,韩述将刘岸叫到一旁,二人商量片刻,他又叫来刑部的人,吩咐一番。

    孙卓立即上前来,看着谢芳华,“小王妃,我祖父……”他顿住,咬了咬唇瓣,“你要去西山军营,那我祖父的案子,真能破吗?”

    “只要是有人做了,就一定能破,更何况还有这么多破绽。”谢芳华看着他,见一旁两个女人哭成一团,不能主事儿的样子,如今只这一个少年能抵用了。没想到孙太医府人丁这么单薄。她想了想道,“这样吧,你先跟随刑部的人回去,我会传信回英亲王府,请王妃照应此事,尽早破案。”

    “多谢小王妃。”孙卓恭恭敬敬地对她一礼。

    他觉得若不是谢芳华,刚刚那车夫是自杀的事情一定揭露不出来,她相信谢芳华。更何况他自小在祖父身边教导,近来,祖父时常说起忠勇侯府的小姐不一般,医术出神入化,他钻营了一辈子医术,却不及她,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云云。还说若是有机会,他能跟她学一二,定然对他医术大有进益。字里行间全是欣赏。所以,比起相信京兆尹和刑部来说,此时冷静下来,对祖父被杀一案,他更相信她。

    不多时,韩述已经吩咐完毕,玉灼重新套上了马车,谢芳华坐进了车内。

    李沐清和韩述身上都披着雨披,一起上了马。

    一行人继续向西山大营而去。

    侍画、侍墨坐在车内,离开了案发现场,低声对谢芳华说,“多亏了李公子请来刑部的人,若没有李公子,小姐定然还会再耽搁许久,无法脱身现在就去西山军营。”

    谢芳华不语。

    “小姐,今天这事儿实在奇

    事儿实在奇怪,孙太医好好的,竟然就这么被人杀了。”侍画又道,“京城各府邸如今定然都已经得到信儿了。您说,若是为了阻止孙太医去西山军营,那阻止孙太医一个人有什么用?就算他死了,可是还有小姐呢。小姐的医术是比孙太医高的。”

    “那不同,孙太医是太医院的老太医,在京中多年,从来不参与各府邸和宫闱之事。”侍墨道,“小姐就不同了,小姐的医术虽高,但是无官阶,除了救过八皇子和永康侯夫人,被传言一番外,就无从被人得知了。”

    侍画点点头,还想说什么,见谢芳华不言声,便住了嘴。

    侍墨也不在出声。

    谢芳华静静地靠着车壁坐着,一直不言语。

    外面雨似乎更大了,雨帘噼里啪啦地打在车顶,除了雨,还伴随着风,无情地敲打赶路人。

    过了一会儿,谢芳华忽然说,“哥哥走了三天了吧。”

    “是,小姐。”

    “这雨看来下得普遍,哥哥在路上应该也能赶上这样的雨。”谢芳华道。

    侍画、侍墨齐齐点点头,“小姐不必担心,这么大的风雨,若是顶不住,侯爷会找地方落宿的,毕竟还有怜郡主跟着。”

    谢芳华颔首。

    马车继续往前走,除了风雨敲打声,再无别的声音。

    这样走了十几里路,拐进前往西山大营的山道,刚入山道,忽然山坡上一阵声响。

    李沐清大喝一声,“快后退!”

    玉灼当即反应过来,立即拽着马缰绳,马车趔趄了好几步。

    李沐清纵马上前,拦在马车前,挥手夺过马缰绳,用力一勒,马车蹬蹬瞪地退了十几步。

    紧接着,几声巨大的“砰砰砰”的声响,似乎从山坡上滚落下来。

    侍画、侍墨一惊,刚要出去,谢芳华抬手拦住二人,伸手挑开了帘幕。只见前方山坡上正有几十块巨石滚落,从半山腰处,一路滚下来。刚刚若是躲避不及,那么,被巨石砸下,定然车毁人亡。

    她面色一寒,转头去看李沐清。

    李沐清也正勒着马缰绳向她看来。

    玉灼的脸已经吓白了,“这里……怎么会有山石滚落?”

    “有山石滚落自然是人为!”谢芳华拇指和十指放在唇边,轻轻打了个口哨,身后十多米暗处忽然现身了十数黑衣人,立即如箭一般地向半山腰巨石滚落的地方奔去。

    李沐清似乎本来也要喊人,见此放下了手。

    刑部的韩述也吓得够呛,刚刚他是和李沐清并肩骑行的,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李沐清将他的马推后了数步,而他自己则拦去了前面,他是眼看着巨石堪堪从李沐清面前滚落,他若是武功差一点儿,就会被巨石砸死。

    巨石震天动地地响了一阵后,将面前的路堵死两墙高。

    “这……这一条路上,怎么会……即便这雨下的再大,这么大块集中的山石也不可能一起滚落,偏偏在我们路过时砸人。”韩述恼怒,“到底是什么人,岂有此理!”

    “等片刻就知道了。”谢芳华沉静地道。

    “看来今天的事情,真是不同寻常了。”李沐清忽然笑了,“多年来,到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了,先是昨日半夜西山军营杀人案,紧接着是孙太医被杀案,如今这又是巨石谋杀案。”

    “西山军营和京城仅仅隔了三十里。如今这路刚走了二十里,还差十里。这么大的巨石,一块就是百来斤,搬完之后,天也黑了。”韩述道。

    “天黑也要到军营,我到要看看,西山军营有什么去不得的。”谢芳华冷笑。

    韩述忽然发现小王妃面容冷的时候,看起来分外的凌厉肃杀,与寻常温婉的女子不同。这等场面,若是寻常女子,恐怕早吓得尖叫腿软了。怪不得能得铮小王爷费劲手段娶回府门。

    等了大约两盏茶,轻歌带着人返回,对谢芳华道,“主子,没抓到人,巨石是早先就根据机关布置好的。在山的另一头,安置了机关,只要拉动铁绳,巨石就会滚落。我们到时,山的另一头已经没人影了。何况这么大的雨,除了布置的机关,没留下痕迹。”

    ( )

第三十五章驭狼之术

    谢芳华抿唇,没想到巨石滚落是因为设置了机关,她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对轻歌询问,“设置了什么样的机关?你可否描述一下。”

    “是用机簧设了滚轮和铁索,只要拉动机簧,铁索拽动滚轮,滚轮前滚,撞上巨石,巨石就会从山坡滚落。”轻歌道,“滚**约有十个,一起滚动,足有百斤重,才能撞下巨石。”

    “这么巧妙的机关布置,不是一朝一夕能布置成。”李沐清道。

    谢芳华点点头,她也精通机关之术,知道若是设定这样的机关,除了十分精通奇门机关之术的人外,还要有一定多的大力士之人,才能将巨石聚集到这一处的半山腰。而且,这里距离西山军营不过十里,在京城和军营之间,能不声不响地做这番安排,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

    “表嫂,如今怎么办?”玉灼看着前面堆成一座小山的巨石询问。

    谢芳华没说话。

    韩述道,“这么多的巨石,若是靠人力挪开,我们这里这几人,挪到天黑也挪不开。”

    李沐清点点头,“有一种办法,能尽快地将这些巨石弄开,打通阻碍的道路。”

    “李公子,什么办法?”韩述立即问。

    “土火药。”李沐清道。

    韩述面色一变,“土火药可是军用之物,放在军库房,没有皇上的令牌,谁也拿不出来。”顿了顿,他又道,“就算我们现在回京去请旨,皇上答应给土火药,那么这一来回的话,天也黑了。”

    李沐清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忽然说,“天黑了如何?”

    韩述一怔。

    谢芳华忽然眯起眼睛,“杀孙太医,设巨石机关,无非是阻拦去西山军营的路。为何阻拦?就算阻拦了今日,那么明日呢?岂不是也一样去?”

    李沐清忽然接过话,“明日也许就晚了。”

    “对,明日也许就晚了。”谢芳华心神一凛,“有人不想孙太医去西山军营,也不想我去西山军营。”

    韩述一惊,“难道说背后做这些的人,怕孙太医和小王妃去了西山军营后发生什么?”

    “据说西山军营的仵作不堪用,秦铮请我和孙太医去验尸。”谢芳华面色冷然,“尸体一定是有问题了。”

    韩述立即道,“那这么说,今日我们一定要到大西山军营了。”

    “嗯。”谢芳华点头。

    “那如今这些巨石……”韩述咬牙,“难道我们搬开?”

    “搬开道不必。”谢芳华转头对轻歌说,“半个时辰之内,能弄来火药吗?”

    “能。”轻歌颔首。

    谢芳华对他摆摆手。

    轻歌瞬间消失了身影。

    韩述见此失色,“小王妃,你这是要私自去弄土火药?火药可是军用之物,若是被皇知道,那……私用军火,可是大罪。”

    谢芳华淡淡看着韩述,“韩大人,西山军营案,若不查个水落石出的话,那么会牵连多少府邸,多少人?你知道吧?另外,孙太医被杀案,也许就因为这被阻之路而不能沉冤昭雪。比起私用军火,皇上降罪我等几人,孰轻孰重?”

    韩述一噎。

    “再说,这么大的雨,一切痕迹都会被淹没,别人能设连环障碍谋杀,我们为何不能悄无声息地用军火?拿不出证据,谁又证明我们用了军火?”谢芳华看着他。

    韩述一愣。

    “韩大人若是怕担干系,就不该跟着我们走西山军营这一趟,现在回去还来得及。”谢芳华又道。

    韩述脸色变化片刻,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对他一笑,“是我考虑不周,将大人请出城,卷了进来,十分抱歉,小王妃说得对,大人若是现在离开回京,还是来得及。若是担心路上安全,我派人护送大人回京。”

    韩述似有挣扎,片刻后,还是坚持地摇摇头,“小王妃说得对,这么大的案子,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会牵连无数人。就算……私用军火,也是因为事急从权,雨下的这么大,洗刷了证据的话,我们只要不承认,谁也拿不出我们用了火药的证据。”

    “韩大人是明白人和聪明人,也是难得的正直之人,南秦朝堂就需要更多像大人这样秉公之人。这也是沐清前往刑部请大人走一趟的原因。”李沐清道。

    “李公子过奖了。”韩述连忙摆手,“下官执掌刑部,在其位,担其则,对得起自己这一身官服罢了。”

    谢芳华闻言不由得对韩述另眼相看,能说出这一番话的人,的确值得李沐清的夸奖。

    不到半个时辰,轻歌去而复返,出现在谢芳华面前,“主子,火药拿来了。”

    谢芳华看着他,“这么快?”

    轻歌凑近她,压低声音说,“在云澜公子的府邸拿的,您知道,云澜公子的府邸在城外五里。这里距离他的府邸最近。”

    谢芳华点点头,对他道,“炸吧!”

    轻歌颔首,拿出土火药。

    谢芳华摆手,“都退后。”

    玉灼立即勒着马缰绳使得马车倒退,韩述和李沐清跟着马车一起倒退。

    轻歌将土火药埋在巨石下不被雨淋到的地方,逐一埋好后,他倒退回谢芳华身边,取出火折子,将手里的火把点燃,然后,将火把对着巨石缝隙下的火药绳扔了出去。

    只见,火把还没被大雨浇到,便到了巨

    被大雨浇到,便到了巨石下的火药绳处,紧接着,火药绳被点燃,只听“砰砰砰”的数声震天动地的声响响起,巨石被炸得粉碎,碎屑有的被炸到了上空,有的四散溅开。

    谢芳华李沐清、轻歌、玉灼、侍墨、侍画均有武功,都挥手打开了溅到面前的粉碎石子。只可惜了韩述,他只会些稀松的强身健体的把式,所以,脸上、身上,被划了好几道口子,有些狼狈。

    巨石炸开,震天动地地响了一阵后,便恢复了平静,四周除了火药味,再无别的声响。

    “好厉害的火药。”韩述觉得惊心动魄,骇然地看着一座小山的巨石被炸了个粉碎,他心有余悸地看向谢芳华身边的轻歌。

    轻歌黑衣黑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扫也没扫韩述一眼。

    “这样的土火药,可比军库里的土火药有威力多了,这只一小袋子而已,我见过军库里的土火药,若是炸毁这些巨石,少说也要用三四袋。这……”韩述又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不置可否,对轻歌摆手,轻歌立即隐去了身形,退了下去,她道,“走吧。”

    玉灼立即松开马缰绳,马车顺着炸开的通道向前行驶。

    韩述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笑了笑,“韩大人,不是什么人都能开这个眼界的,你我今日有幸,请。”

    韩述点点头,抹了抹额头的汗,纵马上前,隐约还可见他身子细微地轻颤,可见刚才震撼。

    一行人走过之后,大雨很快地就洗刷了刚刚留下了火药味,将痕迹也一并冲洗了个干净。

    大约行出三里地左右,忽然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声音。

    谢芳华细听之下,面色一变,立即挑开了帘幕,对玉灼清喝,“停车。”

    玉灼一哆嗦,立即勒住马缰绳,回头看向谢芳华,“怎么了表嫂?”

    谢芳华没说话,看向前方一片山坳,凝定片刻,忽然对李沐清问,“你听到了什么声音没有?”

    李沐清此时也正看向那一处,面色凝重,“好像是狼的声音。”

    谢芳华心下一沉,“若是你也听见了,那我就没听错,不止是狼的声音,还是狼群的声音。”

    韩述大惊,“京城方圆百里,怎么会有狼群出现?”

    他话音刚落,忽然那一处山坳出现了一声狼吼,紧接着,一声接一声地响起,然后,一只只狼从山坳里露头,大约数百只之多,在大雨中,灰压压一片。

    伴随着狼群出现,虽然距离得还远,但是马已经不安地踢踢子恐慌地颤动起来。

    侍画、侍墨脸顿时白了,一左一右将谢芳华护住,“小姐,怎么办?我们快走吧。”

    “走?跑得过狼吗?”谢芳华眯起眼睛。

    侍画、侍墨顿时无声。

    “狼怕火,快,点火炬。”韩述大喊。

    “韩大人,如今下这么大的雨,即便我们撑着伞点火炬,火炬被风一刮,雨吹打之下,也很快就会浇灭,这不像是刚刚点火药时只消片刻,只要狼群围宫而来,火炬坚持不了多久。”李沐清道。

    “那……那怎么办……”韩述使劲地拽着马缰,他身下的坐骑已经不受他掌控,要跑开。

    谢芳华抿唇。

    玉灼忽然小声说,“表嫂,我学过狼语,可以驭狼。但是,我从来没驭过这么多的狼,不知道能不能控制它们……”

    谢芳华本来思索的想法立即打住,对他道,“你学过最好不过,一只狼和一群狼,没什么区别。”话落,她道,“你现在就开始,找到狼王,对狼王驾驭。只要控制了狼王,那么群狼就不会攻击我们。”

    玉灼重重地点点头,扔了马缰绳,忽然站起身,学着狼语高叫了一声。

    本来已经向这里奔跑过来的狼忽然顿了一下。

    “管用的,玉灼。”侍画一喜。

    玉灼又高喊了一声。

    冒雨而来的狼虽然刚刚有短暂的停顿,但也不过一瞬,又蜂拥地涌上前来。

    玉灼一声又一声的高叫起,连续不断。

    不过片刻间,群狼已经蜂拥地来到距离谢芳华等人不足十丈处。

    侍画、侍墨抽出腰间的剑,仅仅护住谢芳华。

    韩述已经吓得面如土色,李沐清也抽出腰间的剑,护住韩述。

    轻歌带着十几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马车后,人人面色肃穆,随时拔剑。

    玉灼忽然一改狼吼,发出一声尖锐的奇怪的声音,群狼忽然齐齐地停住,打头的一头大公狼抖了抖身上的狼毛,露出尖锐锋利的狼牙,一双眼睛在雨中冒着吃人的绿光,盯住玉灼。

    玉灼伸出手,平稳地往外推,口中慢慢地说,“退去,退……”

    大公狼一动不动地站着,它身后的狼群也一动不动地站着。

    玉灼眼睛紧紧地盯着狼,手保持着推送的动作,口中一直说着退去。

    过了片刻,大公狼忽然动了,不是退后,反而向前迈了一步。

    “退!”玉灼大喝了一声,他的眼睛冒出和狼王一样的凶狠的光。

    大公狼顿时又止住步,头不安地晃晃,尾巴用力地甩着,一双狼眼露出挣扎。

    “退!”玉灼又大喝了一声。

    大公狼忽然又上前了一步,然后,又猛地止住,两只前腿忽然抬起,两只后腿着地,整个身子立起来,成向前扑的捕食之势。

    玉灼

    玉灼脸一白,就要支撑不住。

    谢芳华低声说,“稳住,让它退。”

    玉灼又大喝了一声,“退!”

    大公狼浑身毛发竖起,又用力地抖了抖,忽然调转过身子,狼吼一声,群狼跟着掉头,从来的地方群起折返了回去。

    韩述见此,大松了一口气,软软地趴在了马背上。

    李沐清也松了一口气,收回了腰间的宝剑。

    玉灼腿一软,跌坐在了马车上。

    马踢了踢蹄子,安静下来。

    侍画、侍墨松开了谢芳华,喜道,“小姐,玉灼成功了,狼群真的走了。”

    谢芳华一动不动,看着狼群离开的方向。

    侍画、侍墨齐齐偏头看她,见她目光飘忽,似乎看着狼群离开的方向,又似乎没看着,身子虽然坐着,但是分外僵硬,脸色隐隐发白。

    二人对看一眼,齐齐低声喊,“小姐?”

    谢芳华回过神,慢慢地瞳仁聚焦,身子忽然轻轻地颤了起来。

    侍画、侍墨又对看一眼,分外奇怪,小姐不像是惧怕狼群之人,一直极其冷静,刚刚还让玉灼稳住,可是为何狼群撤去之后,反而这样,顿时担心,又齐声环她,“小姐?”

    谢芳华慢慢地低下头,沉默片刻,忽然冷静下来,对身后道,“去查为何会有大批狼群,京城到西山军营不过三十里,方圆五十里,都掌控住。查个彻底,定要揪出些东西来。”

    “是。”轻歌应了一声,一摆手,带着人退了下去。

    谢芳华看了玉灼一眼,见他小脸刷白,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打透,她对侍画和侍墨道,“你们去赶车。”然后又道,“玉灼进车里来。”

    侍画、侍墨见她已经无事儿,一起出了车厢,见玉灼还跌坐在车前,将他伸手一推,推进了车里。

    谢芳华伸手扣住玉灼手腕。

    玉灼吓了一跳,“表嫂?”

    “别动,我运功给你烘干衣服,否则这么湿着,容易发热。”谢芳华道。

    玉灼点点头。

    谢芳华运功,不出片刻,玉灼身上湿透了的衣服渐渐被她烘干,全被干松后,她放下手,对他问,“你的驭狼术是谁叫的?”

    “我自己学的。”玉灼道。

    “嗯?”谢芳华看着他。

    “真的是我自己学的。”玉灼挠挠脑袋,“我读过一本狼兽记,上面说了驭狼术。我抓了一只狼练过,后来发现真的能驾驭它,便又多抓了几只练,但是这是第一次对着几百只狼,险些支撑不住。”

    “狼兽记……”谢芳华抿唇,“是什么样的狼兽记?你可还记得,和我说说。”

    玉灼眨眨眼睛,“表嫂,你对驭狼有兴趣?”

    谢芳华目光飘忽了一瞬,点点头。

    玉灼立即跟她说了起来,“狼兽记上面记载……”

    谢芳华静静听着。

    过了两盏茶,玉灼止住话,看着谢芳华,试探地问,“表嫂,你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谢芳华摇摇头,低声道,“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你的这本狼兽记只是一块绢布而已。”

    玉灼立即睁大眼睛,“你怎么猜到的?”

    谢芳华靠在车壁上,不答话。

    玉灼看着她,发现她有些不对劲,小心地问,“表嫂,你……没事儿吧?是不是不舒服?”

    谢芳华摇摇头,“没事儿,你那记载着狼兽记的绢布可还在?”

    玉灼点点头,“在,但是我没随身带着,在平阳城的家里呢。”

    谢芳华又沉默下来。

    玉灼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谢芳华道,“你的狼兽记是哪里得到的?”

    玉灼想了想,说,“是几年前,表哥去平阳城,我央求他教我几招厉害的武功,他就给了我这个狼兽记。”

    谢芳华手忽然叩紧车壁,声音忽然低哑,“是他……给你的?”

    “是啊,是表哥给我的。”玉灼肯定地说。

    谢芳华抿唇,慢慢地道,“这么说,他知道你学会了驭狼术了?”

    玉灼点点头,“我爹娘将我托付给表哥后,表哥曾过我都会什么,我跟表哥说过这个。”

    谢芳华忽然扯了扯嘴角,“你都会什么?”

    “王家的家传武功和玉家的家传武功我都会,除了武功,还学了医术和毒术,但是这两样只能自救和自保而已,不精通,另外,兵法,机关布置,还有就是这个驭狼术。”

    谢芳华笑笑,“待今日事了,派个人去平阳城,将那狼兽记拿来给我看看可好?”

    “好啊。”玉灼立即说,“我给收藏在一处地方,这就告诉你,你派人去拿就是了。”话落,凑近她,小声地说了藏着的地址。

    谢芳华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 )

第三十六章昏迷不醒

    经过孙太医被杀,机关巨石拦截,群狼围宫三重凶险阻拦,其他人还好,韩述这个虽然掌管刑部多年,但也未曾经历过这等险恶生死一线场面的人有些吃不住了,一时趴在马上浑身发软。

    李沐清看着他,关心地问,“韩大人,你没事儿吧?”

    韩述没力气地摇摇头。

    “你是否身子不适?”李沐清又问。

    韩述惊颤地说,“我还能坚持得住,还有不远了,这回应该再没事情了吧?”

    李沐清摇头,“说不准。”

    韩述刚要坐直的身子闻言又无力地趴在马上,“到底是什么人?这般连环设伏谋杀是要置我们于死地啊。刚刚若不是玉灼驱走了群狼,我们怕是现在已经被狼群撕碎了。我活了半辈子,刑部的大案件也经受了不少,可是从来不曾见过今日这般凶险。”

    李沐清叹了口气,“京城一直不平静,以前还能表象粉饰太平,如今连这表象也没了。”

    韩述也跟着叹了口气。

    李沐清看向西山军营方向,目光透过如珠滚落的大雨,神色莫名。

    过了一会儿,韩述忽然小声问,“李公子,这小王爷身边的书童是何来历?你可知道?”

    李沐清 点点头,“他是太后母族王氏族内一个嫡出女子所生的孩子。”

    韩述一怔,“我掌管刑部,对各大世家的卷宗可谓了如指掌,是哪个女子?”

    “王卿媚。”

    韩述面色一变,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是和北齐玉家嫡子有牵扯的那个王卿媚?”

    李沐清点点头。

    韩述沉默片刻,忽然叹息一声,“三百年前,天下大乱,各大世家择明主而投,王家投了秦,玉家投了齐,漠北一战,王家和玉家损失惨重,数年征战,军费损耗过甚,百姓苦不堪言。两方只能修兵,南秦和北齐自此分庭抗礼。一晃就是三百年。王家和玉家彼此视为仇敌,没想到这一代竟然出了个王卿媚和玉启言。怪不得他姓玉。”

    李沐清不说话。

    韩述又低声道,“铮小王爷可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竟然堂而皇之地将这个玉灼收在身边做书童。一点儿也不怕皇上和太子责难。”

    “你以为皇上和太子会不知道?”李沐清摇摇头,“王家毕竟是太后的母族。”

    韩述闻言仔细一想,顿时通透,“是啊,王家是太后的母族。自从南秦建朝后,王家除了出现一位帝师和送了一个太后进宫外,一直甚是低调。只安于泰安,坐着泰安伯。”

    李沐清笑笑,不接话。

    韩述亦不再多说,有些事情是不能说出来的。

    谢芳华坐在马车内,她自从调养身体,功力恢复后,灵敏的耳目自然也回来了。韩述即便刻意压低声音,她也能听到车外的对话。想着王家不是宁愿安于泰安伯,只不过是不得已不安于泰安伯。

    说白了,王家男儿无大才之人,不能求鼎盛,若是浮躁再乱为,那么,休养了两百八十年的王家也许一朝就会倾覆。王家也受不住重蹈两百七十九年的折损了,承受不起。

    所以,王家只能求稳。

    而玉家和王家的情况又不同,玉家一代代每处英才,只不过这一代两个有才华之人纷纷出了事儿。一个就是玉启言,一个就是言宸。玉启言看中了仇敌家的女儿,双双不容于家族,只能离家在外筑巢,而言宸则是到了无名山,下山后,因被她的约定束缚,为他暗中建立天机阁。如今,方才回了玉家,只不过回玉家的大部分原因也是为她而已。

    无论是王家还是玉家,内里也是一滩浑水。

    其他各大世家也是,比如如今的范阳卢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等。其实,若论起来,如今的谢家,自从分族分宗后,反而真正地安静了下来,没了利益等千丝万缕的牵扯,反而才是底部最平静的那个。

    接下来一段路,再未遇到任何凶险之事,顺畅地来到了西山大营。

    西山大营的营门紧闭,门前有站岗的士兵,手拿长枪缨矛,在雨中十分肃穆。

    侍画、侍墨停下马车,挑开帘幕,玉灼先跳下车,谢芳华随后打着伞也下了车。

    李沐清和韩述下了马。

    玉灼看了谢芳华一眼,见她点头,他上前说,“奉小王爷之命,已经接了小王妃前来,快速通报。”

    有一名士兵向里面走去。

    等了多时,不见里面有人出来,谢芳华微微蹙眉,偏头看李沐清。

    李沐清面色微凝重,“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谢芳华心神一凛。

    韩述看了一眼天色,抖了抖身上已经被雨打湿了半截的衣服,“如今这个时辰了,再有半个时辰,天就黑了。”

    谢芳华抿唇,抬步向里走。

    她刚一动,守门的士兵齐齐拿着长枪上前,拦在了她面前,其中一人肃穆地说,“这里是军营,小王妃请止步。没有命令,不能踏入。”

    “若是硬闯,是不是有罪?”谢芳华问。

    那名士兵提着长枪的手顿时一紧,众士兵齐齐惊醒堤防。

    李沐清上前一步,对谢芳华说,“擅闯军营自然是有罪,既然你武功高,但也奈何不了蜂拥而上的士兵。三十万的军营,不是任谁来去的摆设。既然是秦铮兄请你来这里,再等等。”

    谢芳华点点头,凭他们几个人,自然是闯不进去的,这点儿道理她懂。

    时间一点点儿过去,眼见要天黑,里面终于有了动静。

    早先那名去报信的士兵走了出来,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老太监。

    谢芳华认出这个老太监正是吴权,他仔细地打量他,见他一脸凝重地走出来,步履急匆。

    大门打开,吴权看了一眼,似乎顾不得见礼,立即说,“小王妃,快,随老奴进来。”

    谢芳华闻言立即迈进了大门。

    李沐清和韩述、玉灼、侍画、侍墨等人跟在她身后也进了军营的大门。

    吴权见李沐清和韩述也跟进来,并没阻止,只一边急匆匆地走着,一边说,“小王妃,您怎么这时候才来?”

    谢芳华看了他一眼,“路上遇到了点儿事儿。”

    吴权回头看了一眼谢芳华,见她轻描淡写,他又说,“当时说的是孙太医一起来?难道雨下得太大,老太医没来?”

    “孙太医先我一步出的城,在京城五里外的路上被人杀了。”谢芳华道。

    吴权一惊,猛地停住了脚步。

    谢芳华看了身后的韩述一眼,“刑部的韩大人正是为此时而来。”

    吴权不愧是见惯很多生死陪伴皇帝多年的大总管,一惊之后,不再言语,匆匆向前走,不再询问。

    谢芳华却看着他有了想问的话,“公公您怎么在这里?皇上难道也来了?”

    吴权摇摇头,“皇上没来,听说西山军营出了事儿,太子得到了奏报,秉承了皇上。皇上派老奴和太子走一趟。”

    谢芳华颔首,“秦铮呢?如今在何处?”

    吴权立即道,“在大营殿内。”

    谢芳华见他脚步匆匆,似有心急之色,面色忧愁,追问,“公公,秦铮他是不是出了事儿?”

    吴权脚步不停,点头,“不瞒小王妃,是出了大事儿。”

    “秦铮怎么了?”谢芳华上前一步,一把拽住了他。

    “哎呦,小王妃,您先别急。不是小王爷自己出了事情,还有太子殿下。您有医术,就盼着您来了。快去看看吧,您去看看就知道了,军中的大夫都看过了,不知是什么原因。太子殿下和小王爷两个时辰前就昏迷了,至今不醒。”

    谢芳华一惊,还有秦钰?他也昏迷了?她立即松开吴权,顾不得再问,跟着他急步向前走。

    走过演练场,饶过一排排营房,来到一处大殿。

    吴权回头看了谢芳华一眼,领着她走了进去。

    入眼处,大殿营堂内聚集了一群人,或坐或站,其中,谢芳华认识的人有左相、永康侯、兵部尚书以及新上任的兵部侍郎崔意芝。还有她不认识的人,几个老者,还有身着军服,显然品级很高的兵将。

    吴权领着谢芳华进来后,对上手的人说道,“小王妃来了,除了她外,右相府的李公子还有刑部的韩大人。”

    左相已经看到了谢芳华,基于谢芳华救了她女儿卢雪莹,他见到她和气地点了点头,问,“只小王妃自己来了?孙太医呢?”

    吴权回头看谢芳华。

    谢芳华回头看韩述。

    韩述见到左相和永康侯,二人均比他官职大,连忙上前见礼,“左相,侯爷。孙太医在来的路上被人杀害了。下官听说太子殿下在此,觉得孙太医身份不同寻常百姓,另外也因这西山军营之事,孙太医才在来的路上被杀,所以,下官一是来禀告太子,二是为查案而来。”

    左相一怔,不敢置信,“孙太医被人杀了?”

    永康侯则是大惊,看着韩述,“韩大人,你怎么这么狼狈?”

    众人也发现韩述脸上有几道口子,口子虽然不大,但被雨水一泡,已经发白发肿,身上的衣袍也好几道口子。朝中大员这么狼狈,实属罕见。

    韩述叹了口气,心有余悸地道,“一言难尽,下官和小王妃、李公子等人在路上遇到了连番谋杀,差点儿到不了这里。”

    永康侯立即追问,“怎么回事儿?”

    他刚话出口,谢芳华立即打断他,对吴权道,“秦铮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在内殿。小王妃快请。”吴权连忙领着她向里面走去。

    谢芳华快步跟上他。

    李沐清自然也跟在了谢芳华身后。

    左相站起身,也道,“太子殿下和小王爷的安危要紧,其余的事情先暂且搁下。”话落,也跟在身后走了进去。

    永康侯点点头,止住话,也连忙跟了进去。

    其余几名老者和对看一眼,也跟了进去。

    进了内殿后,谢芳华一眼便看到秦钰和秦铮并排躺在床上,两个人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她急步走到近前,秦铮正好在窗边,她一把扣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刚触到他的手,顿时如触电一般,从秦铮手心处传出一团紫光,直击她的手,谢芳华遂不及防下,顷刻间被冲力弹得猛地后退。

    因为太突然,谢芳华丝毫没准备,幸好李沐清站在她身后,顿时伸手托住了她,她才没被弹出屋外或跌倒。

    谢芳华站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只见她碰触秦铮的手心处破了一个血洞,有血流出。

    李沐清也看到了,面色一紧,立即问,“怎么回事儿?”

    谢芳华摇摇头。

    吴权从后面跟上前,一见之下,“哎呦”了一声,立即告罪,“老奴该死,刚刚竟然忘了提醒小王妃。自从太子殿下和小王爷昏迷后,就不准人碰,别人一碰,他的身体就会自动释放出大力,弹开碰触的人。”

    谢芳华眯了眯眼睛,“他是怎么昏迷的?”

    “小王爷先来的军营,太子殿下后来的军营,老奴陪太子殿下来到军营后,小王爷支持一个仵作的说法,要对范阳卢氏的卢艺剖尸验尸,范阳卢氏的人自然不准,剖尸而验,这样死者入土就会没有完整的尸首。左相也不同意。太子殿下也认为不可行。但是小王爷说若不剖尸的话,怕是验不出尸体的真正死因。总之,因为此事,二人言语不合,动了手,所以,就都昏迷了。”

    “他们动手多久?过了多少招?”谢芳华问。

    “没过几招,就齐齐昏迷了。”吴权也甚是不解,“老奴就在一旁站着,不知为何。”

    “他们起争执的地方在哪里?”谢芳华问。

    “在外殿。”吴权道。

    “既然他们不容人碰触,怎么移动到床上来的。”谢芳华又问。

    吴权立即道,“小王爷不让人碰,但是太子殿下能让人碰,不知为何,小王爷和太子殿下昏迷后,手掌吸在一起,难以分开。挪动太子,小王爷自然也跟着挪到床上了。”

    谢芳华忽然上前一步,又去碰触秦铮。

    吴权立即说,“小王妃,小心。”

    李沐清伸手拦住谢芳华,“他如今十分奇怪,眉目处隐隐有气流滚动,整个身体内似乎经络真气乱窜,像是走火入魔。”

    谢芳华摇摇头,“他不是走火入魔。”话落,她停了手,对身后看了一眼,“除了吴公公,李公子外,都请出去。”

    左相面色顿时不善,“小王妃,这是何意?”

    “救人!”谢芳华道,“我救人时,不喜欢人在一旁看着。”话落,她看向永康侯,“侯爷应该知道,我救侯爷夫人时,便不准人围观。”

    永康侯点点头,“左相,咱们出去等着吧。”

    “小王妃确定能救太子和小王爷?”左相站着不动,“他们是怎么回事儿?”

    “这就要问太子了。”谢芳华冷笑了一声,“左相若是好奇,等太子殿下醒来,你问他。”

    左相一噎。

    谢芳华不再多言,摆明了让他们出去。

    左相一拂袖,转身走了出去,随着他出去,众人也都出了内殿,不多时,只剩下吴权和李沐清在了。

    谢芳华对李沐清说,“不是走火入魔,是秦钰曾经对我下同心咒,被秦铮给挡了。如今这是同心咒发作。”

    李沐清一怔,“竟有这事儿?”

    谢芳华想着当日在平阳城,秦钰行事诡秘,她救七星不成,虽然伤了他,但也被他算计。若不是秦铮将咒引到自己身上,她便中咒了,后果不堪设想。这事情当然隐秘,被秦铮、秦钰合力给瞒下了,李沐清不知道也不奇怪。但是如今他需要他的帮忙。

    “我能做什么?”李沐清惊讶之后,看着床上并排躺的二人,对他询问。

    “我虽然不知道同心咒的解法,但是觉得,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即便解不开同心咒,但是也能分开他们,一旦分开,他们自然就会醒来了。”谢芳华道。

    “什么办法?”李沐清问。

    “秦钰心口的血。”谢芳华道,“你帮我放些。”

    李沐清一愣。

    吴权大惊失色,“小王妃,这可舍不得啊!这可是太子,身体发肤,受之圣上和皇后……”

    “吴公公!”谢芳华打断他,“皇上这些日子,其实是在装病吧?”

    吴权身子一颤,惊骇地看着谢芳华。

    谢芳华笑了笑,转头对李沐清道,“你若是不敢动手,那么,只能我亲自来了。”

    李沐清也惊了片刻,见吴权在谢芳华说了那一句话话立即垂下了头,不敢再阻拦了。他摇头,抽出匕首,跳到床里侧,对着秦钰的身后轻轻划了一道,他心口顿时有险些流了出来。

    谢芳华没拿碗,催动功力,用气线困住流出的鲜血,牵引着鲜血,来到了秦铮眉心处。

    秦铮的眉心处隐隐地凝聚成一个红豆般大小的颗粒,顷刻间吸着血收了进去。

    大约般盏茶,秦钰的手忽然动了动。

    谢芳华立即对李沐清道,“收手!”

    李沐清撤回匕首入销,跳下了床。

    谢芳华刚要撤回手,秦钰忽然睁开了眼睛,伸手去攥谢芳华的手,旁边伸出一只手比他快一步地攥住了她的手。( )

第三十七章死无对证

    那只手正是秦铮的手,谢芳华被他握住,这回并没有被他弹开。

    他身体乱窜的气流似乎一下子就隐匿平静了,再无波动。

    谢芳华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对他低声问,“能自己起来吗?”

    “你拽我起来。”秦铮道。

    谢芳华点点头,伸手将他拽了起来,他慢慢地下了床,回头看向床上。

    秦钰的心口依旧在流血,被鲜血染红了一片,他伸出的手不知何时收了回去,垂放在身侧。安静地躺在床上,头偏着,目光看过来。

    秦铮冷笑,“你催动同心咒,把自己也搭进来了,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秦钰眼睛眯了眯,没答他的话,定在谢芳华脸上,“你竟然用这种方法破除同心咒?”

    “若是可以不伤他的话,我今天放的就不是你心口这一点儿血,而是剜出你的心,拿出那母咒碾死了。”谢芳华想起被他下同心咒当日的情形,冷冽地道。

    秦钰忽然笑了,唇角微微嘲弄,“你对他就这么好?恨不得我死?”

    谢芳华抿唇,“他是我丈夫,而你是太子。”

    “你心中不是有大仁大义吗?我是储君,若是我死了,南秦岂不是要乱上一乱?”秦钰盯着她,“原来你用来教训我的那些话,只不过是只针对我,说给我听的?其实你自己心里是不以为然的。”

    “你是太子,如何能与我一样?我就是一个女人而已,弱质女流,国家大义什么的,放在嘴边也就算了。真要如何,天下该都会笑话了。”谢芳华冷声道,“我如今只知道,谁若是伤我丈夫,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你是弱智女流吗?”秦钰嗤笑,看向秦铮,“听她这样说,你心中是不是十分得意?”

    秦铮看着他,不说话。

    秦钰又道,“我早就说过,你未必比我做得好,心机筹谋手段心狠算计,一样都不少。只不过你是真的命好吧了。”话落,他对谢芳华道,“你放了我心口的血,就不管包扎了吗?我若是死了,他也活不成。”

    “捅你一刀都没死,这么一点儿血能死了人?”谢芳华从怀中拿出一个瓶子,递给了吴权,“这是止血药。”

    吴权颤抖着接过,白着脸说,“老奴不会包扎啊!”

    “军营里不是有大夫吗?”谢芳华拽着秦铮向外走去。

    吴权看向秦钰,“这……若是喊大夫,太子殿下的伤可就会传出去了……”

    “若是让人知道,为救他而伤我这个太子,传扬出去,你猜天下人会如何说你?”秦钰看着谢芳华。

    “我有什么怕被人说的?”谢芳华不买账。

    “那英亲王府呢?英亲王府就不怕被人说吗?”秦钰似笑非笑,“你们不怕,大伯父就不怕?他就算不心疼我,是否也要顾念着南秦江山,这么多年,他勤勤恳恳,不敢行将踏错一步。难道到头来,让人诟病?”

    谢芳华脚步顿住,猛地转过头,“秦钰,你威胁起人来,可真是一套一套的。身为太子,你不觉得这样做无耻?”

    “他背后也做了不少无耻之事,只不过都没拿到你面前罢了。有时候,他做的,甚至较我更甚。你说过他无耻吗?”秦钰看着她。

    谢芳华抿唇不语。

    秦钰笑了一声,“看来只不过是对人不对事儿而已,在你眼里,他做什么都是对的,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哪怕是同样的事儿。”

    “至少他还有良知,还会心软,还有底线,你呢?”谢芳华忍不住恼怒,“这种时候,放在军营杀人案不管,你催动同心咒,让你和他一起昏迷。你安的是什么心?”

    秦钰面色一沉,“你怎么不问问他?他要做什么?卢艺可是范阳卢氏的子嗣,岂能说剖尸就能剖尸的?范阳卢氏的人不同意,左相也不同意,他要强行,死者为大,难道要让卢艺死了还无全尸?更甚至,你知道我若是允许他这样做之后的后果吗?”

    “我只知道,他说要剖尸,必有因由。”谢芳华道。

    秦钰被气笑了,“是,他做什么都有因由。”

    谢芳华撇过头不理他,伸手拽秦铮,“我们出去。”

    秦铮看向秦钰,语气淡薄,“卢艺到底是怎么死的,别人可能不清楚,但你我心里都清楚几分。尤其是尸体是怎么回事儿,不信你看不出来。”

    秦钰看着他,“看出来又如何?你要拆穿个底朝天不成?”

    “拆穿个底朝天有何不可?”秦铮凉声道。

    “拆穿了,对谁也没好处。”秦钰道,“你就不怕牵连英亲王府?”

    “有何可怕?”秦铮道。

    “那南秦江山呢?都是秦氏子孙,你忘了当初皇祖母的教诲了?”秦钰激动之下,心口又有血涌出。

    吴权吓得连忙叫,“太子息怒,不可激动。”话落,他见谢芳华真没有要管的意思,试探地问,“老奴这就去找军中大夫?”

    “公公不必去找军中大夫,我来给太子包扎吧。”李沐清道,“我虽然对医术一知半解,但是包扎伤口还是在行。”

    “哎呦,倒是忘了李公子了。您给太子包扎正好。”吴权连忙将药递给李沐清。

    李沐清接过药,来到床前。

    秦钰似乎这才看到李沐清,看了他一眼,忽然勾唇,“她倒是相信你。”

    李沐清温和道,“太子还是不要

    和道,“太子还是不要乱动的好,我先给你止血。”

    秦钰不再说话。

    “我没忘皇祖母的教诲,但是我怕你已经忘了。”秦铮见李沐清解开秦钰心口处的衣襟,他丢下一句话,拉着谢芳华转身走了出去。

    二人出了内殿,外殿内静候的众人齐齐看来,当看向秦铮好模好样地牵着谢芳华的手走出来,都齐齐上前见礼。

    左相询问,“小王爷,太子殿下可好了?”

    “好了。”秦铮颔首。

    左相立即问,“您和太子殿下是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一起晕倒了?小王妃又是用了什么办法救醒了你们?”

    “你若是好奇,现在就进里面去问太子。”秦铮摆出无可奉告的表情。

    左相一噎。

    永康侯立即过来,“小王爷,你真没事儿了?”

    秦铮点点头。

    “你和太子没事儿就好,这里的人,谁也没你们尊贵,若是你们出了事儿,皇上一准雷霆大怒。我们这些人都跑不了被皇上责难。”永康侯一副谢天谢地的表情,“多亏了小王妃。”

    谢芳华看了一眼永康侯,问,“卢艺的尸首呢?”

    永康侯看向秦铮,见他也来,立即道,“太子和小王爷昏迷后,尸首暂且看管起来了。”

    “将尸首抬来这里。”秦铮又吩咐。

    一个老者立即走过来,急道,“小王爷,我等不准许你剖尸验尸,卢艺已经死得够惨了,难道还让他死无全尸?我们范阳卢氏虽然子息没什么出息,但是也由不得人如此欺负。”

    “谁欺负你范阳卢氏了?”秦铮挑眉看过去。

    那老者立即道,“谁不知道赵郡李氏和清河崔氏、英亲王府、忠勇侯府都有姻亲?只我范阳卢氏一门多年来不参与姻亲朋党。小王爷自然向着赵郡李氏,想要为李昀开脱杀人罪名。”

    秦铮冷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李昀若是真杀人,谁也包庇不了,但若是这中间另有隐情呢?岂不是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可是查案归查案,我们也绝对不准许将卢艺剖尸而验。”那老者强硬地道。

    其他几位老者也纷纷应和。

    左相也道,“小王爷,剖尸而验,是对十恶不赦之人,而卢艺不是十恶不赦之人,更何况,他在军中一直无过错,却平白被杀了,到头来,还对他的尸体剖尸,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若是小王爷执意而为,本相就算拼死,也要拦下小王爷,也不能允许。”

    “我的医术,未必要剖尸而验。”谢芳华道,“几位不必急。”

    几位老者齐齐看向谢芳华。

    秦铮摆手,强硬地说,“去将尸体带过来。”

    “是!”有人立即去了。

    几位老者对看一眼,还想再拦,这时,秦钰从内殿走了出来,对谢芳华说,“只要不剖尸,你如何验法,我都赞同。”

    几位老者顿时将阻拦的话吞回口中,对秦钰齐齐见礼。

    “太子殿下,您没事儿吧?”左相上前,对秦钰尤为关心。

    “无碍。”秦钰温和地摆摆手,面色看不出异常。

    左相仔细打量秦钰一眼,心下虽然奇怪,但知道有些事情若是秦钰和秦铮不说,也不用问。

    李沐清、吴权随后走出来,二人也是神色如常,在别人的打量下看不出什么。

    不多时,有人抬了卢艺的尸体来到,放在了厅内。

    谢芳华走上前,只见卢艺十分瘦弱,看着如一个文弱书生,实在不像是身体强壮能参军的人,不知道当初范阳卢氏是怎么将他送到军营的。

    她走上前,围着卢艺看了一圈,对两旁的人说,“给我拿手套、钳子、剪子、针线来。”

    一听说剪子,一位老者立即上前,“小王妃,不准破坏我这位侄孙的尸体。”

    谢芳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肯定地说,“我不会破坏他尸体。”

    那位老者不相信,“那你拿剪子做什么。”

    “剪子自有用处。”谢芳华道。

    那位老者看向秦钰,“太子……”

    “卢公稍安勿躁。”秦钰对他道。

    那位老者只能后退了一步。

    谢芳华目光扫了一圈,然后又看向天色,只见天还仅仅剩一丝微亮,她道,“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什么一炷香时间?”秦钰询问。

    “一炷香的时间,这具尸体,即便无人剖他的尸,也会尸骨无存。”谢芳华道。

    “什么?”几位老者齐齐一惊。

    卢勇立即道,“小王妃,话不可以乱说。”

    谢芳华冷笑,“我从来不会乱说话。这具尸体应该是中了虫盅之术死的,后来,在今日辰时,又被人下了离尸散,这个离尸散是在六个时辰之内,尸体能完好,六个时辰之后,就会化尸化骨,尸骨无存,连毛发都剩不下。”

    众人闻言大惊。

    “小王妃,你不要危言耸听。”其中一位老者白了脸。

    谢芳华淡淡看了他一眼,“我就事实而论,不是危言耸听。”

    “小王妃,你说的虫盅之术是怎么回事儿?”左相此时问。

    “左相还记得法佛寺的那一场大火和谋杀案吗?”谢芳华看着左相,见他点头,她道,“当时,法佛寺的无忘大师,刺杀秦铮,后来身死,中的就是虫盅之术,和如今卢艺中的虫

    卢艺中的虫盅之术是一样的,据说这是魅族咒术的一种以冲控制人的术。”

    左相面色一变,“我还记得当日无忘尸首消失了,后来法佛寺的大火谋杀案不了了之。如今这卢艺怎么会和无忘中了一样的虫盅之术?”

    “这就要问施咒者了。”谢芳华道。

    “小王妃怎么会识出这种虫盅之术?你确定就是这个?”一个老者问。

    谢芳华淡淡道,“学医者,医术古籍若是钻研不透,也就不必言医了。”

    那老者顿时无言。

    “另外,你说今日辰时有人给他下了离尸散?辰时他已经早就死去了啊。”左相又道。

    “这就要问有什么人接触过尸体,给他下了离尸散了。”谢芳华点点头道。

    “离尸散是什么?竟然能够让尸体尸骨无存?这和化尸粉不一样?”左相又问。

    “化尸粉是当时让尸体消失的一种药粉,十分强劲,但是能剩下毛发不化。离尸散则不同,他的药效是六个时辰才使得尸体慢慢骨骼四肢分离,再逐一化去,毛发都不剩。”谢芳华道。

    “小王妃,早先仵作一直验不出来,如今,这里只有你一个验尸之人,你怎么能让我等信服你说的是对的。”左相又追问。

    “我要的东西拿来了吗?”谢芳华不答话,对身后问。

    “回小王妃,您要的东西都拿来了。”有人上前,递上谢芳华要的东西。

    谢芳华挽起袖子,戴好手套,拿起针,将线穿上,长长的一根线绳。她扫了一圈,对众人道,“我现在就让你们信服。不过,我做这件事情时,任何人不准出声,否则,就是破坏我查明真相,可以当做凶手论处。”

    众人闻言面色齐齐一变。

    “韩大人掌管刑部,孙太医谋杀案和这件案子牵连,也是一个案子。韩大人向来有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称号,我觉得,请韩大人来帮忙,应该没有人有异议吧。”谢芳华看向韩述,“这也是让大家相信这件事情的公正性。毕竟孙太医被人杀了,我一人难以服众。免得被人说我做手脚。”

    “好!”韩述颔首,立即上前了一步,“我来帮小王妃做个见证。”

    谢芳华点头,对吴权说,“吴公公,请上前帮我将这个人的心口处的衣服扒开。”

    吴权连忙上前,“小王妃有指示,老奴手脚笨,也得赶紧的帮忙。”话落,他扒开了卢艺心口处的衣服。

    卢艺心口皮肤完好,寻常颜色,看不出丝毫异样。

    谢芳华捏起针,先是在自己的手腕轻轻地刺了一下,一滴血珠掉在了卢艺心口上,她紧接着,拿着这根针刺入卢艺心口,然后,直起身,将针穿着的线的另一端交给一旁站着的韩述,“韩大人,拿好了,拿稳了,一会儿不管看见什么,你的手都不要动。”

    韩述坚定地点点头。

    “再去拿一个盘子和一个碗来。”谢芳华又吩咐。

    有人立即去了。

    众人都看着她,不明所以,很多人都紧紧地盯着卢艺心口。

    过了片刻,突然发现卢艺的心口奇异地鼓起了一个小包,紧接着,一个血红色的小虫慢慢地蠕动着顺着针口处冒了出来。

    有的人顿时睁大眼睛,有的人险些惊呼出声,有的人几乎站不稳。

    这红色的小虫十分诡异地喝了谢芳华刚刚滴落在卢艺心口的血,紧接着,似乎不知道餍足一般地顺着刺破血的针往上爬,速度很快地将吸干了所有的血迹,然后顺着线就一直爬上来。

    韩述整个身子已经僵了,手几乎拿不稳线的另一端,但他幸好今日经历过机关巨石谋杀和群狼围攻,所以,还算镇定,见那红色的小虫子接近,很快就要到他的手指处,他白着脸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早已经拿过了剪子,轻轻地剪断了韩述手中的针线,同时手法快速地用钳制轻轻地夹出了针,针线和那只极小的小红虫齐齐地掉在了盘子里,她拿碗快速地叩住了盘子。

    韩述大舒了一口气,身子晃了晃,被身后的人扶住。

    谢芳华手托着盘子,看向众人,“这就是他身体里的虫盅,被我引出来了。时间刚刚好。”

    众人都惊骇地看着她手里被盘子和碗一起叩住的小红虫,还没定下魂,忽然,地上躺着的卢艺四肢快速地崩开,紧接着,刺啦啦数声嗤嗤的声响,须臾,不过片刻间,便整个人消失了,毛发不剩。

    有两个人惊呼一声,当场晕死了过去。

    谢芳华冷笑,“这回是否证明我说的没错了?有人杀了孙太医,半路设重重障碍拦截我,也无非是想等着时辰过了卢艺的尸体消失死无对证罢了。”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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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门风月介绍:
关于京门风月:
南秦倾了一个谢,半壁江山塌一空。
忠勇侯府被株连,世代名门望族一朝灰飞烟灭。
谢芳华这个娇房嫡女碾碎芳华,零落成尘。
本以为尘土皆无,奈何上天厚爱,再许一世——
她看着依然繁荣的家族和平安的至亲,发誓只要她在,定要忠勇侯府不倒,谢氏不绝!
于是,她弃闺房,出侯府,混入皇室隐卫的巢穴里习武艺,学权谋。
八年后,她送了皇室一份天大的谢师礼回京!
自此,钟鸣鼎食之家的闺阁里多了一双翻云覆雨手。
美人靠上轻卷云袖,贵妃椅上执手棋盘。
洞若观火,乾坤在握。
弹指风华江山覆,箭羽皇都乱飞花。
南秦京城因她的归来霎时风起云涌。
谢芳华要让世人知道,她这个柔弱的闺阁女子,不止知风月,也知乾坤!
本文一对一,一生一世一双人。
【小剧场抢先看】
凤尾香罗帐如烟似霞,光彩夺目,上万御林军持箭以候,蓄势待发。
皇宫禁苑,谢芳华高卧在美人靠上,看着对面的男子,指尖轻轻捻动着黑色棋子,淡淡道,“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你难道不知?”
男子懒洋洋地点头,“知!”
“既然知,为何今日还来?”谢芳华扫了一眼外面包围的御林军,口气严厉,“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男子斜睨了她一眼,无所畏惧,“媳妇儿跑了,自然要追回来!”
谢芳华眉心一动,继而讽刺一笑,“你媳妇跑了,来找本宫作何?”
男子忽然夺过她手中的棋子远远地抛进了香炉里,恶狠狠地看着她道,“穿了皇后的衣服就是皇后了?你问过爷答应了吗?南秦的江山他说了算,女人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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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一生,总有些东西,是必定要坚持去做和要承担的!写文便是我要一直坚持做的事情,你们便是我要承担的甜蜜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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