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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子情     京门风月txt下载     京门风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三章大闹朝堂

    秦钰第一时间放下奏折,回转头,看向言宸。※%頂※%点※%小※%说,

    言宸也看着他。

    过了片刻,秦钰笑道,“言宸兄武功当真厉害,不惊动外面护卫和隐卫,径自进了这御书房,你已经站在了我身后,我才发觉,你若是有心杀我的话,我怕是不死也会重伤。”

    “皇上比做太子时警惕松了。”言宸道。

    秦钰笑笑,“如今这京城以及这皇宫,除了言宸兄怕是无人能踏入御书房。我知道言宸兄回来了,你又不会伤我,也没必要防着。”

    言宸看着他,忽然意味不明地道,“有些人自诩算无疏漏,但还是算漏了芳华,所以,注定是一败再败。”

    秦钰挑眉。

    “皇上虽然不如我知芳华甚深,但贵在心诚。”言宸又道,“怪不得她选你。”

    秦钰微笑地看着他,“言宸兄今晚来这里,是专门与我说这个的?”

    言宸摇摇头,正了神色,“芳华不想见秦铮,倾天机阁之力怕是也拦不住他回京,皇上若也有此意的话,不如联手。意下如何?”

    “自然!”秦钰毫不犹豫地道,“我也确实不想他回京。”

    “既然如此,我们商量一番,我今夜便动身。”言宸道。

    秦钰点点头。

    二人商量了大约两个时辰,夜色已深,言宸出了御书房,径直出了皇宫。

    他走后,秦钰站在窗前,看着重重暮霭,久久站立。

    “皇上,夜深了,您累了一天了,该歇了。”小泉子走上前,站在秦钰身后,小声建议。

    “小泉子,法佛寺的普云大师这些日子在做什么?”秦钰忽然问。

    小泉子一愣,连忙说,“回皇上,先皇驾崩,法佛寺要做七七四十九天的佛场,为先皇超度,普云大师也在寺内,从法佛寺失火后,大师一直闭关,先皇驾崩后才出来主持佛场。”

    秦钰点点头。

    小泉子试探地问,“您怎么突然想起普云大师了?是要见他?”

    秦钰笑了一声,“朕在想,当年年幼之时,普云大师为我和秦铮卜卦,算出我们的情劫。曾几何时,朕觉得普云大师真是沽名钓誉,卦象不足为信。却不想风云突变,倒是真应验了。”

    小泉子小声说,“您是说芳华小姐?”

    秦钰点点头,失笑道,“我从漠北回京,一路被人拦截,芳华见了我,冷血下杀手,如今也让他尝尝滋味。”

    小泉子暗暗欷歔,不再言语。

    “回宫吧!”秦钰转身,出了御书房,向寝宫而去。

    言宸从御书房出来,出了皇宫,谢芳华很快就收到了消息,她挥手熄了灯,上了床。

    第二日,早朝,再次朝议关于登基立后之事。

    依旧争执不下之际,太后驾到。

    群臣齐齐一惊,所谓后宫不得干政,曾是先皇皇后的太后曾经上过一次朝堂,是为了四皇子秦钰纵火烧宫闱之事。如今身为太后的她在先皇故去后二度上了朝堂,众人都猜测,不知所谓何事。

    秦钰停到太后来了,目光温和了几分,摆摆手,“有请太后。”

    不多时,太后踏上了朝堂。

    群臣分立两侧,虽然太后上朝不合规矩,但群臣依旧见礼,“拜见太后。”

    “众卿免礼。”太后摆摆手,扫了一圈众人,“哀家昨日便听说朝议上议论皇上登基和一并立后之事,为此争执不休。关于皇上登基,有先皇遗照遗言,无可厚非,哀家身为女人,不该参与朝政之事,也就不与置喙了。但是关于这立后一事,关系朝堂也关系后宫,哀家觉得也不能置身事外。”

    群臣一听,知道太后是为立后之事而来,齐齐揣测,不知太后是附和还是反对?毕竟早先又传,太后不喜谢芳华,甚喜李如碧。可是如今李如碧和皇上退婚了,那么,她如今是何态度?

    “先皇大病时,一直挂念皇上婚事儿,临终前,见了皇上和芳华小姐一起回京,才彻底地宽了心,安然地走了。”太后缓缓道,“哀家觉得,立后之事,不该有大的争议,皇上后位非谢芳华莫属。她不惜身体重创的待嫁找到了黑紫草,接了临安城的燃眉之急,救了十几万百姓民生,才华品貌兼备,贤良淑德,实为母仪典范。”

    众人闻言对看一眼,又看了一眼上面端正沉稳而坐的皇上,觉得太后此举在意料之外,但也在意料之中。太后虽然不比英亲王妃护子厉害,但也是唯皇上之命是从,昔日曾为了他大闯朝堂,今日为了他立后,二度上朝。如此,太后表态,也算是堵住了群臣的嘴。

    左相在太后话落,见无人言语,立即上前附议,“皇上,太后说得有理。芳华小姐德才兼备,堪为国母。”

    他一开口,有一半朝臣顿时出列附议。

    其余的一般人都看向英亲王。

    英亲王无奈,一时也不好再开口反驳,他隐隐觉得,此事即便他反对,怕是也无效了。太后如今出来,说是代表先皇。他又如何阻止?先皇驾崩前,谢芳华确实随皇上一起回京,守在了帝寝殿内,有目共睹。

    右相见此,也只能上前,“皇上,既然……”

    他刚开口,外面有一人冲了进来,跪地禀告,“皇上,英亲王妃请求上殿。”

    众人齐齐一惊。

    英亲王顿觉不妙,立即道,“胡闹,朝堂之上,怎么容许妇人一而再再而三上殿?你去告诉她,就说不准她上殿,若是找本王,待散朝之后再说。”

    那人立即道,“王爷,王妃手里拿着剑,说皇上若是不准许他进殿,她就誓死闯进殿……”

    “她真是……”英亲王一时无言,转过身,请求道,“皇上,请准许微臣出去拦住她。”

    秦钰一时没答英亲王的话,对跪地禀告那人问,“王妃还说了什么?”

    “王妃说,她有天大的冤屈,要状告先皇。”那人说着,颤抖起来,“说若是……皇上不准她进殿,她就要杀进来,杀不进来,就要去击鼓鸣冤……”

    群臣又是一惊,先皇已经死了,英亲王妃要状告先皇?这……

    这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秦钰闻言点点头,“还说了什么吗?”

    那人哆嗦着摇摇头。

    “去,将王妃请上殿来。”秦钰摆手吩咐。

    那人起身,倒退着出了大殿。

    英亲王的心一时提到了嗓子眼,盯着大殿,生怕英亲王妃使起性子,什么也不顾了,到时候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天下百姓岂不是要看皇室宗室的笑话?

    不多时,英亲王妃进了殿,她的确是手里拿着宝剑,一脸怒气,寻常温婉的她,如今看来,有几分英挺之气。

    朝堂中的一般老臣都知道英亲王妃和忠勇侯府世子夫人当年的风采,博陵崔氏和清河崔氏的两个女儿,能文能武,文不输当世文士大家,武不输当朝大将军,巾帼不让须眉,当年不知道牵动了多少人的情丝,如今英亲王妃依旧风韵犹存。

    英亲王妃上了大殿后,看了皇后一眼,将手中的宝剑扔了。

    秦钰温和地看着英亲王妃,“大伯母,何事让您发了这么大的火?”

    英亲王妃闻言看向上首的秦钰,帝王的宝座金椅让他周身闪闪发光,少年天子,威仪却丝毫不输久经江山宝座的帝王。她收敛了身上的怒意,平静地道,“臣妇要状告先皇,我儿子秦铮和儿媳妇儿谢芳华明明两情相悦,明媒正娶,恩爱有加,可是先皇一道休书的圣旨,便致使有情人分崩离析。我家王爷心软仁厚,不论先皇之过,但我一个妇人,以儿子为先,哪怕先皇仙去了,但还有当今皇上您在,求皇上给臣妇做主,替先皇收回休书圣旨,换我儿子和儿媳妇儿美满。”

    群臣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英亲王睁大眼睛看着英亲王妃,暗暗想着她怎么竟然想出了这么一个招数,状告先皇,还竟然有理有据。这……还真是古来未有。

    左相一时大急,向上首看了一眼,见秦钰虽然面色如常,但眼底已经黑了。他连忙上前,大声说,“王妃,先皇圣旨休书时,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儿了,先皇仙逝不过**日,曾经休书圣旨下达后,你为何不登堂状告先皇?如今反而要当今皇上为您做主?你岂有不知子不言父之过?您这样,是要将皇上置于何地?”

    英亲王妃转身,直直地看着左相,“这期间,王爷一直拘束着我,不准我上朝,以免再增重先皇病情。我本想缓缓再说此事,寻求个公道,但不成想先皇去得如此之急。如今皇上要立华丫头为后,我却不能忍了。”

    左相立即道,“当初,芳华小姐自己离府出京,先皇随后下的休书圣旨,若非她和铮二公子感情破裂,芳华小姐如何会自己离府出京?王妃,这是朝堂之上,皇上国事缠身,如今内忧外患之际,你向来明事理,今日可不要因为自己家事不和,便来朝堂作乱?”

    英亲王妃顿时怒了,冷眼看着左相,“左相这张嘴可真是厉害,你说国事,皇上登基,是国事。我一个妇人,自然不会理论。可是你一力主张皇上立后,举荐华丫头,她是我的儿媳妇儿,不明不白地被先皇圣旨休弃,这就是我的家事儿,如今皇上立后和我的家事儿掺和在一起,我自然要理论上一番。”

    “王妃,你休要胡搅蛮缠,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还有什么不明不白?芳华小姐如今是自由之身,甘愿随皇上一起回京,一起共乘玉辇,如今就住在这皇宫之中。你这些日子,也见了芳华小姐几面。她可有要回英亲王府重修旧好的意思?没有吧?所以,皇上的国事家事和你的家事,自然不相干。”左相道。

    英亲王妃恼怒地看着左相,“你口口声声不相干系,为何这么急着请求皇上立后?我的儿子在圣旨休书下达之前,根本不知道有圣旨休书这种事儿。如今他远出在外,至今还未回京,多日来,未曾抽空处置此事。难道还不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少了媳妇儿?”

    左相一噎。

    英亲王妃不等他开口,又道,“我的儿子是被你等三催四请因临安城之危出了京城。可是,如今临安城之危解了,我儿子在哪里?左相,我是不是该找你要人啊!”

    左相脸上又青有白,“老臣也想知道,铮小王爷和崔侍郎明明是去解临安城之危,找黑紫草,可是至今为何音讯全无。据老臣得到消息,他们根本就没有去临安城。”话落,又道,“如今边境开战,内忧外患,皇上自然宜早登基,宜早立后。这样,才能稳住朝纲,以鼓舞边境士气,以安百姓民心。我等朝臣,为江山分忧,自然着急。”

    “你口口声声为江山分忧,为皇上分忧,怎么不去边境打仗啊!朝中一旦有事情,就找我儿子,待事情解决了,就将我儿子给甩一边了。”英亲王妃怒道,“月前,京城内外接连刺杀案,军营杀人案等等,都是我儿子忙前跑后。临安城有为难了,迫在眉睫,也请我儿子。待事情解了,却忘了他了。如今又要夺他的媳妇儿。当我英亲王府无人了吗?这么受欺负。”

    左相又是一噎。

    英亲王妃又道,“如今连我一个妇人都知道当务之急是平息边境纷争,解边境燃眉之急,你身为两朝老臣,却只知道让皇上立后,天下百姓不安,皇上何以为家?所谓,民心所向,才大势所趋。”顿了顿,又道,“左相,我看你也是老了,无用而昏聩了。尽出血馊主意,有你辅佐皇上,风气会越来越歪斜。指不定这南秦江山如何呢。”

    “你……”左相又气又急,“谢侯爷在边境浴血奋战,铮小王爷和芳华小姐早已经再无干系,皇上立芳华小姐为后,此乃激励加冕谢侯爷,若是谢侯爷成功地阻挡了北齐军队踏入边防线,那么,谢氏一门何愁荣华不再盛一筹?”

    “谢氏还需要什么荣华鼎盛?出身在谢氏的人,自小就见惯荣华。”英亲王妃似乎说得累了,也懒得再争辩,撂出狠话道,“反正皇上立谁为后,也不能立谢芳华。她是我英亲王府早就定下的儿媳妇儿。先皇圣旨休书,我们英亲王府不服。我告诉你们,若是立她为后,除非将我杀了。否则休想。”

    “你……”左相彻底没了话。

    群臣面面相耽,又都觉得心惊肉跳。

    英亲王妃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可是偏偏她站在这里,有她的资本,她出身清河崔氏,世代以诗书传世的世家大族,她的丈夫是当今朝堂上的英亲王,如今先皇亲封的辅政王,她的儿子是英亲王府的铮小王爷,在南秦京城从出生后就横着走的主,她本人更是言语铿锵,巾帼不让须眉,身上担着皇上大伯母的身份,而她口口声声说的儿媳妇儿,昔日与她极其要好,好比母女。

    这样的她,左相都辩论不过,更何况别人?

    她让皇上杀,以死相逼,皇上真能杀了她?

    那是不可能的!

    杀了她就是滔天大浪。本就内忧外患,朝野京城更是不能再经受大风浪了。

    心里明白点儿的朝臣都暗暗地觉得,英亲王妃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聪明了,抓住了这样的时机,这样混淆视听的口风,以状告先皇为名,以阻拦皇上立谢芳华为后。

    太后虽然一身太后正装,但此时看着与她站在对面的英亲王妃,她一身素衣,却腰板挺得笔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她忽然觉得,她这一生,无论什么时候,怕是都抵不上英亲王妃了。

    英亲王妃比她能豁的出去!

    她在皇宫多年,虽然说柳太妃和沈太妃是依傍先皇的蔓藤,她又何尝不是?如今先皇去了,她只不过比那两个宠妃幸运,她的儿子是皇上,她也不过是依靠儿子的蔓藤而已。

    她抬眼看上首金椅上坐着的秦钰,这个时候,他怕是心里也无可奈何的,众人心中都清楚,左相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英亲王妃如今虽然和左相对峙,但实则上,对峙的人是他。

    到底立不立后,便是两难了。

    今日若是退一步的话,那么,此事怕是以后想再提起更难处置了。

    她忽然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英亲王妃道,“王嫂,你所言有理,左相所言也不无道理。我们在此争论,也难以定论,更不能将芳华小姐和铮小王爷排除在外,毕竟,无论是昔日之事,还是今日之事,都事关他们。你我都是长辈,不如就让孩子们自己做主。”

    “怎么做主?如今我家铮儿不在京城。”英亲王妃恼怒地道。

    “那就先将芳华小姐请上殿来。”太后说完,看向秦钰,见他面无表情,她知子莫若母,知道他应该是不喜她来面对这件事情,于是又改口,“若是她不想上殿,便派个人去问问她的意思。”

    “若是她有什么被逼迫的不得已的苦衷呢?”英亲王妃立即道,“我不相信嘴里说出来的话,我只相信人心,华丫头对我家铮儿,情深意重,怎么可能弃他而另嫁?”

    “王嫂,你这样就不对了,芳华嘴里说出的话,你都不信,那你信什么?难道真要阻止皇上的姻缘?虽然说你是王嫂,谁也不能拿你如何,但也该考虑孩子们的感受。”太后道。

    “等我家秦铮回来,若是他回来后,对皇上立华丫头为后不与置喙,还同意此事,那么我就相信,是他们自己情分耗尽,无缘一生了。我就再别无二话。”英亲王妃一咬牙,开口道,“届时,我第一个送上贺礼。”

    太后鲜有的和气,她自然也不好太过咄咄逼人,若不是今日听说太后都上殿了,她猜测就是为了立后之事,她定会一力赞成,那么,英亲王定然不是对手,不好说什么,所以,她实在按耐不住,只能来了。

    她上殿要的也无非是皇上能答应等秦铮回来。

    群臣闻言看向上首的皇上。

    左相也悄悄抬眼,看向上首的皇上,英亲王妃的厉害她不是第一次领教了,实在想不明白,寻常温温婉婉的一个人,护起儿子来,怎么就这么豁得出去,一般的寻常女人真是做不到。

    一番激烈的争执后,大殿上陷入了诡异的沉静。

    众人都等着一直没开口的皇上表态。

    过了片刻,秦钰缓缓开口,对英亲王妃道,“大伯母所言其实甚是有道理,朕当初也不明白先皇为何会下了休书的圣旨,不过朕也可以不避讳的说,朕却是一直以来心仪芳华,大伯母是知晓此事的。她如今孑然一身,朕登基,自然想立她为后。”

    英亲王妃闻言心一沉,秦钰当着满朝文武说出心仪之事,也是坦坦荡荡,豁得出去了。正因为如此坦荡,反而才让人不好诟病,而芳华已经是孑然一身,更不会被人他说夺兄弟之妻了。

    秦钰顿了顿,又道,“朕可以应允大伯母,此事暂且搁置,就以朕登基之日为期限,若是登基之日秦铮还不回来对此事置喙,朕就会立芳华为后。时间足够了吧?”

    英亲王妃闻言看向英亲王。

    英亲王对她叹了口气,也觉得她如今大闹早朝,秦钰不但不怪罪,反而定下期限,也算是念在情面了。

    英亲王妃算了一下日子,期限虽然不多,但若是秦铮闻到风声回京,以他的本事,也应该处处有余,若是他回不来京城,她这个当娘的也尽力了,也没什么再说的了。她一咬牙,“好,多谢皇上,臣妇应承你,若是到登基之日,他还不回京,臣妇自当备上厚礼,恭贺皇上立后。”

第一百一十四章幸好有你

    早朝关于立后的争议最终因秦钰和英亲王妃之间的约定而落下帷幕。

    散了朝后,秦钰径直回了自己的宫殿。

    谢芳华已经得到了早朝上英亲王妃大闹金殿的消息,恰巧喝完一碗苦药汤子,将空碗递给侍画,揉揉眉心。

    秦钰来到,侍画、侍墨立即迎了出去。

    秦钰摆摆手,径自迈进门槛,进了屋,见谢芳华气不好,温声问,“早朝上的事情你听说了?”

    谢芳华点点头。

    秦钰坐在她对面,苦笑了一下,“大伯母状告先皇,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我自小便羡慕秦铮能出身在英亲王府。”

    谢芳华不置可否。

    “昨日夜,言宸和我做了一番安排,但到底能不能拦住他,是个未知数。”秦钰看着她,“但无论如何,还是让御衣局过来给你量体裁衣。”

    谢芳华颔首,“你安排就是了。”

    秦钰点点头,坐了片刻,起身去了御书房。

    英亲王散了早朝,便拉着英亲王妃回了府,到了府中后,他将房门关上,无奈地道,“你怎么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英亲王妃立即问,“除了这个主意,我已经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英亲王看着他道,“你何苦执着?我看华丫头是拿定了主意要嫁皇上了,一个愿娶,一个有意嫁。拦得了一时,还能拦得了几时?”

    英亲王妃恼怒地道,“我虽然和华丫头不是母女,但是相处那么些日子,她的性情我还是了解个七七八八,遇到事情,她从来是打掉牙齿和血吞,本身自有一股子刚韧劲儿,我相信她一定是有万不得已的苦衷。”

    “能有什么苦衷?你说是为了谢氏忠勇侯府?”英亲王看着她。

    “老侯爷至今下落不明,不知道 去了哪里,我曾派人去暗中打探,说根本就没去东海,在出了京城十日后,失去了踪迹。”英亲王妃道,“应该是华丫头做的安排,他将忠勇侯府给彻底避世了。躲在了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如此京城里只剩下个谢氏六房,漠北边境只剩下个谢墨含。若说是为了谢氏,应该也做得差不多了才是。毕竟先皇去了,皇上没有铲除谢氏的心,谢氏无论在朝在野,都是安稳了。”

    “是啊,谢氏虽然早些年折损不少,但如今也算是安然退世,她先是分宗分族,随后又将忠勇侯府的老侯爷等人彻底移开了京城,忠勇侯府虽然看着成了一副空架子,但是我们都知道 ,势力是从明处隐到了暗中。”英亲王道,“如今说来,忠勇侯府安稳了,她还有什么苦衷和顾虑?”

    英亲王妃想了想,“也许还有我们没有想到的地方。”

    “什么地方?”英亲王想不出来。

    “你想想,从她和铮儿大婚后,京城内外发生了多少事情?如今呢,从她离开京城,前往临安城,临安城危机解了之后,除了漠北边境兴兵,京城这些日子以来,是不是很安稳?”英亲王妃问。

    英亲王点点头,“近来是没再发生什么事儿。”顿了顿,他道,“不过我听说是因为在九曲山,皇上和华丫头合力铲除了些人。京城安稳跟这些背后之人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这就是了。”英亲王寻思道,“华丫头离开京城,京城便立即安稳了下来,是否说明,那些人是冲她而来?她不想牵连咱们王府,才无奈迫使皇上下了休书的圣旨?如今大约是背后势力不曾铲除尽,她才和皇上回了京城……”

    “你的猜测有些道理,但是管猜测站不住脚。”英亲王揉揉额头,“如今该担心的是皇上登基之日,铮儿是否能够赶回京城来。”

    英亲王妃闻言也露出愁容,“咱们自小看着当今皇上长大,他的性情你我都清楚。若非是有了安排,也不会轻易地答**g 我登基之日铮儿回来的约定。”

    英亲王点头,“皇上登基之前怕是不想铮儿回京捣乱。”

    英亲王妃颔首,“若是他娶这南秦京城任何一个女子,我都不管,铮儿赶不赶得回京城都行,可是偏偏他要立后的人是华丫头,这事情不弄个清楚明白,我就不准许他娶。”

    英亲王叹了口气。

    “皇上一定有安排,阻止铮儿回京,我们必须派出人去接应。”英亲王妃道。

    英亲王闻言瞪眼,“你是让咱们王府的人去对抗皇上的人?”话落,他摇摇头,“不行,如今边境兴兵,正是艰难之时,王府和皇上不能内讧。”

    英亲王妃对英亲王瞪回去,“你就知道 守着护着南秦江山,可是皇上要夺的是你儿媳妇儿,他可顾忌边境在兴兵?可顾忌不能内讧?”

    “你……”英亲王一噎,“皇上也不见得会拦铮儿。”

    “怎么不会拦?他一定会拦住。”英亲王妃肯定地道。

    英亲王看着她,“要知道 皇上手中的势力若和铮儿手中的势力对上,于我们南秦如今的形势来说,可真是损失啊。皇上不会这么不明智的。”

    “他眼里一心只有华丫头,为了他连皇位险些都不要了,他的明智放在华丫头身上都是空谈。”英亲王妃断然道,“你不同意也不行,我不动用王府的力量总行了?我动用娘家的力量。”

    英亲王闻言无奈,“那好。”

    英亲王妃哼了一声,转身去私下吩咐了。

    英亲王坐在桌前,长叹不已。

    当日,礼部便开始筹备皇上登基大典。秦钰又吩咐了礼部,一并将立后的礼制先与登基一起安排起来。礼部唯唯应诺。秦钰又吩咐御衣局,裁制皇后礼服。

    四日后,边境传来消息,王贵带着二十万兵马已经到了漠北与谢墨含汇合。

    二十万兵马虽然舟车劳顿,但是精神不见萎靡,士气极好。

    当日夜,北齐军又一次攻打漠北军,有王贵的二十万兵马汇合,派上了用场,北齐军并讨得好处。

    消息传来,人人称赞,王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多年不在朝局之中,但真到了用人之时,还是有着三百年前的锋芒。

    这期间内,秦钰和谢芳华商谈调动兵马,前往漠北边境二度应援之事,但是谁做领头的将军,必须要好好的斟酌了。

    朝中目前合适的没有能够领兵之人。

    秦钰也在早朝上与朝臣商量此事,看朝臣中有无人选可举荐。

    左相出列道,“皇上,臣觉得右相府的李沐清可担当重任,他能文能武,文能兴邦,武能定国。是不可多得的良才。而其人又十分沉稳有度,和忠勇侯府的谢侯爷相交甚笃,若是派他带兵前往,可抵北齐军。”

    右相看着左相,没想到左相会举荐他的儿子,有些出乎意料,他本来想自己的儿子入文职,将来以承接他的职位,更何况皇上在退婚时也答**g 了。不过若是领兵,他儿子文武双全,与谢墨含相当,倒也担得重任。见众人都看他,他出列道,“皇上,犬子外出,已经月余,至今还没有回京。”

    左相道,“我听说李沐清已经在赶回来的途中了,想来不日即可进京。”

    右相闻言稍一思索,道,“若是他能即日进京,能担此重任,臣别无二话。”

    左相看向秦钰,“皇上以为李沐清如何?”

    秦钰颔首,“李沐清文武双全,若是他能即日进京,由他领兵,前去漠北,自然极好。”顿了顿,他道,“朕听说燕小侯爷也随李沐清一同赶往京中。”

    左相一愣,随即了然,立即附和,“回皇上,正是,永康侯府的燕小侯爷一起回来了。”

    “若是朕准备 让李沐清和燕亭一起前往漠北增援漠北军,不知永康侯和夫人可舍得?”秦钰道。

    左相、右相对看一眼,又看向平时永康侯所站的位置,如今他还在皇陵处理三皇子、五皇子之事未归。

    兵部尚书出列,躬身道,“臣听说燕小侯爷离开南秦后,去了北齐,一直在北齐小国舅府中。他刚回来,漠北便兴兵,燕小侯爷怕是不妥……”

    秦钰忽然笑了,“爱卿不必有此顾虑,燕小侯爷即便曾在北齐待过,但也是与北齐小国舅的个人交情,无关国事。朕信得过永康侯府,信得过燕小侯爷。”

    兵部尚书闻言立即道,“是臣多虑了。”

    “这样,先安排下去,西山大营先点好兵马,待李沐清和燕亭进京,再做决定。”秦钰又道。

    群臣齐齐颔首。

    退了早朝,秦钰径直去了谢芳华所住的殿内。

    谢芳华正在对着药碗蹙眉。

    秦钰跨进门槛,便看到了她支着下巴坐在桌前对着面前的药碗皱眉,这副十分女儿家的样子,让他有些新奇,不由笑了,“这碗药怎么了?让你这副样子?”

    谢芳华见他来了,放下手,无奈地道,“言宸走时,计算着日子,今日给我了换药方,这药是我最讨厌的药。”

    秦钰失笑,“我每次见你喝药都如喝水,没想到你还有不喜的药。”

    “当然有了。”谢芳华白了他一眼。

    秦钰伸手端起那碗药,放在面前闻了闻,又放下推到她面前,“我总不能替你喝,若是能替你喝就好了。”

    谢芳华嫌恶地看了一眼,又将药推开了些。

    秦钰看着她,好笑,“再不喝都凉了。”

    此时侍画在门口小声说,“皇上,您有没有办法让我家小姐将这碗药喝了?这药都热了三次了。再不喝就得重新熬了。言宸公子早就交代了,说必须喝,不喝不行,小姐若是将药倒了,就让我们重新熬,直到她喝为止。”

    谢芳华狠狠地等了侍画一眼,“你若是不说,帮我换一味药,他哪里知道 。”

    “言宸公子说了,这味药必不可少,您换什么,也不如这副药的药效。”侍画委屈地看着谢芳华,她一直都觉得小姐十分好侍候,凡事都不挑,可是没想到这一味药怎么也不吃。

    “既然这味药必不可少,还是喝了。”秦钰又将药给她往前端了端。

    谢芳华撇开头。

    秦钰看着她,愈发的好笑,想了想,道,“你快将药喝了,我有事情跟你谈。”

    “你现在就说。”谢芳华看着他。

    秦钰摇摇头,“言宸走时让我不要多拿事情让你操劳,你若是不肯喝药,我就不说了。”

    谢芳华挖了他一眼,端起碗来,捏起鼻子,将一碗药十分费力气 地给喝了。一碗药刚下肚,她便离开了座位,跑到痰盂前,干呕起来。

    秦钰愣了一下。

    谢芳华呕了半响,眼泪都流出来了,之后回转身,恨恨地道,“不知为何,我一接触这味药,就会作呕,言宸明明知道 ,偏偏还要让我喝。”

    秦钰站起身,走近她,“会一直呕?”

    谢芳华摇头,“倒也不是。”

    秦钰松了一口气,“不是一直呕就好,否则这药真不能吃。”话落,他拿出娟帕,递给她,“擦擦眼睛。”

    谢芳华不接,从怀中拿出自己的娟帕,擦了擦,对他道,“说,什么事儿。”

    秦钰撤回手,将娟帕收起,重新走回座位坐下,对他道,“今日早朝,左相建议,朝中应立即派军前往漠北,王贵的二十万兵马,若是北齐再加强调兵的话,也只不过是能顶一时而已。他说李沐清不日即将回京,派他带兵,前去漠北。”

    谢芳华闻言蹙眉,“左相建议的?”

    秦钰颔首。

    谢芳华抿唇,沉默片刻,问,“动用西山军营的兵马?”

    “除了西山军营,京中附近无可动用之兵。”秦钰道。

    谢芳华摇头,“不行,不能动用西山军营的兵马。”

    秦钰看着她,见她如此坚决,不由问,“为何?你可是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

    “是不妥。”谢芳华道,“北齐兴兵得是时候,漠北三十万大军,临安城就近又调兵二十万。五十万兵马虽然不多,但也不少。有哥哥和王贵在,足够抵挡北齐一些时候。若是此时再调动京城附近京麓重地的兵马,万一有人趁机对京城作乱,京城该如何应对?”

    秦钰一怔,思忖片刻,看着她道,“你觉得有人会趁机对京城不利?”

    “难说。”谢芳华道。

    秦钰面顿时凝重下来,“你、我、言宸、谢云继,在九曲山的夹道,已经杀了一批人。难道还有厉害之人没出来?”

    谢芳华看着他,“总之,要做万无一失,以备不时之需。不能调动京城西山军营的兵马。这些兵马就是给京麓重地留的,一直以来的练兵信念也是为了守卫皇城,不适合长途跋涉去漠北作战。”

    “也有道理。”秦钰颔首,“可是再有哪里兵可以调用?”

    谢芳华眯起眼睛,“为何一定要调兵应对?不能用别的办法?”

    秦钰看着她,“你想到了什么好的对策?”

    谢芳华道,“边境之祸,起于北齐。若是北齐京城内乱,你说,齐言轻可还有心思兴兵?”

    “你的意思是要动北齐京城……”秦钰看着她。

    谢芳华点头。

    秦钰想了想道,“恐怕不太好动,毕竟相隔甚远。”顿了顿,又道,“若是真要动的话,也不见得不能动。”

    “你被贬黜去漠北时,暗中去过北齐不是吗?另外多年来,南秦皇室在北齐也埋了不少暗桩!都什么时候了,不妨一用。”谢芳华道。

    秦钰点点头,“是可以一用,但是怕是撼动不了什么,暗桩只不过是传递消息。”

    “传递消息便也够了。”谢芳华道,“这个时候,齐言轻若是听到些什么风声,比如北齐王又改了主意,兴许会将皇位传给云继哥哥呢?他会不会着急?可还有心边境兴兵?”

    秦钰忽然笑了,“怕是火速赶回北齐京城。”

    谢芳华颔首,“对,要的就是他离开北齐军营,也能为南秦再容出些时间筹备,不调用京麓重地之兵,这期间,从别处征兵。毕竟北齐兴兵,打得南秦太过突然了。内忧外患之下,多好的将军和士兵,都会吃亏。同等守军下,也不是对手。南秦需要 充足的缓和时间。”

    秦钰笑着点头,“芳华,你可真是……”话音未落,又顿住,说道,“幸好有你。”

    谢芳华笑了笑,不置可否,对他道,“从裕谦王为英亲王祝寿回京后,先皇未曾重用,你如今即将登基,这一段时间,裕谦王一直闲着。你总不会将他忘了?打算如何重用?”

    秦钰眯起眼睛,“裕谦王叔到底能不能用,还要再看,毕竟,裕谦王府的人从进京后,做的事情与我所料相差甚远。裕谦王叔这个人,不比英亲王这个大伯父。英亲王府的忠心,毫无疑问”

    谢芳华看着他建议道,“不如就调岭南的兵马,以此来试试裕谦王。我听说岭南府是养私兵的,虽然不多,但以一敌百。”顿了顿了,她又道,“更何况不能看表面。”

    秦钰颔首,站起身道,“我这便去御书房,召见裕谦王进宫。

    谢芳华点头。

    --╯蓝√√

第一百一十五章五万私兵

    秦钰召见裕谦王,小泉子即刻去了裕谦王府。~頂點小說,

    裕谦王得到皇上召见,匆匆沐浴更衣入了宫。

    秦钰见到裕谦王后,温和地询问了多日来在京中的一些情况,裕谦王都一一作答。

    一番闲话后,秦钰又对其询问,“王叔的孙子可否有下落了?”

    裕谦王身子一僵。

    秦钰看着他又道,“孩子丢时,父皇正值病中,京中又接连出事儿,让人无暇顾及。如今父皇去了,朕方才想起来。若是孩子还没有下落,朕这便安排人,将整个天下都翻遍了,也要找出孩子来。”

    裕谦王抬眼看秦钰,见他面色如常地看着他,踏上了皇位宝阶的太子较之以往,看着虽然依旧温和含笑,但更威仪了些,给人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他当即跪在地上,“臣有罪。”

    秦钰挑了一下眉梢,奇怪地问,“王叔这是何意?何罪之有?”

    裕谦王立即道,“臣的孙子并没有丢。”

    “嗯?”秦钰皱眉,沉下脸来,“当初王婶进京,哭哭嚎嚎,说孩子丢了,找了这个找那个,几乎京中一半的府邸都被你们府找孩子给惊动了。如今你又跟朕说孩子没丢?王叔,你裕谦王府这是要做什么?”

    裕谦王垂着头,又气又怒,“皇上,是有人威胁臣妇,说若是不如此做,就杀了臣全家,让臣一辈子都别想待在京城。您知道,臣多年来,想念京城,臣妇也想回京城。于是,就受了那人的威胁,无奈之下……”

    “无奈之下就谎称孩子丢了?”秦钰大怒,腾地站起身。

    裕谦王立即摇头,“是丢了一个孩子,不过是奶娘的孩子,和我的孙子一般大……”

    “裕谦王叔,你好大的胆子!”秦钰盯着他,“朕身为太子时,你与我私下往来,朕允诺登基后,让你不必再回岭南,将你留在京城,可是你呢?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瞒着朕?若是朕不问,你是不是就打算一辈子不据实已告了?”

    裕谦王身子一颤,立即辩解道,“皇上,当时我夫人进京后,也未曾对我言明,我也是急得不行,各处求人,又和犬子去四处查找,夫人见我们太急,过了数日后,才将实情告诉我。那时皇上您都出京去治水了。”

    秦钰冷笑,“裕谦王叔这是在告诉朕你治家无方吗?要不要朕下旨,让你休了王婶。”

    裕谦王一惊,“皇上……”

    “你到底是早就知晓还是真一直不知晓,还是你暗中有什么谋划,要不要朕先将你和王婶拿起来,交给刑部和大理寺审上一番?”秦钰又道。

    裕谦王额头上的汗霎时流了出来,忽然跪着上前,拽住秦钰的衣角,痛哭道,“皇上,臣对您的忠心可鉴日月,臣真是不知,你王婶为了能进京留在京城,犯了糊涂,连我都瞒着,待我知道时,京城已经接连出事了。您又去了临安,待您回来后,先皇已经病危,您一直操劳先皇后事,还要劳神漠北边境兴兵。更何况,时日已久,如今京中太平,臣就将此事压下了……”

    秦钰看着裕谦王,虽然他比先皇年纪要小,但也已经到了年纪,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真是有损他裕谦王的身份,若是英亲王和先皇,才不会如此。他沉默不语。

    裕谦王继续哭道,“皇上,岭南虽好,但也不如京城好,臣自小在京城长大,不想老了死了将根也落在岭南,臣的根可是在京城的。臣已经教训过自家的妇人了,念在臣从实招来,您就饶了臣吧。”

    秦钰冷哼一声,“那你说,是什么人威胁了王婶?”

    裕谦王哭道,“我逼问了她数次,她都说是个黑衣人,但不知道是什么人……”

    “不知道什么人就受他逼迫?”秦钰冷脸看着他。

    裕谦王哭道,“他虽然没抢臣的孙子,臣的孙子也没丢,但是身体里中了咒,那人说,只要臣不听话,孙子的性命就休矣。”

    “嗯?”秦钰扬眉,“什么咒?”

    “就是虫盅。”裕谦王摇头,“臣也不知,至今臣还没见到孩子。”

    “孩子如今在哪里?”秦钰又问。

    “就在郾城。”裕谦王道。

    秦钰蹙眉。

    “皇上,天地良心,臣真的不敢骗您啊。”裕谦王又哭起来,“谁知道背后这人怎么如此其心险恶。连番在京城内外弄出这许多的事儿来。臣到现在也不明白,他拿住臣的孙子,到底是要做什么。”

    “从你进京后,京城一直不安稳。”秦钰看着他道,“你确定你将事实都告诉朕了?没有一点儿藏着掖着?”

    裕谦王摇头,“臣不敢,若是臣敢藏着掖着,就叫臣天打五雷轰。”

    古人最重誓言。

    秦钰闻言,对他道,“那朕问你,岭南府养了多少私兵?”

    裕谦王立即道,“五万。”

    “只有五万?”秦钰看着他。

    裕谦王连连点头,“皇上,只有五万,先皇这么多年对岭南一直不松懈的监视,若是没有谢家,他说不准早就动岭南了。臣养私兵,也是为了防着有朝一日先皇对臣发难啊,臣不敢隐瞒皇上。”

    “朕得到的消息可不是这个数。”秦钰道。

    裕谦王立即道,“皇上,您一定要相信臣,臣手里只有五万私兵。至于别人在岭南养兵,不能算在臣的头上啊。”

    “哦?”秦钰看着他,“什么人在岭南另养兵甲?”

    裕谦王几乎要哭岔气,“不知道是什么人,兵马藏着岭南的深山老林,臣曾经派人去暗中探了一次,派去的人都一去不回……”

    “多少年了?”秦钰沉下脸。

    “大体有**年了吧。”裕谦王摇摇头,不确定地道。

    “**年了?”秦钰拔高声音。

    裕谦王连忙道,“早先臣并不知,两年前才偶然得知,但是,臣派出的人去,一去不返后,臣还想再派人去时,便有人放在臣的书房里一封密信,密信言,若是我再多管闲事,便让我没有好果子吃,于是臣就……”

    “于是你就不敢了?”秦钰竖起眉头。

    “皇上,不瞒您说,岭南深山茂林,据臣猜测,养了不下十万兵马。而且,臣也养了私兵,不敢将这件事情捅出来,若是一旦捅出来,先皇势必要查岭南,那臣的私兵定然也逃不过啊。”裕谦王哭着道,“养私兵是大罪……”

    秦钰看着他,怒意又袭上眉头,“岭南是你的封地,照你这样说,岭南在你的治理下成了藏污纳垢之所了?”

    裕谦王请罪,“是臣无能……”

    “你不是无能,你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秦钰恼怒地看着他,“你也是姓秦,也是秦家的子孙。你就忍心看着有人在南秦江山下为非作歹?”

    裕谦王哭道,“臣以为这一辈子也回不来京城了,所以……”

    秦钰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起来吧。”

    裕谦王哭声一噎,抬眼看着秦钰。

    秦钰面色虽然沉怒,但是没有杀意,他才试探地问,“皇上,你不对臣降罪了?”

    秦钰怒极而笑,“王叔,你也一把年纪了,朕说服先皇,借着给大伯父祝寿的名义,把你弄回京,可不是让你跑到朕面前来哭的。”

    裕谦王闻言立即擦擦眼泪,站起身,表诚意忠心,“皇上,您说,您有什么吩咐,臣一定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秦钰看着他,“王叔这时候不怕死了?”

    “臣回京之后,日日提心吊胆,不得安稳。”裕谦王道。

    “看来这些年在岭南,王叔太安逸了,以至于经不住事儿了。”秦钰瞅着他,“如今岭南深山茂林内的兵马可还在?”

    “臣离开岭南时还在,如今便不得而知了。”裕谦王摇摇头。

    秦钰没好脸色地瞅着他,“王叔戴罪立功吧。”

    裕谦王立即看着秦钰,小心谨慎地问,“皇上是让臣除去岭南深山茂林的兵马?”

    秦钰摇摇头,“岭南深山茂林的兵马朕自有处置,如今边境兴兵,正是用人之际,王叔将自己的五万私兵拿出来吧,若是能在边境立功,朕对你以往诸多事情,都既往不咎。”

    裕谦王睁大眼睛,“皇上要让臣的私兵去漠北边境?”

    “王叔不同意?”秦钰看着他。

    裕谦王摇摇头,“臣不是不同意,只是……由何人带兵?总不能皇上想要派臣亲自去漠北吧?”

    “堂兄秦毅也是熟读兵法,有他前去,你以为如何?”秦钰看着他,“若是在漠北立了军功,朕以后对他自然重用。”

    裕谦王闻言当即跪在了地上,“臣听皇上的。”

    秦钰转回身,不再看他,“你回去吧,即刻让秦毅进宫。”

    裕谦王站起身,没立即走,而是看着秦钰,小声地问,“皇上,臣的孙子的虫盅……”

    “朕会派人去郾城,将他秘密带回京,让芳华看看他到底是中了什么虫盅。”秦钰道。

    “多谢皇上。”裕谦王闻言大喜。

    秦钰摆摆手。

    裕谦王出了御书房,刚跨出门槛,风一吹,他后背冰凉,抬手一抹,一身的汗。他暗暗欷歔,怪不得前几日听说永康侯在皇陵被皇上下了个够呛,如今他能走出御书房,也就仰仗着手里的五万私兵了。

    如今将五万私兵交了出来,多年辛苦,算是白费了。

    不过也值得,领兵的人是秦毅,他的长子,毕竟他已经老了,若是秦毅能在新一辈的人中立足,那么将来裕谦王府还是能传承下去的。

    他抖着一身的汗,出了皇宫。

    裕谦王回到裕谦王府后,立即喊秦毅去了书房,父子二人议谈片刻,秦毅匆匆出了裕谦王府,去了皇宫。

    英亲王妃这几日一直等着派出去迎接秦铮回京的人的消息,可是等回的消息是铮小王爷没有和右相府的李公子、永康侯府的小侯爷以及崔侍郎崔意芝在一起。那三人明日即可进京,而他不知下落。

    英亲王妃不由得急得团团转,恨不得出府。

    英亲王被她在面前晃得头疼,拽住她,宽慰道,“你担心也没用,待明日李家小子和永康侯府的小子以及意芝进京,向他们问问,为何铮儿没回来。”

    “我也知道担心没用,但也忍不住担心。”英亲王妃叹了口气。

    英亲王也跟着叹了口气,这几日来,二人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对着叹气。

    喜顺作为英亲王府的大管家多年,耳听八面,眼观八方,京城内外的大小事儿,他这个大管家早已经练就了耳目聪透。裕谦王前脚被皇上召进宫,他后脚就来禀告英亲王了。

    英亲王闻言道,“从裕谦王弟为我祝寿时进京,如今也闲着好几个月了。皇上这是要用裕谦王了。”

    英亲王皱眉,“丢孩子的事儿连我都看出是个幌子了,皇上能看不出来?”

    “如今边境兴兵,南秦正是用人之际,岭南的裕谦王府有私兵,皇上这时候不用什么时候用?”英亲王揣思片刻道,“至于丢孩子的事儿,皇上若是知道,总会拿捏他问个清楚。”

    英亲王妃点点头。

    “裕谦王弟总归是姓秦,是秦氏的子孙,先皇对他虽然不厚,但也让他安稳地在岭南待了这么多年,太出格的事情他应该不会做。”英亲王又道。

    英亲王妃疑惑地道,“怎么皇上想要用裕谦王府的私兵呢?怎么就不用西山大营的三十万大军呢。”

    英亲王凝重地道,“西山军营的三十万大军,不到边境真正危矣时,不可动,毕竟是守卫京麓重地的兵马。早朝上左相建议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妥,只不过觉得无兵可用了。倒是忘了裕谦王府多年来养了不少私兵了。”

    “裕谦王府的私兵据说以一敌百。”英亲王妃道。

    “是这么说。”英亲王点头,“早几年时,皇上便得到了消息,说岭南裕谦王府养私兵。派隐卫去查了一次,说不足万人。皇上密信警告了裕谦王弟一次,便把重心放在了谢氏,没理会了。”

    “如今裕谦王府有多少私兵了?”英亲王妃问。

    英亲王摇摇头,“不知,王弟虽然有些聪明,但是胆子实在是小,估计养不多。”

    二人正说着话,喜顺又探得消息,说裕谦王已经出了宫,边走便抹汗,回府后不久,秦毅匆匆进宫去了。

    英亲王道,“如此看来,十有**是秦毅带岭南之兵去漠北了。”

    “皇上还是比先皇强,恩威并施,用人不避宗亲,因人因时适用。”英亲王妃道。

    英亲王颔首,“所以,他有些作为,先皇明明气的不行,但还是会将皇位传给他,这件事情上来说,先皇不糊涂。”

    英亲王妃点点头。

    秦钰在御书房召见了秦毅,一个时辰后,秦钰出了宫,匆匆又回了裕谦王府。

    又过了一个时辰,秦毅便收拾好行囊,带着两名仆从,几名护卫,出了京城。

    裕谦王进京前,自然没有带岭南裕谦王府的私兵,领了秦钰的皇命后,裕谦王飞鹰传书前往岭南,有自己的心腹之人收到书信后会即刻启程前往漠北,五万兵马与秦毅在途中汇合。这样的话,丝毫不耽搁时间。

    秦钰回到寝宫后,将与裕谦王的对话以及对秦毅领五万私兵前往漠北的吩咐说与了谢芳华。

    谢芳华听罢后,对他问,“裕谦王说有人对他的孙子下了虫盅?”

    秦钰点头。

    谢芳华眯了眯眼睛,没再说话。

    “我看裕谦王王不像是说谎,裕谦王叔其实最是胆子小,不禁吓唬。”秦钰道,“不过也不排除他的孙子真是被人下了虫盅,手法大抵和范阳卢氏的威胁相似,是背后之人所为。”

    谢芳华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派人去将那个孩子秘密从郾城带进京?”

    “打算今夜。”秦钰道。

    谢芳华想了想道,“若是裕谦王所言非虚,那么,他的孙子现在的落脚之处应该有人监视,这样,你不必派人了,我来安排吧,以在郾城的人,暗中找到那个孩子的落脚之处,然后掉换出那个孩子,不惊动任何人。”

    秦钰抿唇,凝重地点了点头。

    二人商定后,秦钰便将此事交给了谢芳华。

    当日,谢芳华便安排人,连夜在郾城将那个孩子秘密带进了京,不曾惊动任何人。( )

第一百一十六章补心赏花

    裕谦王的孙子秦环,仅有三岁稚龄。

    秦环继承了南秦皇室子嗣的上乘容貌,但是十分瘦弱苍白,像是长期营养不良。他被人带来皇宫后,小小的身子蜷缩着,看着陌生的地方,以及陌生的人,一双眼睛和一张小脸极其恐惧。

    秦钰知道秦环今夜被带来,便在谢芳华处等着,当见到秦环本人时,他蹙了蹙眉,露出不忍之色,慢慢地起身,走到秦环面前,温声问,“你可认识我是谁?”

    秦环猛地摇摇头。

    “会说话吗?”秦钰看着他。

    秦环警惕地看着他,见他不像是穷凶恶极的坏人,点了点头,开口,声音稚嫩,“会。”

    秦钰露出笑意,“能听得懂话,看来三岁已经是启蒙了的。”话落,他又温声道,“你别怕,我是你堂叔。”

    小男孩褪去恐惧,好奇地看着他,“叔?”

    秦钰点点头,回转身,对谢芳华道,“你看他如何?”

    谢芳华对秦环招招手,“到我面前来。”

    秦环看着谢芳华,只见熏黄的宫灯下,一位极其温婉华贵的美人,他踌躇了一下,慢慢地挪着小步子到了谢芳华面前。

    谢芳华对他伸出手。

    他立即瑟缩着后退了一步。

    谢芳华温和地道,“你别怕,我看你似乎是病了,给你把脉看病。”

    秦环闻言又踌躇片刻,走上前,将小胳膊递给谢芳华。

    谢芳华握住他手腕给他把脉。

    秦钰站在一旁看着。

    过了片刻,谢芳华放下手,对他问,“你是不是每当正午和子夜的时候总是心口难受揪疼。”

    秦环点了点头。

    谢芳华摸摸他的头,“我能治好你的病,不过药十分苦,你怕吗?”

    秦环有些怕,但还是摇摇头,小声说,“不怕。”

    “真是个乖孩子。”谢芳华对她道,“你要在我这里住些天,病好了再送你回去找你娘好不好?”

    秦环似乎要哭,“我想我娘亲。”

    “若是你这样病着,你娘亲看到你,会很难过的,若是你病好了,你娘亲见了你的话,就会很高兴。”谢芳华又道。

    秦环强忍住哭意,点点头。

    谢芳华看向秦钰。

    秦钰摸摸秦环的脑袋,对外面吩咐,“小泉子,将他带下去,安置在这里最近的地方,好生侍候着。”

    “是。”小泉子进来,将秦环拉了下去。

    秦钰待秦环走了,对谢芳华询问,“可是虫盅?”

    谢芳华沉默地点了点头。

    “是什么虫盅?”秦钰问。

    谢芳华沉默片刻,沉声道,“是血盅。”

    秦钰看着她,不解,“是魅术的一种吗?致人性命?”

    谢芳华点点头,又摇摇头,“是魅术的一种,但是不致人性命。这种虫盅之术,是专为人饲养,以血养虫,需要放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童身体里养一年,再拿出来,放在阳年阳月阳日阳时的男童身体里养七七四十九日。”

    秦钰蹙眉,“养好了之后呢?这种虫有何作用?”

    “补心。”谢芳华吐出两个字。

    秦钰怔了怔。

    谢芳华不再说话。

    过了片刻,秦钰问,“如今秦环体内的虫盅有多久了?”

    “一个月有余。”谢芳华道。

    “若是到了七七四十九日,他会自己出来吗?”秦钰问。

    谢芳华摇摇头,“必须有人亲手用魅术取出来,若是过时不取,他就会化在了这个寄主身体里。寄主所伤的元气,一下子就能补回来了。总归,寄主都是没有性命危险,只不过每日的正午和子夜难受罢了。”

    秦钰抿唇,“能从血盅上猜测出是什么人动的手吗?”

    谢芳华淡淡道,“等到七七四十九日,就知道了。这么费心力养的虫盅,总要有人来拿。”

    秦钰点点头,见谢芳华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忽明忽暗,他温声道,“天色不早了,歇了吧。”

    谢芳华颔首。

    秦钰转身出了房门。

    他离开后,谢芳华并没有立即去休息,依旧在桌前坐着。

    侍画走进来,低声说,“小姐,夜已经深了,您歇着吧。”

    “李沐清、燕亭、崔意芝三人是不是明日进京?”谢芳华问。

    侍画颔首,“是,明日应该能进京。”

    “言宸可有消息传来?”谢芳华问。

    “言宸公子从离京后,便没有消息传来。”侍画摇摇头。

    “云继哥哥可有消息?”谢芳华又问。

    侍画摇摇头,“云继公子自从去了寻水涧,便没了消息,几日前,铮小王爷,李公子、燕小侯爷、崔侍郎向京城赶来,云继公子并没有一起来京。”

    谢芳华抿了抿唇,站起身,向床上走去,同时对侍画道,“你也去歇着吧。”

    侍画点点头,服侍谢芳华睡下,熄了灯,出了房门。

    第二日,一早,谢芳华醒来后,开了一张药方,递给侍画,“按照这个药方煎药,药煎好后,每日的午时和子时,给秦环喝下,连着喝七日,一定要谨记时辰,不要忘记。”

    侍画点点头,“小姐放心,这个药方给品竹,她记性最好,一定记着时辰。”

    谢芳华颔首。

    侍画拿着药方下去了。

    秦钰下了

    。

    秦钰下了早朝后,回到寝宫,先去看了秦环,又来见谢芳华。

    谢芳华见小泉子跟在秦钰身后,怀里抱了一摞奏折,挑了挑眉,探寻地看着秦钰。

    秦钰笑了一下,“我见你整日的待在殿内,怕是你闷得慌,我在御书房自己一个人批阅奏折也闷得慌,不如就搬到这里来,与你做个伴。”

    谢芳华闻言失笑,“我是养病,你是皇帝,怎么能跟我比?才几日就嫌闷,以后漫漫长日,你如何过日子?”

    秦钰眨眨眼睛,“你不是说过,得过一日是一日,以后如何,谁又说得准吗?”

    谢芳华无语。

    秦钰坐在桌前,对小泉子招手指挥道,“都放在这里吧。”

    小泉子连忙走过来,利落地将奏折放在桌子上,又悄悄退出了门外。

    秦钰掀开奏折,阅目一边,提笔批阅,批阅一本后,忽然对在对面喝茶的谢芳华道,“你也来帮我批阅奏折吧。”

    谢芳华抬眼看了他一眼,“这是皇帝做的事情。”

    “也有别人代批的先例。”秦钰道。

    “那都是昏君做的事儿。”谢芳华道。

    秦钰一噎,揉揉眉心,苦笑,“在你面前想偷懒都不成。”

    谢芳华放下茶盏,“你以为我对政事感兴趣?其实不然,我虽然对政事了如指掌,但并不代表我对它感兴趣。”

    秦钰失笑,“我确实以为你对政事感兴趣,看来是我错了。”

    谢芳华不接话。

    秦钰又道,“天下大多数人都觉得皇帝是天下最至尊无上的人,享受荣华,舒舒服服。其实却不知朝政枯燥无味,金椅子并不是那么舒服,坐久了,椎骨疼,不知道历代的先祖和父皇怎么熬了一生。”

    “你还没登基,就用熬字了,一生还长得很。”谢芳华瞥了他一眼。

    秦钰笑笑,忽然扔下笔,“我不见得能活一生不是吗?”话落,站起身,对她道,“不批了,这些日子被琐事缠身,心烦不已,走,我们去逛御花园吧,御花园的荷花早已经开了,咱们去乘船游湖,再不赏荷花,过些日子该败了。”

    谢芳华指指一堆奏折,“这些怎么办?”

    “先扔着,午饭后我再批阅。”秦钰道。

    “午后李沐清等人进京,兴许先进宫,到时候你还哪里有时间?”谢芳华看着他。

    “那就晚上。”秦钰催促她,“你好啰嗦,快走了。”

    谢芳华见他实在有兴趣,站起身,跟着他一起跨出了殿门。

    侍画、侍墨等人听说小姐和皇上要去御花园赏荷花,心里都松了松,从回京以来,小姐一直闷在殿里,她们也生怕不利于小姐养病,反而再闷出病来。

    二人出了寝殿,向御花园走去。

    如今已经正当酷暑季节,天气十分的炎热,太阳照下来,火辣辣的。

    秦钰走了两步回头看了谢芳华一眼,对跟在后面的侍画吩咐,“去找一把伞来给她撑着。”

    “不用!”谢芳华摇头,“没那么娇气。”

    “你多日不曾出来,太阳又这般热,万一中暑呢!”秦钰不赞同,示意侍画去拿。

    侍画也觉得天太热了,小姐身体还是虚弱,便赶紧跑了回去。

    秦钰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等着。

    谢芳华也只能停住脚步。

    过了片刻,侍画拿来伞,给谢芳华打在头上,秦钰继续向前走。

    走了一段路,秦钰温声道,“小时候,通往御花园这条路不知道走了多少次,那时候父皇的后宫里争妍斗艳。每走几步,都能看到宫里的美人。”

    “小小年纪就会看你父皇的美人了?”谢芳华故意嗅他。

    秦钰失笑,回头看了她一眼,“是啊,会看了。”顿了顿,又笑道,“那时候我甚是不解,觉得母后那么爱父皇,整颗心几乎都扑倒了父皇的身上,父皇的心里怎么还能装得下那么多的女人?”

    谢芳华看了他一眼。

    秦钰继续道,“渐渐地,我明白了,父皇心里不是装了那么多女人,而是只装了一个,只是那个女人不是我的母后而已。每当大伯母进宫看皇祖母,他便推了所有朝务和奏折,赶去皇祖母处,那时明明早已经跟皇祖母请过安了。”

    谢芳华不再言语。

    秦钰又道,“父皇因为喜欢大伯母,对他爱如至宝的儿子也爱屋及乌,甚至宠爱高过我。皇祖母、大伯母更是将他宠成了心尖子,朝臣宫眷见风使舵,一个个见了他都卑躬屈膝,点头哈腰,眉开眼笑。从宫里到宫外,似乎天下间只有他一个上天的宠儿。”

    谢芳华脚步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秦钰声音平和,“我是父皇母后嫡子,可是在他面前,似乎还要矮上一头。不知不觉,便对他看不顺眼。他却不知为何,对我更是看不顺眼。这样一来,你不喜我,我厌恶你,便长此结下了不对卯的梁子。”

    “这么多年,你不曾问过他为何不喜你?”谢芳华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秦钰摇摇头,“他那不可一世的样子,我哪里喜欢去问?更何况,让他喜欢的能有几人?不喜便不喜,我反正更不喜他。”

    谢芳华笑了一下,平静如常地道,“他喜欢的人的确没有几个,但最不喜欢却是你。”

    秦钰也失笑,“是啊,不明白。”顿了顿,又道,“等

    又道,“等有机会了,问问。”

    谢芳华不再说话。

    秦钰也不再言语。

    二人走的这条路不是小路近路,而是宫眷惯常走的路,可是直到走到御花园,一路上也没见着一个人影,不但没见到宫女,也没见到太监,妃嫔等更是一个影也没见到。

    谢芳华感觉到了后宫内不同寻常的静,她问,“宫眷呢?怎么一个也没见着?即便天太热,也不该如此吧。”

    秦钰“哦”了一声,说道,“忘了与你说了,前日,我将父皇的宫眷们都安置了。”

    谢芳华抬眼看他,“怎么安置的?”

    “有品级的太妃,身下有皇子公主的,都随皇子公主出宫立府了。妃嫔身下没有依傍的,自愿留在皇宫的,都挪去了西宫苑。想要出宫的,都放出宫了,宫外无家的,去了尼姑庵。”秦钰道。

    “那宫女和太监呢?”谢芳华问。

    “也一样处置了。”秦钰道。

    “也就是说,这个东宫苑,如今无人了?”谢芳华看向西方,隔着楼阙,有不少宫苑。

    秦钰点点头,看着他笑道,“反正你喜好清静,我便这般安置了。”

    谢芳华收回视线,看着他道,“你是帝王,帝王自古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如今清空了先皇的人也好,待你登基后,重新的进一批新人。”

    秦钰摇头,“不进了,就这样挺好,我也不喜太过乱遭热闹。”

    谢芳华不再说话。

    “走吧,船在那里。”秦钰伸手一指。

    谢芳华已经看到了湖里中央大片大片的荷花正盛开,点点头,来到湖边,二人一起上了船。

    船刚划走不远,便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有一个人影凌空飞起,足尖点着几片荷叶,踏水而来。

    船上顿时有护卫涌上前,齐齐地护住秦钰和谢芳华。

    “你们躲开,无碍,是燕小侯爷。”秦钰摆摆手。

    内卫闻言警惕地撤退到了一旁。

    转眼间,燕亭落在了船头上,他一身青蓝长衫,身形比离开京城时长高了许多,一身风尘仆仆,显然是刚进京,连家都没回,便进宫了。曾经身上公子哥的习气消失得无影无踪,离京大半年,经历了一番世面,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沉淀洗礼了一番,如璞玉被打磨出来,十分耐看且俊逸。

    谢芳华看到燕亭,几乎认不出了,她犹记得他离京前,在忠勇侯府海棠苑那一番话,以及他的表情,那时候的燕亭,被失意、失望、压力、厚重、挣扎、困顿等诸多东西压在身上,整个人没有鲜活之气,她那时候就感觉,若是他不走,不离开牢笼,这一辈子就毁了。

    如今的他看起来极好!

    秦钰乍然见到燕亭,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大半年不见,变化如此之大,难道北齐的水土比咱们南秦的水土养人吗?”

    燕亭拍拍身上的灰尘,闻言对秦钰挑了挑眉,“大半年没回京,南秦的京城天都换了。四皇子变成了太子,太子又变成了皇上。一时让我真有些不习惯。”话落,他上前两步,对秦钰拱拱手,“燕亭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小侯爷果然长进不少,一日怕是进益千里。朕本来以为你见到不会见礼呢。”秦钰摆摆手,“免礼吧。”

    “不敬君父,可是大罪,担当不起。”燕亭直起身子,看着秦钰道,“北齐的水土再好,但也不是我的根。”

    “你这般冲上船,已经不敬了。”秦钰看着他,微笑,“幸好你还记着南秦是你的根,朕曾经还真担心你一气之下补回来了。”

    “顾不得不敬了。皇上的船若是开远了,我还得现找船去追,在这皇宫里,如今有没有人给我船用,还是个未知数。而我想立马见到你,又不想等你游湖游完了。”燕亭抹抹额头的汗,转头看向谢芳华,认真地打量她。

    谢芳华对他轻轻挑了挑眉。

    燕亭看了谢芳华半响,缓缓开口,“芳华小姐愈发美而华贵了!”话落,他又转向秦钰,似笑非笑地问,“难道是这皇宫里的水土比宫外养人?”( )

第一百一十七章游湖叙话

    燕亭的这句话是对应着早先秦钰说他的话,但同时却又隐含了一重极其隐晦的意思。…≦頂點小說,

    秦钰并没有作答。

    谢芳华看着燕亭,代替秦钰回答他的话,“这宫里的水土的确比宫外养人,毕竟是天子之家,多少人想进却进不来。”

    燕亭一愣,似乎没想到谢芳华会接他的话,他转头看向她,眼底多了一抹探究。

    谢芳华却不再看他,转向湖边,只见李沐清和崔意芝已经到来,二人不像燕亭一般利用功夫跳上船追来,而是停住了脚步,正看这边看来,她道,“改日再游吧!”

    “喊他们上来就是了!”秦钰摇摇头,对身后看了一眼。

    小泉子立即上前一步,对着岸边扯着嗓子喊,“李公子、崔侍郎,皇上有请您二人上船。”

    李沐清和崔意芝闻言,对看一眼,齐齐足尖轻点,踏着湖里的水草荷叶,转眼间便落在了船头上。端的是武功高绝。当然,李沐清的武功更甚一筹,踏水无痕。

    二人站在船上,一个如春华,一个似秋菊,温雅,俊秀。

    二人站稳脚后,齐齐对秦钰见礼,“拜见皇上!”

    秦钰温和地摆摆手,“免礼。”

    二人直起身。

    秦钰含笑看着二人,“据说秦铮与你们一同返京,怎么不见他的人?”

    李沐清看了秦钰一眼,又看向谢芳华,谢芳华面色清淡,看不出什么情绪,他一时没接话。

    崔意芝也看了二人一眼,谨慎地回话,“回皇上,三日前,表哥说另有一桩要事要做,便与我们分开了。”

    “嗯?是何要事儿?”秦钰问。

    崔意芝摇摇头,“表哥没说。”

    秦钰点点头,对三人道,“走吧,进舱里聊,如今快响午了,太阳太烈。”

    三人齐齐点了点头。

    一行人进了船舱,船向湖中心大片荷花的地方划去。

    船舱内布置雅致舒适,设了几处矮榻,或躺或坐都可以。

    小泉子指挥着船上的两名内侍,端了冰镇的汤品上来,秦钰见了,对他道,“不要给芳华喝这个,太凉了,对她将养身体不利,给她拿温的。”

    “是,皇上。”小泉子逐一放下后,匆匆去了。

    李沐清闻言看向谢芳华,关心地问,“听说你受了极重的伤?怎样了?可好些了?”

    “无碍了。”谢芳华摇头。

    秦钰道,“哪里是无碍?还需要多将养些时日,切忌不可大意。”

    谢芳华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我是医者,难道还没你清楚自己的身体?”

    秦钰摇头,“你这个医者能信服别人,却不信服自己,不盯着你怎么行?”

    谢芳华无言,“你好烦。”

    秦钰失笑,“为了你好,还遭你嫌弃。”

    谢芳华撇开脸,似乎懒得再理他。

    李沐清目光在二人中间探寻片刻,收回视线,端起汤品来喝。

    燕亭看着谢芳华,说道,“我离开京城时,你那时候大病未愈,看着苍白虚弱,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了一般。如今看来倒是比那时候大好了。”

    谢芳华闻言道,“那时候病是装的。”

    燕亭一愣,睁大眼睛看着她,“装的?”

    谢芳华点点头。

    燕亭不敢置信,“你竟然是装的?”顿了顿,又问,“装了多年?一直没病?还是……病悄悄其实被治好了?只不过是为了蒙蔽人?”

    “没病!”谢芳华摇头,“我一直在无名山,爷爷和哥哥为了遮掩我不在府中的事实,便谎称我得了大病,再加之,哥哥那时是真的有病,身体不好,而我一个闺阁女子,本来就没多少人关心我的死活,也就蒙混住了。”

    燕亭“啊”了一声,“那些年你在无名山?那忠勇侯府里那个女子是谁?我可是见过她好几面呢。”

    谢芳华瞥了他一眼,“是我的婢女,品竹,善于易容。”

    燕亭一呆,须臾恍然,“怪不得一直不露脸……”

    谢芳华笑了笑。

    燕亭忽然问,“这是多隐秘的秘辛,怎么就被你轻易给说了出来?”

    谢芳华淡淡道,“先皇已经去了,这里除了你不知道外,还有谁不知道?说不说也没什么打紧。”

    燕亭闻言看向左右,果然见李沐清和崔意芝没有意外惊讶的神色,他扁扁嘴,“果然离开京城久了,回来一件事情都够我消化个十天八天,实在是……”

    “你若是待个十年不回来,南秦该不认得了。”李沐清取笑他。

    燕亭切了一声,“你倒是在京中呢,也没见你有什么作为。”

    李沐清笑着摇摇头,“还以为你的脾性改了,原来还是一样话语不饶人。”

    燕亭轻轻哼了一声。

    “侯夫人想你想的紧,还没回府吧?”秦钰问。

    燕亭点点头,“不着急。”

    秦钰道,“如今边境兴兵,子归和王贵五十万兵马,三丈下来,有些折损,朕本来打算请沐清和你带兵去边境,不过,昨日秦毅带着五万私兵去边境了,派兵增援倒没那么紧迫了。”

    燕亭闻言眨了眨眼睛,摇头道,“我此番回京,可没打算再离京了啊,再说,我没在军营待过,若是去打仗,岂不是纸上谈兵?”

    “没在军营待过,才要顺便历练。永康侯和夫人在你离京这些日子似乎是想通了,不再拴着你做个世袭的侯爷。你确定你不想自己闯一番?免得将来后世评说你毫无作为,只靠祖荫。”秦钰挑眉。

    燕亭嘎嘎嘴,“以后再说,反正我刚回京,不想离京了。”

    秦钰笑道,“也好,反正西山军营的三十万兵马暂且不会动,对付齐言轻,另有策略,待策略应效,边境兵战会暂时息止。这期间,筹备军饷、以备应援,还有许多的事情,也需要你们。”

    “只要不让我再出京,安排什么事情我都能做。”燕亭喝了一口汤品道,“还是南秦的水好喝,哪里也不如京中待的舒服,连空气都好闻。”

    “你是在外太久,乍然回京,才觉得京中处处好。”李沐清话落,对秦钰道,“皇上尽管吩咐,若是去边境,我明日即可动身。”

    “前两日,左相建议,让你去边境援助子归。不过如今倒是不急了。”秦钰道,“朝中老一辈的朝臣都老了,大多不得用了,朕以后还需要仰仗你们。如今就是筹备军饷,其次,就是科举选才。朝中的血都该换换了。”

    李沐清点头。

    秦钰又看向一直不怎么言语的崔意芝,笑问,“意芝,这些日子,你和秦铮一直没音讯,说说都发生了什么事儿?”

    崔意芝闻言点点头,“听说临安城危急,王爷、左右相相请,我和表哥便一起出了京城。”顿了顿,她看了谢芳华一眼,见她没什么情绪,似乎不反对他说出些什么隐秘事儿,便继续道,“我手里有清河崔氏族长给的灵鸟,以追踪术,追踪芳华小姐下落。一路追到奈何崖处,便顺着机关,寻去了寻水涧。那时候芳华小姐已经走了,我们见到了云澜公子。”

    “之后呢?”秦钰问。

    “表哥得知芳华小姐带了黑紫草走了,便拉着我在寻水涧住了下来,直到云继公子找去,同时得知先皇驾崩,才离开了寻水涧,彼时,李公子也已经找去了寻水涧。我们便一起回京了。途中,表哥说另有要事儿,便与我们分道离开了。”

    秦钰皱眉,“一直待在寻水涧,他自己的意愿?”

    崔意芝点点头。

    秦钰不甚理解,偏头去看谢芳华。

    谢芳华懒洋洋地半靠着软榻躺着,头偏着,看向舱外,似听非听。

    秦钰回过头,对崔意芝道,“你们住在寻水涧那些日子,做了什么?”

    崔意芝道,“表哥和谢云澜每日下一局棋,其余的时间,他便在屋内打坐,他身上也受了内伤,便复原伤口。”顿了顿,他又道,“寻水涧无法对外传递消息。”

    秦钰点点头。

    几人又闲话片刻,船来到湖中心,有几只鸳鸯在那里嬉戏,船来了,惊得四下奔走,散了。

    燕亭扭头看向外面,见此说道,“都说鸳鸯成双成对,比翼连理,可是如今只有这么小的动静,便各自四散的跑开。可见鸳鸯不是成对的吉祥物。”

    李沐清失笑,“你去北齐一趟,收获可真是颇多,以前最不屑研究这等事情,如今也入心地细致入微起来了。”

    燕亭叹了口气,“这荷花可真没什么看头。”话落,对秦钰道,“皇上,你们赏一眼就算了。我这肚子还饿着呢。你要是想让我未来为朝廷出力的话,就不该饿坏你的臣子。”

    秦钰微笑,不答他的话,看向谢芳华,温声问,“你若是想再看片刻,我吩咐人再另置一艘船送他们回去用午膳。”

    “不必了,回去吧。”谢芳华摇摇头,“这荷花开得的确是极好,不过也快要败了。”

    “再过两个月可以看桂花了。”秦钰道,“各花应各季,各季赏各景,败了明年再看就是了。”

    “也对!”谢芳华笑着点点头。

    秦钰吩咐船往回行驶。

    来到湖边,下了船,秦钰吩咐在御花园的观景台摆午膳,邀李沐清、燕亭、崔意芝一同用膳。三人也不推辞。

    午膳期间,几人便围绕着筹备军饷和征兵以及登基后兴政利民之事闲聊。

    午膳后,李沐清、燕亭、崔意芝告辞出了皇宫。

    秦钰送谢芳华回宫休息,自己开始处理奏折。

    燕亭走出宫门,便见到了永康侯夫人和燕岚等在了宫门口,他看到她娘大着肚子愣了一下,才快步走上前,喊了一声,“娘。”

    永康侯夫人流着泪点点头,不错眼睛地看着燕亭,似乎多年没见着了。

    “怎么不在府中等我?这么热的天,小心中暑。”燕亭上前扶住她,责备地看了一眼燕岚,“你也不劝着些。”

    “哥,你回来了,我在娘的眼里就不是宝贝了,知道你进城了,她在府里哪还能等得住?我劝也劝不住,只能陪着她来这里等了。”燕岚嗔了燕亭一眼。

    “走,我们先回府。”燕亭道。

    永康侯夫人见到儿子,觉得以前自己真是错了,儿子出去这一趟,再回来,如今见到他,明显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与右相府的李沐清和清河崔氏的二公子站在一起,丝毫不逊色。她高兴地点点头,“别埋怨你妹妹。”

    燕亭本来也不是真埋怨燕岚,回头对李沐清和崔意芝告辞。

    二人笑着上前对永康侯夫人见了礼,拱拱手,目送燕亭和燕岚、永康侯夫人三人上了马车。

    三人离开后,李沐清对崔意芝询问,“崔侍郎是回府还是去英亲王府?”

    “我先去英亲王府,姑姑想必想知道这些日子表哥的事情。”崔意芝道。

    “正好,我也先去英亲王府,之后再回府,一起去吧。”李沐清道。

    崔意芝点点头。

    二人前往英亲王府。

    英亲王府内,英亲王和英亲王妃知道李沐清、燕亭、崔意芝三人回京了,派人去宫中探了几次消息,知道三人吃完饭出宫了,正要派人去请,李沐清和崔意芝来了。

    英亲王妃见到二人,立即问,“李家小子、意芝,铮儿哪里去了?怎么没与你们一起回京?”

    李沐清和崔意芝给英亲王妃见礼。

    崔意芝将秦铮出了寻水涧后独自与他们分道离开的事情说了一遍。

    英亲王妃听罢蹙眉,“他自己,独身一人,能去了哪里?他真没告诉你们要去哪里?”

    崔意芝摇摇头,李沐清也摇摇头。

    英亲王妃叹了口气,“这个孩子,真让人担心!”又问,“那这些日子,你们在寻水涧,没听闻先皇驾崩之事?”

    “听闻了,外面每日的消息,都会有人传到寻水涧,谢云澜并没有隐瞒我们。”崔意芝道,“表哥知道先皇去了,说南秦江山如今这副样子,他一走倒是自己省心了。赶回来也迟了。便没赶回来。”

    英亲王妃点点头。

    “为何你们一直在寻水涧待着?”英亲王不解。

    崔意芝摇头,“我也不晓得,表哥住在寻水涧,后来便不走了。直到谢云继、沐清兄先后找去,我们才离开寻水涧。”

    “临安城危难,北齐兴兵,他却待在寻水涧不走,实在让人费解。看来只有见到他才能知道了。”英亲王又问,“他说什么时候会办完事情回京吗?”

    崔意芝摇摇头。

    英亲王又问,“那他可知道皇上要登基立后之事?”

    崔意芝点了点头,“出了寻水涧之后便听说了,如今天下都传扬开了,沸沸扬扬。都在说新皇和芳华小姐之事。”

    英亲王妃恼怒,“这些百姓们真是爱嚼舌头根子,有个风吹草就动了,还没确定的事情,传的如火如荼。”

    “新皇登基是大事儿,立后是大事儿,百姓们传言也正常。”英亲王道。

    英亲王妃又询问,“铮儿当听说皇上登基立后之事,是什么态度?”

    崔意芝想了想,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叹了口气道,“好像是笑了。”

    “什么?”英亲王妃一愣。

    李沐清又看向崔意芝。

    崔意芝点点头,“似乎当时是真笑了。”

    “这孩子,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个想法。”英亲王妃也不解了。

    英亲王更不解。

    二人如此的盘问了半天,只是了解秦铮平安,一直待在寻水涧,对于他为何没立即回京,而是另外去办什么事情,全然不知,对于秦钰登基立后谢芳华之事,也更是一片费解。并没有从中得到有用的消息。

    不过让二人安慰的是,秦铮已经知道秦钰登基立后之事了,既然知道了,接下来就看他自己的了。这种事情,谁也帮不上什么忙。

    四人叙话片刻之后,英亲王妃对李沐清问,“李小子,你和芳华毕竟熟悉,你此回进宫,看到她了吧?”

    李沐清点点头,“看到了。”

    “你觉得,她是否哪里有变化?”英亲王妃询问。

    李沐清想了想,点头,“确实有变化,主要是出在对皇上的态度上。以前,她不喜皇上,甚至厌恶,对皇上见面话语都十分冷淡。如今言语温和,脾性温软,时而二人聊天,还有些逗趣,若是搁在以前,这是不可能的。”

    英亲王妃闻言愁容满面,“难道她是真的发现自己和铮儿脾性不和?喜欢上皇上了?”顿了顿,又道,“还别说,华丫头脾性温和清淡,皇上性情温和,他们还真是有相通的地方。而铮儿……哎。”

    “兴许是先皇去了,皇上又表明不对谢氏出手,所以,二人言和了吧。”李沐清道,“毕竟芳华的软肋就是谢氏。”

    “但愿吧!”英亲王妃叹了口气。

    李沐清和崔意芝在英亲王妃盘桓了一个时辰,才各回了各府。

    二人离开后,英亲王妃道,“咱们铮儿可不是一个在一个地方能闲得住的主,他这些日子没离开那个寻水涧,必有原因。”

    英亲王点了点头。

第一百一十八章 登基之日

    当日燕亭回府,永康侯也办完了秦钰交代的事儿,从皇陵回了京。︽頂點小說,

    永康侯进城后,虽然急着想见燕亭,但还是先按耐住了,进宫对秦钰复旨。

    处理的结果是:三皇子、五皇子贬为庶民,柳太妃和沈太妃留在皇陵,为先祖和先皇守灵。

    秦钰对这个处理结果满意地点点头,温和地对永康侯道,“侯爷辛苦了,赶紧回府吧,燕亭已经回来了。”

    “多谢皇上!”永康侯见皇上满意,松了一口气,匆匆出了宫。

    回到府后,永康侯见到燕亭,虽然没向永康侯夫人那样喜极而泣,但见他一番改变,也甚是欣慰。

    第二日,早朝,秦钰与群臣议事,言暂且延缓援兵漠北边境之事,而是对回京的李沐清、燕亭另有重用。

    群臣自然无异议。

    当日下了早朝后,小泉子便持着秦钰的圣旨先后去了右相府和永康侯府。

    李沐清进翰林院,燕亭进吏部。

    虽然秦钰并没有对二人授予具体官职,但是却言明今后事关筹备军饷、选才任能,由二人全权做主。

    这样的圣旨下达后,朝中的一众官员暗暗提了一口气。

    李沐清和燕亭回京后这样安置,预示着以后皇上要对二人重用。没言明官职,也就是代天子行事,告诉翰林院和吏部的一众官员,对二人全力配合。

    自此后,朝中便又多了两位举足轻重的官员,一位是李大人,一位是燕大人。

    朝中有大半的官员都是出乎意料的,当初皇上身为太子时,李沐清与其关系并没有多亲近,相反,他与秦铮的关系更近一些。而燕亭更是秦铮阵营的人,与秦铮一道更是处处看秦钰不顺眼。没想到,如今却都委以重任,而且,二人也乐于担当此任。

    更甚至,秦铮又全无踪迹消息,不知去了哪里,没与几日一同回京。

    而曾经的英亲王府小王妃,如今住在皇宫里,登记之日若是没变化,皇上便同时立后。

    朝中一众官员暗暗揣测,纷纷觉得,真是老了,看不懂年轻一辈执掌下的朝局了。

    七日后,谢芳华给秦环开的药方已经到了期限。

    谢芳华吩咐侍画将秦环带到她面前,于正午时,看着他服用下最后一剂药。

    最后一剂药服用下去之后,谢芳华给秦环把脉,片刻后,对侍画道,“去将殿门关上,将我从宗师身上搜到的装虫盅的钵拿来。”

    侍画点点头,将殿门关上,将钵取了出来,递给谢芳华。

    谢芳华招手,让秦环站在她面前,对她说,“将手伸出来,食指递给我,闭上眼睛。一会儿无论感应到什么,都不要怕。”

    秦环在皇宫待了七日,早已经不惧怕谢芳华,还觉得她很好,于是乖巧地点点头,按照她所说,将手伸出来,将食指递给她,闭上了眼睛。

    谢芳华轻轻捏住他的手,手心溢出淡淡的青气,将他的食指缠绕住。

    侍画见了立即说,“小姐,言宸公子说了,半年之内,您不可以再妄动魅……”

    谢芳华摆手制止她说下去,低声道,“不动用本源,只是引出他体内的虫盅,折损不过丝毫,无碍。”

    侍画闻言只能住了口。

    片刻后,只见一根血线爬上了秦环食指,渐渐地,在指腹处破开一个小洞,须臾,慢慢地探究地挪动出了他的食指,迅速地吸食缠绕在他食指上的青气。

    这是一只极小极小的血虫,肚子有些圆,胖胖的,看起来有些可爱。

    侍画睁大了眼睛,大气也不敢出。

    谢芳华打开钵,指尖轻轻一卷,青丝缠住了那只血红色的小虫子,将它放入了钵里。

    将钵扣住,撤回了青气,隐约听到里面发出极其细微的不满的抗议的动静。

    谢芳华将钵收好,对秦环拍拍脑袋,“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秦环慢慢地睁开眼睛,好奇地看着谢芳华手里的钵。

    谢芳华对他笑笑,“如今你好了,可以回去找你娘了,我这便命人送你回去找你娘好不好?”

    秦环点点头,又露出不舍,小声说,“可是我舍不得你。”

    谢芳华失笑,“你娘就住在这京中,不是太远,你回府后见到你娘,想我了还可以来看我。”

    秦环顿时高兴起来,连连点头,小脸恢复了光泽。

    谢芳华对侍画道,“将他先送去让秦钰过目,之后他会派人将他送回裕谦王府。”

    侍画点点头,牵着秦环下去了。

    秦钰正在御书房与李沐清、燕亭、崔意芝议事,三人这几日以来对于如何筹备军事有了个大体的方案,拿过来与秦钰一起商议。

    侍画来禀告之后,秦钰微露讶异,“秦环好了?他身体的虫盅解了?”

    侍画点点头,“小姐将东西取出来了。”

    秦钰见秦环已经面色红润,看起来十分健康,他问,“是服药后自己出来的还是她取的?”

    “是小姐引出来的。”侍画道。

    秦钰顿时皱眉,“用了魅术?”

    侍画点点头。

    秦钰腾地站了起来,“言宸不是早已经说了?让她半年内不准动用魅术,她怎么又动用了?你为何不拦阻?”

    侍画小声道,“小姐说,只是引一个小虫子,动用不了分毫,所以……”

    “那也不行!”秦钰说着,便快步向外走去,“我去看看她。”刚走几步,又回头吩咐,“小泉子,你即刻将秦环送回裕谦王府。”话落,见李沐清、燕亭、崔意芝三人都看着他,他摆摆手,“今日就先商量到这。”话落,出了御书房。

    小泉子立即领着秦环送出宫。

    侍画连忙跟上秦钰。

    李沐清、燕亭、崔意芝三人对看一眼,虽然都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但也知道事关谢芳华动用魅术之事。不过碍于她住的地方是后宫,三人都是外臣,秦钰不带领的情况下,不方便进入。

    三人出了御书房,看向后宫方向。

    重重楼阙宫阁,庭廊深深,一眼望不到深处,更看不到尽头。

    三人只能暂且搁下与秦钰要商议的事情,出了皇宫。

    到了宫门外,燕亭回头看了一眼,嘀咕,“真不知道这皇宫内苑有什么好的,深不见底,哪里有宫外自在。”

    李沐清叹了口气,“兴许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燕亭不置可否,提议,“回京后一直没去来福楼,走,今日既然无事儿了,去喝一杯。”

    “也好!”李沐清点头。

    崔意芝没异议。

    三人一起去了来福楼。

    秦钰到了后宫后,见到谢芳华,皱眉不满地责备,“言宸走时对我再三嘱咐盯着你,你却是不听,又动用魅术,难道真想自己的身体废了不成?”

    谢芳华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来的到挺快。”

    秦钰微沉着脸看着她,“信不信我现在就给言宸传信?是不是只有她能管得住你?”

    谢芳华翻了个白眼,“你吓唬小孩子吗?我是有些怕言宸,但也没不听话。”话落,她软了口气,“就是一点点,我真是没别的办法了,才动用魅术,这个血盅只能用魅族魅术引出来。我保证,以后不再动用就是了。”

    “你的保证奏效吗?”秦钰依旧不满,绷着脸。

    “奏效!”谢芳华伸出手,“要不然击掌立约。”

    “算了,总之是你自己的身体,就算我与你击掌,你若是想反悔,我又拿你有什么办法。”秦钰摆摆手,“下不为例!”

    谢芳华失笑,“下不为例。”

    秦钰见她难得的服软,脸色好了些,对她问,“血虫呢?给我看看。”

    谢芳华摊手,“没办法给你看,打开盖,它就会立即跑出来,我必须用魅术再引它入内。”

    “那算了。”秦钰作罢,对她问,“这个虫子,你打算用它做什么?”

    “不是说了吗?等着人来取。这么重要的东西,总有人来拿。”谢芳华道。

    秦钰点点头,还是不放心她的身体,“你身体真的无碍?”

    “无碍,我是医者。”谢芳华头疼地道,“你这个皇帝,每日要盯着的事情多了,不要只盯着我好不好?”

    “你若是是听话,我还哪里用得着费心盯着你。”秦钰也无奈。

    谢芳华看着他好笑,挥挥手,“你快去处理事情吧,我这里没事儿。”话落,她想起什么,又道,“对了,放出风声去,就说裕谦王府的孩子找到了,病了,被我治好了。”

    秦钰意会,点点头,见她真无事儿,才放心走了。

    小泉子将秦环送回了裕谦王府,顿时惊动了裕谦王、王妃、秦毅夫人、钦佩等人。

    众人齐齐迎了出来。

    秦毅夫人见到秦环,顿时哭着上前,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秦环高兴地喊娘。

    秦环小脸红扑扑,气色极好,哪里还是那个中了虫盅被人控制的病弱孩子?

    裕谦王和王妃对看一眼,连忙齐齐上前对小泉子道谢。

    小泉子摆摆手道,“杂家可当不起王爷和王妃的谢,小公子是皇上和芳华小姐找回来的,小公子身上的病是芳华小姐救好的,王爷和王妃若是要谢,就进宫去谢恩吧。”

    裕谦王连连点头,“本王稍后就去宫里谢恩。”话落,示意管家打赏小泉子。

    小泉子也不推辞,领了赏回宫去了。

    裕谦王妃见小泉子走了,扯过裕谦王,悄悄担心地问,“王爷,如今孩子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被找回来了,那背后的人万一对咱们再……”

    “糊涂!”裕谦王扯开袖子,对她瞪眼,“皇上既然如此做,就是自有主张,你不要再妇人之见,免得害了我们全家。”

    裕谦王妃委屈地点了点头。

    裕谦王连忙沐浴更衣,收整一番,匆匆进宫去谢恩。

    秦钰这次并没有为难裕谦王,只是嘱咐他,若是再有人找来威胁他,骨气硬些。既然在京中,他自然不会让裕谦王府出事儿。

    裕谦王连连点头,欢喜地出了宫。

    当日,裕谦王府找到了孩子的消息并且由谢芳华将孩子的病治好了的消息迅速地传出了京。

    一晃十日,京城极其安静,除了礼部忙碌地筹备新皇登基大典和李沐清、燕亭、崔意芝筹备军事外,京城内外,再无其它动静。

    言宸从离京后,无消息传来。

    秦钰派出去的隐卫,也全无消息。

    京城太太平平。

    十日后,漠北边境传来谢墨含的加急文书,言北齐二皇子齐言轻突然返回了北齐京城,边境兵战暂时息止。

    文书传来后,朝臣齐齐猜测,北齐京城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为何齐言轻离开了北齐边境?不过就南秦目前的形势来说,他离开边境是好事儿,可以给南秦充足的时间准备。

    三日后,便是秦钰登基的吉日。

    这期间,秦铮一直杳无音讯。

    英亲王妃眼见着日子一天的临近,在府中急不可耐,但又全无办法,她派出去的人至今也没传来消息。秦铮如今到底在哪里,也不知道。

    英亲王自小出身皇家,又在朝局中屹立多年,对政局有着一定的敏锐度。他不比英亲王府只在意秦铮和谢芳华的婚姻,而是对朝局有了一丝忧虑。

    如今的南秦,在他看来,太过平静了。

    平静得让人恍惚地觉得真是一个太平盛世。

    数月前京中内外接连出事,边境兴兵等等,似乎都成了云烟,过去了一般。让人觉得新皇登基,开始迎向新的局面,欣欣向荣。

    可是清醒的他知道,太平的背后是先皇留下的诸多弊端和烂摊子,没有彻底的铲除和清除干净,怎么可能会有太平盛世?

    所以,如今的太平不过是随时会粉碎的镜面,一旦镜面粉碎,也许会掀起滔天的巨浪。

    与英亲王一般的重臣,如左右相、永康侯、翰林大学生、监察御史等人,也敏锐地觉察到了京中非同一般的平静。

    李沐清、燕亭、崔意芝这些日子对于军饷筹备军事征兵有一定的进展成效。

    三日一晃而过。

    这一日,来到了秦钰登基之日。

    前夜,下了一夜的细雨,宫墙和京城各处被雨水洗刷得极其干净,早晨起来,空气中有一丝丝泥土的清香。

    这一日,京城九门皆调动重兵把守,皇宫内院更是重重御林军严防有人作乱。

    一早,秦钰便着内侍官给谢芳华送来了皇后的礼服。

    礼服极其漂亮,华光异彩,在旧制的基础上,秦钰还是用心地让人重新做了细微的改动,凤凰振翅欲飞,浴火翱翔于九天,栩栩如生。

    秦钰穿戴好崭新的帝王龙袍,前来见谢芳华,对她温声道,“先行即位礼、大赦天下、颁布诏书登基,接玉玺、百官朝贺等一应事毕,才行封后大典。前面一应事情十分繁琐,估计要大半日,你先在这里休息,待仪式差不多时,我派人来喊你入朝。”

    谢芳华慢慢地点了点头。

    秦钰看着她,目光凝视,过了片刻后,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低声说,“芳华,若是登基立后顺利,你就做我真正的皇后吧?可好?”

    谢芳华抬眼看他。

    秦钰与她目光对接,温声道,“这一生,携手到老,不求百年,只求你我一生。我为帝,你为后,南秦江山开创出真真正正的太平繁荣盛世,也不枉这一世。”

    谢芳华从他目光中看出了真挚,坦诚,清澈,她面色现出片刻的恍惚,不过瞬间,便撤回手,对他道,“若是今日真能顺利,我便应承你也无不可。”

    秦钰露出笑意,“当真?”

    “不是君子,也能一言九鼎!”谢芳华道。

    秦钰颔首,上前一步,抱住她,“在平阳城的月老庙,我曾经将你我的名字写在了红布条上,吩咐月落用彩带挂去了槐树上。神槐长了千年,缔结了多少姻缘,我只祈求,到我这里,灵上一次就好。”

    谢芳华一怔。

    秦钰将她抱紧,似乎要揉进怀里,片刻后,又慢慢松手,放开她,低声道,“月落对我此举不解,说天下万千女儿家,你明明对我无意甚至有恶,我为何偏偏对你却执着。当时我对他说,我不比秦铮晚识你,只不过是造化弄人罢了。”

    谢芳华抿唇。

    秦钰轻轻抬手,为她理了理鬓角的发丝,温柔地道,“我只但愿,今日,真能太平,若是让我用一生的生命来换,也甘愿。”

    谢芳华顿时皱眉,“乱说什么!”话落,催促他,“快去吧!”

    秦钰笑了笑,点点头,转身出了内殿。

    谢芳华看着他被仪仗队簇拥着离开,忽然想起,曾经在平阳城的月老庙,那一日,她见到秦钰。秦钰一身雪青软袍,身上披了一件轻薄的暗红披风,身姿秀雅地站在那里,有彩带从房檐上飘落下来,风吹起,拂过他如玉的面容……( )

第一百一十九章秦铮归来

    帝王登基的奏乐响彻整个皇宫。

    侍画、侍墨、侍蓝、侍晩、品青、品竹、品萱、品妍八人面对皇后的大红凤袍虽然惊艳赞叹华美,但是人人小心谨慎以对,在这样的日子里,满宫阙的奏乐中,丝毫提不起喜庆的感觉。

    秦钰离开后,太后凤驾来到了寝宫。

    这是谢芳华进宫以来,太后第一次来这里见谢芳华。

    太后笑容和蔼,身上穿着太后祥服,跨进内殿后,见桌案上摆着皇后吉服,谢芳华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身量纤细,不盈一握,她笑了笑,“前方皇上已经在行大典了,芳华小姐怎么还不换后服?”

    谢芳华回转头,看向太后,淡淡一笑,“皇上对我说不急的。”

    太后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十分和气,眉目都是透着欢喜,“今日是皇上登基和立后的大日子,他虽然说不急,但是也不能拖延,还是要早早准备好,以待登基礼毕,便是封后了。当年我紧张得不行,可是早早就将后服给换上了呢。”

    谢芳华笑道,“耽搁不了,太后放心吧。”

    太后看着她,“虽然登基大典不让我们女人去参观,但是,却不必只闷在宫里。”话落,她笑道,“将衣服换了,我带你却禁苑内的凤凰台,那里能一览整个皇宫的情形,可以看到皇上的登基大典。”

    “凤凰台?”谢芳华看向太后。

    “是凤凰台,在皇宫禁苑内。”太后抿着嘴笑,“皇陵距离京城较远,所以,历代都在皇宫禁苑内设了灵位佛堂,以做太庙。寻常时候,是封闭着的,不准许人私自进入,当年我是偷偷去的。如今到大可不必了。这后宫里,除了皇上,无人敢拦阻我们。”

    谢芳华想了想,道,“既然是宫里的祠堂,还是不该去打扰清静。”

    太后笑着道,“祠堂在禁苑的内院,凤凰台是外围的观景台,我们并不妨碍祖宗清静。”

    谢芳华见太后兴致浓郁,点头,“也好。”

    太后见她答应,心下高兴,连忙让侍画等人为谢芳华换皇后正装。

    侍画等人小心谨慎地帮助谢芳华沐浴梳洗换装。

    收拾妥当后,还没出门,小泉子却匆匆来了,见到太后,顿时乐了,“还真让皇上给猜准了,说太后一准来带芳华小姐前往禁苑的凤凰台观礼,让奴才过来问问,如今看来不用问了。”

    太后闻言失笑,“他登基大典忙的脚朝天,还顾得想起我会带着芳华小姐去凤凰台?”话落,笑着道,“不错,我们是正要去。皇上可有什么吩咐?”

    小泉子笑着道,“皇上吩咐奴才,说您二人若是去凤凰台观礼的话,就让奴才派人先去将凤凰台收拾一番,大典时间长,免得您二人观得不舒适。”

    “真是想的周到。”太后笑着摆摆手,“行了,快去准备吧!我们稍后就过去。”

    小泉子应了一声,立即跑了出去。

    “禁苑内虽然一直有人打扫,但长年累月,风雨侵蚀,观景就罢了,可真没舒适可言。还是皇上对你上心,提前安排,如今我们真可以舒舒服服的观看皇上登基大典了。”太后笑着对谢芳华道。

    谢芳华笑了笑,不接话。

    太后携着谢芳华出了房门,一众宫女太监随从人员向皇宫禁苑走去。

    二人来到皇宫禁苑,小泉子已经先一步奉了秦钰的旨意,打开了禁苑的门,将里面命人清扫一新,安置收拾打点了一番。

    尤其是凤凰台上,凤尾香罗帐、美人靠、桌椅、茶点、果盘,一应俱全。

    小泉子见二人来了,恭敬地见礼,“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皇上说,奴才不必去前往侍候,就跟在这里侍候好太后和芳华小姐就好。”

    “这里用不到你,还是到前面去吧,免得皇上身边没个近身侍候的人,传个话别人兴许都办不好,用着也不顺手。”太后摆摆手。

    小泉子点点头,领命去前殿了。

    太后和谢芳华一起上了凤凰台。

    凤凰台有一百个天阶,比灵雀台还要高上一节。

    太后走到一半时,向下看了一眼,身子晃了晃,谢芳华立即伸手扶住她,见她浑身是汗,脸色有些白,她关心地问,“您怎么了?”

    太后摇摇头,“到底是老了,当年我自己一口气就爬了上去,怕被人发现,看了一会儿,又赶紧地爬了下来。端端正正地再等着皇上立后。如今二十年,到底是不行了,才走到一半,竟然犯了晕眩。”

    “要不然还是别上去了,的确是有些高。”谢芳华道。

    太后摇头,“不行,钰儿登基是大事儿,我总要亲眼看看,这么多年,我们母子,在皇宫里倾轧,虽然我明知道其余的皇子都没有他又才华聪明有谋略,帝位一定是他的,但还是提心吊胆,生恐出事。如今总算是盼出头了,怎么能不亲眼看看?”

    “那我扶着您,您小心些。”谢芳华道。

    太后点点头,任由谢芳华扶着,一步步上了凤凰台。

    凤凰台不仅台高数十丈,而是地理位置十分有利,站在上面,的确能一览整个皇宫。

    登基大典正在进行,乐师奏乐,百官依次进殿朝贺。

    金銮殿外,一派盛景。

    帝王登基,是大事儿,礼部准备的排场自然是极其壮观的。

    太后擦擦汗水,望着金銮殿方向,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半个时辰后,百官随新皇一道入了金銮殿。

    太后收回视线,笑道,“殿内的情形是看不到了,不过顶多一个时辰,礼毕,就该封后了。”

    谢芳华点点头。

    太后道,“我们下去吧,回头你休息片刻,好去前殿。”

    谢芳华从前方收回视线,对太后道,“我看您是乏了,先让人扶着回宫去歇着吧。这里风景极好,我再坐片刻,反正时间还早,稍后自会去前殿。”

    太后想了想,“也好,我是人老不中用了,你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也可,不过不要误了吉时。”

    谢芳华点点头。

    太后让如意扶着,一步步下了凤凰台。

    太后的凤驾离开后,谢芳华对侍画招招手,“去拿棋来。”

    “小姐,这里风大,仔细您的身子。”侍画小声建议。

    “如今这个天气,高处风大些,也不会冷着。”谢芳华摆摆手,“去吧。”

    侍画点点头,转身去了。

    侍画离开后,谢芳华对侍墨道,“这个禁苑,布置了多少御林军?”

    侍墨低声道,“回小姐,本来在我们寝宫外布置的一万人,刚刚调到了禁苑外围。这内外布置的御林军,不下一万五。”

    “整个皇宫呢?多少御林军?”谢芳华又问。

    侍墨低声道,“不下五万。”

    谢芳华点点头。

    侍墨看着谢芳华清淡平静的脸,有些紧张,“小姐,铮小王爷今日若是真的回京了,闯皇宫的话,这重重御林军,他……”

    谢芳华不语。

    侍画话语顿住,不敢再胡乱说话,退到了一旁。

    不多时,侍画取来棋盘棋子,递给谢芳华。

    谢芳华铺开棋盘,自己与自己对弈起来。

    侍画、侍墨等人站在一旁。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小泉子匆匆走来,在凤凰台下恭敬地喊,“芳华小姐,皇上登基大典即将礼毕,请您前去前殿。”

    他话音刚落,宫门外传来一阵踏踏的马蹄声,马脚钉了脚掌,踩踏在地面发出的声音十分响亮,几乎掩盖了宫里喜庆的奏乐声。

    侍画、侍墨等顺着高台向宫外看去,只见一人一骑,飞驰而来,转眼便到了宫门口。

    谢芳华抬头看了二人一眼。

    侍画立即小声道,“小姐,是铮小王爷!是他回京了!”

    侍墨点头附和,“不错,真的是铮小王爷!”

    谢芳华低下头,平静地看着棋盘,慢慢地落下棋子,一言未发。

    小泉子见谢芳华坐在高台上没动静,以为她没听到,又高声道,“芳华小姐,皇上登基大典即将礼毕,请您前去前殿。”

    “知道了!”谢芳华没起身。

    小泉子便恭敬地等在下面。

    侍画、侍墨紧张地看向宫门口,只见秦铮勒住马缰,对宫门口的守卫说了一句什么,守卫们立即给他打开了宫门。

    过了片刻,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竟然向皇宫禁苑冲来。

    小泉子大惊,对同来的小太监吩咐,“快去看看,怎么回事儿?怎么有人在皇宫内纵马?”

    他话音刚落,一人一骑便冲来了皇宫禁苑。

    小泉子看清马上的人,顿时睁大了眼睛,失声道,“铮小王爷?”

    他刚看清楚人,秦铮一人一马已经来到了近前,“嗖”地一声,从他的身上跃了过去。

    小泉子吓得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待他回过神时,只见秦铮已经勒住了马缰,仰头看向凤凰台上。

    一身风尘仆仆,但却端的风姿高贵,清俊无双。

    守卫皇宫禁苑的禁卫军刚要拉弓搭箭,见是秦铮,箭羽僵持住。

    小泉子揉揉眼睛,看清楚这个人的确是秦铮,是英亲王府外出多日音讯全无的铮小王爷。顿时暗叫了一声不好,撒腿就往外跑,去前殿报信了。

    秦铮仰头对着凤凰台上看了片刻,翻身下马,缓步走上凤凰台。

    凤凰台上的侍画、侍墨见到秦铮要上凤凰台,顿时更紧张起来,小声对谢芳华道,“小姐,小王爷要上来了。”

    谢芳华不语,面容平静清淡。

    侍画、侍墨一左一右地守在谢芳华旁边。

    秦铮的脚步不快不慢,半盏茶的功夫,上了凤凰台。除了一身风尘外,他周身无丝毫的锋芒戾气,如闲庭信步,步履轻缓踏花踩莲而来,整个人清风朗日,雅逸贵气。

    他上了凤凰台后,看了一眼上面的情形,径直地坐在了谢芳华摆的棋局对面。

    对面是一张早先太后坐的软榻,他懒洋洋地躺在了上面。

    侍画、侍墨对看一眼,屈膝见礼,“奴婢给小王爷请安!”

    秦铮瞟了二人一眼,摆摆手,抬眼上上下下打量谢芳华,片刻后,目光落在她的一身皇后装上,眯起眼睛。

    谢芳华自顾自地下着棋,眼皮也没抬。

    片刻后,秦铮闲闲散散地说,“谢芳华,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谢芳华不答话,仿佛没听见。

    秦铮看着她,“南秦建皇宫时,起初选址就在这里设金銮殿。先祖请法佛寺高僧相看,高僧摇摇头,谏言说,这里虽然是地势极好,整个皇宫里风景最佳,但奈何占了鬼门,不吉。于是先祖改了金銮殿的建址,将这里设了皇宫禁苑,做了佛堂太庙,而这最佳的位置,当做凤凰台。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鬼门关。”

    谢芳华抬头看他。

    秦铮瞧着她,眉目内乍然地闪过一些情绪,翻涌片刻,归于平静,继续道,“今日你等在这里,是想给我摆一局死局?还是给你自己摆一局死局?入鬼门关?嗯?”

    “无论是给谁摆死局,都是死局。”谢芳华看着秦铮,指尖轻轻捻动着黑色棋子,淡淡道,“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你难道不知?”

    秦铮懒洋洋地点头,“知!”

    “既然知,为何今日还来?”谢芳华向外扫了一眼,御林军刚刚拉开的弓箭并没有收回去,紧张地注视着高台上,已经将整个凤凰台围上了,似乎只待一声令下,便会开弓放箭。她面容凌厉,“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秦铮斜睨了她一眼,无所畏惧,“媳妇儿跑了,自然要追回来!”顿了顿,补充道,“哪怕是死局,也该死得其所。”

    谢芳华嘲讽地看着他,轻轻舒展因为不小心压得褶皱的华贵皇后装,冷淡地道,“你媳妇跑了,来找本宫作何?本宫记得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

    秦铮闻言腾地站起身,倾身上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棋子远远地抛进了香炉里,一改闲散慵懒,恶狠狠地看着她道,“穿了皇后的衣服就是皇后了?你问过爷答应了吗?”

    棋子投入香炉里,“啪”一声脆响,香炉里的袅袅烟雾炸开。

    谢芳华平静地看着他,“铮小王爷,请认清楚你的身份,你答应不答应都改不了事实。”话落,她伸手一推棋盘,棋子四散打乱,她慢慢道,“毕竟这南秦江山做主的人不是你。”

    秦铮冷笑,“南秦的江山如今是他说了算,但是女人却是我说了算!”顿了顿,他冷嗤,“你要做皇后,今日就问问我答不答应。”

    谢芳华挑眉,“你不答应又如何?”

    秦铮上前一步,一把拽住她手腕,两步便拉着她走到了凤凰台的边缘,恼怒地道,“看来我曾经说过的话早已经被你忘了。”

    谢芳华用力挣脱,挣了两下,没挣开。

    秦铮看向凤凰台下,冷冷重复,“我曾经告诉你,你是我一直要等的,要换的,要夺的,要守的唯一。若是你这一生不能相好与我,那么,沉浮一世,我只能拉着你去碧落九泉了。”

    谢芳华眯了眯眼睛,“铮小王爷,你死了南秦江山怎么办?你的命值钱的很,如何轻易谈死?为了一个女人而死,千载后世岂不是笑话?”

    “我管他笑话不笑话!”秦铮恼怒地道,“若是你敢嫁给秦钰,敢做她的皇后,我今日便拉着你从这里跳下去,一死百了。”

    谢芳华忽然恼怒,回身对侍画道,“去请英亲王和王妃来,让他们看看,他们的好儿子是不是只有这么一点儿本事,抢不到女人便寻死觅活!”

    侍画一呆,看向谢芳华。

    “还不快去!”谢芳华轻喝。

    侍画点头,连忙快步下了凤凰台,向皇宫禁苑外跑去。

    秦铮闻言气极而笑,“谢芳华,你还是你吗?什么时候学的这般无赖了?你就非要做秦钰的皇后不可?你何时发现了他的好?转而弃我不顾?”

    谢芳华不语。

    秦铮伸手搂住她,恶狠狠地道,“就算我娘来了,你当我真不敢拉着你去死吗?就算多年辛苦,付之一旦,又有何妨?我秦铮这一世就是为了你而活,你成了别人的,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话落,他踏出一步,一脚悬空。

    “混账东西!你敢!”英亲王妃从远处急步走来,当看到这一幕,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恼怒又心惊地大喝。

    秦铮扭头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毫不犹豫地带着谢芳华跳了下去。( )

第一百二十章先皇遗旨

    凤凰台距离地面高达百米。

    凤凰台下,御林军持箭围困,人人肃穆,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人从凤凰台上跳下,不被摔死,也被御林军的长矛箭羽扎死。

    英亲王妃眼见秦铮带着谢芳华从凤凰台上跳下,顿时身子一软,厥了过去。

    英亲王跟在英亲王妃身旁,见此面色大变,怒喝,“铮儿不准胡闹!”

    他话音落地,秦铮和谢芳华已然踏空,从凤凰台上跳下。

    “来人,快救他们!”秦钰随后而来,看到这一幕,面色顿时一变,大喝道,“若是他们死了,禁苑内所有人都陪葬!”

    围困在凤凰台下的一众御林军齐齐惊慌,立即扔了手中的长矛箭羽,瞬间反应敏锐地卧倒在地,顿时,一排排叠下,铺成了一面人褥地毯。

    御林军刚刚叠好,秦铮和谢芳华已经跳下,脚踩在了人肉堆上,秦铮搂着谢芳华的身子晃了晃,冲力之大,使得脚下的御林军发出惊天的惨叫声。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止。

    秦钰身后闻风而来的文武百官,人人如被风抽干了个老树皮,吓得三魂去了七魄。

    秦钰见二人平安,轻轻舒了一口气,转眼间,脸色便阴沉下来,恼怒道,“秦铮,你想死就去死,做什么拉着芳华?”

    “他只能是我的妻子,否则只能跟我去死。”秦铮闻声向秦钰看来,扬了扬眉。

    秦钰大怒,“你有什么资格这么霸道?”

    秦铮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就凭我和她若是死了,这南秦江山很快就会被北齐夷为平地?就凭这个傻女人为了救南秦江山,弃我于不顾,我就不依!”

    谢芳华闻言恼怒地挣脱他。

    秦铮死死地搂住她的腰,不让她挣脱,转头对她道,“难道我说得不对?”

    谢芳华瞪着他。

    秦铮拉着她从人身上跳下,脚站到地面,声音冷寂,“若是牺牲你我的婚姻才能保住南秦江山,我宁愿让北齐毁了它。这一世做不成夫妻,谁还管南秦的江山帝业?化成灰,也与我不再相干。”

    谢芳华撇开头。

    秦钰眯起眼睛,“你说没有你们,南秦的江山很快就会被北齐夷为平地?”

    秦铮冷笑,“不信?”

    “如何让人相信?”秦钰看着他。

    “三百年前,南秦和北齐分庭抗礼,王家和玉家两败俱伤,大势之下,谁也再无兴兵之力,只能握手言和。南秦先祖驾崩后,南秦历代子孙不延续先祖遗志,励精图治,以谋天下,反而将眼睛盯住快速使南秦江山繁华起来的谢氏,以防谢氏有一日不忠,以除后患。王权和谢氏自此后拉锯近二百多年。而这二百多年间,北齐却是真正的坐大了,一直以来,目标就是完成北齐先祖遗志,谋求天下一统。”秦铮道。

    秦钰不语。

    秦铮继续道,“上一代,老侯爷镇守边境,戎马大半生,又将女儿嫁入了北齐,才保得了南秦几十年的太平延续。即便是这样,南秦朝野上下,还意识不到,北齐国力已经较南秦强上许多了。若不然,为何是南秦的女儿嫁入北齐,为何不是北齐的女儿嫁来南秦义和?”

    左相闻言立即上前道,“铮小王爷此言差矣,当年是谢凤喜欢上北齐王,才嫁入了北齐。”

    秦铮嗤笑,“北齐求娶的是大长公主,大长公主不愿千万北齐,于边境谈判义和时,谢英陪先皇同去,谢凤追去了漠北,为了挽救南秦,故意接近北齐王,为北齐王所喜,才代替大长公主嫁去了北齐。”

    左相一噎,“可是多年以来,传言北齐王和王后情深似海,难道是作假?”

    秦铮冷笑,“情深似海也是谢凤的本事,与我们南秦朝野上下的作为何干?”

    左相彻底没了声音。

    秦铮目光扫了一圈,继续道,“这么多年,谢凤一个女子,屡次阻挠北齐进犯,堪堪挡了二十年。这二十年间,我们南秦朝野上下在做什么?先皇在做什么?他不遗余力地除去谢氏。不知克制限制掌控隐山隐卫,反而背后纵容隐山隐卫日益坐大,以用来做南秦皇室的天网之剑,意图有朝一日,这些剑砍断谢氏,可是到头来,隐山隐卫脱离掌控,再不能控制,反而作乱南秦江山,皇叔驾崩之时,可曾后悔?如今的南秦江山就是千疮百孔,乱摊子一堆,北齐若是踏过边境防线,谁敢说不会一个月内踏破南秦河山?南秦除了西山军营三十万大军,可有军力相抗衡?”

    群臣闻言,都暗暗心惊,大气也不敢出。

    秦铮目光定在秦钰的身上,“早些年,你被皇叔教导,除去谢氏这个心头大患,学筹谋心诡,你所做的每一桩,每一件,都是为了除去谢氏,可是在去年前往漠北走了一遭,又去北齐转了一圈,才发现错了是不是?可是已经晚了,你想弥补,谈何能弥补得了?你用十年筹谋算计,心血全部用在谢氏上,想再回头对付已经筹谋了十年不止的齐言轻和玉家,能做得到吗?做梦!”

    秦钰抿唇。

    “如今你可还要立她为后?”秦铮搂着谢芳华,冷眼质问秦钰。

    秦钰目光由黑沉渐渐归于平静,“只要她答应,我自然就会立她为后。”顿了顿,他看着秦铮,“即便你说得这些都有道理,但你又拿什么对她好?拿什么守着她困着她将她绑在你身边?你又凭什么?”

    “我凭什么不需要对你交代!”秦铮道。

    秦钰嗤笑,“那我守不守得住南秦江山凭什么需要向你交代?”

    “什么时候我需要你向我交代了?”秦铮冷笑,“你需要对秦氏先祖交代就够了。”话落,他扣住谢芳华手腕,“我不想与你再废话了,你好好地做你的皇帝,南秦江山是你的,我只要带走这个女人。”

    “芳华还没同意!”秦钰道。

    “不需要她同意!”秦铮冷声道,“这个女人在无名上待了多年,脑子早已经僵了,我将她带回去,给她好好的醒醒脑。”

    谢芳华用力地挣脱,挣脱不开,便想使魅术,“谁愿意与你走……”

    秦铮见她有动用魅术,面色一沉,抬手在她后颈一劈,谢芳华不及他手快,身子一软,向地上倒去。

    秦铮伸手扣住她,见她已经昏迷,将她拦腰抱在怀里,对秦钰道,“她不同意也不行。是我的人就是我的人,上穷碧落下黄泉,这一辈子,只能与我在一起。任何人都不行。”

    秦钰恼怒,“她明明不愿!”

    “她与你有什么协定?”秦铮看着他。

    秦钰抿唇。

    秦铮冷声道,“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协定,在我这里,一律不奏效。我告诉你,我从前世就认定了她,逆天改命,在所不惜,她什么时候都只能姓我的秦。”

    秦钰脸色愈发地阴沉,“秦铮,你不能如此任性!芳华有自己的主见,你不能替她决定她该走的人生,更不能将他困在你身边。她从无名山回京,你便一直缠着她困着她拴着她,你就没发现她一直忍你让你迁就你吗?你还处处逼迫她?让她不得自由。”

    “我就是任性了又如何?她的主见就是拿自己的命做赌注?就是挽救南秦江山让我情爱成灰?她倒是大义,可是我就不准。南秦江山是死是活,是你的事儿,与她何干?与我何干?偏偏让她弃我于不顾?”秦铮冷哼,“她忍我让我迁就我,那又如何?我这辈子要的就是一个她,不管用什么方法,她必须是我的。”顿了顿,恶狠狠地补充道,“化成灰也是我的。”

    “谢氏根基在南秦,忠勇侯府的府邸在南秦,你说南秦的江山与她无干?你英亲王府的根基在南秦,府邸在南秦,皇祖父和皇祖母苦心培养你,将最重要的东西都交到了你手上,父皇将地宫令也给了你,临终都没有收回,南秦一壁江山你就占了半壁。如今你再说与你不相干?”秦钰看着他,“她已经不愿与你在一起,你又何必强求?”

    秦铮冷笑,“你既然都知道,最好别惹我,今日让我带走她。否则,爷不介意寒了皇祖父和皇祖母的心,不介意在北齐的铁骑没踏平南秦的山河之前先一步夷平它。”顿了顿,他不屑地道,“你怎知她心里不愿与我在一起?她口是心非的事情做得多了。就算她不愿,我也不准。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就算她死了,我也能重新让她活,更遑论其它?”

    秦铮顿时怒了,“你不在意南秦江山,当我在意?与你不相干?就一定与我相干?都是秦氏子孙!大不了死了一起拿南秦江山陪葬!”话落,他猛地一挥手,“来人,将秦铮给朕拿下。”

    御林军早已经从地上爬起来,闻言齐刷刷地将秦铮围在里面。

    秦铮面色不改,“好,有魄力!爷不喜欢被活捉问罪,有本事就让御林军放箭!”

    “放箭!”秦钰大喝。

    御林军大惊,犹豫了一下,齐齐拉弓搭箭,对准秦铮。

    “皇上,万万不可啊!”英亲王上前一步,一把拽住秦钰。

    秦钰甩开英亲王。

    右相又连忙上前,“皇上息怒,万不可放箭啊!”

    秦钰打开右相。

    永康侯又上前,“皇上,千万不可放箭,芳华小姐还在铮小王爷手里啊。”

    秦钰打开永康侯。

    右相站稳后,推了一把左相,低喝,“你不是自诩忠臣吗?还不上前劝说?若是今日铮小王爷真死了,皇上和他共同有同心咒,谁也活不成!这南秦江山可就真的完了。”

    左相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立即上前,一把抱住了秦钰的大腿,“皇上,您息怒,这箭放不得。您想想南秦江山的千万子民,您想想好不容易盼着您继承了皇位的太后,您想想先皇临终前的托付?你想想……”

    “滚!”秦钰一脚踹开了左相。

    左相着着实实地被秦钰踹了一脚,踢开了。

    群臣齐齐大骇,从来没有见过温润如玉的皇上发过这么大的怒意,一时间齐齐跪在地上,“皇上息怒!”

    秦钰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依旧冷声地怒道,“放箭,听到了没有!”

    御林军见这个架势,齐齐咬着牙关拉弓搭箭,一时间,弓饱箭满。

    “皇上息怒!”压抑中,一声尖着嗓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似乎一边跑,一边气喘,一边大声喊,“千万别放箭,老奴这里有先皇临终留的遗旨。”

    群臣一听遗旨,齐齐地转过了头去。

    只见来人正是在先皇身边侍候的大总管太监吴权。

    吴权跑得一身是汗,到了近前,顾不得**,给秦钰见礼,“老奴拜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钰慢慢地转过头,看向吴权,冷声问,“先皇遗旨?”

    吴权点点头,“回皇上,是先皇临终前留的遗旨!”

    “一派胡言!”秦钰大怒,“先皇临终前,朕一直守在床前,如何会有遗旨?”

    “皇上,老臣不敢虚言,是在您回京当日,皇上听闻您带着芳华小姐回京了,特意留下了遗旨,嘱咐老臣,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拿出来。如今已经到了这般关头,老臣无奈,才请出了先皇的遗旨。”吴权连忙道。

    秦钰冷眼看着他,“什么遗旨?”

    吴权跪在地上,从袖中拿出一副明黄的卷轴,“容老臣宣读。”

    “给朕!”秦钰伸手。

    吴权依旧展开圣旨,见秦钰伸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遗旨递给了秦钰。

    秦钰接过遗旨,当看向内容时,脸色忽明忽暗,忽青忽白,来回变幻,过了许久,他冷冷地将遗旨扔回到了吴权的身上,抬头对秦铮怒道,“父皇果然还是向着你。”话落,转身有些恼怒压抑地走了。

    群臣见秦钰离开,都面面相耽,不知道先皇的遗旨写了什么。

    吴权胆战心惊地接过遗旨,看了已经走了的秦钰一眼,大声地宣读,“奉天承运,先皇诏曰:朕今日一觉醒来,方觉以前种种作为,诸事都不甚妥当,尤其对于谢氏,确有不公。奈何虽觉晚矣,但已无力回天。尤其这数日以来,神思更是大多昏聩。以前种种,论功论过,自有后人评说。唯有一事,朕思之念之,放心不下。便是朕两度下旨赐婚,一度下旨废婚的婚事儿,唯秦铮和谢芳华。将儿女婚姻戏耍做儿戏,实属贻笑大方。今朕收回休书圣旨,以罪己诏之绝笔,告知天下。秦铮与谢芳华仍是夫妻。自此,若是二人再有不和,自愿做和离,不为朕之过也!后世任何人,此诏之后,不得干涉二人之事,包括新皇,此一事了,朕方可安心闭目,魂兮佑我南秦繁盛永昌。钦此!”

    遗旨读罢,群臣欷歔。

    英亲王、左右相、永康侯等一众朝臣,谁也没料到先皇竟然留下了这样的遗旨。

    实在是出人意料!

    吴权将遗旨调转过来,让众人逐一看清。

    众人过目后,看清的确是先皇遗旨,上盖着先皇的印信和国之玉玺。

    齐齐想着,今日这个当口,先皇留下了这样的遗旨,明显是帮了铮小王爷,将芳华小姐还给了铮小王爷,她还是英亲王府的儿媳妇儿,还是铮小王爷的妻子,怪不得新皇会大怒而去。

    群臣又暗暗地觉得,无论铮小王爷如何张扬轻狂,嚣张跋扈,先皇确实从来不曾真的怪罪他。一直以来多有纵容。如今为了他,竟然留了这样的遗旨,还以罪己诏的形式昭告天下,连先皇最在意的千载名声也不要了。

    群臣齐齐叹息,不过也庆幸,幸好有先皇这样的遗旨,才免除了皇上和铮小王爷这一场血雨腥风。若是没有这道遗旨,真不敢想象后果。

    如今的南秦,新皇刚刚继位,实在经不住这样大的波折了。

    秦铮忽然笑了一声,冷嘲道,“皇叔总算是做了一件对的事情。”话落,看向秦钰离开的背影,冷声道,“不过他可不是向着我,而是为了南秦的江山。”

    秦钰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消失了身影。

    秦铮抱着谢芳华,不再多待,向外走去。

    御林军立即收起了弓箭,给他让开了一条道。

    秦铮走了几步,打个了口哨,他早先骑来的那匹马顿时跑上前,他抱着谢芳华翻身上马,纵马离开,不多时,踏踏的马蹄声便出了皇宫,向宫外而去。

    英亲王还没来得及喊住他,他人已经走远,他回过神,见英亲王妃已经醒了过来,正由春兰陪着坐在地上,他连忙走过去,“你怎么样?可还好?”

    “死不了。”英亲王妃没好气地道,“这个臭小子,吓死我了,他要是真死了,我也不活了。”

    “他就是混账!”英亲王恼怒,“他若是死了,也是活该!你不活什么?”

    “他再混账也是我的儿子!比你有本事多了!这么多年,你为了南秦江山,一个屁都不敢放。我儿子若不如此,如何能夺回媳妇儿?”英亲王妃拍拍屁股站起身,对春兰招手,“小王爷是不是回府了?快走,我们赶紧回去。”

    春兰点点头,连忙上前扶住英亲王妃。

    二人也不管英亲王,匆匆向宫外走去。

    “都是被你给惯的!”英亲王在她背后道。

    英亲王妃头也不回,仿佛没听见。

    英亲王摇摇头,叹了口气,回头看向左右相等人。

    左右相等人相顾无言,今日新皇登基,闹出这一场事端,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第一章深山院落

    秦铮纵马带着谢芳华出了皇宫,并没有回英亲王府,而是径直带着她出了皇城。》頂點小說,

    今日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普天同庆,京城内外一片喜气洋洋。

    英亲王妃和春兰追出皇宫后,匆匆回了英亲王府,刚进门便对大管家喜顺询问,“铮儿和华丫头呢?是不是回落梅居了?”

    喜顺立即道,“老奴听说了宫里发生的事儿,知道咱们小王爷回来了,便在这里等着,直到现在,也没看到小王爷回府啊!”

    英亲王妃纳闷,“他已经早一步出了皇宫了,去了哪里?”

    喜顺挠挠头,“要不然老奴出去打探打探?”

    英亲王妃摆手,“快去,快去!”

    喜顺连忙招手,派人出府打探。

    英亲王妃等在门口。

    不多时,喜顺派出去的人回来了,禀告说,“有人看到小王爷纵马从皇宫出来后,径直出了城。”

    英亲王妃一愣,“他出城去哪里了?”

    那人摇摇头。

    “出了哪个城?”英亲王妃又问。

    “出了北城,因为是骑马,太快,如今不知踪迹。”那人道。

    “这个孩子!不回家出城去做什么?”英亲王妃皱眉,摆摆手,对那人道,“再去找,看看小王爷到底去了哪里。”

    “是!”那人又带着人出了府。

    春兰宽慰英亲王妃,“小王爷如今都回来了,您总不至于每天都提心吊胆了,小王爷带着小王妃出城,必有主张,不会出事儿的。”

    “也罢!”英亲王妃点点头,向内院走去。

    侍画、侍墨等八人追出皇宫后,到了英亲王府,听说秦铮并没有带谢芳华回府,而是出了北城,八人立即向北城追去。

    英亲王、左右相、永康侯等人并没有立即出宫,而是在秦铮离开后,追着秦钰去了御书房。

    众人请见,秦钰关闭御书房的门,吩咐今日谁也不见。

    英亲王等人对看一眼,只能出了皇宫。

    出了宫门后,左相拍拍英亲王的肩膀,“王爷,转了一圈,芳华小姐还是你家的儿媳妇儿啊。”

    英亲王叹了口气。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啊。我们不服老都不行,今日这等阵仗,若是再来一次,我这老骨头可受不了了。我在想,是不是该卸甲归田了。”左相道。

    “你还年轻,卸什么甲?归什么田?”右相看了左相一眼。

    左相愁眉不展,“一直以来,我对小儿疏于管教,如今方才觉得后继无人。不像你们,都有人继承门楣。”

    “你不是疏于管教,你是以往管教得太过了。”左相道,“令公子虽然不出彩,但是行事规矩,左相也不必忧心。你最起码还能顶几年,皇上器重,你左相府的门楣倒不了。”

    “从没见皇上发这么大的火。”左相叹了口气。

    “今日虽然惊险,但总算是没出大事儿。”右相道,“只求以后,经此一事,铮小王爷和皇上能够和平相处,否则这南秦江山真危矣。”

    “多少年了,他们自有相处之道。”英亲王摆摆手,“我回府去看看那个小子,最不省心的就是他了。”

    左右相点点头,各自回了府。

    右相府内,右相夫人和李如碧正在绣花,当听到秦铮闯皇宫,皇上与他险些大动兵戈,而又请出了先皇的遗旨时,李如碧的手无意识地扎了一针。

    右相夫人“哎呦”了一声,连忙拽过她的手,恼怒地道,“这些日子,你还没想明白吗?无论如何,这一辈子,你都嫁不了秦铮,死心吧!”

    李如碧点点头,喃喃地道,“死心了。”

    右相夫人看她的样子,心下也跟着难受,再不忍责备。

    永康侯府内,燕岚听说皇宫之事后,大喜,“这才是秦铮!”

    永康侯夫人白了她一眼,感慨道,“你哥哥说铮小王爷一定会赶在皇上登基之日回来,他还真没说错。”

    “当初您还处处看不上芳华,如今知道了吧?她可是哥哥想抢都抢不回来的人,更何况当初还有您拖他后腿。”燕岚道。

    永康侯夫人抬手给了她一巴掌,“哪壶不开提哪壶!”话落,又道,“是娘目光短浅,只看表面。不过也多亏了娘当时死活不应,否则你哥哥陷进去,再拔出来可就痛彻心扉了。”

    “他那会儿也痛彻心扉,只是您不管不顾罢了。”燕岚道。

    永康侯夫人叹了口气,“幸好他出走了,要不然娘真毁了他一辈子。”

    “这也要感谢芳华,是她暗中帮助哥哥躲开了皇室隐卫和咱们府的追踪去的北齐。”燕岚道。

    “是该感谢,说起来,咱们府需要感谢她的地方多了。”永康侯夫人点头,“那日你我进宫去找她把脉,我真以为自此后,她真会成为皇后了。没想到,铮小王爷真是死活不放手,硬给夺回来了。”

    “最出人意料的是先皇的遗旨,竟然下了那样的遗旨。”燕岚道。

    “是啊,估计谁都没料到!”永康侯夫人道,“皇上也没料到。”

    “这样一想,秦钰真是可怜。若没有遗旨,秦铮定然没那么容易能从宫里带出芳华。”燕岚支着下巴,欢喜地道,“不过她出宫再回英亲王府后,我若是想找她,可比皇宫方便多了。”

    “你就知道玩!”永康侯夫人点了点她的额头,训斥道,“不准说皇上名讳,他是皇上,江山在手,美人以后多得是,哪里会可怜?”

    燕岚嘟嘴,不服气地道,“多少美人也不及那一个心头好。先皇倒是后宫佳丽三千呢,还不是一辈子心心念念着英亲王妃。”

    永康侯夫人一噎,没了反驳之语。

    左相府、翰林大学士府、监察御史府等朝中一众大臣府内,内眷们都不约而同地在谈论这件事儿。

    皇上登基之日,铮小王爷大闹皇宫,带出了芳华小姐,一时间,京城内外便传扬开了。

    各种版本,直至许多年后,依旧经久不衰。

    英亲王府派出去的人找了一日,也没有找到秦铮的下落,出了北城后,无人看见他去了哪里,不知所踪。

    侍画、侍墨等八人也没有找到秦铮的踪迹,无奈返回了英亲王府。

    英亲王妃又是担忧又是生气,“这个死孩子,他将华丫头带去了哪里?就他那个驴脾气,可别将华丫头怎样才好。”

    英亲王看着英亲王妃无奈,“这世上当娘的人顶数你最累,没回来时,盼着他回来,他回来后,不回府,又四处找,如今又担心华丫头。你整日里最是操心。”

    “真是操心的命!”英亲王妃揉揉额头,“我就是怕他们两个再互相伤了自己。”

    “即便是互相伤了,你也帮不上忙。”英亲王道。

    英亲王妃摆摆手,“算了算了,不管了不管了。”

    “今日不回来,也许明日就回来了。睡吧。”英亲王拍拍英亲王妃。

    英亲王妃点点头。

    可是转日,秦铮依旧没有带谢芳华回府,依旧不知所踪。

    新皇登基第二日,并没有早朝。

    群臣都等在金殿内,小泉子来公布今日免朝的消息时,左相一把拉住他,小心地问询皇上如何了。

    小泉子叹了口气,小声说,“皇上昨日一直将自己关在御书房,今日还在御书房没出来。”

    左相大惊,“那怎么行?皇上可别出事儿!”

    小泉子摇摇头,“相爷放心吧,奴才自小就陪在皇上身边,皇上需要自己安静两日。”

    左相闻言松了一口气,嘱咐道,“一定要仔细小心地照看皇上。”

    小泉子点了点头。

    既然无早朝,群臣只能散了,各自前往各自的职位应卯。

    一连三日,秦铮依旧带着谢芳华音讯全无。

    英亲王妃怎么也坐不住了,正要调动全府的人都出去找,青岩出现在英亲王府,对英亲王妃送回了秦铮的口信,告诉英亲王妃放心,他和谢芳华一切都好,该回府时自己会回府。

    英亲王妃总算放下了心,刚要对青岩询问,青岩已经又离开了英亲王府,没了影。

    英亲王妃无奈,气道,“真是主仆一个德行!连句多余的话也不说。”

    春兰宽慰道,“王妃这回大可放心了,小王爷说安好,就一定是安好。”

    英亲王妃点点头,“也是,他这回从皇宫一意孤行带出了华丫头,不得她同意,两个人是该找个地方,避开喧嚣,好好的谈谈。”

    春兰点点头,“一准是这个理儿,咱们小王爷聪明着呢。”

    英亲王妃顿时笑了,嗔了春兰一眼,“不愧是你看着他长大的,最会夸他。”

    春兰也忍不住笑了。

    英亲王府一扫阴云,招回在外寻找的人,总算有了些生机。

    三日后,秦钰上了早朝。

    群臣分两对站列,无一人缺席。待秦钰上朝后,都偷偷抬眼小心地看皇上的脸色。发现皇上三日不见,比登基那日憔悴了许多,但好在面色如常,一如既往温润平和,再不见那日风暴,齐齐松了一口气。

    君臣议事,在新皇登基三日免朝后,才在今日彻底地拉开了新一代朝堂的篇章。

    李沐清和燕亭散了朝后,相邀去了茶楼。

    这间茶楼隐秘,二人可以不避讳地说话。

    燕亭纳闷地揣测,对李沐清询问,“你说秦铮将芳华带去了哪里?怎么半点儿踪迹都寻不着?连我们都找不到的地方,会是哪里呢?”

    李沐清摇摇头,“他根本就不想让人找到,他不想让人找到的地方,多少人也找不到。”

    “真是奇了怪了。从小到大,这么些年,我们都与他白是兄弟了。”燕亭道,“不知道他还有多少窟**藏得隐秘。”

    李沐清失笑,“是兄弟未必事事都告知,你当年若是不藏着对芳华的心事儿,早些告知他,他早一棒子给你打死在胎中了,也不至于你后来情殇远走。”

    “哪壶不开提哪壶!”燕亭抬脚踹了李沐清一脚。

    李沐清闪得快,只被他扫到了一个边角,笑问,“难道我说错了?”

    燕亭想了想,好笑,“也对!他喜欢的人,我只要一有苗头,定然被他掐灭。”话落,他更是好笑,“不过我隐约知道他对芳华的心思,毕竟他比我那时候跑忠勇侯府跑的勤快,只要子归兄稍微有点儿不适,他一准把孙太医给揪去,就是那时候,我才敏锐地察觉,不敢告诉他吧。”

    “可惜了孙太医!”李沐清道。

    “是啊,没想到被人杀了。”燕亭叹了口气,“如今京中没什么好太医了。”

    “还有刑部的韩大人,也是可惜了。”李沐清又道。

    “离京这么长时间,真是错过了好多事情。”燕亭忽然又道,“你说,秦铮不会真的恼了芳华,将她如何吧?”

    “你倒是操心!”李沐清失笑,“你放心,他舍不得。”

    燕亭眨眨眼睛,一拍大腿,“也对!他就是纸老虎,对宠在心尖上的人,自然舍不得。”

    李沐清点点头。

    京中内外对新皇登基那日的事情一直在谈论,围绕着秦铮、秦钰、谢芳华,足够写一部史诗一般的书。茶楼酒肆,虽然不敢大肆谈论新皇的名讳,但是每日必开暗场,肚子里有些墨水的人总要一吐为快,不吐不快,说上三分,评上七分,每日暗场挤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场场爆满。

    被无数人谈论的主角,秦铮和谢芳华,此时却在一处深山的院落里。

    这里没有别人,除了暗卫青岩,一个仆从侍婢也没有。

    这一处院落不是华美的庄苑,而是简简单单的几间房舍,里面的布置也不华美,如寻常稍显富足的人家。外围是篱笆编织的篱笆墙。

    谢芳华昏睡了一日,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大床上,屋中一切陈设极其陌生。

    她慢慢地坐起身,感觉后脖颈传来一阵疼痛,她伸手去摸,那里确实很疼,脑中顿时响起是秦铮在皇宫里对她出手,将她劈晕了,后面的事情她便没了记忆。

    她眉头不由得紧紧地皱起,打量着屋中的摆设。

    将屋中除了有些旧的摆设外,空无一人。

    她将屋中看了一圈,目光看向窗外,窗户是浣纱的格子窗,隐约能看到篱笆围的院墙,根本就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

    她起身下了床,快步走到门口,伸手打开了房门。

    已经是响午,外面阳光充足,猛地照射过来,她伸手挡住了眼睛。

    “醒了?”秦铮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谢芳华慢慢地移开手臂,抬眼便看到秦铮从篱笆墙围着的门扉处走了进来,一手拿着弓箭,一手拿着一只山鸡,阳光照耀下,即便手里拿着山鸡,可是他仍旧清俊俊美得不像话。

    任何人看到他,也不能将他当做山野村夫,而明明是一个风采清贵的贵公子

    她眯了眯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秦铮放下弓箭,没有立即走来,而是转道向厨房走去,对她道,“既然醒了,就活动活动筋骨,过来帮我做饭吧。”

    语气寻常,一如他们从来就没有丝毫的风波。

    谢芳华看着他不语。

    秦铮进了厨房,不多时,里面传来锅碗瓢盆的叮当声。

    谢芳华盯着厨房的门口看了半响,移开视线,看向篱笆墙外,只见四处都是山林,这一间院落坐落于半山腰处,虽然被山林围困,但却遮挡不住阳光,有充足的阳光能照进这间院落。

    四周极其的静,只能听到偶尔有飞鸟叽叽咋咋叫两声。

    这里是哪里完全辨识不出来,但唯一知道的是,这里一定不在京城的范围内,因为京城百里内,除了法佛寺,没有这样的山林。可是法佛寺有山林也没有这样的地貌。

    尤其是外围布了极其精妙的阵法。

    这样的阵法,她只看一眼,便知道,是绝阵,有进,无出。

    秦铮从厨房探出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眯着眼睛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挑眉询问,“在想这里是哪里?”

    谢芳华转头看向他。

    “或者在想怎么破阵出去?”秦铮又问。

    谢芳华平静地看着他,“别告诉我你要用阵法在这里困我一辈子?”

    秦铮忽然笑了,“困你一辈子又如何?反正你是我的妻子,别说这一辈子,下一辈子也休想躲开我。”

    谢芳华看着他的笑,一时间觉得晃眼,恼怒地道,“谁是你的妻子了,我与你没关系!”

    秦铮扬眉,忽然扔了手中的活,伸手入怀,取出一卷明黄的卷轴,扔给她,“你自己看。”

    谢芳华伸手接住,打开一看,竟然是先皇的遗旨。

    “如何?你不是我的妻子,谁是我的妻子?”秦铮瞅着她,“如何你还有话反驳?”

    谢芳华一时无言,沉默片刻后,忽然抬眼,看着他,认真地道,“这里不是写着再有不和,自愿做和离吗?”

    秦铮本来好好的脸闻言顿时变了,扔了手中刚要拿起的干柴,恶狠狠地说,“你做梦!”

第二章前世今生

    若论翻脸比翻书还快,当世上铮小王爷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頂點小說,

    当然,他也是不轻易动怒的。

    而谢芳华能轻而易举地一句话便让他怒不可止。

    这世上除了她,也没谁了。

    谢芳华看着他转眼间变脸,整个人如黑云罩顶,恶狠狠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她心中的恼意稍显好受了些,对他冷笑,“秦铮,你一直以来便霸道无比,从来未曾顾及我的意愿,难道你想让我们这样彼此怨怼,做一辈子怨偶?”

    秦铮的脸又沉了沉。

    谢芳华将圣旨扔还给他,“我不觉得一道圣旨就能让你拿捏住我和我们的关系,先皇已经死了,临死前还做这等可笑的事儿,我看他真会贻笑万年。”

    秦铮接过圣旨,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谢芳华抬步向外走去。

    秦铮从厨房出来,一把拽住她,“你要去哪里?”

    “出去!”谢芳华道。

    秦铮死死地扣住她,“你以为你能破得了这个阵?能出去?”

    “出不去大不了死在阵里。”谢芳华道。

    秦铮怒意在眼中翻涌,死死地盯着她,半响,咬牙道,“你好,好得狠,最知道怎么惹怒我。”顿了顿,他恼恨地道,“你就算是死了,又如何?也只能是我的妻子,与我合葬在一个棺材里,也休想与我没有关系。”

    谢芳华转过头,同样恼怒,“秦铮,你还是不是人!”

    秦铮眼中的风暴慢慢地褪去,归于眼底,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我不是人,若我是人,当年就不该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无名山学艺而不拦阻,一等就是八年,好不容易盼到你回来,用尽手段,将你拴在身边,却还是让你长了一身本事,反过来学到的本事都拿来做戮我心的剑。我早就该把你拴在笼子里,养成与前世一般的金丝雀……”

    谢芳华身子一震,脸顿时寒了,“你果然有前世的记忆,一直瞒着我。”

    秦铮抿唇,住了口。

    谢芳华整个身子颤了起来,“是我太笨,若非你有前世的记忆,如何会在那么小就等着我从无名山回来,对我说念了我八年,若非……”

    “何止是八年,两世加起来,都能做一个轮回了。”秦铮截断她的话。

    谢芳华看着他,身子更是颤抖得厉害,“你喜欢前世的我,想一步步地将我变成前世的样子,养在深闺,不喑世事,依附你,喜欢你,不违背你,不多思多想,只痴心爱你……”

    秦铮皱眉。

    谢芳华猛地打开他的手,即便秦铮扣得紧,但还是抵抗不住她一怒之下偌大的气劲,她恼怒地嚷道,“秦铮,你睁大眼睛看看,我早已经不是前世的那个谢芳华了,你就算将我搓扁捏圆,我也变不回去了。你死了这条心吧!”

    秦铮气极而笑,“谁想要将你变回去了?是你记忆苏醒之后,根本自己解不开心结。我若是真想让你变成前世的模样,我如何会放任你去无名山?”

    “你敢说你没有想要将我变回前世的样子?”谢芳华看着他,“我从无名山回来,你想尽办法将我困在英亲王府,让我自甘入你的局,你找人教我琴棋书画,针织女红,让我变成前世的大家闺秀模样,可是,后来你发现我日渐不是前世的样子,你愈发不可忍受,你破先皇的龙门阵,受了重伤,可是我知道云澜哥哥焚心发作,离开皇宫,你当知道我与他共宿一夜,你便怒火爆发,射了我三箭,想要放弃我……”

    秦铮更是气笑,又重新地拽过她的手,让她看着他,恼怒克制地道,“你可真是有气死我的本事,那三箭看来不是我落下了心结,而是你落下了心结,致使你从此后半点儿也不信任我了。”

    谢芳华恼怒,“你让我如何信任你?你处处心机,步步筹谋,每一步都是一个局,不止是将我,将我身边的所有人,都引入你的局里……”

    秦铮抿唇,“我是筹谋多年,但我对你的心可曾变过?”

    谢芳华眼眶发红地地看着他,“你对我的心是没变过,你要的根本就不是我,是那个养在深闺只知风月不知乾坤的谢芳华……”

    秦铮又被气笑,伸手使劲地揉揉她的脑袋,恨恨地道,“我真想将你的脑袋撬开,看看你的脑袋里都想了些什么?你的心是不是黑心?是不是一心钻到了黑牛角的尖里被僵住了,出不来了,将我误解至此。”

    谢芳华猛地打开他的手,“我脑子清楚明白得很。”

    “你清楚明白什么?你只明白你在寻水涧陪着谢云澜一起死吗?你只明白前一世谢氏满门被灭时秦钰将你救出去的吗?所以,这一世,当你记忆苏醒,只对他们报恩是不是?那我呢?我对你所做的那些,都喂狗了吗?”秦铮恼怒。

    “你对我所做就是娶了李如碧!”谢芳华也恼怒,“这个你要我记得多清楚明白?”

    秦铮气急失语,片刻后,无力地道,“你怎么就这么相信谢云澜,半点儿也不相信我……”

    “因为这是事实!”谢芳华道。

    秦铮大怒,“事实是什么?耳听是虚,眼见都不一定是真的。”话落,他伸手用力地戮了戮她的心口,“要用这里感受,你说,用你的心来想,我是会娶李如碧的人吗?”

    谢芳华一时被他戮得后退了两步,心口扎心地疼了起来,她打开他的手,一时没说话。

    “你说话啊!”秦铮看着她,“用心感受到了吗?若是还感受不到,要不要我将我的心挖出来给你看看?”

    谢芳华撇过头。

    “你只相信你的云澜哥哥。”秦铮看着她,“为何在平阳城,他焚心发作,偏偏让你撞到他那副样子?那副样子是能让人轻易见到的吗?你就不想一想,思一思吗?为何我一怒之下,射你三箭,你真当我盛怒醋极之下,与你恩断情绝全然不顾你性命了吗?那日你就没想过谢云澜吗?”

    谢芳华不语。

    秦铮上前一步,板正她的身子,双手按住她的肩膀,无力地道,“谢芳华,别人欺你瞒你骗你哄你,你为何都不气?为何到我这里,你就钻牛角尖?处处记在心里,受不住时要心狠地放弃我?”

    谢芳华咬住唇瓣。

    “我是可以安慰自己,说明这样你心里只在乎我吗?”秦铮看着她,口气软了下来,一字一句地道,“我前世没有娶李如碧,除了你,我谁也没娶,至于为何你一口咬定是我娶了李如碧,我如今也不能去查证什么原因,毕竟,师傅已为此事而死,我不可能再请他动用一次逆天改命之事了。”

    谢芳华猛地抬起头,“前世是你让紫云道长逆天改命?”

    秦铮看着她,“你陪谢云澜血尽而亡,你让我如何?除了逆天改命,让你重生,别无办法了。”

    谢芳华盯着他,“那你告诉我,前世那几年,我陪云澜哥哥待在寻水涧,你在做什么?”

    秦铮抿唇。

    谢芳华看着他,“你不好说是不是?那么我说,你在对南秦江山扭转乾坤,挽回败势,根本无暇顾我。就算你没娶李如碧,但外面百姓们盛传的风声言语从哪里来?你为了南秦江山,和右相府达成了什么交易?在你的心里,毕竟是南秦江山较我重要。”

    秦铮不语。

    谢芳华伸手学着他刚刚戮她的模样,戮他心口,“你说啊,如今你对我只要说个不字,我就信你。”

    秦铮伸手握住她手指,忽然又气又笑,“学我学的可真快。”

    谢芳华板着脸看着他。

    秦铮叹了口气,上前一步,伸手顺势将她拉进怀里,抱住她纤细的身子,软了声音道,“上一世,一步错,步步错,我以为,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而南秦江山只需要几年,却不成想,最后,我不但没有挽回南秦江山败势,还弄丢了你。所以,我悔了,师傅逆天改命,我对他说,只要能换回你,要我做什么都在所不惜,哪怕南秦江山倾覆。师傅最终用抹平你对我的记忆和他的性命,逆天改命,重写了你的命盘。”

    谢芳华任他抱住,熟悉的怀抱,让她心神恍惚。

    秦铮又道,“因为是逆天改命,一切有诸多不可抗力,师傅再不能预算出南秦的命运,更不能预算出你我的最终命运。所以,我知道你前去无名山,才想你出了侯府不做千金小姐也好,免得步前世后尘,养在深闺,不喑世事。但是你刚去无名山后,我就后悔了。万一你回不来怎么办?等你回京的那八年里,你可以想象我等得有多辛苦?八年,无数个日夜,我一大半时间都在后悔,悔不该当初不拦你,我想去铲平无名山找回你,奈何**年纪,哪有能力铲除无名山?需要慢慢筹谋。”

    谢芳华不语。

    秦铮又道,“你重生后,眼里、心里,都是忠勇侯府,就连片点关于我的记忆都没有。我于是只能先困着你,绑着你,亲近你,让你重新爱上我,不是想你变回前世的样子,而是想你找回对我的心,我没有把握,才一贯强势,怕你拒绝,便不给你拒绝的余地……”

    谢芳华依旧不语。

    秦铮又道,“让我出乎意料的是,谢云澜竟然也有前世的记忆,大约是因为魅族王族血脉与你牵扯的原因。当我在皇宫里养伤时得知,他暗中筹谋,引你出宫,本不是焚心复发之日,他却迫使焚心发作,想要趁机带你离开,我便坐不住了,情急之下,想了对策,狠心假意与你绝情断情,料你会去落梅居,狠心出手伤你,使得谢云澜看清楚你对我的心,同时也是为了拖延住他带你走的计划,毕竟我那时身受重伤,他若是带你走,我拦不住……”

    谢芳华闭上了眼睛。

    秦铮抱着她的身子紧了紧,“让我出手伤你,比我对自己出手伤我自己要难受千万倍,可是又有什么办法?我历尽千辛万苦,做了这么多年,无非是想与你想好一辈子,娶你回府,不可能将你让给任何人,哪怕是与你有着魅族姻缘揪扯性命攸关的谢云澜,他也不行。”

    谢芳华静静地听着。

    “可是我没想到的是,因那三箭,之后,你关于我的记忆竟然慢慢苏醒。”秦铮低声道,“好的,坏的,悉数涌来,让我一时无所适从。”

    谢芳华终于开口,“玉灼使用了驭狼术,让我隐约开封了记忆,想起了些东西。后来,你给玉灼的驭狼术绢布,被我看到了,我才猜测,你应该是有前世的记忆。”

    秦铮点点头,“前世,你曾亲眼见过我用驭狼术,由玉灼用来,你想起些画面,也是正常。至于我给玉灼的驭狼术绢布,本来前世是给你的,你血尽而死时,手里就攥着它。我收起来,请师傅用魅术保留了她,是见证前世唯一的事物,以提醒我,这一世,一定不能重蹈覆辙。但是,后来每当看到,便痛彻心扉,去平阳城时,玉灼对驭狼术有兴趣,我挣扎之下,便当随手之物给了它。看不到它,便当你死的那一幕不曾发生,我们只是这一世,重新认识,重新来过。”

    谢芳华闭着的眼睛滴下两行泪。

    秦铮静静地抱住她,“前一世,英亲王府的秦铮,只不过是被宠坏的小王爷,被皇祖父和皇祖母悉心教导,守护南秦江山为己任,父王当初因为体残无力继承南秦江山,皇祖母一直引以为憾。她怎么会甘心将江山给皇叔?甚至给皇叔的儿子?她真正要培养的是我,拨庶正嫡,她要我有朝一日,承袭江山帝业。”

    谢芳华低声道,“其实,大婚之前,林太妃拿出德慈太后给我的贺礼,其实不是留给我的,是本来就是留给你的,你不要,林太妃聪颖,转手给了我。兵符、先太皇封你继位的遗诏。”

    秦铮点头,“林太妃聪明,那些东西留在手中,始终是烫手山芋,但是她却不敢拿出去给皇叔和秦钰。只能趁我们大婚,将东西给了你。”

    “兵符和先太皇遗诏,相当于我手中攥了一壁江山。”谢芳华嘲讽地笑了笑,伸手推他,“你虽然不想要南秦的江山,但是始终对你的皇祖父和皇祖母抱有尊敬爱护之心,永远也不会忍心他们守护下的南秦江山变成片瓦无存,是以,你一直筹谋,为的就是护住南秦江山。”

    秦钰抱紧她,不让她推开,点头,“是,我是不忍心看着南秦江山有朝一日分崩瓦解,更不想看到北齐的铁骑有朝一日踏破南秦河山。但是我更不想你成为别人的皇后,最最不想你为了我的所想而去与秦钰达成交易,做他的皇后。”

    谢芳华沉默。

    秦铮恨不得将她揉进怀里,“无论是谢云澜,还是秦钰,无论是焚心咒术,还是同心咒,无论是皇室隐山隐卫,还是北齐野心筹谋,无论是忠勇侯府,还是南秦江山,无论是帝王宝座,还是低到尘埃。我秦铮对自己的心清楚明白的很,若是没有谢芳华,都没意义。”

    谢芳华抿起嘴角。

    秦铮道,“师傅临终前对我说,所求不要太多,大千世界,人心无止境,需求便无止境。我这一世,能抓住一样,便不错了。”

    谢芳华不语。

    秦铮慢慢地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道,“这一世,我要抓住的,就是你。南秦江山帝业,我能守住就守住,守不住就随它去,让它有应该有的命运,哪怕是大厦倾塌,山河破碎。但是唯独你,我不能放手,你的轨迹,必须有我。生有我,死亦有我。上穷碧落下黄泉,都要有我。别的任何轨迹变化,我都能允许,唯独你,不能,你只能是我的。”

    谢芳华看着他,看着看着,忽然心口扎得疼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捂住心口,咳嗽起来。

    秦铮看着她,见她似乎想压制,可是总也压制不住,半响后,她终于推开他,背过身去,拿出娟帕,捂住嘴。

    秦铮上前一步,伸手将她身子板正过来,见她脸色苍白,他伸手去扯她捂着嘴的娟帕。

    谢芳华死死地攥住,不让他扯。

    秦铮猛地用力,一把将她娟帕扯掉,只见上面点点殷红血迹,如盛开的梅花,很像她上一世血尽而亡遗留在手中的那块写有驭狼术的绢布。他眼底涌上青黑色,却并无意外,将娟帕扔了,拦腰将她抱起,向房间走去。

    谢芳华伸手打他。

    秦铮不放手,走到屋内,将她放在床上,绷着脸道,“今日,我说了这么多,你可明白我的心了?”顿了顿,看着她道,“也许,你不是不明白我的心,而是怕你自己时日无多了,不想牵累我,让我心痛。可是谢芳华,你如今懂了?你已经牵累我两世了,我不在乎被你牵累得再多一些。就算死,我陪你一起死就是了,总之,你不能再弃我而去。”

第三章生死相许

    上穷碧落下黄泉,生死相许。∷頂∷点∷小∷说,

    谢芳华闭上眼睛,任眼泪簇簇流下,她上一世,没有爱错人,这一世,依旧没有爱错。

    两世都是秦铮。

    只是,人与天斗,与命运斗,与缘分斗,斗得过吗?她的爹娘不是没有抗争过,最后还是死了。只不过,最后求一个无悔罢了。

    秦铮看着她,见她眼泪簇簇滚下,他慢慢地伸出手去接,眼泪流到他的手心,他手心顿时如放了烧开的滚热的水,一直烫到他的心里,他的手颤了颤,见她眼泪流的更凶了,转眼便将他手心流湿一片,他面色染上心疼,心口揪起,但还是克制着情绪开口,“眼泪这么多,再流下去,都够拿去炖山鸡了。”

    谢芳华伸手打他。

    秦铮向前凑了凑身子,笑着说,“只求你别哭了,也别不理我了,更别再口口声声说与我没关系了,更不准去做秦钰的皇后了,只要能做到这些,我就随便让你打。”

    谢芳华本来想发狠打人,但听到他的话,却怎么也打不下去了,撤回手。

    秦铮看着她,仰着笑脸问,“舍不得打了?”

    谢芳华扭开头。

    秦铮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感慨道,“这些日子被你折磨得食不下咽,寝不能安。如今我们都说开了,自此后,你不准和我再分开了。”

    谢芳华止住眼泪,抬眼看他。

    “好不好?”秦铮低头看着她,声音低哑,“再来一次,我真的受不住了。这一世,你在无名山就待了八年,我盼你回来,盼得心肝都疼了,后来,为了阻止谢云澜带你走,射你那三箭,我险些怀疑自己强求与你在一起是错的,毕竟若是依照魅族规矩和天意,你和谢云澜在一起才能平安顺遂,而我只能伤你。再后来,发现你渐渐有了记忆,脸上却没了笑容,心思渐沉渐深,我的心一直提着,生怕你弃我而去,可是怕什么来什么,你还是决然让皇叔下了休书,这期间,又与秦钰回京,住在他的寝宫,要做他的皇后,天下纷纷盛传你们是天作之合,姻缘匹配,我听到的时候,恨不得杀了秦钰……”

    谢芳华抿唇不语。

    秦铮说着,又有些恼恨,“为了阻止我回京,你竟然联合秦钰,派了无数人出手半途死命拦截我……”

    谢芳华终于开口,嗓音干哑,“你是怎么在无数拦截中赶回京的?”

    “是谢云澜和谢云继出手帮我拦下了秦钰的人。”秦铮忽然伸手点她额头,有气有脑又无奈地道,“你可真是心狠,言宸不愧是被你引为知己,他用尽浑身解数拦我,丝毫没保留,天机阁倾全力而出。若非我提前料准,请来了齐云雪对付他,到如今我都回不来京城。”

    谢芳华无言片刻,对他道,“你竟然请了齐云雪对付言宸,她是北齐公主。”

    秦铮嗤笑一声,“她那个北齐公主就如言宸这个北齐小国舅一般,自小没在北齐京城繁花似锦中长大,身份对他们而言,就只是个身份而已,可有可无。”顿了顿,他失笑,“不过,我倒是觉得,他们挺般配,趁此机会撮合一番。”

    谢芳华闻言不再言语。

    秦铮放开她,板正她的脸,认真地道,“答应我,哪怕效仿岳父岳母,这一世,我们依旧情深不寿,可是,也不要与我再分开,轻言放弃了好不好?这世间只有一个紫云道长,已经为了我们逆天改命折陨了。若是这一世,你我再有遗憾,不能相守,我再找不到第二个师傅来逆天改命,再重活一世了。”

    谢芳华咬紧唇瓣。

    秦铮又认真地道,“普天之下,我唯要谢芳华一人,南秦江山帝业,就算化成灰,我也要谢芳华一人。”

    谢芳华闭上眼睛。

    秦铮看着她,手臂叩紧,声音微微涩哑,隐约带着祈求,“好不好?”

    谢芳华伸手捂住脸。

    秦铮将她手拿开,盯着她,执着地让她表态。

    谢芳华过了许久,慢慢地睁开眼睛,点了点头,声音有些颤意地答应,“好。”

    秦铮顿时露出笑意,清俊的容颜霎时光彩夺目,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如失而复得的珍宝,比珍宝还珍贵的珍宝,就是他怀里的这个人。

    两世里,他汲汲营营所求,不过是怀里这个人而已。

    一时间喜乐喜欢要溢满胸腔,感染得整个房间都因为他的喜悦而华光异彩。

    谢芳华放松了僵硬的身子,软软地任他抱在怀里,心里发出无尽的感慨与叹息,她用了多大的勇气和力气下定了决心,可是经不住见他一面,便土崩瓦解。

    这就是秦铮。

    前世她刻在心底的人!

    就算到死也放不下的人!

    哪怕在寻水涧听闻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英亲王府小王爷秦铮为了南秦江山如何如何,与右相府的小姐李如碧如何如何,她也恨不起来他。那时候,只是觉得,命运弄人,天意弄人。

    那一世,她只恨她是忠勇侯府的小姐谢芳华,只恨她不是右相府的小姐李如碧。

    只恨不能与他琴瑟和鸣,白首到老。

    再睁开眼睛,不想却忘了前尘旧事,忘了恩怨情爱。

    似乎前世忠勇侯府谢氏灭门,她与谢云澜在寻水涧的那几年凄苦相依,如今想起来时,也没那么难受到撕心裂肺了。

    忘记的人总好过一直记着的人。

    她很难去想象,上一世,秦铮当找到寻水涧,看到她与谢云澜死在血泊里时,他如何模样?他如何与他的师傅逆天改命,想要做到逆天改命,让乾坤掉转,星移折回,岂能容易?他又是用了什么办法,让自己有记忆当做没记忆?这样的等了**年,多少个日日夜夜,将她等回?还要做到隐瞒他的记忆,让她无知无觉……

    更很难想象,他在知道一切的情况下,又怎样地去暗中筹谋,费尽千辛万苦,暗中不动声色地平衡南秦朝局,用英亲王府来平衡南秦皇室和忠勇侯府谢氏之间的关系……

    秦铮,他背负了多少……

    她曾经以为对他好的事情,到如今被他将事实揭开,同时也揭开了他背负的沉重,让她深深地明白,一意孤行地放弃,未必是对他真的好。

    她以为的南秦江山在他的心里重若性命,重过她,也是错了。

    她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秦铮。

    她以为秦铮想要的是前世的自己,可是原来她错了,是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前世的他身上。

    前世,英亲王府的嫡出公子,皇上的亲侄子,太后的亲孙子,王妃唯一的嫡子,背后拥有王家、清河崔氏两大家族,身份高贵,凌驾于皇室宗室一众皇子公子之上,少年俊逸,红马轻裘,洒脱风流,满京城繁花似锦中,一众公子争相羡慕追随,闺中小姐争相倾慕爱慕。

    那样的秦铮,集合了南秦三百年来荣华富贵锦绣华章下独一无二的丰采。

    那一世,他与秦钰脾性虽然也不和,但没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知道收敛。

    那一世,他虽然少年轻狂,却脾性不如现在人们所言论的不羁世俗、张狂霸道、玩世不恭。

    那一世,他出入仆从随扈,动辄千人,华族贵裔,顶顶风流,处处彰显身份。

    ……

    这一世,他八岁便把仆从侍婢赶出落梅居,清空了一切侍候的人,独留听言,他与秦钰脾性不和,弄得天下皆知,他踩着左相马车而过,嚣张轻狂,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这一世,他的锋芒细思之下,都用在了用心之处,背后却掩盖了他沉沉的重担和包袱。

    这重担是南秦的江山帝业。

    这包袱是她谢芳华。

    都背在了他的身上。

    她能体会若是南秦江山帝业崩塌,他会十分难过,但是不曾体会,若是没有她,他会痛不欲生。

    这一世,秦铮给她的,都是让她看见的他的样子。

    谢芳华心里难受,不知不觉,眼泪无声滚下。

    秦铮感受到她几近崩溃的情绪,无奈地伸手捂住她的眼睛,“怎么又哭了?用不用我去厨房拿个盆来,先接着,一会儿炖野鸡可以用,省水。”

    谢芳华不言声。

    秦铮叹了口气,扳过她的脸,低头去吻她的眼睛。

    谢芳华感觉眼睛似乎被烫住了,泪水霎时一僵。

    秦铮吻了又吻,才放开她,看着她哭红的眼泡子,好笑又轻叹,“你这么善良,还与前世一样,哪里变了?总会为别人着想,却从不想自己。无名山待了八年,那些活僵尸也没能把你染得真正心狠。先是为了忠勇侯府,为了谢氏,如今又为了南秦江山,为了我,那你自己呢?摆在哪个位置?”

    谢芳华不语。

    秦铮又改口道,“不过,你自己不将自己想在心里,倒也没关系,有我将你摆在心里就够了。”顿了顿,看着他又道,“从赶回京,到如今,我一直没吃东西。快要饿死了。”

    谢芳华用袖子抹抹眼睛,恼怒地看着他,“你饭也不做了,一直拉着我说说说,我以为你是饿不死的。”

    秦铮顿时又气又笑,“将你带来这里,我一肚子的气,看你睡着,又不能将你如何,等着气消了,约莫着你已经快醒了,本来想做好了饭,吃了饭,我们再好好的谈,可是你偏偏醒来就开始气我。如今倒打一耙,还怪我说说说?你可真是……”

    谢芳华红着眼睛,也有些好笑。

    秦铮扯过她的袖子,将手心的眼泪在她袖子上擦了擦,站起身,“你且好好地等着,我去给你做饭,伺候你这个祖宗,不准趁我做饭的功夫,自己再扔下我跑了。”

    “怎么不拿你自己的袖子擦?”谢芳华不满。

    “我如今只有这一套衣服。”秦铮说着,迈出了门槛,又去厨房了。

    谢芳华没了话。

    不多时,厨房内又传来锅碗瓢盆的轻响,紧接着,又传来叮叮当当的剁肉声,然后又传来劈柴声,不多时,有香味从厨房散出来。

    谢芳华在床头坐了许久,直到闻到香味,才又慢慢地下了床,走出房门。

    院子正中地上,躺着一块染血的娟帕,血迹早已经干了,如梅花盛开,点点红。

    正是早先秦铮从她手里夺走的娟帕,被扔在了地上。

    她伸手捂住心口,盯着那块娟帕眉心暗了暗。

    大约是她连番动用魅术的原因,也许是她给谢云澜喂了几次血耗损,又也许是因为她和秦铮大婚洞房,违背了魅族祖制祖训,心头血提前外溢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她于九曲山见到秦钰的时候。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才做了决定,应允秦钰。

    但到底曲曲折折,周转一场,没能抵抗得过秦铮。

    不过,若是这一世,也同前世一样,心血流尽,血枯而死,有秦铮相陪,她也无憾了。

    她慢慢地顺着门框蹲下,坐在了门槛上。

    外面阳光充沛,暖融融的,即便在这样酷暑的日子,在这深山院落里,也不觉得阳光太烈,反而温度适宜,而且远离喧嚣,十分清静。

    她有多久没有享受这样的清静日光了。

    她将头歪着靠在门框上,身子大半倚在门框上,静静地靠着。

    秦铮将野山鸡炖进锅里,架上干柴,又蒸上饭食,做好一切,从厨房出来,便看到了这样的谢芳华。卸去了周身的清冷、淡漠、凉寒、沉郁等等情绪,安静地靠着门框坐着,阳光照下,美得如画一般,清风徐徐吹来,卷起她一缕青丝,静若处子,美好的让人不忍破坏和打扰。

    秦铮站在厨房门口,一时看得痴了。

    谢芳华感受到秦铮的视线,慢慢地转过头,看向厨房门口的他。

    都说君子远庖厨,可是秦铮,似乎从来没有觉得为她下厨而厌恶不喜。

    她静静地看着她,如今更深刻地觉得,老天不是待她不公,待她真是极好了。那些曾经的噩梦,早已经被他给抚平了。

    世上有太多的姻缘不成,情深缘浅,走到黄泉路,踏着彼岸花,任悔恨的泪流干,再到奈何桥喝一碗孟婆汤,下一世的轮回,便各不相干了。

    她和秦铮,幸好还有这一世。

    她觉得眼底又要涌出泪,立即眨了眨眼睛,收回了视线,低头看着眼前的石阶。

    秦铮忽然离开厨房门口,走了过来,三两步便来到了她的面前,蹲下身,看着她,低声暗哑地道,“谢芳华,我怕是真要饿死了。”

    谢芳华抬眼看他。

    秦铮伸手拿起她的手,放在他心口,“这里,饿的心疼。”

    谢芳华睫毛动了动,低声说,“饭菜还有多久的功夫会好?还用我帮你吗?”

    秦铮点点头,“用!”

    谢芳华看着他。

    秦铮倾身上前,凑近她,在她耳边低声说,“还有半个时辰饭菜才能好,我已经在灶膛里放够了干柴,不必再管了,只等着到时候熟了吃饭就好了。可是现在,我等不及了,现在就想吃饭。”

    谢芳华感觉他气息喷到她耳边,呼呼热气,使得她心神微晃,耳边听着他的话,顿时有些敏感地紧张起来。

    秦铮看着她,又低声道,“我想先吃了你。”

    谢芳华的脸顿时红了,伸手推他一把,摇头,“不行。”

    秦铮看着她,微微挑眉。

    谢芳华低下头,脸如火烧,尽量克制情绪,小声说,“我也饿了。”

    秦铮失笑,“那你吃我。”

    谢芳华脸更是烧着了,抬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秦铮再也受不住,伸手将她抱起,不理会她的抗议,一脚踢上房门,重新地将她抱进了房间,放躺在床上,挥手落下窗帘、帷幔,利落俯身压下,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轻咬她耳垂,声音沙哑,“从你离开那日,我就想着,若是待再见你,定叫你下不来床……”

    谢芳华闻言伸手捶他。

    秦铮低头狠狠地将她吻住,“君子不食言,说到做到……”

第四章给你十日

    谢芳华很想问秦铮,你是君子吗?

    可惜,他不给她问的机会。

    床板震荡,帷幔摇晃,一室的火热浓情,消也消不散。

    月余的分离使得秦铮恨不得将怀中身底下的人儿吃拆入腹,但碍于她的身体,还算有良心地在将自己喂了个半饱之后,跑去了厨房,将饭菜端进屋,从床上拽起已经浑身乏力昏昏入睡的人儿,喂她吃东西。

    后来,秦铮果不食言,温柔乡,三日**,不知餍足,谢芳华真的三天没下来床,直到她再也承受不住时,秦铮终于吃饱了。

    吃饱后的他,神清气爽,抱着浑身无力的谢芳华顶着月上屋顶上看星星。

    夜晚风很轻,夜很静,山上无人打扰,夜空的星光很美。但是谢芳华实在太累,无心欣赏,刚呼吸了两口屋外新鲜的空气,便睡着了。

    秦铮低头看她,见她小脸尽是疲惫,他心疼的伸手沿着她脸部的轮廓描画了一下,笑着摇摇头,抱着她下了屋顶,回了房。

    将谢芳华放在床上,他静静地倚在她身旁看着她。

    看了许久,他起身走到窗前,轻喊,“青岩。”

    “公子!”青岩应声落在窗外。

    “你在这里守着她,我去一趟皇陵。”秦铮吩咐。

    青岩抬眼看他,“若是小王妃醒来寻你……”

    “她最少要睡到明日午时,那时候我回来了。”秦铮话落,又道,“若是她提前醒来,你就如实告诉她。我明日午时之前回来。”

    青岩点点头,“是!”

    秦铮出了房门。

    这一面深山距离皇陵百里有余,秦铮到皇陵的时候,已经过了子夜。

    地宫门前,有人见秦铮来了,恭敬地见礼,“铮小王爷。”

    秦铮点点头,“我来给皇叔上一炷香。”

    守宫人颔首,打开了地宫的门。

    先皇的牌位依次排列在南秦列位先祖之后,静静地安置在那里。

    地宫幽暗无风,灯火静静地燃着,将先皇牌位上方的画像照得安静祥和。

    秦铮缓步走到牌位前,静静地看着。

    南秦风风雨雨三百年,历时多少代帝王,先皇后面的还有很多空置之位,是为下一代,甚至是下下代,甚至更多代而留。

    下一个放在先皇之后的人就是秦钰了。

    但是南秦江山在这一代,是承前启后的延续,还是到此终止,谁也说不准。

    秦铮站了许久,对身边伸手,“拿香来,一炷。”

    有人将一炷香递给他。

    秦铮伸手接过,插入了香炉里,半响,俯身叩了一个头。

    又在地上跪了片刻,他站起身,伸手入怀,将地宫令拿出来,放在了先皇牌位上。

    那人见此,一惊,立即道,“铮小王爷,先皇既然将地宫令给您,临终也不曾收回,就是将地宫令给您传承了。”

    秦铮看了那人一眼,淡淡道,“将它交给秦钰。”

    那人一怔。

    秦铮转身出了地宫。

    地宫外,月下,站着一个人,一身黑锦袍,身形秀雅挺拔,负手背着身子立在地宫外,若不仔细看,似乎与月融为了一体。

    正是本来应该在南秦京城皇宫里待着的新皇秦钰。

    秦铮踏出地宫后,一眼便看到了他,他停住脚步,眯了眯眼睛。

    “你还知道来皇陵,还知道到父皇牌位前上一炷香,还记得自己是秦氏的子孙?”秦钰听到秦铮出来的动静,转回身,冷冷地看着他,轻嘲,“南秦江山化成灰也与你不相干。我以为你如今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秦铮面平静地看着他,不语。

    秦钰紧紧地盯着他,见他不答话,他也不再说话。

    二人中间有一股黑暗的气流你来我往,来回盘绕,夜晚的地宫门前,明明是晴空朗月,可是却如黑暗的海底,黑不见底。

    守护地宫的人犹豫片刻,上前打断二人对视,双手对秦钰递上地宫令,恭敬地单膝跪地,“皇上,这是铮小王爷交还的地宫令,言明给您。”

    秦钰转过头,看向守宫人。

    守宫人举着地宫令,月下,地宫令泛着清清冷冷的光。

    秦钰看了一眼,转过头,对秦铮冷笑,“父皇将地宫令交给了你,就是你的,你想就此扔给我?”

    “地宫令本来就是历代皇帝执掌,皇叔那时老了,糊涂了,临终才忘了收回。”秦铮道。

    秦钰伸手猛地一甩,地宫令从守宫人手中脱手飞出,对着秦铮打去。

    地宫令飞来,灌注了秦钰的功力,凌厉霸道至极。

    秦铮的身后是玄铁打造的地宫门,他若是躲开,地宫令打在上面,定然粉碎,他只能出手钳住地宫令,皱眉看着秦钰。

    “父皇临终可不糊涂!别以为我不知道皇祖父临终的遗诏,你以为你不要这南秦江山,我就会感谢你?”秦钰冷冷地看着他,“只有父皇稀罕这南秦江山!”

    秦铮抿唇,“你已经继承了皇位,这南秦江山不管你稀罕不稀罕,都是你的。”

    “我为何继承皇位?”秦钰盯着他,“有芳华作为我的皇后,我才继承皇位。没有她,皇位于我来说,片瓦不值,我还要他干什么?”

    秦铮看着他,清淡平静地道,“她做你的皇后这辈子也不可能了,你就死了这条心。”

    “死心?”秦钰看着他,“你来教教我,怎么死心?”

    “自小,皇叔教导你,让你谋忠勇侯府,谋谢氏,你因此而注意忠勇侯府有一个小姑娘,她叫谢芳华。你谋谢氏,渐渐地连她一起谋了。”秦铮看着他,“秦钰,你如何还记得自己的初衷吗?”

    秦钰抿唇,“那又如何?入了心就难以根除,你让我放手?”

    秦铮淡淡道,“你所谋与我所谋多年来一直就不同,我要的就是一个谢芳华而已,自始至终。哪怕南秦大厦倾塌,哪怕英亲王府零落,哪怕南秦皇陵埋入历史尘埃,哪怕我秦铮不姓秦,哪怕挖骨去心,都不能对谢芳华放手,你能吗?”

    秦钰冷笑,“说得好听,皇祖父和皇祖母加固在你身上的责任呢?你能真正地扔掉?全然不顾?”

    “能!”秦铮毫不犹豫地点头。

    秦钰眯起眼睛,“你交回地宫令,将她带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你这就打算一走了之,永不回京城了?”

    秦铮看着他,“也许!”

    “收起你的也许!”秦钰勃然大怒,上前一步,一把揪住秦铮的衣领,“你从来只以自己的意志而活,你可曾顾虑过别人是否愿意?芳华是否愿意?谢氏在南秦几百上千年的根基,有南秦,才有谢氏。芳华真愿意让谢氏随着南秦埋入历史的尘埃?你与她就算隐世,能亲眼看着南秦大夏倾塌而不顾?家园流离失所而不理?你们此一生,可能圆满?看着祖宗的坟墓被踩在脚底下,你们能过得安心?”

    秦铮抬手,慢慢地拂开秦钰的手,“兴许那时候我们就没命了,不见得能看得到。眼不见为净。”

    “好一个眼不见为净!”秦钰忽然抽出腰间的剑,直直地对准秦铮的脖颈,“不如你现在就死了算了。”

    秦铮看着秦钰,冰冷冷的宝剑,极其的锋利,秦钰的眼神满是杀意,他忽然笑了,“秦钰,没有谢芳华,你还是南秦江山的帝王。”顿了顿,又道,“你会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秦钰宝剑向前推了一寸。

    秦铮并没躲开,也没伸手拂开,而是看着他,“皇祖母临终前问我,让我再想想,南秦江山,帝王之尊,千载功名,万世垂仰,难道我不想要吗?多少人梦寐以求而求不得。我告诉皇祖母,我若是求了,就没有谢芳华了,没有她,活着再无意义,既然如此,求之何用?”

    秦钰手中的宝剑又向前推进,锋利的剑尖将秦铮的脖颈瞬间割破,出了血。

    秦铮眼睛眨也不眨地继续道,“皇祖母听到我的回答,连连叹息,最后说,这是天意。我却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天意。而是我的选择。”顿了顿,又继续道,“芳华将你身上的同心咒用魅术引到了自己的身上是不是?”

    秦钰手一顿。

    秦铮看着他,缓缓地笑了,“那时候,你就应该知道她的决定了,即便她死,也是我的人。从来都是。皇祖父生前留的遗诏,被她毁了,兵符她交给了你。”

    秦钰紧紧地盯着他,脸灰了灰,“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何非你不嫁,明明她嫁给你,只有死路一条。你可知道,在九曲山,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吐血,可是还是给我解了瘟疫之毒,趁机动用魅术,从我身上移走了同心咒。”

    秦铮脸昏暗却平静,“生而知之,死而置之。”

    “你的爱就是让她陪你一起死吗?”秦钰看着他,鲜血顺着宝剑流下,染红了衣领以及胸前的衣襟,夜下,竟然看起来夺目的红。

    “能活谁不想活着?但若是真回天无力,也只能听从运数。”秦铮目光冷寂。

    “运数?你不是不信天意吗?”秦钰看着他。

    “我是不信,所以,宁愿用一切换她活。”秦铮低头看了一眼脖颈,“秦钰,你不是真想杀我,又何必再举着剑?不累吗?我受了伤,她一眼就会看到,你让我如何与她交代?”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怕不好与她交代?”秦钰嗤笑。

    秦铮叹了口气,“她的心比较软。”

    秦钰猛地收了宝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你休想对南秦江山罢手不管,江山是我坐,但你也有责任。对于芳华,我不是输给了你,而是输给了她的心。她答应我的事情,你说消除就消除?你说了不算。我给你十日的时间,十日后,你必须带她回京城。”

    “她若是不想回京城呢。”秦铮问。

    “她不会不想,你说对了,她比你心软,比你有良心。”秦钰背转过身,冷声道,“这江山本来是你的,你不要,甩给我,但也休想做甩手掌柜。我登基坐这南秦江山,为我的身份,为父皇,为南秦千万百姓,为芳华,却永远不是为你,你最好记住了。”

    秦铮扯了扯嘴角,“自古以来,兄弟相争,皇权染血,南秦这一代,没有相争,你还不愿了?难道人人抢手的香饽饽,才真正看着香?”顿了顿,他又道,“你不是为我最好,帝王就该有帝王的样子。”

    秦钰又回转身,恼怒地看着他,“如今你得意什么?你有本事让芳华活着才有资格得意。”

    秦铮收了笑,“不到最后一刻,我决不放弃。”

    “记住你的话!”秦钰瞪了他一眼,不再逗留,转身走了。

    秦铮看着秦钰背影消失在夜中,他抬头看向天空,又回首看向皇陵,夜月暮霭沉沉处,皇陵静谧且安静,历代南秦江山列祖列宗的栖息地,真正的安息之地。

    若是子孙后代守不住,便会成了荒凉的沧芜。

    作为南秦宗室的子孙,他不合格。

    幸好,还有秦钰,秦钰不愧是皇叔亲自带在身边教导的儿子,他的骨子里,帝王基业,根深蒂固。哪怕没有芳华,他也能坐好南秦江山的帝王。

    南秦总不会如上一世一样,谢氏倒塌后,跟着也大夏倾塌,回天无力。

    他又驻留许久,才低下头,看向手里抓着的地宫令,然后,转头看向守宫人。

    守宫人单膝跪地,“地宫隐卫誓死效忠地宫令主!”

    秦铮看着他,笑了笑,“不愧是皇祖父选的人,起!”

    守宫人站起身。

    秦铮伸手摸摸脖颈,对他问,“有上好的金疮药吗?”

    守宫人点点头,看着他的脖颈,“不过,最好的金疮药也需要三日才能结疤。”

    “秦钰多年来碰不到我一根头发,如今他算是解气了。”秦铮摆摆手,“三日爷可等不了,去拿金疮药来了,我抹了就走。”

    守宫人立即去了。

    午时之前,谢芳华醒了,睁开眼睛,见身边已经无人,伸手去摸被褥,一片冰凉,而且被褥平整,没有躺下过的痕迹。她揉揉额头,慢慢地坐起身,穿戴好衣服,走出房门。

    院中十分的清幽宁静,院中空无一人,厨房也没有人声。

    她将身子倚在门框上,看向远去重重山峦围住的山林。

    青岩无声无息地从暗中出现,站在院中,恭敬地拱手,“小王妃,小王爷昨夜去了皇陵,说今日午时之前回来。”

    谢芳华看了青岩一眼,点点头。

    青岩抬眼瞅她,见她并无意外,脸极其的平静,看不出情绪,他有些担心,犹豫了一下,解释道,“小王爷应该是去皇陵为先皇上香,顺便还回地宫令。”

    谢芳华见青岩小心翼翼,颇为紧张,她笑了笑,温声说,“我等他回来。”

    青岩松了一口气,“属下去给你做饭。”

    谢芳华愣了一下,稀奇地问,“你会做饭?”

    青岩脸隐约一红,“应该会。”

    谢芳华看着他,“应该会?”

    青岩点头,“看公子总做,学了个七八成。”

    谢芳华对他摆摆手,“不用你做,我做就好,你去。”

    青岩看着她,似乎担心她身体,“还是……”

    谢芳华忽然觉得青岩有些好笑,自小跟在秦铮身边,让这个近身暗卫做得很辛苦?除了保护他,竟然连做饭也跟着他学会了。她摇摇头,笑着说,“你放心,我没事儿,若是饭都做不了,真就什么也不用做了。”

    青岩见她真无恙,点了点头。

    谢芳华向小厨房走了两步,回头问,“就你自己?”

    青岩点点头,“公子让我留下来照看你。”

    谢芳华想了想,对他道,“那你来帮我烧火,顺便帮我辨认辨认哪个是盐那个是糖。”

    青岩点点头。

    谢芳华来到厨房,只见厨房里,锅碗瓢盆,米面油盐,青菜果蔬,肉食药材,应有具有,一应俱全,就算在这里待上几个月,也够吃够用,看来秦铮真没打算短时间带她出去。

    谢芳华洗手,准备好材料,青岩负责烧火,同时负责帮她辨认盐糖。

    菜下锅,谢芳华拿起一个罐子,对青岩问,“这个是盐?”

    青岩看了一眼,点头,“是盐。”

    “确定?”谢芳华问。

    青岩看了又看,点点头,“确定。”

    谢芳华放进了锅里。

    如此二人配合,抄了四个菜时,秦铮从外面回来了。

    他回来后,便闻声进了厨房,谢芳华一眼便看到了他脖颈上一道血痕,虽然他穿了高领子的衣服,但依旧遮掩不住,她皱眉,“怎么伤着了?”

    “没事儿!”秦铮摆摆手,找到筷子,先尝了一口菜,刚吃到嘴里,顿时苦下脸,看着谢芳华,无奈地扶额,“你怎么到现在还盐糖不分?”

    谢芳华立即看向青岩。

    青岩看着秦铮,也呆了。

    秦铮顿时了然,又气又笑,伸手指着青岩对谢芳华问,“你让他帮你辨认?他也是个盐糖不分的主,只会拿剑。”

    谢芳华看着青岩,一时又是无语又是好笑。

第五章多年筹谋

    原来盐糖不分的人不只是她一个,如今算是找到同盟了。⊙頂頂點小說,

    谢芳华看着那四个菜,一时间作难,好不容易做的,总不能扔了吧。

    秦铮扔了筷子,让谢芳华躲开,自己动手做了两个菜,做好后,他指指谢芳华做好的那四个菜,对青岩说,“这些你负责吃掉。”

    青岩顿时苦下脸。

    秦铮端了菜,示意谢芳华跟他走。

    谢芳华好笑地看了青岩一眼,跟着秦铮出了厨房。

    回到房间,秦铮将菜放下,回身将谢芳华拽进怀里,低头将她吻住。

    谢芳华伸手捶了他两下,忽然想起他脖颈上的伤口,捶的动作改为推。

    秦铮意犹未尽地被她推开,不满地看着她。

    谢芳华伸手指指他脖子,“怎么回事儿?怎么伤的?”

    秦铮扁扁嘴,“去皇陵碰到秦钰了。”

    谢芳华蹙眉,“你们打了起来?”

    秦铮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摇头,“没有,谁爱跟他打。”

    谢芳华看着他,“那你这是……”

    “他拿着剑指我,要杀我,我真让他杀,他又下不去手了。”秦铮不在意地说,“破了一层皮而已,用不了三天就结疤脱落了。”

    谢芳华也看出是小伤,上了上好的金疮药,三天内是能够结疤脱落,她慢慢地坐下身,对他问,“昨日你在我睡着后去的吧?那时候赶到皇陵已经深夜了,秦钰怎么会在皇陵?”

    “皇陵有他的人,应该是得到了我去的信儿,赶去的。”秦铮拿起筷子,“好饿。”

    谢芳华知道他折腾一趟累了,便不再说话扰他,让他安静吃饭。

    饭后,秦铮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阳光洒下,他昏昏欲睡。

    谢芳华伸手拽他,“去床上睡。”

    秦铮顺势抱住她,“你陪着我睡。”

    谢芳华使劲地伸手照着他脑袋敲了一下,脸红地忿道,“你自己睡,我再睡下去,都快长到床上了。”

    秦铮轻笑,“长到床上最好。”

    谢芳华伸手推他。

    秦铮眯着眼睛瞅她,低声说,“我又想你了怎么办?”

    谢芳华脸烧了烧,伸手在他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下,也学着他低声问,“还想吗?”

    “狠心的女人!”秦铮抽了一口冷气。

    谢芳华放开手,“还不快去睡。”

    秦铮抱着她不松手,软黏黏地问,“我去睡,那你呢?”

    谢芳华想了想,“我可不想再在屋子里关着了。”

    秦铮看着她,“你不会趁我睡着了再跑了吧?”

    谢芳华又气又笑,“我如今还能跑到哪里去?你外面可是布了我解都解不开的阵法。”

    秦铮撇嘴,“这阵法真能难住你吗?我倒是不信的。”

    谢芳华向外看了一眼,重重山林,郁郁葱葱,她道,“难得住的,言宸交代我,一个月内不能动用武功内功,半年内不准动用魅术。这个阵法若是想要破解,我除非动用魅术。”

    秦铮点头亲了她一口,温柔地笑道,“听话就对了,我才舍不得真正圈着你呢。”话落,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绢布,递给她,“这个是这片山的地形图,其中有绝阵的阵眼。你若是想出去走走,就只管去吧。”

    谢芳华伸手接过,挑眉看着他,“如今不怕我跑了?”

    “我在这里,你能跑哪里去。”秦铮打了个哈欠,向床上走去,摆摆手,“我就睡半日,你要是出去玩的话,天黑前一定要回来,知道吗?”

    谢芳华回身看着他,见他已经一头栽去了床上,闭上了眼睛。她笑了笑,坐在桌前,将绢布摊开,放在桌子上。

    有了地形图,这片山果然一目了然。

    距离京城北城百里,山势连绵,不得不说,秦铮真的很会选地方,这样的山势地貌,布置了这样的阵法,难怪成了世外桃源,谁也找不到。

    尤其是这片山势竟然与碧天崖衔接,遥遥相对,由碧天崖将它遮挡住,山林茂密,便是绝佳的胜地了。

    谢芳华收了绢布,出了房门,喊,“青岩。”

    青岩苦着脸现身,“小王妃!”

    “这山里有比如蘑菇、野菜,可采吗?”谢芳华对他笑着问。

    青岩想了想,“有吧。”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谢芳华问。

    青岩挠挠头,为难地说,“要不然属下去查看一番?”

    “你认识蘑菇、野菜吗?”谢芳华不太信任地看着他。

    青岩点头,“认识。”

    “那你跟我一起去吧。”谢芳华道。

    青岩向屋内看了一眼,只见秦铮已经呼呼睡去,他点了点头。

    谢芳华去小厨房找了两个篮子,一只递给青岩,一只她拿着,出了篱笆墙的门扉。

    二人向山里走去。

    走出院子不远处,来到后山的山林,谢芳华在一棵树下蹲下身,摘了一只蘑菇回头问青岩,“这个是吗?”

    青岩看了又看,“是吧!”

    谢芳华好笑,“到底是还是不是?”

    青岩点头,肯定地说,“是。”

    谢芳华放入了篮子里,对他说,“若是不是的话,等做好了,就给你吃。”

    青岩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有些后怕地小心翼翼地说,“要不然,你还是将那个扔了吧,万一不是呢!”

    谢芳华听了无语,“你刚刚不是说肯定是吗?”

    青岩无言以对。

    谢芳华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将篮子里的蘑菇扔进他的篮子,“学医的人,辨认千百种草药,这山上拿出一种东西,我都能认识。”话落,见青岩一呆,她笑着说,“糖盐对我来说特殊罢了。就照着这个采,你采蘑菇,我采野菜。告诉你,采错了,就给你吃。”

    青岩无语地看着她,好半响,点了点头。

    谢芳华回转身,叹了口气,“看来我和秦铮若是有了孩子,一定不能交给你照看,这么呆,把我的孩子带呆了怎么办?”

    青岩闻言立即站起身,对谢芳华保证,“小王妃放心,我一定将盐糖分清楚,不会的事情都学会了。以后好好照看小公子,不会让他变呆的。”

    谢芳华失笑,看着他,心情愉悦,“好,那你好好学。”

    青岩用力地点了点头,拿着蘑菇,仔仔细细地研究了起来。

    谢芳华不再理他,笑着转身去挑野菜。想着若是她和秦铮真的过这样青山绿水、闲云野鹤,择一地终老的日子,也许真的很不错。身边跟随的人不用多,只青岩一个,也足够了。不对,青岩还要娶个媳妇儿……

    二人沿着后山林一步一步地向上走,遇到了野菜便采,遇到了蘑菇便摘。

    待二人到后山林的高处时,每个人已经采了半篮子。

    有两块大石,屹立在山顶处。

    谢芳华坐下身,对青岩招手,指着一块石头道,“坐这里歇一歇。”

    青岩点点头,拿着篮子,坐在了上面。

    这一块高处,是整个山林环绕群山连绵的最高处,从这里,可以看到南秦京城。

    重重殿宇,层层楼阙,远远看来,帝景城繁花似锦。

    谢芳华看了片刻,轻声问,“青岩,你几岁到秦铮身边的?”

    青岩摇摇头,“记事起就在公子身边了。”

    “也就是说,你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是吗?”谢芳华问。

    青岩漠然地点点头。

    谢芳华偏头看他,“你知道秦铮最喜欢什么吗?”

    青岩点头,“公子最喜欢小王妃。”

    谢芳华失笑,“我让你说的不是这个,是喜好。”

    青岩想了想,摇摇头。

    谢芳华叹了口气,“你看,你记事起就跟在秦铮身边,却连他最喜欢什么都不知道,可见他活得有多累。别说问你,就是问熟悉他的人,哪怕与他感情向来很好的燕亭、哥哥、李沐清,估计都不知他最喜好什么。”

    青岩抿了抿唇。

    “骑马、射箭、投壶、蹴鞠、打猎、游玩,各种事情……”谢芳华逐一道,“他都会,都可以玩的很好,可是却不见得是真正的爱好。”

    青岩点点头。

    谢芳华又轻声道,“他真正的信念,除了我,就是南秦的江山了。这一片土地,生他、养他、给予他无上的身份和荣华,祖母、慈母、父辈、兄弟、给予他一切。若是真正的舍弃,他这一生,一定不快乐。”

    青岩听着,顿时紧张起来,看着他。

    谢芳华敏感地察觉青岩的气息,笑着对他道,“你别紧张,我就是与你说说话。有些东西,秦铮一定不告诉我,但是你自小跟在他身边,一定知道。”

    青岩轻轻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说,“小王妃只要不再丢下公子,属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早先转了个弯子,自以为对他好,是我错了。”谢芳华道,“你放心,我不会再丢下他了。”顿了顿,又道,“就算是让我放下,我也放不下了。秦钰身上的同心咒,如今被我引到了我的身上。同心同命,同生共死。”

    青岩轻轻地抽了一口气,看向谢芳华的目光又敬重了几分。

    “你只告诉我,这么多年,秦铮都做了什么。”谢芳华看着他,“不是要事无巨细,而是他在我不在京城,待在无名山的这些年,他做了什么。”

    青岩想了想,低声道,“公子明里是和四皇子处处做对,暗中实则是权衡皇室和谢氏的关系。同时又收复了雪城,在岭南暗中埋了十万兵马。”

    “原来岭南的那些兵马是他的。”谢芳华道。

    青岩点点头,又摇摇头,“岭南的兵马也不全是公子的,除了公子在岭南安置了兵马,另外还有人之后也在岭南安置了兵马。公子曾经要属下去查,但是半途中又将属下给招回了。”

    谢芳华点点头,“岭南有裕谦王五万私兵,另外,有我埋了五万兵马。”

    青岩恍然,“原来是你安置的。”

    谢芳华颔首,“我让言宸从无名山下山后,便去岭南安置了五万兵马,以备不时之需。”

    青岩道,“为了谢氏。”

    “嗯,为了谢氏。”谢芳华怅然,“谢氏在南秦这片土地上待了多少年,就连谢氏的族谱怕是都数不清了。当年我恨秦氏皇室,却没想到,原来皇室也是身不由己。”

    青岩抿唇。

    谢芳华轻声道,“我为了谢氏,秦铮为了秦氏,筹备多年,焉能半途而废?这片江山,总要护住吧!若是护不住,就算死了,也是有憾。”

    青岩立即道,“在公子的心里,小王妃最重要。”

    谢芳华顿时笑了,“是,我知道,在他的心里,我最重要。”话落,她站起身,对青岩笑着说,“走吧,我们下山,他估计快醒了。”

    青岩点点头。

    二人下了山。

    回到院子里,果然秦铮已经醒来,正倚在墙头上,嘴里衔了一根草,百无聊赖地晒夕阳,见二人回来,他吐了嘴里的草,对二人手里的篮子挑了挑眉。

    青岩举着篮子里的蘑菇说,“小王妃说了,让我要学好每一件事情,以便以后照顾小公子。”

    “小公子是谁?”秦铮看着青岩。

    青岩看了谢芳华一眼,“就是公子您和小王妃的孩子。”

    秦铮拔了一根墙头的草对着青岩扔了过去,“那也不一定是男孩,怎么不是女孩?”

    青岩一呆。

    秦铮对他摆摆手,“看你那呆样,让你照看爷可不放心。”

    青岩委屈地看着他,“您自己照看不过来的时候,我也能帮忙啊。”

    秦铮点点头,“也是。”挥挥手,“那你快去做饭,不准糖盐再分不清了。”

    青岩立即放下篮子,去了小厨房。

    谢芳华无语地看着秦铮,“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青岩采了一篮子蘑菇,已经很累了。你睡了半天,还要他去做饭?”

    “小王妃,属下不累。”青岩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谢芳华一噎。

    秦铮摊摊手,跳下墙,走到谢芳华身边,小声说,“没有你在身边,睡不踏实,没睡好。”

    谢芳华笑着瞪了他一眼,“过来帮我摘野菜。”

    秦铮点点头。

    院中摆了桌椅,谢芳华将野菜倒在桌子上,摘了起来。

    秦铮用玉手拈起一颗,问,“这是什么菜?”

    “苦菜!”

    “苦不苦?”秦铮问。

    “你说呢?”

    秦铮立即放下,“爷不想吃苦的。”

    谢芳华又塞进他的手里,“必须吃,败火!”

    秦铮看着手里的菜,无语片刻,小声嘀咕,“不想败火。”

    谢芳华失笑,不再理他,动手摘菜。

    秦铮扁扁嘴,只能跟着她一起摘。

    小厨房内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青岩做饭做菜架势拉得十足。

    谢芳华一会儿向厨房看一眼,有些担心地对秦铮道,“能吃吗?”

    “能!”

    谢芳华还是不放心,“他跟我一样。”

    秦铮摇头,“不会,我给他改正过来了。”

    谢芳华看着他。

    “你若是不想以后我们的孩子吃该甜不甜反而咸死人,该咸不咸反而甜死人的饭菜,你也能改过来。”秦铮慢悠悠地道。

    谢芳华眨眨眼睛,凑近他,“大婚的时候,你喝避子汤,想尽办法,不让我怀孕,如今想通了?”

    秦铮顺势拽住她,吻了一记,低声说,“万一咱们都死了,总要留点儿血脉延续传承下去。”

    谢芳华伸手捶他,“你还真想死啊。”

    “不想。”秦铮摇头,认真地看着她,“所以,你一定要想尽办法克制,让我们活下去。”

    谢芳华看着他认真的眸子,想到自己的身体,以及他,抿了抿嘴角,点了点头。

    二人将野菜摘完,谢芳华拿去清洗干净,秦铮带着蘑菇去了厨房。

    小厨房内陆续地传出香味。

    青岩今日大约是高兴,做了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

    摆在院中的桌子上,满满的一桌子,秦铮对他说,“一起吃吧。”

    青岩看了一眼谢芳华,坐下身。

    谢芳华拿起筷子,逐一的吃了一口,露出笑意,对秦铮说,“你说得没错,一个也没错。”

    “下次你做,也不会放错了。”秦铮勾起嘴角,“看来真得要一个孩子了。”

    谢芳华笑着点了点头,小声说,“我仔细调养,总能怀上。”话落,又说,“青岩有中意的人没有?若是有的话,娶进来。”

    青岩刚拿起筷子夹了口菜,闻言筷子“啪嗒”地掉在了桌子上,睁大眼睛看着谢芳华。

    秦铮笑着看了青岩一眼,想了想,“从你身边的人里挑一个,我看侍画不错。”

    青岩脸一红,连忙摇头,“属下不娶妻。”

    “你说了不算,闭嘴吃饭。”秦铮摆手。

    青岩一噎。

    “闭嘴怎么吃饭?”谢芳华好笑,“侍画是不错,哥哥给我的八个人里,我最喜欢就是她了。行事沉稳,知晓分寸,进退有据。”话落,问,“那日你带着我离开皇宫,她们呢?如今还在皇宫里?”

    秦铮想起她曾住在皇宫便不高兴,轻哼一声,“你放心吧,她们回了英亲王府。”

第六章夜观星象

    提到英亲王府,谢芳华便想到了英亲王妃,揉揉眉心。【頂【点【小【说,

    秦铮偏头看她,摸摸她的脑袋,好笑地说,“放心吧,娘不会怪你的。”

    谢芳华抬眼看他,叹了口气,“总归是我不对。”

    秦铮勾起唇角,“你能深刻地认识到自己不对就好,下不为例。”

    谢芳华也忍不住笑了,点了点头,对他问,“秦钰昨日在皇陵见你,总不会轻易放过你,他说了什么?”

    秦铮撇撇嘴,“理他作甚。”

    谢芳华微笑地看着他,“如今南秦正是用人之际,先皇给他留下的是一堆烂摊子,我们不能真的坐视不管。”

    秦铮伸手弹她脑门,板起脸训斥,“你累不累?说了别理他,就别理他。”

    谢芳华看着他脖子上的伤口,笑了笑,知道他心里也有些憋屈,点点头,“好,不理就不理。”

    “吃饭!”秦铮给他夹了一大筷子苦菜放在碗里。

    谢芳华看了一眼,夹起来,放进了他的嘴里。

    秦铮苦下脸,但还是乖乖地吃了。

    饭后,太阳落去,天已经黑下来,秦铮抱着谢芳华上了房顶,坐在房檐的横梁上,“昨天要你和我一起看星星,你就睡了,今天不会睡着了吧?”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谢芳华窝在他怀里。

    秦铮敲她额头,“一点儿也不懂情调。”

    谢芳华好笑,“不觉得在这里吹风喂蚊子是情调。”

    秦铮叹了口气,“那换个说法,夜观天象呢?”

    谢芳华眨眨眼睛,仰头看他。

    秦铮低头吻了吻她,“这几日,天有星变,应该是百年难遇,咱们在这个位置观星最好。”

    谢芳华看向天空,时间还早,天空不见几颗星辰,她点了点头,“那好吧,我就陪你观星。”话落,她认真地打量天空,蹙了蹙眉,“一般要等到子夜,你确定现在就在这里等着?”

    “反正也无事儿。”秦铮道。

    “也是!”谢芳华笑了笑,将头枕在他臂弯处,与他聊天,“秦铮,你最喜欢什么?”

    “你!”秦铮道。

    “不是说我。”谢芳华好笑,“你的喜好。”

    “喜好啊。”秦铮想了想,过了片刻,低声说,“与你睡觉。”

    谢芳华脸腾地红了,伸手打他,又羞又愤,“你羞不羞?”

    秦铮抓住她的手,眉眼俱是浓浓的笑意,低声说,“不羞。”

    谢芳华伸手推他,又气又笑,“你的脸呢?”

    秦铮指了指自己的脸,一本正经地说,“在这里。”

    “我看在地上,早摔没了。”谢芳华看着他。

    “爷的脸好多层,摔一层还有。”秦铮抓着她的手往他脸上摸,“你摸摸,是不是在?”

    谢芳华伸手摸了摸,故意说,“没摸到。”

    秦铮张嘴咬她手指。

    谢芳华的手被他抓紧,一时间抽不出,只感觉指尖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她心都跟着酥了,红着脸看着他,“你属狗的。”

    “不是,属龙的。”秦铮摇头。

    “草龙一只。”谢芳华好笑。

    “那也不是狗。”秦铮继续咬她手指。

    “龙咬人吗?”谢芳华看着他。

    “只咬你。”秦铮放开她的手指,低头吻她。

    谢芳华躲不过,又怕碰到他脖颈的伤口,只能依了他。

    夜渐渐来临,星辰一点点儿地从天际露出来,月娘笼了一层轻纱,含羞带怯地看着二人。

    闹够了,秦铮放开谢芳华,将他的脸与她的脸贴在一处,小声说,“你的脸好烫。”

    “是你的脸烫。”谢芳华想说不止是脸,你的身上都是烫的,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得出。

    秦铮搂紧她,低声说,“我又想带你进房,怎么办?”

    “不夜观星象了?”谢芳华问。

    秦铮哼了一声,“昨夜星象就没显现,今夜不见得来。”

    谢芳华看着天空,摇摇头,“如今看着是平平,但若是百年一遇的星象,就会昙花一现。错过了就可惜了。”

    秦铮闻言也看了一眼天空,挣扎地道,“好吧,那爷忍到子时再回去。”

    谢芳华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安静地窝在他怀里。

    夜风徐徐吹来,夜晚有些许凉意,秦铮摸到谢芳华的手有些凉,放开她,“我去给你拿一床被子。”

    谢芳华点点头。

    秦铮刚要下屋顶,本来夜空仅有几颗星辰的星象霎时变了,谢芳华看到,一把拽住他,“快看天空。”

    秦铮抬头看去。

    只见,天空霎时现出无数的星星,迅速地聚拢,将一轮明月围在中间,快速地缠绕转动,不过只是一瞬,那轮明月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吸力,一下子吞了去,霎时消失了。星星刹那停止转动,其中有两颗星在群星里极其的显眼醒目,放出极其璀璨的堪比月色的光,不过只是一瞬,它们便双双暗淡了去。紧接着,周围的星星随之暗淡,也渐渐地隐去不见。

    不过眨眼之间,天空又恢复如初,只不过,少了那刚升起的笼着轻纱的月亮。

    从星象骤起,到星象隐匿,不过眨眼之间。

    秦铮和谢芳华都没立即离开视线,而是静静地看着天空。

    谢芳华出神地望着,秦铮薄唇紧紧地抿着。

    过了许久,秦铮收回视线,慢慢地转过头,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也收回视线,看向他。

    秦铮站着,谢芳华坐着,一站一坐,中间气流无声。

    过了片刻,秦铮蹲下身,将谢芳华抱住,低声道,“天上能没有月亮吗?不能。所以,总会再出来,是不是?”

    谢芳华感觉他抱着她的指尖发出极其细微的轻颤,她笑了笑,肯定地点头,“嗯。”

    秦铮顿时笑了,“果然是百年难遇的星象,竟然不按常理出牌,这么早就显现,若是今日没早早的守着,还真是会错过。如今好了,不必忍到子时了,走,我们回房。”

    谢芳华点点头。

    秦铮抱着她跳下了房顶,进了屋。

    这一夜,自然又是**苦暖,婉转缠绵,一夜情长。

    在秦铮和谢芳华夜观星象时,南秦京城刚入夜时,正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整个京城灯火繁荣。

    李沐清、燕亭、崔意芝、王芜、郑译、秦倾等人约在来福楼吃酒。

    秦倾叹了口气,“不知道铮哥哥什么时候会回来?”

    “还回来吗?”燕亭喝了一口酒,“若是我,不如就带着芳华小姐一走了之,省心。”

    秦倾吓了一跳,看向燕亭,“真不回来了?”

    李沐清立即道,“别听他浑说,会回来的。”

    秦倾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笑道,“他们若是不回来,皇上都不允许。”

    秦倾嘎嘎嘴,疲惫地说,“我还是个孩子,四哥便抓住我没命地使唤。”

    燕亭喷笑,“你还是个孩子?我听说太妃最近在给你选姑娘相看。”

    秦倾脸一红,“是太妃瞎操心,我还没到年纪,相什么亲。”话落,他羡慕地看着燕亭,“你如今可好了,侯爷和夫人如今对你言听计从,再不逼迫你了。”

    “林太妃也没逼迫你啊。”燕亭说。

    秦倾摇摇头,“太妃絮叨,我如今给她请安都提心吊胆,生怕她身边站个女子给我看。”

    燕亭哈哈大笑,“太妃体格硬朗,你以后有的受了。”

    秦倾头疼,“我能不能也离家出走?”

    燕亭白了他一眼,“你也想离家出走?你走得了吗?有人罩着你吗?北齐若是见了你,立马将你当做送上门的人质。”

    秦倾不忿地看着他,“别以为当初芳华姐姐帮了你,你就得意得没边了。”

    燕亭扬了扬脖子,“反正你没有人帮,忍着吧,若是不忍着,就赶紧相看,顺了太妃的意,定下来,她以后就不盯着你了,只盯着你媳妇儿了。”

    秦倾泄气。

    “其实有中意的女子,早些定下来,也未必不好。”王芜拍拍秦倾的肩膀,“别泄气,太妃不会轻易让寻常女子进门的,太妃眼睛毒辣,给你选的女子,定然是万里挑一,错不了的。”

    秦倾嘟囔,“南秦京城里除了芳华姐姐,还有哪个女子能当得上万里挑一?”

    王芜一噎。

    李沐清挑了挑眉,对秦倾道,“你的眼睛若是比照她来选妻的话,那么,恐怕一辈子也选不到。”

    燕亭点头,“就是!”

    秦倾扁扁嘴,“反正我比你们小,能拖多久是多久。”话落,他扫了一圈,“你们都比我年岁长,再不娶妻,家里该都跳脚了。”

    “家国不稳,何以安家?”李沐清淡淡地道。

    燕亭点点头,“正是。”

    “北齐也着实可恨,趁南秦水深火热之时竟然趁火打劫。”秦倾恨恨地道,“齐言轻回国了,北齐国内如今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

    “不管是个什么情形,早晚还会起兵戈。边境的兴兵不算结。”李沐清道。

    “若是谢云继回国继承皇位就好了,他一定不主张兴兵,定然会两国交好。”燕亭道。

    “谢云继?”秦倾看向燕亭。

    李沐清摇摇头,“谢云继不会回北齐继承皇位,北齐王见他无心,也不会强迫,更何况,齐言轻比他适合北齐王位,北齐王可一点儿也不糊涂。”

    “是不糊涂,只不过被美人拢住了野心而已。”燕亭感叹,“这么多年,南秦、北齐能够维持和平,多亏了谢凤。”

    “谢氏的女儿各个巾帼不让须眉。”李沐清道。

    燕亭转头看向秦倾,“当初林太妃和谢氏六房的老太太似乎撮合你和谢氏六房的长女,据说也是琴棋书画,文静可人,你怎么不同意?”

    秦倾垮下脸,“这事儿你也知道?”

    燕亭白了他一眼,“虽然没传到明面上,但是你问问这里谁不知道?在这南秦京城,谁家后院一片水花激起,都能立即被人知道。”

    秦倾摇摇头,“我不喜欢文静可人的,日日吃斋念佛,有个太妃就够了,我可不想家里以后还有个吃斋念佛,常年吃素食的妻子。”

    “妻子就是那么回事儿,到时候你娶它几房美妾不就行了。”燕亭道。

    秦倾看着他,“你怎么不娶?”

    燕亭懒洋洋地道,“还没看到中意的,看到中意的,以后都娶回后院。”

    秦倾看向李沐清,“你信他的话吗?”

    李沐清点头,“信。”

    秦倾嘎嘎嘴,“我也想学铮哥哥,只看中一个女子,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到老。”

    “你最好别学他。”燕亭拆台,“有什么好学的,你掀翻了天,也找不到第二个谢芳华。找不到那样的女子,身边是谁,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不一样。”

    秦倾咋舌,看着燕亭,“你……没事儿吧?”

    “能有什么事儿?”燕亭举起酒杯,“来,喝,今天不醉不归。”

    秦倾伸手捅捅李沐清,“他怎么了?”

    李沐清道,“在北齐小国舅府躲清闲躲久了,回来南秦后,新旧更替,咱们皇上用得狠,一大堆的事情压给他,憋的。”

    秦倾忽然道,“他是想铮哥哥了,怕他不回来。以前在这京城,他与铮哥哥可谓是形影不离,吃喝玩乐,日日胡混在一起,若是铮哥哥在这京城,我们都轻松得很。”

    燕亭耳朵好使,闻言哼了一声。

    李沐清端起酒杯,笑着说,“忍忍吧,子归兄还在边境,英亲王府还有王爷和王妃,我们兄弟都还在这京城。他们就算想避世,也避不开心。只能回来。”

    秦倾顿时精神了些,也跟着端起酒杯,“这南秦京城,少了谁,都寂寞。”

    燕亭嗤了一声,不以为然。

    李沐清笑了笑,“少了谁,都不能少了秦铮。”

    “表哥的确非常人能及。”崔意芝道。

    众人举杯,一起干了。

    皇宫御书房内,秦钰正在批阅奏折,小泉子在外面喊,“皇上,皇上,快来看。”

    秦钰笔顿了一下,“什么事儿?”

    “您快来看,天……天上!”小泉子嘴都结疤了,模样甚是惊恐。

    秦钰立即放下笔,快步出了御书房,抬头看向天空。

    正看到一个月亮霎时被吞去的尾巴,他皱了皱眉,等了片刻,再无异常,他收回视线,看向小泉子。

    小泉子一脸惊异呆怔。

    “你都看到了什么?”秦钰对他询问。

    小泉子立即跪在地上,连忙惊异地道,“奴才看到了……一下子,所有的星星,都冒了出来,围着月亮转,然后,就喊您,您出来了,月亮就没了,有两颗星……后来,都没了……”

    秦钰抿唇。

    小泉子骇然地道,“奴才只是无意中抬眼,就看到了,从来没看过,所以,惊异之下,大喊大叫,惊扰了皇上,皇上恕罪。”

    “你没罪,起来吧。”秦钰抬手。

    小泉子谢恩,从地上爬了起来。

    秦钰又仰头看向天空,一切平静,刚刚的一幕昙花一现,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他看来片刻,对小泉子吩咐,“去请钦天监的天官来一趟。”

    “是!”小泉子连忙去了。

    秦钰转身回了书房。

    不多时,小泉子将钦天监的天官引来的御书房。

    天官对秦钰行叩拜之礼。

    秦钰摆摆手,“文大人,你今天可曾看到了奇异的星象?”

    天官一愣,摇摇头,“臣不曾看到,皇上指的是什么样的奇异星象?”

    秦钰示意小泉子开口。

    小泉子立即将早先看到的星象重复了一遍。

    天官大惊,“竟然有这样的星象?”

    小泉子点点头,“杂家亲眼所见,皇上也看到了一点儿。”

    秦钰对天官询问,“你虽然不曾亲眼看到,但可能知道这是什么星象?预示着什么?”

    天官揣思片刻,摇摇头,请罪,“恕微臣对天文星象研究不精,揣思不透这其中的天意。还请皇上恕罪。”

    秦钰摆手,“罢了,你去吧,查些古籍资料,看看可否能探知。”

    “是,臣这就去查。”文大人点头,连忙告退,出了御书房。

    秦钰无心再批阅奏折,对小泉子询问,“听说今日李沐清、燕亭、秦倾等人去了来福楼?”

    小泉子连忙颔首,“正是,除了这三位,还有崔侍郎,王公子、郑公子。”

    “走,我们也去来福楼。”秦钰脱了龙袍,换上便服。

    小泉子一愣,“皇上,要提前知会几位大人吗?”

    “不必!”秦钰道。

    小泉子点点头,连忙伺候秦钰收拾打点,很快就跟随他出了皇宫。

    来福楼内,众人酒喝了一半,正喝到兴起时,秦钰来了。

    众人齐齐一愣,都没想到秦钰竟然来了这里,一时间放下酒杯见礼。

    秦钰摆摆手,随意地说,“还与以前一样,今日不必计较什么身份。”

    李沐清、燕亭等人对看一眼,看出秦钰心情似乎不是很好,点了点头。

第七章太子治国

    十日匆匆一晃而过,秦铮丝毫没有要回京的打算。

    深山院落,山水清幽,四周静谧,安宁祥和,这样远离喧嚣的地方,让人很容易忘记一切烦恼杂乱,似乎这个世上本就如此平静安然。

    秦铮和谢芳华过着寻常的日子,或打猎、或捕鱼、或采蘑菇、野菜,或下厨做饭。

    如寻常人家的夫妇,寻常的不能再寻常。

    这日一早,谢芳华醒来后,发现 来了葵水,坐在床上,闷闷不乐。

    秦铮从厨房回来,进屋便见谢芳华闷着一张脸,走到床前,捏捏她,温柔地问,“怎么了?醒来没看见我?生气了?”

    谢芳华抬眼看了一眼秦铮,泄气地说,“来葵水了。”

    秦铮失笑,“我当是什么事儿。”话落,对她询问,“有布包吗?”

    谢芳华摇摇头,脸红地小声说,“我以为你每日缠着我……我又仔细调理,能怀上,便没准备 ……”

    秦铮笑看着她,“生命的到来是讲究缘分,他没来,就是缘分没到。”话落,低头在她额头吻了一记,“乖,我去给你弄布包。”

    谢芳华觉得他说得有理,自己是有些急了,她心底隐隐地怕自己来不及给秦铮和他生下一男半女,一个像他又像她的孩子,她轻轻吐了一口气,对他问,“你会吗?”

    “会!”秦铮转身走了出去。

    谢芳华闻言便安静地坐在床上等着。

    不多时,秦铮拿了一个布包回来,递给她,“你看这个如何?”

    谢芳华接过手里,只见布包缝制得像模像样,虽然针脚别扭,但是用的是上好的材料,十分绵软,自然是可以用。她笑着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凑上前吻他,“我的夫君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嫁给你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秦铮心神一荡,勾起嘴角,顺势抱住她,“这话我爱听。”话落,他轻轻哼了一声,“既然知道 你夫君本事大,以后就不准不乖。”

    谢芳华笑着点点头。

    秦铮看着她娇俏的脸,叹了口气,放开她,“又有几日不能将你如何了……”

    谢芳华好笑,挥手赶他,“你出去。”

    秦铮又抱住她狠狠地吻了一记,才走了出去。

    谢芳华换上布包,换好干净的衣服,将脏乱的衣服和被褥抱出门,站在门口的秦铮顺手接过,走向水池。

    谢芳华倚着门框看着他,丝毫不嫌弃地动手清洗。

    明明是贵裔的公子哥,偏偏做着与他身份从来不符的事情,丝毫不违和。

    前世她没完成的心愿,最后遗憾含恨离开,便是想着下一世,能和秦铮这样生活。若是真能这样的相守一世,该多好。

    她正想着,一只翠鸟盘旋着闯进了院落,落在了她的肩上,清脆地叫了两声。

    谢芳华一愣,偏头看着这只翠鸟。

    秦铮从水池边转过头,看着那只翠鸟,脸一下子黑了。

    谢芳华见翠鸟的腿上绑着信笺,她伸手取下,看了秦铮一眼,慢慢地展开。

    上面写着一行字,字迹极其的熟悉,是秦钰的笔迹:“皇陵,十日之期,该回京了!”

    谢芳华盯着字迹沉默地看了片刻,抬头,见秦铮已经转过了身去,她拿着信笺走到水池边,低声道,“是秦钰的信笺。”

    秦铮冷哼一声。

    “他说你与他约定了十日之期,告诉 我们该回京了。”谢芳华又道。

    “只是他说十日而已,爷没答**g 他。”秦铮道。

    谢芳华笑了笑,伸手从后背环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背上,柔声说,“秦铮,我们回京。这里虽好,但我们过的也不是寻常人家的日子。”

    “怎么不是了?”秦铮不回头,有些气闷,“你不喜欢吗?”

    “喜欢。”谢芳华点头,又摇摇头,“寻常人家不是我们这般,无论是闹市,还是深山,都是人来客往。我们这样,只是将自己锁在一方天地里而已。能过这些天清静安宁的日子,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满足,我还没满足呢。”秦铮郁郁地道。

    谢芳华抱着他腰的手紧了紧,柔声说,“无论是谢氏,还是秦氏,我们都有自己的信念和不可推卸的责任重担。若是我们真什么都不管了,也许我们是清静安宁了,可是良心上又如何能过得去?你别说只有我心软。其实,你的心与我一样软。”

    秦铮不语。

    谢芳华又道,“先皇临终前与我说,当年,他是传了密令,让我父亲撤离回京,可是他终究是选择了维护南秦江山,死而后已。娘亲随他去了。虽然是应了魅族的祖训天命,但到底是他们的选择。哪怕这个选择是死,哪怕扔下了年幼的我和哥哥,哪怕使得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说着,眼眶红起来,眼底泛起泪花,“南秦这片国土,有谢氏多少人为之守护流洒的血,南秦这片河山,有秦氏先祖兢兢业业守护传承。我是谢氏的子孙,你是秦氏的子孙,我们终究都逃不开自己的姓氏和应该肩负的责任。”

    秦铮依旧不语。

    谢芳华又道,“重活一世,我们总不能真的眼看着南秦一步步走向衰落是不是?你的信念,我的执着,哪怕我曾经不止一次恨不得南秦皇室天崩地裂,但是到头来,想想谢氏先祖为这片山河所做的那些牺牲,想想秦氏先祖为了守护江山同样不易,我都能放下私怨,维护大义。哪怕命不久矣,能保住一样,也是欣慰。若是两样都保住,那就是上天厚待我们。结草衔环十世,不足报答天恩。”

    秦铮抿起嘴角。

    谢芳华又低声道,“南秦千万子民,南秦繁华三百年基业,南秦京城我们出生长大的地方,怎么能忍心不管,看着它掩入历史化为尘埃?若是有一日,南秦国将不国,无君主,无臣卿,无皇陵,一片荒芜。那么,我们的家,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兄弟姐妹,忠勇侯府,英亲王府,我们的一切,都荡然无存,该是何等悲凉?”

    秦铮终于叹了口气,回转身,揉揉谢芳华的头,“你呀。”

    谢芳华抬眼看他。

    秦铮伸手拢了拢她的秀发青丝,目光一片温柔,低声说,“君子厚德载物,你虽然是女子,但当得上是君子。若是上天也有厚德,当该给我们福音,全了这一世。”

    谢芳华埋进他怀里。

    秦铮低头看着她,“你如今最忌耗心血,在我还没找到方法之前,不想……”

    谢芳华伸手捂住他的嘴,打断他,“就算待在这里,我也不能安心,有些事情,也不能不想。已经深入骨髓,忍不住不去想。”

    秦铮住了嘴。

    谢芳华看着他,“秦铮,我保证,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去破魅族的天规,我舍不得死,更舍不得拉着你一起死,如今你的命已经与我的命相连。我想与你活着,想生既像你又像我一样的孩子,想教导他,看着他长大。我们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没做,还想相守一辈子。”

    秦铮抱紧她。

    谢芳华低声道,“对于魅族的事情,我还是一知半解。隐山宗师一直想要我手中的魅族秘术,他们因南秦江山而生,却为何要反了南秦江山,北齐多年来,是否与南秦隐山隐卫又牵连,等等诸多事情,都要弄清楚,以及……云澜哥哥,他对魅术,知道 多少……若是我们一直待在这里,又怎么能知道 ?”

    秦铮轻叹,“我本来没打算短时间回去,如今……就依你。”

    谢芳华仰脸问他,“今天就回去?”

    “凭什么听秦钰的?”秦铮哼了一声,“如今你葵水来了,身子虚弱,不宜奔波,待你葵水去了,我们再回京。”

    谢芳华点了点头。

    秦铮放开他,继xu 回身洗衣服,催促她,“去屋里歇着。”

    谢芳华抬手,早先那只翠鸟落到她的手心,她对秦铮问,“要不要给秦钰回信?”

    “不要。”秦铮道。

    “这只鸟真是有灵性,竟然能找来这里。”谢芳华摸摸鸟羽,“那将它放回去了。”

    “放回去做什么?炖了吃掉。”秦铮干脆地道。

    那只鸟一听,顿时吓得翅膀抖了抖,脱离了谢芳华的掌心,如惊弓之鸟,“嗖”地飞出了院子,转眼出了山林。

    谢芳华失笑。

    翠鸟回到皇宫时,秦钰正与李沐清议事。

    翠鸟扑棱着翅膀传进御书房,怕怕地钻进了秦钰的怀里,身后像是有什么豺狼虎豹在追赶。

    秦钰伸手抓住它,见它腿上无回信,向外看了一眼,挑了挑眉。

    翠鸟叽叽叫了两声,委屈地转动眼珠,似乎在像秦钰诉委屈。

    秦钰轻轻哼了一声,安抚地拍了一下,它安静了下来,似乎知道 安全了,跳下秦钰手心,去觅食了。

    李沐清微笑,“皇上竟然还养了这么有灵性的鸟儿。”

    秦钰道,“是初迟驯养的,送与我了。”

    李沐清恍然,“怪不得有灵性。”话落,他问,“去寻秦铮兄与芳华了?”

    秦钰点点头,脸不太好kan 。

    李沐清微笑,“看来秦铮兄不愿意回来。”

    “由不得他。”秦钰道。

    李沐清点点头,“消息送到了,依照芳华的脾性,多不过几日,他们应该就回京了。”话落,他又道,“没想到齐言轻动作这么快,回北齐一趟,倒是让他反而更抓了权柄。”

    秦钰绷起脸,“多年来,北齐未立太子,如今谢云继不承皇位,北齐王再无犹豫,自然痛快地立了太子。”

    “北齐王立了太子后,带着王后去行宫将养,将北齐全权交给了太子治国。”李沐清蹙眉,“是治国,不是监国,这在历来历史中也是前所未有了。王位未退,却着太子行治国之权。可谓是明面是太子之位,实则是君王之权。”

    “北齐王这是默许了齐言轻的兴兵之战,全了北齐一直以来的野心勃勃,也同时全了他对王后谢凤的情意,至少不是他亲手对南秦出战起兵,谢凤感念北齐王这么多年来的维护,不好再阻拦,也只能是默许了。”秦钰抿唇,“如今就看是北齐多年准备 ,铁骑能踏破南秦山河,还是南秦能够守住,甚至迎刃反击了。毕竟,多年来,南秦只盯着谢氏,从国力到兵力实在是一盘散沙……”

    “南秦多年来的弊端,就是内部一直撕裂拉锯,如今谢氏和秦氏再无隔阂,若是齐心对敌,未必会输了北齐。”李沐清道,“若是能拖上至少半年,不让北齐兴兵,南秦能**半年时间,就好了。”

    “当然不能输!”秦钰斩钉截铁,“但是半年,齐言轻不会给这个时间。”

    李沐清叹了口气。

    秦钰抿唇,看了一旁吃饱后睡在玉案上的翠鸟,眯了眯眼睛,“月前,南秦大水,耽搁了春种,今年收成怕是不会理想,依靠百姓税收,恐怕只能加重百姓负担,造成民生怨怼。谢氏米粮多年来,屯粮怕是千万旦,若是能助一臂之力,粮草上至少没问题了。谢云澜如今在哪里?你可知道 ?”

    李沐清摇摇头,“不知。”

    秦钰道,“他和谢云继出手拦了我派去拦截秦铮的人,可是却都没回京,难道又回他的寻水涧了?”

    李沐清忧心地道,“谢云澜身体不好,焚心对他折磨得愈发重了。”

    秦钰闻言沉默片刻,“难道焚心真的没有解救之法?”

    李沐清摇摇头,“若是有就好了,若是焚心能解,那么芳华未必会……”他说到这,话语顿住,后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秦钰闻言不再言语。

    当日,北齐立太子,北齐王和王后前往行宫疗养,北齐太子代天子治国的消息传遍了天下。

    南秦朝野上下顿时一片哗然,纷纷觉得北齐如今是真正 铁了心要兴兵了。

    齐言轻在漠北边境私自兴兵,北齐王不但不怪罪,反而立他为太子,将北齐顺便一并交给他治理,这也就是意味着,北齐王是默许了齐言轻对南秦兴兵,自此,征战天下之心昭然若揭。

    南秦如今实在不适合兴兵打仗,北齐抓准了这个机会,南秦只能全力备战。

    满朝文武在朝议上,纷纷各抒己见。

    新旧更替,年老的臣卿无力去上战场,年轻一辈刚刚踏入朝局,经验不足,南秦一堆烂摊子,如今正是最青黄不接之时。

    秦钰身为帝王,倒是镇静,于早朝上听了文武百官一番议论,一言未发,摆摆手,散了朝。

    群臣对于朝议一言未发的皇上猜不准其想法,纷纷揣摩。

    英亲王回了府后,面上愁云浓得化不开。

    英亲王妃温声询问,“我听说北齐太子代北齐王治国,北齐王带着王后去了行宫疗养,不知归期。是为这个做愁?”

    英亲王点了点头,“齐言轻和玉家一直主张兴兵,如今北齐王默许,齐言轻稳住北齐朝局,坐稳太子之位后,筹备一番,应该会即刻出兵。”

    “皇上一直在准备 ,我听说自从李沐清、燕亭回京后,一直筹备军事粮草。咱们南秦人才济济,若是真正 较量起来,未必就败给北齐。”英亲王妃道。

    “话是这么说,但是北齐准备 多年,北齐皇室和玉家多年来一直和睦,国力蒸蒸日上。南秦如今……哎,准备 的时间太短,恐怕不够。”英亲王道,“要知道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更何况差了这么多年。”

    “不知道 铮儿什么时候带华丫头回来。”英亲王妃道,“这么多日子了,也没有消息。”

    英亲王又叹了口气,“就算回来,也不知他和皇上会如何相处?若是再不和,那还不如不回来。”

    “怎么会?我们铮儿又不是不顾大局不知晓大义的孩子。”英亲王妃瞪了英亲王一眼,“以前,燕亭向着铮儿,处处看皇上不顺眼,如今如何?不是好好的在朝中做事儿?皇上对其委以重任?”

    “也是!”英亲王点点头,对英亲王妃道,“浩儿还在闭门思过?”

    英亲王妃点点头,“自从伤了媳妇儿,左相对其也甚是恼怒,你让他闭门思过,他近来便真的闭门思过了,除了先皇驾崩,行孝,去了皇宫,遇到卢雪莹,对她好一番请罪外,一直没做别的事儿。我看是真的反省了。”

    “朝中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明日我与皇上提提,看看皇上是否想用他。”英亲王道。

    英亲王妃点点头,没有异议,“以前他与铮儿不和时,便和皇上走的近,你问问。他总归是英亲王府的大公子,不能就此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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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门风月介绍:
关于京门风月:
南秦倾了一个谢,半壁江山塌一空。
忠勇侯府被株连,世代名门望族一朝灰飞烟灭。
谢芳华这个娇房嫡女碾碎芳华,零落成尘。
本以为尘土皆无,奈何上天厚爱,再许一世——
她看着依然繁荣的家族和平安的至亲,发誓只要她在,定要忠勇侯府不倒,谢氏不绝!
于是,她弃闺房,出侯府,混入皇室隐卫的巢穴里习武艺,学权谋。
八年后,她送了皇室一份天大的谢师礼回京!
自此,钟鸣鼎食之家的闺阁里多了一双翻云覆雨手。
美人靠上轻卷云袖,贵妃椅上执手棋盘。
洞若观火,乾坤在握。
弹指风华江山覆,箭羽皇都乱飞花。
南秦京城因她的归来霎时风起云涌。
谢芳华要让世人知道,她这个柔弱的闺阁女子,不止知风月,也知乾坤!
本文一对一,一生一世一双人。
【小剧场抢先看】
凤尾香罗帐如烟似霞,光彩夺目,上万御林军持箭以候,蓄势待发。
皇宫禁苑,谢芳华高卧在美人靠上,看着对面的男子,指尖轻轻捻动着黑色棋子,淡淡道,“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你难道不知?”
男子懒洋洋地点头,“知!”
“既然知,为何今日还来?”谢芳华扫了一眼外面包围的御林军,口气严厉,“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男子斜睨了她一眼,无所畏惧,“媳妇儿跑了,自然要追回来!”
谢芳华眉心一动,继而讽刺一笑,“你媳妇跑了,来找本宫作何?”
男子忽然夺过她手中的棋子远远地抛进了香炉里,恶狠狠地看着她道,“穿了皇后的衣服就是皇后了?你问过爷答应了吗?南秦的江山他说了算,女人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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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一生,总有些东西,是必定要坚持去做和要承担的!写文便是我要一直坚持做的事情,你们便是我要承担的甜蜜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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