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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子情     京门风月txt下载     京门风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八章侵犯一吻

    喜欢什么,一个尾音哽在未打完的酒嗝里。

    金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被他无礼地亲了手背后也没恼怒,而是声音平静地问他,“喝醉了吗?”

    郑孝扬摇摇头,“你的未婚夫我是千杯不醉,这才几杯,焉能醉得倒我?”

    “既然没醉最好,你跟我走。”金燕转身向外走去。

    郑孝扬一把拽住她,“去哪里呀?”

    “去皇宫。”金燕道。

    “把我领到皇上面前处置了我?”郑孝扬歪着头看着他。

    金燕瞪了他一眼,“你不是就想皇上处置你吗?我成全你。”

    郑孝扬顿时笑了,脸笑成了花一样,轻轻一抬手,对金燕手臂一拽,将她拽进了自己的怀里,低下头,看着她,声音极低,“传言说你喜欢当今皇上?”

    金燕感觉他动作极轻,但却轻轻抬手,便让她仰在他臂弯里环着动弹不得,她眯了眯眼睛,“以前喜欢来着。”

    “如今呢?”郑孝扬看着他。

    “可以不再喜欢。”金燕道。

    郑孝扬勾唇一笑,慢慢地低下头,对着她唇覆下。

    金燕整个身子顿时僵了,可却是没躲没闪。

    比起昨日邋遢看不出模样的人,今日这人身上除了一身脂粉香外,端的是俊俏风流。

    昨日到今日,两日内,换了两个外貌的郑孝扬。

    这样的样貌,在这南秦京城里,也是极扎眼的。刚刚她娘踹开门时,她能清楚地看到她虽然盛怒之下,但是明显愣了一下,显然不能将昨日那个邋遢没有人形的郑孝扬和今日这个俊俏的郑孝扬放在一起。

    可是他就是郑孝扬。

    满身的脂粉香,他如今环抱着她,在这样青楼温香软玉的地方,她娘打上门来,他这算得上是侮辱人了吧?可是……她竟然不觉得。

    若是这一生,不能相好于秦钰,那个她自小就念着的人,谁也一样。

    郑孝扬虽然看着讨人嫌,但也没到让她厌恶不可忍受的地步。

    更何况,这是她的选择。

    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郑孝扬目光一直盯着金燕,见她躺在她怀里,十分乖巧,即便在这样的地方,他即将侵犯她,她依然没怒,没恼,没说什么,由得他侵犯,就如昨日,在他大哥弃她不娶,取消婚约,转求李如碧时,她成全他,转而向皇上求与他许婚,一样坚定。

    她很轻,腰肢纤细,容貌艳美,当得上京城双美的盛名。

    与她比起来,她金娇玉贵,而他不过是瓦上尘,没有半丝和谐。

    他见她闭上眼睛,轻轻低笑了一声,毫不犹豫地覆在了她紧闭的唇瓣上,舌尖轻轻描绘她唇瓣,见她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气息不稳,辗转须臾,他放开她,笑嘻嘻且柔情地说,“郡主的芳唇真香,今日我没沾到这里美人儿的红唇,就由你的来弥补吧。”

    金燕身子僵透了,闭着眼睛,睫毛在剧烈地颤着。

    “我的意思就是这个,皇上定夺吧,虽然我们还未曾大婚,但有婚约在身,我愿意陪他一同受惩罚。”金燕道。

    大长公主一时上不来气,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这是她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尤其荥阳郑氏这个火坑还是她给她选的,她心中如何不恼不怒?

    金燕连忙上前,扶起大长公主,焦急地喊了两声,“娘。”

    秦钰也站起身,来到近前,伸手给大长公主探脉,片刻后,对金燕道,“是气火攻心,无大碍。”话落,他吩咐小泉子,“将大姑姑送去太后宫里,请太医去太后宫看诊。”

    “是。”小泉子连忙带着人来抬大长公主。

    金燕看看大长公主,又看看秦钰。

    秦钰对她摆摆手,“你若是不放心大姑姑,跟随着过去吧。”

    金燕看了郑孝扬一眼,并没有离开,摇摇头,“皇上说娘没事儿,她就会没事儿,她醒来估计更不愿意看到我。”

    郑孝扬此时上前,看着她,“郡主不会舍不得我吧?怕我被皇上惩罚太重是不是?”

    金燕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有你陪着,我整个人都舒畅了。”郑孝扬笑着转头,对秦钰说,“皇上,软刀子磨人最是难受,你给个痛快的硬刀子。”

    秦钰眯起眼睛,“既然你愿意关黑屋子,朕就成全你。”话落,他吩咐,“来人,将郑孝扬押入暗牢,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那郡主呢?”郑孝扬立即问。

    秦钰没说话。

    外面进来禁卫军,顿时押了郑孝扬。

    金燕上前一步,“皇上,我……”

    “朕不要他的命,你放心。”秦钰摆摆手。

    郑孝扬被押了下去。

    被押出了御书房,郑孝扬大喊,“皇上,你不让郡主陪着我,那总得给我两个美人吧,还有美酒,还有好菜……”

    声音渐渐远去。

    御史台的众位大人齐齐欷歔,想着暗牢比天牢还可怕,暗无天日不说,潮湿阴冷,尺寸之地,冰水浑浊,这郑孝扬被关进去,不知道要关多久?寻常人是三天也受不住的。

    皇上没废除刚刚封的他的官职,却把他押去了暗牢,看来是为了金燕郡主,惩治他的性子。

    不过,这罚得也的确是重了些。

    将人弹劾进暗牢,他们御史台这些官员也无话可说了,齐齐告退。

    秦钰摆摆手,众人下去后,他看着金燕郡主,温声说,“你若是现在反悔,朕还能应允你,收回圣旨,取消了你与郑孝扬的婚约。”

    金燕摇摇头,“当初先皇对秦铮和谢芳华几度赐婚废婚,已经被载入历史,视作帝王儿戏。皇上是新君,不该效仿先皇,将来被人诟病。”话落,她行了个告退礼,坚定地说,“我已经做了决定,绝不反悔,非郑孝扬不嫁,他死了,我给他守寡。”

    秦钰看着她走了出去,御书房的门关上,他淡淡地笑了一下,拿起笔,继续批阅奏折。

第三十九章舍不得气

    金燕出了御书房,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郑孝扬已经被押去暗牢,御书房外十分安静,再无吵闹声音。

    她在御书房外站了片刻,转身向太后宫里走去。

    大长公主被人抬去太后宫,昏迷不醒,太后吓了一跳,连忙询问原由,吩咐人赶紧请太医。

    太医不多时便匆匆而来,给大长公主诊脉,片刻后,恭敬地对太后回话,“大长公主气火攻心,暂时昏迷,并无大碍。”

    “需要开药方吗?”太后问。

    太医摇摇头,“依下官所见,不用开药方,下官给大长公主施一针,大长公主很快就会醒来。”太后颔首,“那你就快给她施针吧。”

    太医依从吩咐,取出金针,给大长公主施针。

    片刻后,大长公主悠悠醒转。

    太后一喜,连忙上前,“果然醒了。”

    大长公主醒来后,发现是在太后宫里,腾地坐起来,一把抓住太后,“燕儿呢?那个郑孝扬呢?我睡了多久了?”

    太后暗暗叹了口气,所谓养儿父母心,她连忙道,“你先别急,你没睡多大一会儿。郡主和郑孝扬如今应该还在皇上那里。”

    “皇上怎么处置那个混账东西?”大长公主又立即问。

    太后摇摇头。

    “不行,我必须立即去御书房,我不在,燕儿护着那个郑孝扬,皇上没准就不会罚他了。”大长公主说着,立即下了床榻,就要往外走。

    太后伸手拦住她,“你先别急,你刚刚晕倒了,才醒过来,要仔细身子。”

    “我怎么能不急?”大长公主拂开太后的手,匆匆出了门。

    太后无奈地看着她,想了想,抬步跟了出去。

    大长公主刚走到太后宫门口,便迎面见金燕缓步走来,她脚步顿住,立即对她问,“郑孝扬呢?皇上怎么处置他了?”

    金燕看着大长公主,一副恨不得皇上已经下旨杀了郑孝扬的模样,她叹了口气,对她道,“皇上下旨,将他关进暗牢了。”

    大长公主一愣,暗牢比天牢还可怕,她自然知道,怀疑地看着她,“当真?”

    “自然是当真,女儿虽然不怪他,但是他如今毕竟是朝堂史官,光天化日之下逛青楼,有违史官德政品行。更何况娘找了御史台的一众大人们弹劾,皇上如何能不处置?”金燕淡淡道。

    大长公主听闻她如此说,面色稍霁,但见金燕面无表情,她上前一步,缓和了语气,“燕儿,那是个什么东西,怎么配得上你?皇上将他关进暗牢最明智不过,他既然有脸做出这等事情来,就没想过结果?也算是罪有应得,你无需为他伤心。”

    金燕摇摇头,“我自然不会为他伤心。”

    大长公主一喜,“你想开了?已经找皇上取消婚约了?”

    金燕看着大长公主,依旧摇头,声音淡淡,“他若是死在暗牢,我给他守寡就是。”

    大长公主面色一变,顿时又大怒,“你疯了是不是?他那么个混账东西,有什么好?”

    “他就算不好,全天下都觉得他配不上我,那又如何?他总归是在最恰当的时间被我选中的人。”金燕道。

    大长公主伸手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金燕看着她,忽然低声说,“娘,当年嫁去北齐,本该是您的责任,可是却由忠勇侯府小姐谢凤代替了您。您则选择了父亲,可是,父亲早早就薄命扔下您去了,南秦皇室的规矩,公主出嫁后,不能再二嫁。这么多年,您快乐吗?”

    大长公主面色一僵。

    “您独守空房,年纪轻轻便为爹守寡时,可曾后悔过?这么多年,明里虽然无人敢对您言语半句,可是背后却总是有人说忠勇侯府小姐谢凤聪明果敢有家国大义,而您自私自利,没有身为皇室公主的自觉,享受着皇室庇护的荣华富贵,却没为南秦皇上做过什么。女儿不信您不知道。”金燕看着大长公主的面色由僵硬变得难看,她叹了口气,“你可能没后悔过,但是女儿却不想将来后悔。”

    “你……”大长公主气怒地看着金燕,浑身发颤,“你这是在对娘说话吗?”

    “女儿无意伤您的心。”金燕看着她,对她道,“我只是想就这件事情来说,当年,您是自己选择的路,自认为比起去北齐,荣华锦绣,可是没想到,爹却那么早就去了,让您空守这么多年,还要一直守下去。所以说,没有什么东西是天定的,没有什么路是一定对的。今日我选郑孝扬,无论他如何不好,我也已经选了,它日,即便悔断肝肠,我也会自己承担。正如您一样。”

    大长公主看着她,嘴唇哆嗦,可是半天,脸色僵硬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扶您回府吧。”金燕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不再多言,上前搀扶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猛地打开她的手,恼怒地看着她,“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果然是我的好女儿!”

    金燕不言声。

    大长公主气急怒笑,“好,我就依了你,若是郑孝扬死在暗牢,你就给他守寡吧。他若是能活着出来,你爱嫁就嫁,我从今以后再也不拦你了。”

    金燕点头。

    大长公主气得拂袖离开,向宫外走去。

    金燕站着没动,没跟上她,而是看着她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出宫外。无论她娘私下被多少人诟病不屑,但是身为她的女儿,她的确不该用她的软肋伤她的心,可是她没办法不这样做。否则,依着她娘的脾气,一定会闹个没完没了。

    当年,为了不嫁去北齐,她也是不停地闹。

    最后,幸好有谢凤出来解了她的围。

    她忽然很想见谢芳华。

    “郡主若是不想跟随大公主回府,便陪哀家进殿坐坐吧。”太后看着金燕,想着以前她一直喜欢她的儿子,她虽然从未表露过不满意,但是就心里来说,还是觉得她配不上自己的儿子的,可是如今见她短短时间,竟然这么大的变化,心里也是不得不感慨的。

    她比大长公主要强上许多,深明大义。但是偏偏跳入了荥阳郑氏二公子的火坑。那位二公子她虽然未曾见过,但想着他入京才两日,便名震京城,闹得京城沸沸扬扬,让大长公主气成这个样子,可见是个不好相与的。

    不过金燕愿意,皇上赐婚,大长公主已经烂不了,也算是有缘。

    金燕看了太后一眼,收整了神色,摇摇头,“我想去英亲王府一趟,找芳华有些事情,改日再陪您吧。”

    “也好。”太后闻言也不强留,笑着点点头。

    金燕转身出了皇宫。

    太后目送金燕母女先后远处,轻轻地叹了口气。

    如意上前,小声说,“太后,您怎么叹气呢?”

    “哀家在想着皇上什么时候能立后?能娶个什么样的女子。”太后道。

    如意眨眨眼睛,“谢氏六房的伊姑娘说宁可孤老一生,也要等皇上,皇上对于伊小姐似乎不厌恶,兴许会被她感动,选了她。”

    太后闻言向宫外谢氏六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愿吧。”话落,他问,“林太妃和八皇子那里,怎么样了?”

    如意小声道,“八皇子回府据说便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到如今也没出来,今日连早朝也没上。皇上也没怪罪问及。太妃回去后病倒了,请了太医。”

    “太医如何说?太妃的身子骨可要紧?”太后立即问。

    如意道,“据说是因为太妃前些时候为了八皇子的婚事儿,太过操劳了些,如今得知八皇子心仪伊小姐,可是伊小姐喜欢皇上,这一出乱麻样的事儿,解都解不开,便累倒了,说是没大碍,在府中休养着呢。”

    太后叹了口气,“太妃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八皇子在她身边这么久,她生生不知道他心仪谢氏六房的谢伊。早先还牵红线说谢惜。如今经此一事,病倒也不奇怪。”

    如意点了点头。

    “太妃年纪也大了。”太后想了想,吩咐,“你去命御药房给八皇子府送去些给太妃补身子的好药。”

    “是。”如意垂首应声。

    太后转身回了殿内。

    英亲王府,落梅居内,谢芳华睡到午时过了方醒来。

    她睁开眼皮,见秦铮正做在床头倚着靠枕,手里拿一个黑色的手札,正在翻看,他身旁随意地扔了一摞同样的黑色本子,响午后的阳光照进来,他清俊秀美,身子颀长,随意懒散看着东西的神色容光清华。

    这人昨日累得她几番求饶,她昏昏睡死到现在,他却似乎一点儿也不劳累。

    想起昨日,她脸不由得红了,心里又生起恼意。

    他竟然……

    竟然在南秦京城的大街上,竟然在马车里,就对她……

    她伸手拉起被子,虽然昨日深更半夜,街上无人,他做的事情除了她没人知道,但她也觉得脸都丢尽了。伸手用被子捂住脸。

    她的动静虽然不大,秦铮却也被惊动了,转头看向她。见她将本来好好地盖在身前的被子拉到头顶蒙住,整张脸都蒙在被子里看不见。他眨眨眼睛,了然她因为什么,不由露出笑意,凑近她,“这么热的天,你想捂死自己吗?”

    谢芳华恼怒地在被子里说,“捂死算了。”

    秦铮“唔”了一声,摇头,伸手拽被子,“我可舍不得。”

    “你给我滚。”谢芳华死死地拽着被子。

    秦铮拽不动被子,好笑地看着她,“都睡了一夜了,你的气怎么还在?我以为总会消了。”

    谢芳华不言声,她昨日就狠下心,今日一定不理他。

    “你真不出来?”秦铮小声问。

    谢芳华依旧不言声。

    秦铮叹了口气,“时候差不多了,我该离京了,你确定你真不出来,还依旧气着我?”

    谢芳华一怔,他又要离京?但依旧没言语。

    秦铮继续道,“这次离京,怕是要一两个月才能回来。”

    谢芳华皱眉,一两个月?难道还是为了荥阳郑氏北齐的暗桩?他是被郑孝扬引进京城的,难道他已经见过郑孝扬了?处理妥当了?

    “我说的是真的。”秦铮道,“真要出京了。”

    谢芳华依旧不说话,出京就出京!谁稀罕你!

    秦铮等了半响,见她依旧不出来,他遂放弃,“好吧,我知道昨日我过分了,你气我也是对的,可是我实在没忍住嘛。”

    “你还说!”谢芳华羞怒。

    “好,好,我不说了。”秦铮打住这个话题,又道,“我就是为了等你醒来,跟你说一声。你既然不想见我,但我怕你捂得难受,我这就走,你别捂着了。”

    谢芳华在被子里不动,又没了声音。

    秦铮无奈,转身收拾东西,下了闯,对窗外喊,“青岩。”

    “公子。”青岩应声出现。

    “你去皇宫一趟,去拿暗牢的钥匙,接出郑孝扬,准备出京。”秦铮道。

    “是。”青岩退了下去。

    秦铮回身看向床上,帷幔内,那人儿蒙在被子里,依旧一动不动,没出来,他走到床前,温柔地道,“我走了,我不在京中这些日子,你要乖些,不准胡来,一定要仔细养身子。”

    谢芳华依旧没说话。

    秦铮转身向外走去。

    他刚走到门口,谢芳华一把掀开被子,坐起身,又气又恼地喊他,“站住。”

    秦铮立即转回头,笑吟吟地看着她,“舍不得我是不是?”

    谢芳华脸色不好看,瞪着他。

    秦铮转身走了回来,来到床前,伸手一把将她娇软的身子抱在怀里,低头吻她。

    谢芳华气恼地伸手推他,这个混蛋,就是有办法让自己对他生不起气来。

    他这回一走就一两个月,她如何还能生起气来?

    秦铮吻了个够本,才气喘地放开谢芳华,眸光隐隐浴火地看着她,“真是沾染你不得,我还没走,就又想你了呢,怎么办?”

    谢芳华窝在他怀里,轻轻地喘息,伸手打他一下,也没多大力气,软绵绵的。

    秦铮看着她娇软虚弱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我还是忍着吧。”

    “你真要出京?还是为了荥阳郑氏和北齐暗桩?”谢芳华问。

    “嗯。”秦铮点头,“你知道,我不去做这件事情的话,没有人适合去做,也只能是我了。”

    “你和郑孝扬会面了?”谢芳华询问。

    秦铮颔首,“他昔日与我有一面之缘,如今进京是为了使荥阳郑氏光明正大地屹立在南秦,不想他的家族背后行卖国求荣的龌龊事儿,所以,与我达成了协定。帮我铲除荥阳郑氏这么多年在北齐掩埋的暗桩,我帮他改写家族历史。”

    谢芳华闻言也有些敬佩,“没想到荥阳郑氏子孙几代愚蠢,这一代却出了个郑孝扬。”

    “我也没想到。”秦铮道。

    “他昨日闹出那一场,如今成为大长公主府的准郡马,南秦京城的视线都聚焦在他的身上,你带他走,这时候,荥阳郑氏的人难道不会发现?”谢芳华又问。

    秦铮摇头,将今日郑孝扬早朝被封为史官,他竟然去逛青楼,大长公主大怒,御史台一众大人弹劾,秦钰将他处置打入了暗牢的事情说了。

    谢芳华了然,失笑,“这郑孝扬果然不是寻常人,竟然用此来掩藏了视线,再没有比这招更有用的了。荥阳郑氏的人也不会怀疑。”

    “嗯。”秦铮颔首。

    谢芳华伸手抱住秦铮,小声地问,“我也随你去吧。”

    秦铮立即摇头,“不行。”

    谢芳华挑眉看着她,“怎么就不行了?”

    “你身体还没大好,不能随着我奔波,要仔细在府中用药调理身子。”秦铮认真地看着她,“尤其是,别忘了你身体里隐藏着魅族的血液时刻会要我们两个的命,在我没找到办法之前,你身体再不能受半丝伤了。”

    谢芳华咬唇,“可是一两个月呢,那么久。”

    秦铮勾起唇角,就知道她不会真生他的气,前世她那样倒在血泊里,含恨而死,隔了一世之久,可是她还是爱他,不忍伤他。这份如海深的情,就如篆刻到了骨子里,他何其有幸?他伸手紧紧地抱住她,“也许,我因为想你,会尽快地解决,用不了那么久。”

    谢芳华将头埋在他怀里,轻声说,“那好吧,你一定要小心,也不用把自己逼得太急,我等你就是了。”

    秦铮低头吻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真乖。”

第四十章 催发心血

    秦铮又抱着谢芳华在床上腻味了半响,才恋恋不舍地出了落梅居。

    谢芳华穿戴好衣服,走到窗前,见他出了落梅居,应该是前往正院去见王妃了,她不舍地扣着窗棂,想着他和她真正算起来相依相偎的日子也就大婚那几日和在深山别院那十日。

    南秦京城如今这个局势,谁都知道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有一种荣华背后的压抑。

    人人都小心谨慎着,只待南秦江山真正的风云起。

    她和秦铮,不止背负着家国责任,也背负着他们拴在一起的命运。

    她轻轻咬了咬唇瓣,秦铮一直暗中寻找着破解魅族天道祖训的办法,她更不该放弃。

    她想到此,对外面轻喊,“侍画。”

    侍画立即走了进来,小声说,“小姐,您是饿了吗?小王爷一早就吩咐了林七给您炖野山鸡,如今早已经炖好了,在灶台上热着,我去给您端来。”

    谢芳华摇摇头,“我还不饿,一会儿再去端吧,我先问你点事儿。”

    “小姐您问。”侍画连忙道。

    “有云澜哥哥和云继哥哥的下落了吗?”谢芳华问。

    侍画摇摇头,“还没有,奴婢查到追荥阳郑氏二公子到了京城百里之外的人是云继公子,可是他并没有进京,而是又消失了踪迹,不知去了哪里?”

    “为了情人花追郑孝扬的真是云继哥哥?”谢芳华问。

    “是云继公子。”侍画道。

    谢芳华抿唇,“他既然已经到了百里之外,为何如今没进京呢?”

    “这就不得而知了。”侍画看着谢芳华问,“奴婢再继续派人去查?”

    谢芳华点头。

    侍画走了下去。

    谢芳华转身洗漱梳妆。

    侍墨从外面端了野鸡汤,饭菜进来,放在了画堂里,“小姐,小王爷刚刚离开时嘱咐了,让您起床后,一定要立即吃饭。”

    谢芳华应了一声,从里屋走出来,来到画堂。

    她刚拿起筷子,外面有人匆匆跑来禀告,“小王妃,金燕郡主来府了,说想见您。”

    谢芳华筷子一顿,立即说,“快请她来落梅居。”

    那人立即去了。

    谢芳华放下筷子。

    不多时,金燕来到了落梅居。

    谢芳华迎出门口,见金燕脸色不大好,她关心地问,“怎么了?可有难事儿?”

    金燕摇摇头,“没什么难事儿,就是想跟你说说话,便过来找你了。”话落,她问,“铮表哥呢?他在吗?不会不喜我来吧。”

    “他去正院见王妃了。”谢芳华笑了笑,对她说,“进屋吧。”

    金燕跟着她进了画堂,见桌子上摆着饭菜,显然还没动过,她道,“你还没吃饭?”

    谢芳华揉揉眉心,不好意思地说,“刚睡醒。”

    金燕眨眨眼睛,恍然,抿着嘴笑,“昨日铮表哥回来,你累坏了吧。”

    谢芳华瞪了她一眼,“你可还是云英未嫁呢?这话也说得出来?怎么跟燕岚学坏了?”

    金燕笑开,坐下身,“好香啊,我正好也没吃呢,介不介意我也陪你一起吃点儿?”

    谢芳华好笑,转头对侍墨吩咐,“再去拿一双碗筷。”

    侍墨连忙去了。

    不多时,给金燕拿来碗筷,金燕喝了一口鸡汤,大赞,“唔,这鸡汤炖得好香。”

    谢芳华笑看着她,“听说郑孝扬被押入暗牢了?”

    金燕“嗯”了一声。

    “皇上说关多久吗?”谢芳华虽然知道秦铮要秘密带郑孝扬出京,但见金燕这时候来,也想探探她对郑孝扬的态度。

    “没说。”金燕摇头。

    “暗牢可比天牢难受。”谢芳华又道。

    金燕忽然抬眼看她,“你想说什么?”

    谢芳华忍不住笑了,“我听说大姑姑气坏了,反对你和郑孝扬,但你执意嫁他,如今你可想好了?昨日郑孝纯弃你转投李如碧,你迫于无奈,找个台阶下,选郑孝扬,也是没办法。他如今关进暗牢,若是动动手指头,不让他活命,也不是难事儿,这事儿我就能给你办。”

    金燕翻了个白眼,“他若是死了,我就要给他守寡。”

    谢芳华看着她,“你们如今不过是圣旨赐婚,还没大婚,他就算死了,你也不必给他守寡。”

    金燕摇头,“我已经答应他了。”

    谢芳华不解地看着她,“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对于荥阳郑氏,也不一定非要大长公主府联姻。如今郑孝纯择娶李如碧,右相府受皇上器重,迂回利用右相府,稳住荥阳郑氏联姻,慢慢徐徐图之,也无不可,不一定非要大长公主府。而荥阳郑氏的人有所谋,也是先选早朝中举足轻重的右相府联姻,以谋所成。所以,这样一来,你倒是不必非要嫁给郑孝扬,也不必非要嫁入荥阳郑氏了。”

    “右相今日早朝已经辞官告老了,皇上准许了,你知道吗?”金燕看着她。

    谢芳华一怔,想起她和秦铮昨日深夜造访右相府,讶异地问,“右相告老了?这么快?”

    “嗯。右相告老,李沐清被封为丞相司直,右相府也算是换了一重天。李沐清可不比右相好对付,荥阳郑氏怕是得不到李如碧。如今李如碧据说还没答应婚事儿呢。”金燕道。

    谢芳华想了想,摇摇头,“即便右相告老,荥阳郑氏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也不会轻易放过右相府这棵大树。所以,与你还是可以全没关系,你还是可以另择姻缘。”

    金燕摇摇头,“今早我发现,不是钰表哥,是郑孝扬也没所谓的,我也能接受他。他也没那么讨厌。而且,我隐约有感觉,他就是荥阳郑氏和皇权之间的突破口,他不像是表面那样不学无术,所以,这桩婚事儿,定下了就定下了,昨日兴许还是一时意气,如今我却是想好了。他是一棵歪脖树的话,我吊死也就吊死了。”

    谢芳华见她神色认真,心里看得清楚明白,她笑了笑,“你的选择兴许是对的。郑孝扬没准还真是荥阳郑氏和皇权的突破口。”

    金燕抬眼看她,“你是不是知道这背后还有什么事儿?我知道有些事情你比我有本事,比我看得清,也比我知道得多,所以,我才忍不住想来找你说说话。”

    谢芳华想了想,还是觉得秦铮和郑孝扬的事情不告知的好,大事儿一日未成,任何地方都要小心谨慎,金燕虽然可信,但如今因为她和郑孝扬的婚约,难保荥阳郑氏的人不会趁机打她的主意。她道,“其实,有些事情,到没必要看得那么透,或者,也不一定要看得透。”

    金燕看着她,不太理解。

    谢芳华对她道,“如今郑孝扬被关进了暗牢,荥阳郑氏的人还在右相府相求李如碧,无论成与不成,这件事情都得解决。待这件事情解决了之后,你总归是荥阳郑氏的准儿媳,所以,还是小心谨慎些好,有些事情,不知道也就罢了,总有看透的一日。”

    金燕并不是钻牛角尖的人,闻言明白了几分谢芳华话里的意思,“你是说,荥阳郑氏兴许会利用我?”

    谢芳华道,“兴许在某些路不通时,会将主意打到你身上,你要有心理准备。”

    金燕闻言点头,冷哼了一声,“我的主意也不是那么好打的。”

    谢芳华不再说话。

    金燕也不再说话。

    二人默默地吃饭。

    饭后,金燕喝了一杯茶,站起身,“我娘被我气坏了,伤了心,回府了,我跟你说说话,便觉得心下踏实了些,不久留了,我回府去看看她。”

    谢芳华点点头,站起来送她。

    将金燕送出落梅居,谢芳华转道向正院走去。

    来到正院,英亲王妃正在打理花草,见她来了,笑着招手,“华丫头,快过来,你看我这盆金玉兰,昨日搬出去晒山太阳,反而打了骨朵。”

    谢芳华凑到近前,笑道,“这么大的骨朵,可不是一夜之间长的,兴许娘一直以来没注意。”

    “不是,昨日搬出去时,我特意看过。”英亲王妃摇头,“不过我也奇怪,这花怎么一夜之间就打了骨朵了。”

    谢芳华又仔细地看了看那盆花,“娘,您确定吗?”

    “确定。”英亲王妃道,“我昨日还与春兰说来着,说这花最怕见太阳,要放在稍微避着点儿阳光的地方。”话落,她喊春兰,“是吧?”

    春兰点头,“回小王妃,是的,王妃和奴婢特意说了这盆花,所以,奴婢也记得清楚。”

    “我刚看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英亲王妃纳闷,“我养花这么多年,还真没想明白原因。”

    谢芳华疑惑,“以前这盆金玉兰,可曾长得快过?”

    “没有,一直长得慢,这花娇气,我细心呵护,怕冷了它,又怕热了它。”英亲王妃道。

    谢芳华围着花又仔细地看了半响,没再说话。

    “算了,甭想它了。”英亲王妃拉住她的手,“铮儿这臭小子又外出了,再三嘱咐我看着你些,仔细调理你的身子。”

    谢芳华忽然道,“娘,您将这盆花搬到内室去。”

    英亲王妃一愣,看着她。

    谢芳华对她点了点头,“我看看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英亲王妃闻言亲手搬起花,对春兰吩咐,“你守好房门,任何人不准进来。”

    “是。”春兰应声。

    英亲王妃搬着花进了内室,

    谢芳华跟着英亲王妃来到内室,关上房门,见英亲王妃将花放到了桌案上,她走到近前,用指甲用力一划,指腹顿时划破,英亲王妃一怔,刚要阻止,只见她已经将一滴血滴在了那个花骨朵上,霎时,花骨朵吸了它的血,顿时长了一倍。

    英亲王妃伸手捂住嘴,才使得她没惊呼出声来。

    谢芳华又滴了一滴血,花骨朵瞬间暴涨,紧接着,慢慢地缓缓地绽开,变成了一朵十分芳香的花朵。

    英亲王妃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她看着谢芳华,伸手握住她流血的手,好半响,才说出话来,“华丫头,这……是怎么回事儿?”

    谢芳华止住血,看着那株盛开得娇艳的花朵,对英亲王妃道,“娘知道魅族有三宝,一是血脉,二是咒毒,三是圣女。血脉能活万物生灵;咒毒能控制人兽心魔;圣女是魅族的传承之魂。”

    “我知道。”英亲王妃点头,看着她,“你是说……有魅族人如你一样,让这株花吸了血液?所以,才打了一个骨朵?”

    “魅族人的血脉能活万物生灵,也不是人人都能活万物生灵,需要是王室一脉和圣女一脉的继承人,每一代也就一二人而已。”谢芳华道。

    英亲王妃一惊,“你是说,除了你外,谢云澜?他来咱们府了?”

    谢芳华道,“若这样推算,应该是云澜哥哥来过英亲王府。”话落,她抿起嘴角,“不过,懂得魅术的人,催生一株花朵也不难,所以,还不能确定。”

    “那到底是不是他?”英亲王妃凝重起来,“若是他,他来了,为何不露面?”

    谢芳华刚要说话,忽然心口绞痛,她伸手捂住心口,心口如翻江倒海一般,她面色大变,气血上涌,没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英亲王妃大惊,连忙伸手扶住她,骇然地道,“华丫头,你怎么了?可别吓娘。”话落,她对外面喊,“来……”

    “不要喊人。”谢芳华立即拦住她。

    英亲王妃住了口。

    外面春兰立即问,“王妃,您刚刚喊奴婢?”

    英亲王妃看着谢芳华,见她痛苦地摇头,她道,“没事儿了。”

    春兰本来已经走来,又退回了门口。

    谢芳华吐出一口血后,觉得心如刀割,疼痛难忍,但她拼命忍着,额头大滴大滴的汗滚落,她想压制,可是气血却不听她使唤,她忽然惊醒,“娘,快,将……这盆花挪走。”

    英亲王妃正手足无措,闻言立即哆嗦着将那盆花挪开,内室虽然大,但她明白谢芳华既然如此说,应该是这盆花有问题,她不敢让这盆花再留在内室,立即打开密室的门,将那盆花放去了里面。

    她回身,将密室的门关上,又连忙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子。

    谢芳华心口的疼痛随着那盆花被挪开,轻了些,她再没力气站着,伸手扶住桌案,顺着桌角滑坐到了地上。

    英亲王妃走回来,蹲下身看着她,脸色发白地问,“华丫头,你怎么样?”

    谢芳华摇摇头,“娘,我没事儿。”

    “这哪里是没事儿?”英亲王妃自责地道,“快吓死娘了,铮儿离开时,再三嘱咐,让我好生照顾你,可是他前脚刚走,后脚你便在我这里出事儿了。我怎么跟他交代。”

    谢芳华觉得心口揪扯的撕心裂肺的疼痛渐渐地平息,她摇摇头,“怎么能怪您?是我没想到有人竟然用这么高明的方法,催动我体内的心血吞噬发作。”

    “谁?”英亲王妃恼怒,“是谢云澜吗?”

    谢芳华摇头,“云澜哥哥不会害我。”顿了顿,她补充道,“我与他也是身系性命,害我等于害他自己。就算他不顾及自己,也不会这样对我。”

    这点,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肯定的。

    “那会是谁?”英亲王妃气急,“什么人竟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利用我喜欢花,做出这种事情来?”

    谢芳华也想着会是谁?九曲山夹道她和秦钰联手诛杀皇室隐卫宗师,但到底还是跑了一个。难道这么快隐卫宗师便恢复生机来对付她了?

    还是另有其人?想要她死?

    今此一次,她养了这么些日子的伤势怕是白养了。

    是什么人竟然想出这样的方法?通过英亲王妃喜爱花草,对每一盆花都细心呵护,发现一夜之间竟然长出一个骨朵,她好奇之下,定然会跟自己说,而自己研究之下,便动用血脉去试,这样一来,花中隐藏的催动她体内心血吞噬自己便启动,重伤她。

    这样的高明,需要步步算无遗漏才是。

    这背后下手之人,一定极其熟悉英亲王妃,熟悉爱花到这种细心的地步,也熟悉她自己体内隐藏着随时会要她命的血脉,才能将她引入这个圈套中。

    她心底不由得发冷。

    英亲王妃见她不说话,抓住她的手,“华丫头,心口还疼吗?”

    谢芳华打住思绪,“不疼了娘。”

    英亲王妃掏出娟帕,帮她擦了擦嘴角的血,心疼地道,“看你这么大会儿的功夫,满头大汗。”又动手给她擦擦额头的汗,伸手扶她,“地上凉,快起来,到榻上去。”

    谢芳华点头,就着英亲王妃的手,站起身,脚步虚软,由着她扶她坐到了榻上。

    英亲王妃将她扶着坐好,回身给她倒了一杯水,看着她脸色苍白虚弱的样子,仍旧止不住恼怒道,“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居心不良,着实可恨,别让我查到,扒了他的皮。”

第四十一章光天化日

    谢芳华喝了一杯水,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英亲王妃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华丫头,你快自己把把脉,开一副药吃,你的脸白的吓人。”话落,又道,“要不然,去请太医?”

    谢芳华摇头,“娘,不用把脉,我的身子我知道,回头我开一副药,吃下养着就好了。”话落,她道,“太医看不了我的诊,还是我自己来吧。”

    英亲王妃自然也知道自从孙太医被杀后,太医院已经没有好的太医了,医术都不精通,她叹了口气,“都怪我,给你看什么花啊。”

    “怎么能怪您?谁也没料到,您别自责了。”谢芳华摇头。

    “刚刚你吐了血,如今这么虚弱,真的没大事儿吗?”英亲王妃看着她,“还是将铮儿招回来吧,你这个样子,我又不懂医术,又不请太医,我也不知晓你身体情况,不放心你。”话落,她就要站起身。

    谢芳华伸手拉住她,“娘,您别告诉他,他此次出京,暗中带走了关在暗牢里的郑孝扬,要铲除荥阳郑氏和北齐的暗桩,要做的事情必须隐秘保密,且必须果断快速出手,不得出丝毫差错。虽然有郑孝扬相助,但荥阳郑氏毕竟几代根基了。而且,他不懂医术,回来也只能恼怒心急。”

    “总要查出来是什么人动的手。他在京中,在你身边,我心里踏实些。”英亲王妃道。

    谢芳华握住她的手,“我们也能查出来,荥阳郑氏和北齐暗桩不能一拖再拖地步解决。齐言轻立为太子,接手朝政,站稳脚跟后,定然会立即出兵的。必须要赶在他前面做好一切。”

    英亲王妃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就是为南秦江山想的太多,反而辛苦了自己。”

    “您放心,我真的无碍,这次催动我身体里的心血翻涌,只不过是养了这么长时间的伤白费了,但不至于要我的命。”谢芳华道,“也没那么容易要我的命。”

    英亲王妃闻言压下担忧心急,看着她,“好吧,听你的,不喊他回来吧。”

    谢芳华点点头。

    “到底是什么人做的?昨日上午,我和春兰将花搬了出去,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英亲王妃抿起唇,“难道真是这里面这些人动了手脚?除了太后、皇上、太妃,八皇子,各府的夫人小姐公子,能来英亲王府的,都是走动甚密的人,实在不敢想象,竟然有这么毒的心思。”

    谢芳华没说话。

    “华丫头,你心里可有谱?可觉得是什么人做的?”英亲王妃看着她。

    谢芳华摇头,“娘,昨日您和兰姨将这盆花搬出去,都什么人看了它,碰了它。”

    英亲王妃想了想道,“昨日办的是赏花会,来的人都依次地看过那些花,怎么会有人去注意谁看了什么花?”

    谢芳华抿唇,“这么多花,为什么只这一株金玉兰打了花骨朵?”

    英亲王妃一怔,“是啊,这么多花呢,若说金玉兰娇贵,它也不是最娇贵的。”

    “因为,您和兰姨在将金玉兰搬出去时,应该是仔细地注意了它,所以,如今看到它突然打了个骨朵,所以才会十分肯定原来一定没有骨朵。您虽然对每一盆花都小心呵护,但有时候,难免也有疏忽的地方,毕竟上百盆花,哪个花突然长出一株芽,哪个花突然开花了,您也不见得都记得那么清楚。”谢芳华道。

    英亲王妃点头,“对,没错,正是这样。”

    “所以,娘,您想想,会是什么人知道您昨日早上注意了这盆花,有过一番仔细地观看,才在这一盆花上动了手,特意让您发现,从而引您和我入局。”谢芳华问。

    英亲王妃看着她,压低声音,“你是说春兰?”

    谢芳华看着她,“娘,您信任兰姨吗?”

    英亲王妃抿唇,想了片刻,点点头,“她是我的陪嫁丫头,进府后,嫁给了王爷身边的喜顺。王爷和我信任他们夫妻。否则也不会什么事儿都交给他们了。”

    “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娘信任的,娘的眼光我也信得过,我也觉得兰姨不会害我。”谢芳华道,“您再想想,除了兰姨,可还有别人当时也注意了?”

    英亲王妃低头寻思,片刻后,她揉揉头,“昨日早上起来,一直忙着里里外外布置花草,小厮、侍婢,来去匆匆,除了春兰,我到不记得当时我和春兰看这盆花时,还有谁在场了。”

    “您将兰姨叫进来。”谢芳华道,“再吩咐个您信得过的人,守着门。”

    英亲王妃点头,走了出去,见春兰守着门口,对她道,“你随我进去。”

    春兰见英亲王妃脸色十分难看,她一惊,“王妃,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英亲王妃点点头,伸手敲敲门框,对外面喊,“来人。”

    “王妃。”翠荷来到门口。

    “你守着门,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让人进来。”英亲王妃吩咐。

    “是。”翠荷垂首。

    英亲王妃带着春兰进了内室。

    春兰乍然进来,看到桌案上地面上都是血,又见谢芳华脸色苍白虚弱地坐在软榻上,她吓了一跳,“王妃,这……小王妃您……这是……”

    她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完整了。

    “那盆花被人下了毒,催发了华丫头体内的毒。”英亲王妃简单地道,“你想想,昨日你我注意这盆花时,还有什么人在场?”

    春兰脸色发白地看向谢芳华,好半响,才能平息下惊骇,“您是说那盆金玉兰?”

    “嗯。”英亲王妃道,“你仔细想想。”

    春兰低头,仔细地想,“昨日……刘侧妃,府中的丫鬟婆子小厮,除了落梅居的人外,都调动了。”话落,她道,“难道是刘侧妃下毒?”

    英亲王妃脸一寒。

    春兰又立即道,“不对,您说是咱们在仔细观察金玉兰时有谁在场,那就不是刘侧妃,当时咱们在看那盆金玉兰时,刘侧妃早已经出去打点安排人了。”话落,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惊,“难道……不可能啊……”

    英亲王妃看着她,“谁?”

    春兰向外瞅了一眼,脸色发白,压低声音,“您和奴婢说完那盆金玉兰,是吩咐翠荷抱出去的。”

    英亲王妃顿时看向外面。

    内室的门紧紧地关着,她们在内室说话的声音小,外面隔着几间屋子和画堂,若是规矩地守在门口,应是听不见。

    她沉默片刻,低声问,“你确定?”

    “奴婢确定啊,难道真是……”春兰看着英亲王妃,低声说,“她可是王妃除了奴婢外最信任的丫头啊,王妃都已经给她选好了婆家,准备放出去嫁人的,而且那户人家的公子是个举人,有些才华,他嫁去做的是妻,不是妾,她也是极其中意的。不该……不该害小王妃才对。”

    英亲王妃没说话。

    春兰继续道,“可是除了奴婢和她,当时奴婢真不记得还有什么人在场了。”

    英亲王妃偏头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也没想到春兰说的是翠荷,她的确是除了春兰外,王妃信任的人,很多事情,都会交给翠荷,可见倚重。见英亲王妃看来,她道,“翠荷是在外面吗?娘何不将她叫进来问问。”

    英亲王妃点了点头,对春兰说,“你出去,将她叫进来。”

    “是。”春兰走了出去。

    她刚走出外间,便“啊”地叫了起来。

    英亲王妃一惊,立即快步走了出去,人未到,声先出去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春兰惊骇的声音止住了,回头见英亲王妃已经快步走出来,她伸手指着门口,“王妃,您……您看,她……”

    英亲王妃看向门口,只见翠荷七孔流血,已经死在了门外,她面色一沉,“什么人干的。”

    春兰说不出话来。

    “来人!”英亲王妃大喝。

    立即有府中的侍卫从暗处现身。

    “你们可看到是什么人杀了她吗?”英亲王妃恼怒地问,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和谢芳华、春兰在内室说话,这么短短的功夫,翠荷竟然惨死在门口,而且没听到丝毫动静。

    侍卫们也吓了一跳,齐齐地摇摇头。

    一人道,“回王妃,属下们一直守在院外,没见到什么人。”

    “难道是武功高手?”英亲王妃问。

    一人又回话,“即便再高的武功高手,青天白日之下,要杀人,总能有动静有痕迹有风声,属下等人没听到。这样的白日,想要做到来去无踪地在王妃的院子杀人,并不容易。若真是高手杀人的话,那此人的武功应该比小王爷还要厉害。”

    英亲王妃闻言道,“比铮儿还要厉害的武功高手,整个南秦有几个?”

    “正是这个道理。”那人道。

    “所以,应该不是外面来的高手杀人了。”英亲王妃说着话,打量外面。

    因为春兰的一生尖叫,院外的丫鬟婆子小厮们都被惊动了,齐齐从各处跑出来,聚在院外,见春兰仰倒在门口,七孔流血,死相凄惨,都下得脸色发白,腿打软。

    英亲王妃将人扫了一圈,怒道,“刚刚都谁在外面,可看到翠荷是怎么死的?”

    众人齐齐摇头,无人说话。

    谢芳华从内室里走出来,见英亲王妃气得脸色铁青,她道,“娘,我来看看。”

    英亲王妃立即回头,“你怎么下地了?快回屋子里躺着?”

    “无碍的。”谢芳华道。

    “春兰,扶着小王妃。”英亲王妃连忙吩咐春兰。

    春兰应了一声,连忙扶住谢芳华。

    “扶我上前,我看看翠荷的死因。”谢芳华道。

    春兰点点头,扶着谢芳华来到翠荷的近前。

    众人看着谢芳华,这时候,即便翠荷的死触目惊心,但他们依然发现小王妃的脸色极其的苍白,身体虚弱,像是得了大病一样。早先见谢芳华来正院的人不解,半个时辰前,小王妃气色还是极好的。

    不过无人敢问。

    谢芳华将翠荷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直起身,对英亲王妃道,“是虫咒之术。”

    英亲王妃一惊,“虫咒之术?”

    “嗯,就如在西山军营时,范阳卢氏的子嗣的死一样,是虫咒之术。不过,这个虫咒之术更霸道,使人七孔流血而死,且死相凄惨。”谢芳华道。

    “到底是什么人给她下了虫咒之术?”英亲王妃心下胆寒,握住谢芳华的手。

    谢芳华没说话。

    英亲王妃怒道,“西山军营也就罢了,堂堂英亲王府,竟然也有人对婢女下了虫盅之术,惨死在我门外。”话落,她道,“去请王爷立即回府。”

    “是。”喜顺闻寻赶来,也吓得脸发白,闻言连忙去了。

    “去请大公子、大少奶奶、刘侧妃,以及府中的所有人,都到这里来。”英亲王妃又吩咐。

    “是。”有人立即去了。

    “春兰,去取府中所有人的名册,我要点人。”英亲王妃又吩咐。

    “是。”春兰慢慢地松开谢芳华,转身去了。

    英亲王妃伸手握住谢芳华的手。

    谢芳华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手指在抖,她轻轻地握了握,“娘,我没事儿,您没事儿,就不可怕,您别急。”

    英亲王妃回握住她的手,转身拉着她进了里面,坐在椅子上,对她道,“竟然在英亲王府,在我的院子里,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生这样的事儿,如何不让人心里发寒?”话落,她又道,“娘不是害怕,是觉得竟然连咱们府里也不安全了。”

    谢芳华抿唇,“有些作恶的东西一日不除,天下哪里都不安全,不止咱们府里。”

    英亲王妃闻言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大约两炷香后,刘侧妃、卢雪莹、府中一众侍妾、丫鬟婆子小厮都聚到了正院。

    刘侧妃和卢雪莹碰到门口,对看一眼,都不解地摇摇头,一同走了进来,当看到门口惨死的翠荷,齐齐吓了一跳,刘侧妃更是惊呼出声,卢雪莹毕竟有些骑射功夫,底子好些,虽然也吓了一跳,但没向刘侧妃一样惊呼出声,伸手扶住了刘侧妃。

    刘侧妃定了定神,“王妃姐姐,出了什么事儿?”

    “你们来了?进来说话。”英亲王妃出声示意二人进来。

    二人迈过翠荷,进了画堂。

    卢雪莹扶刘侧妃坐下,立即对谢芳华关心地问,“弟妹?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

    谢芳华还没开口,英亲王妃便将花有毒,毒了谢芳华,她正询问春兰有谁碰过这花,翠荷便惨死在了外面的事儿简略地说了一遍。

    “可要紧?可请了太医?”卢雪莹立即问。

    “她的医术自然用不到请太医。”英亲王妃道,“可是着实伤着了,她的身子本来就不好。不知道是哪个心狠手辣的,竟然要害她的性命。”

    “王妃可请了衙门的人?让衙门的人来查,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赶在咱们王府害人。”卢雪莹道。

    “先等王爷和大公子回府后再说吧。”英亲王妃摇摇头,“虫咒之术,衙门的人不见得彻查得了。”

    卢雪莹想想也是,点了点头,对谢芳华关心地道,“弟妹,你这副样子,让人看着实在骇然,还是快去床上躺着吧。赶紧熬药服下才是。”

    “对,什么也不及你的身子重要。”英亲王妃立即道,“你快开个方子,先熬药。”

    谢芳华点点头。

    卢雪莹站起身,亲自给她将纸笔递到跟前,她提笔写了个药方,对外面喊,“侍墨。”

    “小姐。”侍墨也吓坏了,立即走了进来。

    “你拿着药方去熬药。”谢芳华将药方递给了她。

    侍墨点点头,立即去了。

    英亲王妃知道谢芳华既然将药方给侍墨,她自然是她信任的人,便也就没说什么。

    过了片刻,喜顺匆匆跑了回来,“王妃,王爷和大公子说这就回府。”

    英亲王妃点点头,将名册递给他,“你去点名,看看府中的所有人,都到齐了吗?”

    “是。”喜顺立即拿着名册去点名。

    英亲王府高门大院,仆从众多,足足点了一炷香的时间,喜顺从将名册点完,交还给英亲王妃,“回王妃,人都在,除了已经死了的翠荷,以及跟随王爷和大公子的随从外,都到齐了。”

    英亲王妃点头。

    这时,英亲王和秦浩从外面匆匆走了回来,一眼见到正院立满了人,门口横躺在七孔流血惨死的翠荷,齐齐面色一变,急急走进屋。

    英亲王立即问英亲王妃,“出了什么事情?”

    英亲王妃将谢芳华受伤、翠荷惨死的事情说了。

    英亲王立即转向谢芳华,见她脸色苍白,面色极差,嘴角还依稀有没擦净的血,立即紧张地问,“可有大碍?”

    “爹放心,无碍。”谢芳华摇摇头。

    “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王府害小王妃、杀人,岂有此理。”英亲王恼怒,“喜顺,去查……”

    他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声高喊,“皇上驾到!”

    英亲王话音一顿,看向英亲王妃,“皇上来了?”

    英亲王妃偏头看了一眼谢芳华,说道,“皇上在宫里应该是得到信儿,快去请皇上进来。”

    T

第四十二章雷霆彻查

    英亲王闻言带着秦浩、刘侧妃、卢雪莹一众人等迎了出去。

    英亲王妃并没有跟着出去,她不放心谢芳华,留在屋里陪着谢芳华。

    秦钰今日并没有乘坐玉辇,而是骑马出的皇宫,身后跟了一队禁卫军。

    他来到英亲王府门口,连马也没下,径直纵马冲进了府门,向府内走去。

    小泉子气喘吁吁地跟在他身后,只来得及高喊一声“皇上驾到”,便见秦钰已经进了内院,走得没了踪影。

    英亲王等人刚迎出正院门口,便见秦钰一人一骑纵马而来,众人齐齐一怔。

    秦浩先反应过来,连忙跪地,“皇上……”

    刘侧妃、卢雪莹等也连忙跪在地上。

    秦钰来到正院门口,勒住马缰绳,翻身下马,对秦浩等人摆摆手“免礼”,便对英亲王急声问,“大伯父,芳华她怎么样了?”

    英亲王是第一次见秦钰如此失态紧张,以前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未曾纵马闯过英亲王府,如今更何况已经是一朝天子,他惊了片刻,定了定神,连忙道,“她说无大碍……”

    “她如今在哪里?”秦钰说着,便已经急步进了正院。

    “就在屋里。”英亲王连忙跟上他。

    秦钰脚步不停,冲进了正院,进了画堂。

    秦浩、刘侧妃、卢雪莹等齐齐起身,对看一眼,暗暗想着谢芳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可见一斑,知道她出事,立马纵马赶来了。这份天子之情啊,未因为她与秦铮和好而消失半分。几人连忙向屋里跟去。

    秦钰迈进门槛,迈过地上躺着的翠荷的死尸,一眼便见到谢芳华脸色苍白,气色极差,昨日所见脸庞上莹润的红润之色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惨白的几乎透明,他薄唇紧紧地抿了抿,走到她近前,对她克制地放低声音问,“你怎么样?”

    谢芳华见他额头上出了细微的薄汗,大步走进来,面色紧张,焦急至极,她心下一暖,摇摇头,“我没事儿。”

    “当真?”秦钰看着她,明显不信。

    “自然是当真,我怎么会拿我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谢芳华点头,“你放心吧,真没事儿。”

    “你这副样子,怎么能像没事儿?”秦钰盯着她,“来人,去把所有太医院的太医都给朕叫来。”

    “是。”小泉子刚到院门口,听闻秦钰吩咐,立即转身又跑了出去。

    谢芳华立即道,“我自己就是医者……”

    “你这个医者我信不过。”秦钰不留情面地道。

    谢芳华失语。

    英亲王妃闻言点头,“刚刚我便说请太医来看看,一想华丫头自己比太医院的太医医术高,便作罢了,但是她只说没事儿,也不说具体什么情况,她这副样子,我这心里也提着放不下,还是请太医来看看最好。”

    谢芳华无奈地看了英亲王妃一眼。

    秦钰对谢芳华道,“你先将手给我,我给你把把脉。”

    “你懂医术?”谢芳华看着他。

    “号脉还是会的。”秦钰道。

    谢芳华将手递给他。

    秦钰拿过,给她号脉,刚一碰到,他的脸便沉下来,怒道,“你这是没事儿?”

    “这些日子养伤顶多是白养了而已,若说大事儿,自然是没有的。”谢芳华道。

    “身体都掏空虚弱成这个样子了,怎么能叫没事儿?”秦钰冷下脸,“难道要了命才是大事儿吗?”

    谢芳华摇头,“怎么会要了我的命,还不至于。”

    “你还是被说话了。”秦钰挥手,“来人,将她送回落梅居养伤。”

    有人立即上前。

    谢芳华连忙摆手,“地上躺着惨死的人是中了虫盅之术,我不再这里,谁来……”

    “朕会彻查。”秦钰制止她。

    谢芳华无奈,“我不说话就是了,我就坐在这里真无碍的,我也想知道,是什么人害我,我还不至于虚弱到如今躺去床上什么也做不了的地步。”

    “少废话!”秦钰不为所动。

    谢芳华顿时生气,“我回落梅居心下也惦记着不踏实,就算你是皇上,也不该这么霸道。”

    秦钰一噎。

    “你可不能动气。”英亲王妃连忙出声,对秦钰道,“华丫头说得也有道理,把她送回落梅居,她心下也惦记,不如就在这里跟着查查。更何况太医稍后就来了,我们不放心她的身体,还得跟去落梅居看个究竟。而且她刚刚吐了不少血,还是不要对她违心强硬的好,免得气血再上涌就会加重病情。”

    秦钰闻言作罢,缓和了语气,“那你先去榻上躺着。”

    谢芳华这回顺从地点点头,也知道秦钰是为了她好,不能将人家的好心当做驴肝肺。

    英亲王妃连忙吩咐春兰,“去扶她去软榻上。”

    春兰连忙扶了谢芳华去了不远处的软榻上,帮她拿了靠椅和薄被,让她倚好。

    秦钰见谢芳华躺好,回转身,对英亲王妃问,“大伯母,这是怎么回事儿?”

    英亲王妃看了一眼屋内的人,想了想,说道,“刘侧妃、大公子、雪莹、春兰留下,其余的人都出去吧。”

    有两名端茶的婢女立即退了出去。

    刘侧妃心下感动,英亲王妃没将她、大公子、卢雪莹当外人,连忙道,“王妃,若是隐秘之事,妾还是不听了,妾也出去吧。”

    “有些事,不知虽然有不知的好。”英亲王妃点头,“但是都是一家人,今日我这里发生了这样的事儿,说明以后咱们王府也不是安全之地。你还是留下吧,以后生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你们今日知道些事情,以后凡事也会加个小心。今日我和华丫头就是栽在了这不小心上,中了别人的圈套。”

    刘侧妃闻言点了点头,没出去。

    喜顺将门口翠荷的尸体脱开,关上的房门。

    英亲王妃便将她如何发现那盆金玉兰长出一个骨朵,正巧谢芳华来正院,她便邀她看花,将谢芳华碰了那个骨朵,便催动了身体里的心头血,以及叫来春兰询问,牵引出翠荷,以及叫翠荷要询问时,发现她死在了门口之事一一说了。

    虽然短短几句概述,但是几人听了,却觉得惊心动魄。

    尤其是秦钰,对谢芳华恼怒道,“你的脑子哪里去了?怎么竟然这么不小心?这样的事情,岂能是随便轻易出手去碰那盆花的?”

    谢芳华看着秦钰,揉揉眉心,她当时因为想到了云澜哥哥,她这些日子就在查他的下落,所以当英亲王妃十分确定那盆花昨日没骨朵时,她首先便想到了他,所以,便出手试了。以她的性情,这样的事情,就算早先料到有危险,她顶多会提前防范,不会被算计伤到,或者伤的轻,即便现在想来,也是会去动手试的。

    只是她的确是大意了,或者说,背后人步步算计,算得太准了。

    秦钰骂她,也是没错的,身体总归是她自己的,多少人关心她,让她养好身子,她也处处小心翼翼,可是却还是让这些日子的伤白养了。

    “别怪华丫头,这事儿说起来,还是怪我。”英亲王妃自责不已,“有人抓住我喜好养花的嗜好。从今以后,我将那些花都扔掉,这府中再不养花了。”

    “若是有人有心加害,不是花也能是别的东西,防不胜防。娘快别自责了,您喜欢花,也没错。是我没想到而已。”谢芳华连忙道。

    英亲王妃爱花人人皆知,只是从来没想到有人利用人心、脾性、天时、地利、拿花做文章。

    “如今不是责怪谁的事情,还是要查出凶手。”英亲王半响没说话,此时出来解围。

    秦钰面色缓和下来,“先看诊,等太医来了再说。”话落,他一撩衣摆坐下,“朕今日就把英亲王府的事情查清楚了,再回宫。”

    英亲王和英亲王妃都无异议,秦铮出京了,有秦钰在这里彻查,以他的手段,他们也放心。

    不多时,小泉子带着太医院的一众太医,匆匆来到。

    秦钰吩咐,让他们全进来,挨个给谢芳华诊脉。

    谢芳华看着一下子进来二十几人,无奈地伸出胳膊。

    秦钰抽出娟帕,搭在谢芳华手腕上,太医挨个上前给谢芳华诊脉。每个人诊完脉,退到一旁,脸上的神色都是心惊肉跳。

    两炷香的功夫,众人都诊完脉了。

    秦钰道,“你们说说,她身体如何?”

    众人对看一眼,一人上前,“回皇上,小王妃心血溃散,精骨虚乏,大不妙啊。”

    一人又上前道,“回皇上,小王妃除心血外,经脉似有枯竭征兆。”

    一人又上前道,“回皇上,小王妃脾肾受损极重,心血有不足之兆,若是再不想办法调养,恐有碍性命。”

    一人又上前道,“回皇上,小王妃內腹重伤,肝肺皆燥,心脉极其虚弱,诚如草木需水,生命之源。而小王妃的生命之源在消逝,身体确实有枯木之兆。”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总之谢芳华从头发根到脚趾尖,无一处是好的。

    秦钰虽然早有所料,但脸色还是越听越沉。

    谢芳华想着太医院的太医也不全是一帮子废物,至少能从脉象诊出她身体确实极差。

    英亲王妃没想到谢芳华竟然这么严重,什么叫做身体枯竭之兆?这也就是说她生命在消逝啊。她脸色一时间惨白,几乎比谢芳华的脸还白了。

    英亲王脸色也极其沉重,比英亲王妃好不了多少。

    刘侧妃、秦浩、卢雪莹也没想到谢芳华如此严重,三人脸色也不好看,无人出声。

    谢芳华若有事儿,意味着秦铮也活不成,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

    谢芳华揉揉眉心,打破沉寂,“其实也没有太医们说的这么严重,大夫向来不都是有三分病,说成七分吗?你们放心,我自己开药方,调养一阵子就好。”

    太医们顿时齐声道,“小王妃,下官们可丝毫不曾虚言半句啊,您的身体,比我们所说还要更严重。”

    “行了,你们下去吧。”秦钰摆手。

    太医们齐齐告退,走了出去。

    秦钰沉着脸对谢芳华道,“你可开药方了?”

    “已经开了,侍墨去煎药了。”谢芳华道。

    秦钰点点头,对外面喊,“月落!”

    “皇上!”月落应声而出。

    秦钰转头对英亲王妃道,“大伯母,王府所有人都已经在这里了吗?”

    “都被我叫来了,喜顺已经点过了人数,一个不少。”英亲王妃道。

    “将名册给我。”秦钰道。

    英亲王妃立即将名册递给秦钰。

    秦钰站起身,拿着名册,走了出去。

    英亲王、秦浩等立即跟了出去。

    秦钰将名册递给月落,同时从怀中拿出一个东西,递给月落,沉声吩咐,“你来查,将王府的每一个人,都给朕查,朕到看看还有谁的身上跟死去的这个婢女一样藏有虫盅。”

    “是。”月落拿着名册应是。

    秦钰站在门口,见月落点名,每点一个,他拿着秦钰给他的东西对着那人心口。

    英亲王看到秦浩手里拿着一个类似钵的东西,对秦钰低声问,“皇上,那是什么?”

    “是初迟给朕的吸盅虫盅,能检验出是否有人中盅,也能吸出虫盅。”秦钰道。

    英亲王知道初迟是谁,初迟随谢墨含去漠北了,他颔首,不再多问。

    半个时辰后,初迟彻查完最后一个人,对秦钰摇头,“回皇上,再无人中盅。”

    “谁平时与死去的这个翠荷交好?”秦钰又问。

    有一名婢女走出来,跪在地上,“奴婢翠莲,与翠荷寻常走得近些。”

    “她身体里中有虫盅之术,你可清楚?”秦钰问。

    翠莲摇头,“奴婢不知。”

    秦钰看着她,“除了你,她寻常还与什么人有交往,走得近?”

    翠莲道,“翠荷与奴婢都是王妃跟前的大丫鬟,翠荷寻常待人平和,比奴婢讨喜,也不会去说错话得罪什么人,和府中的人谁都能说上几句话,主子们下人们也都比较喜欢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因为兰姨一直跟在王妃身边,外客来了,待人接物,侍候茶水,送客出府,王妃有个差遣,都会选翠荷和奴婢。”

    秦钰闻言道,“也就是说,府内外,她这个大丫头,都吃得开?”

    翠莲点头。

    “除了你,这府内府外,她可有与谁特别亲近,走动得特别好的人?”秦钰又问。

    翠莲想了想,道,“去年,王妃给翠荷选了一门亲事儿,王妃待我们极好,虽然婢子们是奴婢,但王妃也没将奴婢们将下人看,所以,选的亲事儿,都是让翠荷看过之后点头同意的,说今秋完婚,那家就住在城内。寻常她不当值时,就会去过府走动。”

    秦钰闻言吩咐,“小泉子,带着人,去将那家人都给朕叫来。”

    “是!”小泉子立即去了。

    秦钰又翠莲道,“这两日,你可发觉翠荷有什么异常不对劲的地方?”

    翠莲想了想,摇摇头,“昨日赏花会,王府上下,否十分忙碌,奴婢没发觉翠荷有哪里不对劲……”话落,她忽然道,“对了,今日本来是翠荷休息的日子,往常,她是要去未来婆家走动的,今日她说昨日太累了,今日就不去了。”

    “昨日赏花会,她和什么人有过交谈接触?”秦钰又问。

    翠莲想了片刻,摇摇头,“昨日奴婢二人协助王妃和刘侧妃待客,每个人都会说上几句话。昨日太忙了,奴婢也没注意。”

    “好了,你下去吧。”秦钰对她摆手。

    翠莲退了下去。

    秦钰又对月落吩咐,“你带着人,将英亲王府,上上下下,所有地方,都彻查一遍,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的地方。”

    “是。”月落立即去了。

    秦钰转回身,又走回屋,对陪在谢芳华身边的英亲王妃道,“大伯母,昨日都什么人来府里?所有人的名单,现在就拟一份给朕。”

    英亲王妃点头,立即道,“春兰,你和喜顺去拟名单,都什么人来过,你们两个最是清楚。”

    “是,王妃。”春兰立即去了。

    秦钰转回身,又坐回椅子上,冷着脸道,“英亲王府是什么地方?比皇宫还戒备森严,明里有护卫,暗处有隐卫,外面高手就算插翅飞进来,也会有痕迹留下。若无痕迹留下,那么就是昨日赏花会进府的人。朕就不信查不出来到底是谁在害人。”

    众人都觉得有理,都不言声。

    秦钰又怒道,“若真是昨日赏花会进府的人里有人害人,让朕查出来的话,朕将他碎尸万段。”

    谢芳华看着秦钰,没说话。

    英亲王妃拍拍谢芳华的手,冷下脸道,“我也赞成皇上这句话,昨日来府的人,除了荥阳郑氏的人,都是我和华丫头亲自下的帖子,都是交好的亲近之人,若是因此引狼入室,查出是谁,我也饶不了他。”

第四十三章害人之心

    不多时,喜顺和春兰便拟好了昨日过府人的名单,除了男客女客还有随同而来的丫鬟小厮。

    秦钰拿过名单,从头到尾扫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放下,没再说话。

    两盏茶后,月落禀告,“回皇上,英亲王府并未有外人闯入府的痕迹,没发现任何异常。”

    秦钰眯了眯眼睛,对小泉子吩咐,“拿着这份名单,将这上面的所有人都给朕叫来。”

    “是。”小泉子立即下去了。

    秦钰转身对英亲王妃道,“大伯母,您再仔细想想,昨日什么人让您觉得不对劲?”

    英亲王妃点点头,低头寻思,过了片刻,叹了口气,“昨日人多,如今挨个想来,也想不出有谁不对劲。”

    秦钰闻言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道,“只凭推敲和臆测,总有不准确时,还是等着查结果吧。”

    秦钰看着她,“你是不是心里已经猜测到是谁做的?”

    英亲王妃立即转过身,“华丫头,是谁?”

    谢芳华摇摇头,“没有。”

    秦钰和英亲王妃不再说话。

    侍墨熬好汤药,端进来,拿汤勺搅拌,要喂谢芳华。

    谢芳华摇摇头,伸手接过碗,端起来,仰头喝了。

    卢雪莹见了,有些敬佩地道,“弟妹喝药如喝水一般,若是给我这样一碗药,我磨蹭半个时辰才能喝下去。”

    谢芳华将空碗递给侍墨,对卢雪莹笑了笑,没说话。

    侍墨接过空碗,倒了一杯清水给谢芳华。

    喝了一杯清水后,英亲王妃道,“将各府的人招来,需要些功夫,你先闭目休息一会儿。”

    谢芳华点点头,倚着靠枕闭上了眼睛。

    她刚闭上眼睛,燕亭、李沐清、程铭、宋方等脚步匆匆进了府,由喜顺领进了正院。

    燕亭当先迈进门槛,先看到秦钰,匆匆对他见了礼,便转头看向不远处软榻上躺着的谢芳华,急走几步,来到她面前,关心地问,“我听说你出事儿了,便立即赶来了,怎样?你可有大碍?”

    李沐清也走上前来,看着谢芳华,皱眉道,“你向来小心,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情?这副样子看来是心血之伤了。”

    程铭、宋方也上前,齐齐问,“秦铮兄呢?怎么不在?他去了哪里?”

    四人是实打实的关心。

    谢芳华摇摇头。

    英亲王妃道,“你们四人来了正好,皇上正在彻查昨日赏花会,到底是谁对我那盆金玉兰动了手脚。”

    四人齐齐看向英亲王妃。

    英亲王妃简单地说了经过。

    燕亭听罢后大怒,“北齐筹备出兵,漠北边境多少人日日提着心,我南秦京城近来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竟然又有人出来搞鬼害人。着实可恨。”

    “此事非同一般,一定要仔细严查。”李沐清道,“内乱不平,江山可危。芳华性命干系甚大,背后人兴许就看准了这一点,才步步算计,如此让她没防备之下受害。”

    “什么人这么聪明?”程铭挠挠头,看向秦钰,“皇上,你说排除外面的高手,一定是昨日进府之人了?”

    秦钰点头,“月落没查出痕迹,定然是堂而皇之进府之人。毕竟,英亲王府守卫森严,比皇宫还像铜墙铁壁。”

    “也难免有疏漏啊。”宋方道。

    谢芳华此时开口,摇头,“不会,自从我和秦铮回府后,因为我的身体极差,处于养伤期间,他又外出,不放心我,在英亲王府暗处又加了一层护卫。英亲王府目前算起来,里里外外,三层守卫。什么人能无声息地闯进来?”顿了顿,她道,“连皇上的武功怕是也做不到。”

    秦钰摇头,“做不到。”

    “所以,一定是堂而皇之进府之人。”谢芳华道,“也就是在昨日赏花会来的人里面了。”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

    昨日赏花会来的人,都是京中贵裔圈里的夫人、小姐、公子,外加荥阳郑氏的三人。

    众人心想着,莫不是荥阳郑氏的人?毕竟,荥阳郑氏的人刚入京,郑孝扬便做出那等事儿。他们与京中众人不熟悉,若是加害谢芳华,有什么背后的目的,也不奇怪。

    而京中贵裔圈的这些夫人、小姐、公子们,都是一直以来居住京城,与英亲王府交好的人。若是谁加害她,那着实可怕。

    “太后驾到!”外面传来一声高喊。

    英亲王妃一怔,看向春兰,“你连太后也列入名单了?”

    春兰摇摇头,“不曾列入。”

    秦钰道,“应该是母后得到消息,也出宫了。”话落,他对秦浩道,“大堂兄去迎吧,其余人都不必出去迎了。”

    “是。”秦浩连忙走了出去。

    不多时,太后来到正院,众人起身拜见,她看向英亲王妃,“我在宫里听说王府小王妃出事儿了,事情牵扯到昨日的赏花会,我便也带着昨日跟随我来王府的人来看看。”

    英亲王妃点点头。

    太后转向谢芳华,吓了一跳,“这孩子怎么伤成了这个样子?”

    谢芳华心里暗暗叹息,一个赏花会,没想到牵引出有人害她,如今她应对每个人的关心,才觉得比查凶手要累人得多,只能千篇一律地回道,“并无大碍,没伤到根本。”

    她话落,秦钰冷哼了一声。

    太后转头看了一眼秦钰,见他冷着脸,她道,“无大碍就好,有人竟然在王府生事儿,必须要大肆彻查。连王府都不安全了,天下哪里还安全?”

    英亲王妃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话落,请太后入座。

    太后坐下身,问道,“小王爷呢?”

    “外出了。”英亲王妃道。

    太后也是隐约知道些秦铮去做什么,便不再多问。

    半个时辰后,昨日前来参加赏花会的人陆续进了英亲王府,荥阳郑氏的郑轶和郑诚也来了。

    屋中自然装不下这么多人,英亲王妃命人将院外设了椅子,安排了座位。

    众人都坐到了院中。

    谢氏六房的明夫人带着谢伊来到,见到谢芳华的样子,都吓了个够呛。

    燕岚和金燕来得最早,匆匆进了屋,看到谢芳华的样子,二人齐齐担心询问。

    金燕道,“我刚刚进府,屁股还没坐热,便听说你出事儿了。”

    燕岚拉过谢芳华,悄声道,“是不是李如碧害的你?昨日我就与你说了李如碧不对劲,给人的感觉怪怪的,她突然不闹出家了,出府后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没事儿人一样,哪有闹了半天,反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的,该玩玩,该笑笑。不奇怪是什么?你看,今天你就出事儿了吧?”

    她这话声音虽然刻意压着,但屋中的人都耳聪目敏,自然听了个清楚。

    秦钰顿时向燕岚看来。

    李沐清也立即看了过来。

    燕亭、程铭、宋方,连英亲王妃、太后也都隐约听到了,齐齐看过来。

    谢芳华立即道,“别乱说话。”

    燕岚不满,“我没有乱说话,昨日我与你说的时候,你还还说她也许彻底放开悟透了,可是以她的性情,怎么会彻底看开捂透?她一直心里想着秦铮念着秦铮,如今你们和好了,她肯定是对你……”

    谢芳华立即竖起眉,加重语气,“燕岚!”

    燕岚住了口,不甘心地道,“好,好,你不愿意将人心往坏处想,我不说就是了。”

    谢芳华不再说话,她不是不愿意将人心往坏处想,只是这种没根据的乱猜和臆测不能做。毕竟她是李沐清的妹妹。

    秦钰忽然开口,问道,“右相夫人和李小姐可来了?”

    小泉子立即道,“回皇上,右相夫人来了,李小姐因为昨日被郑二公子所伤,便没有过来。”

    秦钰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正了神色,“妹妹伤的是脸,不是手脚。”话落,他对外面跟来的随从吩咐,“去请小姐来这里,务必过来,不得有误。”

    “是。”随从立即去了。

    他话落,右相夫人也到了,听说要去请李如碧,她走到近前,给秦钰、太后见了礼,对李沐清说,“你妹妹的脸有伤,万一着了风……”

    “这里有大夫,仔细看顾,她的脸无大碍。”李沐清道,“所有人都来了这里,她脸上即便有伤,怎么能不来?今日出的事儿大,娘可别犯糊涂。”

    右相夫人见谢芳华苍白虚弱地躺在软榻上的模样,也着实吓了一跳,住了口,再无异议。

    不多时,李沐清的人驱车,带着李如碧来了英亲王府。

    与她一同来的还有郑孝纯,郑孝纯走路一瘸一拐,显然是因为跪得太久了。

    众人都来到,或坐或站,满满一院子。

    秦钰走出房门,对月落吩咐,“给每个人验身。”

    月落应是,拿着初迟给秦钰的吸盅之物去了。

    月落先来到翠荷的生前,将钵放在她心口,片刻后,钵里动了一下,他起身,走向众人。

    众人从来没见过这个东西,只看到月落木着脸将钵放到检验的人的胸口,便使人不觉地提起心紧张起来。

    从左相夫人、右相夫人、大长公主、明夫人,甚至太后,依着顺序,一次向下。

    荥阳郑氏的郑轶、郑诚、郑孝纯三人。

    金燕、燕岚、谢伊、燕亭、李沐清等众人,都不例外。

    最后一人是李如碧。

    李如碧蒙着面纱,看不见样貌,却依然有昔日这位京城双美之一的风情。

    月落将钵靠近李如碧心口,钵体里面忽然动起来,月落面色一沉,转头看向秦钰。

    秦钰冷下脸,“将钵打开。”

    月落应从吩咐,打开了钵。

    一个白色的小虫子“嗖”地穿透李如碧的衣服,没入她的心口。

    李如碧“啊”地一声叫起来,捂着心口,踉跄了一步。

    右相夫人面色大变,立即上前,一把地扶住她,“碧儿!”

    李如碧虽然蒙着面纱,面色似十分痛苦。

    右相夫人立即看向秦钰,“皇上,进入碧儿身体的是什么东西?快让它出来。”

    秦钰脸色又沉又冷,没说话。

    右相夫人又立即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脸色十分难看,也没说话。

    右相夫人干着急,求救地看向英亲王妃,“王妃,不可能是碧儿害小王妃,她昨日一直与我在一起……”

    英亲王妃看着李沐清,脸色也极其难看,没说话。

    “小王妃……”右相夫人又看向谢芳华,“昨日是我太激动了,是我不对,对你态度不好,但是真不是碧儿……”

    谢芳华暗暗叹了口气,看着李如碧痛苦的模样,没看右相夫人,话却是对她说的,“月落手里拿的是吸盅,传自魅族。这种虫盅,有两种,一种是喜欢身体里中有虫盅之人,一种是但凡雨虫盅有牵连接触的人,都会被它的味觉闻到,进而喜欢上。”

    右相夫人面色一变,转头看向李如碧,“碧儿?”

    李如碧疼得说不出话来,若没有右相夫人扶着,她就要倒去地上。

    谢芳华转头看向李沐清,见他薄唇紧紧地抿着,眼中神色极为黑沉,她对月落开口,“将吸盅之虫收回来吧。”

    月落看向秦钰。

    秦铮沉着脸对他点点头。

    月落轻轻敲了两下钵,一条血色的小虫“嗖”地从李如碧身体里爬出来,跳回了钵里。

    李如碧的痛苦顿时消失了,但身子一软,右相夫人没扶住她,她跌坐到了地上。

    谢芳华看着李如碧道,“你体内中有与翠荷同样的虫盅,吸盅进入你身体前是白色的,出来是红色的,因为把你身体里的虫盅给吸食吃了。”话落,她叹了口气,“我实在不明白,秦铮从来没有给你希望,即便没有我,他也不会娶你。你为何非要如此做,折磨自己,又害我?”

    李如碧抬起脸,透过面纱,一双眸子看着谢芳华,有凄凉,也有绝望。

    这样的一双眼睛,任谁看了,都觉得惊心。

    “碧儿,你怎么会……身体里怎么会中有虫盅?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右相夫人惊骇得不敢置信,死死地瞪着李如碧,“是不是弄错了?”

    李如碧没答话,只是看着谢芳华。

    别人也没有人回答右相夫人的话。

    英亲王妃站起身,看着李如碧,“好好的一个女儿家,你怎么非要钻牛角尖?刚刚燕岚丫头说起你奇怪不对劲时,我突然就想起了那日拟名单邀请来客时,翠荷提起你,神色似有不同,我没往深处想。果然是你指使翠荷,要害华丫头吗?我也是不敢信的。”

    “倒是是什么人往你身体里放了这个东西?你告诉娘,虽然你身体里有这个东西,不是你联合翠荷害小王妃对不对?小王妃受伤,跟你没关系对不对?”右相夫人颤抖地对李如碧问。

    李如碧依旧不语,只看着谢芳华。

    右相夫人恼怒,伸手推她,“你快说啊!”

    李如碧身子被右相夫人推得晃了两下,她收回视线,看向右相夫人。

    右相夫人期待从她口中吐出否定的话。

    李如碧闭了闭眼睛,清凉地开口,“娘,让您失望了,翠荷跟我有关系,就是我害的谢芳华。”

    右相夫人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李沐清上前一步,眼明手快地接住右相夫人,才免于她摔倒在地上的青石砖上,他沉着脸看了李如碧一眼,对随从吩咐,“来人,送夫人回府。”

    “是。”随从立即上前,将昏过去的右相夫人带了出去。

    李如碧送走昏过去的右相夫人,低头看着李如碧。

    李如碧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李沐清。

    李沐清对上她的眼睛,沉声道,“妹妹,你太让我失望了。”

    李如碧忽然哭出声来。

    李沐清转过身,慢慢地跪在地上,对秦钰道,“请皇上责罚,右相府愿倾受其过。”

    秦钰黑着脸看向李如碧,“朕问你,你为何加害小王妃?”

    李如碧哭着说不出话来。

    秦钰站起身,走近李如碧,站在她面前一步的距离,看着她,“右相府小姐李如碧,大家闺秀典范,文采出众,仪容出众,先皇甚喜,太后甚喜。南秦京中上下,提起闺阁小姐,必提你名讳。朕也想知道,你是为何?难道只是因为秦铮不喜你,你无望,便不顾右相府门楣声誉,做下害人之举?”

    众人闻言都看着李如碧,谁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位李小姐。

    李如碧哭了半响,忽然直起身,对秦钰道,“不错,我就是为了秦铮,我做的事情,我死不足惜。但是不关右相府的事儿。求皇上饶过右相府诸人。”

    “如今这个时候,你拿什么来求朕?”秦钰怒道。

    李如碧看向秦钰,豁出去地说,“皇上也知道,我怎么会有虫盅这种东西?到底是谁中在我身体里的,我虽然不喜欢谢芳华,恨不得她死,但凭我自己也奈何不了她。自然是我背后还另有其人。”顿了顿,她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就拿我知道的东西来换,皇上是明君,不该因为一个女人,牵连右相府,以及你在朝堂倚重的哥哥,这件事情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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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背后之人

    众人都看着李如碧,想着谁是背后指使之人?

    竟然能瞒着精明的右相和公子李沐清,利用这位右相府的小姐对秦铮倾慕之心来害谢芳华。

    谢芳华看着李如碧,想着她做出了这等事情,在来时,应该就准备好了承受之过,所以,如今才能够在这么多人面前,冷静地不怕地与秦钰讲条件,自己承担过错,撇开右相府,从昨日与众人玩笑寻常,到今日头脑冷静,也值得人敬佩。

    李如碧见秦钰答应,便开口道,“数日前,也就是秦铮带着谢芳华回京的那一日,有一黑衣人悄无声息进入右相府,找到了我,说要与我谈一笔买卖。”

    秦钰看着她,没开口,听她继续说。

    “那人说只要我配合,帮他杀了谢芳华,他就帮我夺到秦铮。”李如碧继续道。

    “什么样的黑衣人?”谢芳华问。

    李如碧看了谢芳华一眼,没答她的话,继续道,“我虽然一直以来,心喜秦铮,但也清楚他的性情,在你离开京中时,与我并没有甘心,他都能对我放出话,再见必杀,所以,我根本就不相信他能帮我夺到秦铮,夺到他的人,也夺不到他的心,我自然不应允。”

    “你喜欢秦铮喜欢的都快疯了,有这样的好事儿,还能挺起骨气?”燕岚不满地质问道。

    李如碧看了燕岚一眼,“我是快疯了,但还有脑子。喜欢他喜欢到疯了,不代表没了脑子。”

    “那你继续说。”燕岚一噎。

    李如碧继续道,“那人听我一说,便放出一只虫子,我眼见着那只虫子进入了我的身体。我也如今日这样疼痛难忍,那人说我不配合,就杀了我,我对那人说,我出身右相府,喜欢秦铮,虽然他不喜欢我,但我流着右相府的血液,还做不到这么下贱的地步,成为受别人摆布的木偶,这笔交易,我不做,他要杀就杀。”

    “你骨气可真值得人鼓掌,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燕岚撇嘴。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了,我至于说假话?”李如碧冷声道。

    燕岚刚要反驳,金燕一把拽住她,“你别打岔,让她说。”

    燕岚住了嘴。

    李如碧继续道,“那人折磨我,见我宁死不从,便不再催动虫盅,对我说,若是他,得不到的东西就毁去。既然你这么笃定夺不到秦铮的人和心,那么,就不如毁了。让他和谢芳华一起死了算了。还说,要置谢芳华于死地很简单,只需要我动动手指头,就能做到。因为谢芳华身体里流着魅族圣女一脉的血液,她娘根本不是出身博陵崔氏,而是魅族,她本来该与谢云澜结为连理,却执意嫁给秦铮。破坏了魅族天训,所以,我只要催动她心血,创伤之下,她不死也去半条命,他再稍微动动手指头,就能轻而易举地杀了他。她死了,与她血脉已经牵连的秦铮和谢云澜都会死。”

    众人听着,心中齐齐掀起了巨浪。

    谢芳华的娘不是出生博陵崔氏,而是出身魅族,她身体里流着魅族的血液之事,知道的人也是少数。今日算是公开了。

    众人齐齐看向谢芳华,见她脸色平静,并没有因此而想再去掩饰什么。

    无人再说话,都继续听着。

    “我想着自己此生无望,却看着他们琴瑟和美,我肝肠寸断,连出家远离也做不到,我自然不甘心,被他说动,与他达成了协议。”李如碧道,“我等了几日,便等来了赏花会,我依照那人的算计,联络了早已经被那人收买的翠荷,翠荷告诉我,王妃十分注意那盆金玉兰,于是,昨日赏花时,看到那盆金玉兰,我便将那人交给我的药粉,放到了金玉兰的枝丫上。”

    英亲王妃恍然,“原来是这样,是什么药粉?竟然能让花一夜之间长出骨朵?”

    “自然是催动谢芳华心头血外溢的药粉,那人给我的,我也不懂。”李如碧道。

    “杀了华丫头,杀了铮儿,你心里就能畅快了吗?”英亲王妃实在难以想象,这个温婉大气的女子,即便秦钰、秦铮不喜,凭着右相府小姐的身份,以及她的名声,她也能风风光光地嫁个好人家,一辈子锦衣玉食,吃穿不愁,她怎么会这么钻牛角尖。

    “杀了他们,我也没想着活,快活不快活也不重要了。”李如碧看向地上躺着七窍流血的翠荷,“若不是将体内的虫盅被刚刚钵里的吸盅吃掉,我怕是此时也如她一样,这样惨死。”

    英亲王妃闻言,看了一眼翠荷,再说不出话来。

    秦钰冷声道,“你说了半天,只说经过,对朕半丝用处没有。”

    “皇上急什么?我还没有说完。”李如碧道,“人人都当为爱不顾一切疯狂的女人失去理智,那黑衣人自然也当我如是了。可是他不知道,我没失去理智。”话落,她从怀里取出一张折着的纸,递给秦钰,“人人都知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不知道,我还会一样谁也不知道的东西,就是即便有人蒙着面在我面前出现,我也能凭其五官勾勒出这个人的样貌,大体有**分像。这是我画的那个人的样貌。”

    众人齐齐一惊,没想到这右相府的李小姐竟然还有这样的一手本事,的确不曾听说过。

    秦钰闻言挑了挑眉,对小泉子道,“去拿过来。”

    小泉子立即上前,从李如碧手里接过那张画纸。

    秦钰拿到之后,打开,眼睛眯起,盯着那副画像半响,转身递给谢芳华,“你看看。”

    谢芳华伸手接过,眼睛也慢慢地眯起。

    众人都看着二人,想着到底是什么人。

    英亲王妃凑上前来,看了一眼,惊道,“这不是言……”话未出口,她摇头,“不对,看着像而已,却比他年岁要看着大。”

    燕亭此时也凑上前来,“给我看看。”

    谢芳华将画像交给了他。

    燕亭看了一眼,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道,“不会吧,怎么是他?”

    “给本王看看。”英亲王走上前。

    燕亭立即将画像递给了英亲王。

    英亲王看了一眼,眼底暗沉,“原来是他。”

    “王爷您也认识?”燕亭立即问。

    英亲王颔首,“李小姐画这张画像,虽然不是那个人十分样貌,但是眼睛和轮廓的神韵却是有十成,本王敢肯定,是他。”

    “是谁?”英亲王妃看向英亲王。

    英亲王看向秦钰,“二十多年前,这个人出使南秦,本王前去迎接,已经迎了人,可是,却在迎到的第二日,这人突然暴病身亡了。查不出死因,因此,北齐找南秦要人,边境拉开了战火,那时候老王爷镇守漠北,挥军全力迎战北齐兴兵,两国在边境打了三年。后来,两方都疲惫,战事才息止。两国议和,北齐要求南秦嫁一位公主过去,两国重修旧好,毕竟南秦理亏,所以,南秦便也答应了。后来……”

    他看了大长公主一眼,“长公主不同意嫁去北齐,忠勇侯府小姐谢凤便代替她去了北齐。”

    大长公主闻言想起今日金燕对她说的话,脸色有些难看,但也没接话,垂下了头。

    英亲王妃一惊,“你说的是当初出使南秦的北齐国舅,玉兆天?他不是死了吗?”

    “他还有一同胞兄弟,玉兆宴,是北齐玉太后的弟弟,生有一女,嫁入北齐王宫,封为玉贵妃,有一子,名曰玉言宸。”英亲王道。

    英亲王妃唏嘘,“原来是他,怪不得我险些将他认成了言宸公子,原来是他父亲。”

    英亲王点头,“所以,他和言宸公子相像也不奇怪,若不是当年那件事情使得本王记忆之深,引起边境大战,本王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记着这副样貌。”

    英亲王妃恍然,“原来一直是北齐在搞鬼。”

    英亲王看向李如碧,想说什么,叹了口气,终是没再开口。

    李如碧看着秦钰,“皇上,这个可有价值?”

    “这个人如今在哪里?”秦钰没答话,又问。

    李如碧摇头,“我也不知,他怎么会让我知道在哪里。”

    “你总共见过他几次?”秦钰又问。

    “两次。”李如碧道。

    “最近一次,什么时候?”秦钰又问。

    “昨日。”李如碧道。

    秦钰眯了眯眼睛,转头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也眯起眼睛,昨日李如碧还见到他的话,也就是说,这个人昨日还在南秦京城,至于今日,他若是知道事情败露的话,是离开南秦还是继续留下?离开的话,一日一夜,能走多远?

    不过他是言宸的父亲!

    言宸可知道他父亲非要杀她不可?

    她心思转了片刻,对秦钰道,“封锁所有南秦上下关卡,找他。”

    秦钰颔首,对小泉子道,“传令下去,封锁南秦上下所有关卡,发布告示,缉拿此人。”

    “是。”小泉子连忙去了。

    秦钰看了李如碧一眼,刚要开口,外面有一人匆匆进来,正是右相,他来到正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老臣教女无方,请皇上治罪。”

    秦钰看着右相,沉声道,“右相府的女儿做出这等事儿,不止朕,所有人怕是都没想到。”顿了顿,他道,“若非朕相信右相府没有不忠叛国之心,仅凭虫盅之术害王室宗亲,这一宗罪,便足够抄斩右相府满门。”

    右相垂下头,悔恨不已,“老臣惭愧。”

    “不过朕已经答应李小姐,她拿出有价值的东西,朕便不再另行追究右相府的责任。”秦钰摆摆手,对他和李沐清道,“你们起来吧。”

    右相跪地不起,“老臣没脸再起,皇上责罚。”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右相一生身正清正,门生遍布天下,右相府被认为是京中少有的清贵诗书礼教门楣。”秦钰看着他道,“朕不希望,除了李如碧之后,右相府再出此事。下不为例吧,你起吧。”

    皇上两次叫起,不能再不识抬举,右相闻言,叩谢圣恩,“多谢皇上。”话落,站起了身。

    李沐清也慢慢地站起身。

    秦钰见二人起身,脸色蓦地一沉,“右相府可以免于处罚,但是李如碧……”

    “皇上!”谢芳华忽然开口。

    秦钰转头看向她,冷着脸问,“你要放过她?”

    谢芳华还没说话,李如碧大声说,“我愿意求一死,不需要谁放过。”

    谢芳华不看李如碧,对秦钰疲惫地道,“算了,让右相和李公子将李小姐带回去吧。她已经毁了容貌,所谓善恶终有报,我还想给自己积点福祉。”话落,她对英亲王妃道,“娘,您说是不是?”

    英亲王妃虽然恼怒,但见谢芳华不想追究,应该是看在李沐清的面子上,毕竟是他的亲妹妹,所谓骨血相连,而且朝中以后还要仰仗李沐清,秦钰若是真杀了她,右相府虽然不会说什么,但要承受割骨之痛,也会成为伤疤,这样一想,她点点头,“既然芳华不追究,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皇上就让右相和李公子将李小姐带回去吧。”

    “我不用你饶了我,谢芳华,你早已经抱有死心,你饶了我,我也不领情。”李如碧怒道。

    右相又跪在地上,“求皇上赐死这个孽女,老臣当没生过她,做出这等事情,险些害了小王妃和小王爷性命,若是不赐死她,传扬出去,人人效仿,岂不是人人都敢害人了?皇上能不降罪右相府,老臣已经深感涕零了。”

    李沐清站着没再跪地,也没再言语。

    秦钰也想到了谢芳华放过李如碧的原因,脸色难看地摆摆手,“既然小王妃说不追究了,就罢了。右相,你带她回府管教吧,朕以后不想再看到她。”

    右相抬头看李沐清。

    李沐清对秦钰深施一礼,“皇上,臣告退。”话落,他当先走了出去,对随从吩咐,“来人,带小姐回府。”

    有人立即上前,拖了李如碧,将她带出了右相府。

    右相只能站起身,“老臣告退。”

    郑孝纯看向郑轶,郑轶瞥了他一眼,郑孝纯立即追了出去。

    李沐清忽然在门口处停下脚步,对追出来的郑孝纯道,“郑大公子还是别再粘着了,今日我便会安排舍妹去千里之外出家。大公子的代弟补偿便罢了。”话落,他挥手点了郑孝纯的穴道,走出了正院。

    郑孝纯顿时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

    郑轶见此,连忙追出来,见郑孝纯被点住了穴道,他伸手去解,却解不开,又试了几下,还是解不开,他求救地看向秦钰,“皇上,这李公子使用的手法实在是……”

    秦钰轻轻挥手,郑孝纯的穴道立即解了,他沉声道,“大公子护弟可嘉,右相府不再追究,既然如此,此事便罢了。”

    郑轶一听,连忙拱手,“多谢皇上。”

    秦钰摆摆手,“如今已经查出真凶,诸位都散了吧。”话落,他没离开,反而进了画堂。

    众人闻言,都齐齐暗暗欷歔着散去。

    有人想着小王妃真是仁慈,有人想着皇上果然有手段,这么短短时间,雷霆手段查出了李如碧和北齐国舅,又想着这李小姐真是可惜了。

    太后知道秦钰要留下来说话,自己便不再多留,吩咐人起驾回宫。

    大长公主、左相夫人等也不再多留,陆续走了。

    燕岚、金燕想与谢芳华说话,见秦钰留下来,应该还有要事,便对谢芳华说明日她们再来看她,也齐齐走了。

    明夫人和谢伊是自家人,明夫人想了想,带着谢伊留了下来。

    燕亭、程铭、宋方等人都各有事情,也不多留,齐齐走了。

    喜顺吩咐人将翠荷拖下去,给翠荷选中的那家亲事的人家也来了,见到翠荷惨死,大哭了一场。英亲王妃询问之下,才知道是背后之人用这一家人威胁翠荷,才使得她宁愿卖主。

    英亲王妃心下感慨,多年主仆情义,也赶不上女子外向,以后身边的这些丫鬟,选了人家后,还是立即早早地配出去算了,免得节外生枝。

    秦钰回到画堂后,对英亲王和英亲王妃道,“秦铮此次出京,多则两个月,少则一个月。英亲王府不安全,她的身体再也受不住创伤了,若是除了玉兆宴,还有人藏在背后,找不出来,再伺机出手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话落,他说出留下来的目的,“大伯父,大伯母,朕想接她进宫看顾,你们以为如何?”

    英亲王和英亲王妃一愣。

    谢芳华立即反对,“不行。”

    “没有你反对的权利。”秦钰强硬地道,“你看看你如今的样子?你若是出事,秦铮也会出事儿,朕还仰仗谁去?如今你能保护自己吗?”

    “我这次是没料到有人在王府动手,大意了。”谢芳华道,“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再有下次,别人都不用活了。”秦钰恼怒地道,“皇宫吃不了人,你怕什么?”

    “谁怕了?”谢芳华立即反驳,“我只是……”她一个有妇之夫,二次住去皇宫,像什么样子。

    英亲王妃拍拍谢芳华的手背,点点头赞同道,“皇上说得有理,华丫头,你就住去皇宫吧,铮儿不在身边,有皇上在宫里看着你,我和王爷也放心,再出这么一次事儿,娘也不用活了。”

    T

第四十五章逐出家门

    英亲王妃同意,英亲王自然也不反对。

    今日的事情实在出乎意料,这么多年,除了当年秦铮被陷害入皇室隐卫,又被人暗中迫害,丢去了乱葬岗外,英亲王府有多少年没出过事儿了。

    谢芳华身系秦铮的性命,若是她出事儿,那么秦铮也活不成了。

    他们不能没有儿子,也不能没有儿媳妇。

    虽然让她入皇宫去住养伤不合礼数,不太妥当,但是非常时期,得用非常之法。

    今日若没有秦钰如此雷霆手段,手里拿着吸盅,他们根本彻查不出李如碧和背后的玉兆宴。

    今日没害死谢芳华,保不住还会二次出手。

    谢芳华见英亲王和英亲王妃都同意秦钰的决定,她无奈地揉揉眉心,对秦钰道,“宫里闷死个人,既然你非要我住进宫去,让伊妹妹陪着我吧,我也能找个人说话。”

    谢伊顿时垂下头。

    秦钰断然否决,“不行,照顾你一个朕便觉得麻烦。”话落,他站起身,对外面吩咐,“小泉子,备车。”

    “是,皇上。”小泉子立即应是。

    秦钰对谢芳华道,“你现在就随我进宫。”

    谢芳华泄气,“我总要收拾一番。”

    “你收拾什么?宫里什么都不缺。”秦钰道。

    谢芳华一噎。

    英亲王妃立即站起身,“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你告诉娘,娘给你收拾妥当,给你送进宫去。皇上在英亲王府耽搁半日了,朝事儿还要处理。”

    谢芳华想想,其实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便道,“收拾些衣物,也没别的。”

    “那就走吧。”秦钰对侍墨吩咐,“去安排一顶软轿,将她送到门口。”

    “是。”侍墨连忙去了。

    秦钰转身出了房门,向外走去。

    谢芳华趁机对明夫人低声道,“六婶母,查查北齐玉兆宴,再查查言宸,当年他为什么被送去无名山。”

    明夫人点头,“你放心吧,一有消息我就让人给你送去宫里。”

    谢芳华颔首,这么多年,他信任言宸,从没有查过他,因此也没查过北齐玉家,更没查过他家里有何人,他父亲、母亲,以及其他人,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况。

    谢伊嘟起嘴,挽住谢芳华,“芳华姐姐,我看我是无望了,皇上一点儿也没容情。”

    谢芳华拍拍她的头,“这么快就打退堂鼓了?”

    谢伊摇头,“也不是,那日和今日的皇上给我的感觉就是,让我觉得,可能我等一辈子,都没指望。”

    谢芳华叹了口气。

    明夫人低声训斥,“你才多大,便想一辈子的事儿了?”话落,她道,“芳华好好养身体,可别再出什么事儿了,你交代的事情你放心,我定会尽快查个明白。”

    谢芳华点点头。

    侍墨带着人抬来一顶软轿,春兰上前,扶了谢芳华,上了软轿。

    谢芳华挑开帘幕,对英亲王妃道,“娘也要谨慎些,有些人除了对付我,若是寻不到机会,兴许瞄准王府。”

    “你放心,今日我和你爹便整顿王府。”英亲王妃绷起脸,“娘也不是吃素的,容得别人跑我王府来兴风作浪。”

    谢芳华点头,落下帘幕。

    轿子向府门后走去。

    英亲王和英亲王妃送出府门口,秦钰已经等在那里,见谢芳华乘着软轿来到,吩咐人扶她上车,他回身对英亲王妃道,“大伯母,那盆金玉兰呢?”

    “还在暗室里放着呢。”英亲王妃立即道,“回头我就毁了它。”

    “您不必毁了,那盆花交给我吧。”秦钰道,“我吩咐月落带走。”

    “那花害人,给你处理也好。”英亲王妃点头。

    秦钰上了马车。

    仪仗队离开英亲王府,向皇宫而去,护卫比秦钰纵马出皇宫来时多了三倍,浩浩汤汤。

    明夫人和谢伊在秦钰帝驾离开后,也告辞回了府。

    英亲王妃送走二人,看着皇宫方向,对英亲王感慨道,“皇上对华丫头之心,分毫不少于铮儿。”

    英亲王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堂兄弟和睦,共为南秦江山,这样也好。”英亲王妃道,“华丫头心思灵透,深明大义,李如碧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她还能权衡利弊,看在李沐清的面子上饶过她,也是为了南秦江山。先皇以前说华丫头是红颜祸水,依我看,南秦有她是福气。”

    英亲王又点了点头,“先皇在天之灵看到,虽然如今时局乱,但他们齐心,也当欣慰。”

    英亲王妃“嗯”了一声。

    二人又在门口站了片刻,回了英亲王府。

    进了正院后,英亲王妃将府中所有下人叫到一起,严厉地整顿英亲王府。

    翠荷之事,成为王府教训,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她的尸首用席子卷了,扔去了乱葬岗。

    仁慈宽厚若是害人的话,英亲王府从此对待下人,可以不要仁慈宽厚。

    相比英亲王府整顿轰轰热闹来说,右相府便沉寂许多。

    李沐清带着李如碧回府,这一路上,右相、李如碧,李沐清三人都未说话。

    回府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李沐清吩咐人收拾李如碧行囊,打点东西,将其立即派人送出千里之外的尼姑庵出家。

    右相一言不发地去了书房,没看李如碧一眼。

    右相夫人被送回府后,一直昏迷未醒。

    李如碧眼眶微红,但是一声未出,顺从地听从了李沐清的安排。

    她从出生起,也算是含着金汤匙,右相府生活十六载,绫罗绸缎,锦衣玉食。如今这十六载自从今日起,右相府生活将成为过眼云烟,她这一辈子,从此刻起,便算是过完了。

    悔吗?

    不悔吗?

    她不知道,谁也不能替她知道!

    下人们很快就收拾好了李如碧的行囊,装上了车,李沐清分派的护卫也已经打点整齐,等在右相府门口,整装待发。

    李沐清终于对李如碧开口,“你去和爹娘告别吧。”

    李如碧点点头,向书房走去。

    来到书房门口,李如碧伸手去推房门,手刚伸出去,便又顿住,提起裙摆,在地上向里面叩了三个头,低声说,“爹,不孝女儿走了,您只当没生过女儿吧。”

    右相在书房内闭了闭眼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缓缓开口,“不必向你娘去辞别了。”顿了顿,又道,“今日你走出这个右相府的大门后,我会从族谱上删去你的名字,你从今以后,不是右相府的女儿。能活着,你便活,想死,你便死。总之,你以后,再不是右相府的小姐,你好自为之。”

    李如碧顿时泪如雨下,哽咽半响,开口,“女儿知道了。”

    右相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去吧。”

    李如碧站起身,向后院方向望了片刻,便抬步向外走去。

    来到门口,看着李沐清,她低低地喊了一声,“哥哥!”

    李沐清看着她,面色没什么情绪地道,“你走后,我会将流落在外的弟弟和妹妹接回右相府。”

    李如碧愕然,“还有流落在外的弟弟和妹妹?”

    李沐清颔首,“这些年,娘背后做过什么,身为子女,不但我知道,你也应该知道。”顿了顿,他道,“娘容不下庶子,五年半前,在娘对紫儿动手后,我及时将他救了出去。绿意当初不小心目睹了娘出手,我知道娘定然不能容她,便安排了她投湖假死,将他们一起安排出了京。”

    李如碧不敢置信地看着李沐清,过了片刻,她点头,“果然是哥哥会做的事儿。”

    李沐清看着她,“你不珍惜右相府小姐的身份,想必她在外吃了五年的苦,定然会十分珍惜。你不做右相府小姐了,以后她来做。我本来也觉得不该让右相府的子嗣流落在外,寻个适合时机,会将他们接回来。如今你给了这个时机,也算是正好。”

    李如碧顿时闭上了眼睛,流泪道,“哥哥,在送我走之前,你对我说这样的话,实在狠心。”

    “爹想必已经将你逐出家门了,你以后再不是右相府的小姐,也不再是我的妹妹。你好自为之吧。”李沐清话落,转身向府里走去,摆摆手,“启程吧,送她出京。”

    “是,公子。”门口等候的人齐齐应是。

    李沐清看着李沐清青衫挺直的脊背,有些寒峭,有些绝情,她忽然大声说,“哥哥,你其实是恨我的吧?你以前说过,你要保护谢芳华,以哥哥的身份,可是到头来,你的亲妹妹却害她至此。所以,你对我不止是失望,是有些恨的,对不对?所以,才在谢芳华说饶过我时你一言未发,留下我的命,接回流落在外的妹妹,连右相府小姐的身份也不再留给我,用此来惩罚我?”

    李沐清脚步顿住,没回头,冷清地道,“我不恨你,我恼恨自己竟然因为你是我妹妹,一而再,再而三任由你胡闹。”话落,他道,“不过,如今你不是我妹妹了,从今以后,右相府只有李绿意,只有李沐紫,再无李如碧。”

    李如碧顿时泪如泉涌。

    李沐清头也不回地向内院走去。

    李如碧站在右相府门口,痛哭失声,半响后,被人扶上了车,马车离开了右相府,不多时,出了皇城,向李沐清指定的千里之外的尼姑庵走去。

    街上的百姓们沸沸扬扬地传着英亲王府小王妃被迫害是右相府小姐李如碧下的手之事。

    百姓们茶余饭后又多了不少谈资。

    在他们的谈论中,李如碧哭着坐车出了京城。

    马车走出城门,她忽然挑开帘子,回看了一眼,满眼的泪,什么也没看清,只看到了数长高的城墙,以及城墙戒备森严的士兵。

    这是她从小长大的京城。

    那一瞬间,她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又猛地压住。

    还能后悔吗?

    已经不能了!

    没人再纵容她的后悔!

    她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

    她落下帘幕,伏在车上痛哭直到泪干。

    李如碧被第一时间送出京城,前往千里外的尼姑庵,紧接着,李沐清便放出话,右相府已经将李如碧逐出家门,从此后,再不是右相府的女儿。

    永康侯府,燕岚已经回了府,听到右相府传出的话,她嘀咕道,“活该!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永康侯夫人叹了口气。“好好的姑娘家,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可惜了。”

    燕岚哼了一声,“娘,您自从怀了弟弟,越发地仁慈了。她可惜什么?芳华被她伤成了那个样子,若是秦铮在京城,早就杀了她了,她能活着一条命,已经是芳华善良了。”

    永康侯夫人立即问,“小王妃的伤势很重吗?”

    燕岚点头,忧心忡忡地道,“很重,脸白得跟鬼一样,我看到她时吓了一跳,都快认不出她了。”

    “自古女子是祸水,这男子原来也是祸水。”永康侯夫人道。

    燕岚坐下身,“我刚刚听说皇上将芳华接去宫里养伤了,本来明日还想去看她,这回她进宫,就不方便了。”

    “请了太后懿旨,你也可以进宫去看她。”永康侯夫人道。

    “太麻烦!”燕岚摇摇头,“一点儿也不喜欢皇宫。”话落,她支着额头,打了个哈欠,“过两日再说吧。”

    永康侯夫人点点头。

    大长公主从英亲王府回去,便进了房间,疲惫地躺去了床上。

    金燕跟着她进了房间,坐在床头,看着大长公主,低声说,“娘,郑孝扬都被您送去暗牢了,您的气也该消了。”

    大长公主闭着眼睛,不说话。

    金燕叹了口气,站起身,“您休息吧,女儿不打扰您了,回房去了。”

    她走了两步,大长公主忽然疲惫地道,“罢了,你想嫁郑孝扬就嫁吧,我不拦着了。”

    金燕转过头,“娘您同意了?”

    大长公主探了口气,“总比李如碧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强。”

    金燕一时无言。

    大长公主对她摆摆手。

    金燕沉默片刻,轻轻地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李如碧的事情,谁也没有料到。她、金燕、李如碧、燕岚这些人自小在南秦京城的贵裔圈里长大,虽然时常有比较,有争斗,有不和,但从来没有对谁下这么大的杀手,出手便要谁的命。从来没有过。

    李如碧不止让她心惊,她想着,让所有人都心惊的。尤其她出身右相府,免不得让她想起,右相夫人惯于背后害府内的人,李如碧耳濡目染,也敢对人出狠手。

    她娘虽然自私些,但这么多年,手里还没真正地沾染谁的鲜血。她该庆幸有这样的娘,也庆幸她和谢芳华走得近,渐渐地明白忠孝大义这四个字。

    她在门口站了半响,回了自己的院子。

    李沐清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右相夫人的院子,等着昏迷的她醒来。

    这一等,便等到了天黑。

    右相夫人幽幽醒来,见李沐清坐在床头,一把拽住他,“清儿,碧儿呢?”

    李沐清没说话。

    右相夫人手发颤,“是不是皇上和谢芳华将她给杀了?”

    李沐清依旧没说话。

    右相夫人脸一灰,流下泪来,再三确认,“真的是碧儿害的谢芳华吗?娘怎么也不信的。昨日我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她什么时候对那盆花动手了?”

    李沐清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凉,“娘,您确定昨日你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了?”

    右相夫人一哽。

    李沐清看着她,“背后指使她的人是北齐国舅。小王妃没追究她的责任,皇上仁慈,没有给右相府按个通敌卖国株连九族的罪名,没有降罪右相府,也没有处置她,她没死,已经被我送去千里之外的尼姑庵了。父亲将她逐出家门,在族谱上抹去她的名字,从今以后,她不再是右相府的小姐。”

    右相夫人哭声顿止,“北齐国舅……”话落,颤着音问,“逐出家门……族谱除名……千里之外的尼姑庵……”

    李沐清淡淡道,“她一直想出家,不如就随了她的意。您该庆幸父亲在朝多年,忠心南秦,儿子受皇上倚重,承接右相府门庭,这一生都为南秦鞠躬尽瘁出力,您也该庆幸儿子与小王妃有以往那些交情,您也该庆幸皇上网开一面,不予追究,她才能活着出家,而不是死在英亲王府。”

    右相夫人闭上眼睛,眼泪横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李沐清又平静地道,“当年,您迫害的紫儿,我暗中给救了。绿意没有投湖,还活着。此番送她出京的人回来,顺便就会将他们接回来。我会请示父亲,将他们二人过继到您的名下。自此后,右相府有二公子李沐紫,有小姐李绿意,再没有李如碧。”

    右相夫人哭声顿止,震惊地看着李沐清。

    李沐清对她肯定地点点头,站起身,拂了拂衣袖,“我已经命人煎了药,稍后端来,您喝下,不要再念着不该念的人了。”话落,缓步走了出去。

    T

第四十六章秦铮传信

    李沐清走出门口,半响后,听到李夫人终于失去自控痛哭失声。

    今日这哭比往日的哭来得悔恨凄然。

    她这一辈子,为了这一双儿女,为了右相府夫人的位置,沾满鲜血,日日求菩萨佛祖恕罪,到头来,她的儿子原来暗中早已经对她看不惯,她的女儿落得了这般下场。

    她幡然悔悟,是否都是她造的孽?

    李沐清在门口站了半响,缓步向书房走去。

    右相自从英亲王府回来,便待在书房里,一直没出来。

    李沐清来得门口,轻轻叩门。

    右相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是清儿?进来。”

    李沐清推开书房的门,便见到右相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书房内没掌灯,漆黑一片,凭他的眼目,清晰地看到右相一下子如苍老了十岁,颓然现出老态。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走进来,取出火石,掌了灯。

    书房内顿时明亮起来。

    右相看着李沐清,对他问,“刚从你娘那里过来?”

    李沐清点点头。

    “你都告诉她了?她知道后如何?”右相问。

    李沐清没答话,手拨动着灯芯,对右相反问,“爹,不喜欢一个人,才会由得她做什么你都不予置喙吧?您不喜欢娘,所以,这么多年,右相府内院的事儿,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便她迫害您的子嗣,您也当做不知道。”

    右相疲惫地看着李沐清,“你是在怪爹?”

    李沐清摇摇头,“我没怪您,只是明白了不喜欢一个人,却要日日对着的滋味应该是极不好受。丈夫虽然温和,却骨子里对妻子冷漠,才由得她作孽,而置之不理。因为,不爱她,所以,不怕她遭报应。”

    右相闭上眼睛,沉默许久,哑声道,“你说得没错。”

    李沐清不再说话。

    右相看着他拨弄灯芯,细微的火光由他手下拨弄,灯油和棉絮燃起,滋滋地炸出些微的响声,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所以,你当初求娶谢芳华,我才支持你,虽然没娶到。”

    李沐清抿了抿唇,将李沐紫和李绿意的事情说了。

    右相先是愕然,片刻后,点点头,“我准备过些日子便带你娘回乡,右相府从今以后你做主。你决定的事情,就照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就是。”

    李沐清颔首,放开拨弄的灯芯,“天色晚了,爹回房吧,娘虽然不是你喜欢的女子,但如今您和她都一把年岁了,过了大半辈子了,她失了女儿,也失了儿子的心,您该从丈夫这里补偿她些。若是她出什么事儿,您以后的日子,难道要孤身一人?”

    右相沉默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

    李沐清出了书房。

    他走出不远,见书房的灯熄了,房门关上,右相脚步有些老态地向正院走去。

    他看着,想着,自己到父亲这个年岁时,是否能够比他过得好?他也没有娶到自己最喜欢最爱最想得到的女子,但是他应该不会走他的老路。

    李沐清回到自己的院子,喊出近身隐卫,吩咐道,“倾右相府之力,协助皇上,查玉兆宴。”

    “是,公子。”隐卫应声。

    李沐清熄了灯,上了床,闭上眼睛,想着小时候,李如碧也是爱粘他这个哥哥的,后来从什么时候,她就跟她娘一样了?学着温婉端庄、知书达理、笑不露齿、大家闺秀风范……

    从今以后,他没有这个妹妹了!

    秦钰带着谢芳华进了宫,将她又安排到了自己的宫殿。

    谢芳华站在门口不往里走,不同意地道,“我不住这里。”

    秦钰冷着脸看着她,“你是非要我将秦铮招回来看着你吗?”

    谢芳华瞪着他。

    “如今的你,看看成了什么鬼样子,朕才不稀罕。”秦钰道,“你就住这宫殿在偏殿,我能照应你。别不敢住,我认识的谢芳华,可不是这么畏首畏尾,怕人言可畏。”

    “谁怕了?”谢芳华没好气地道,“住就住,你别嫌我烦。”

    “如今我已经嫌你很烦了。”秦钰摆摆手,对小泉子问,“都收拾好了吗?”小泉子立即道,“回皇上,都收拾好了,小王妃进殿吧。”

    秦钰点点头,对谢芳华道,“除了你自己带的婢女外,朕再安排一个小橙子给你使唤,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吩咐他。”

    小橙子立即从一旁跑出来,给谢芳华见礼,“小王妃,奴才就是小橙子。”

    谢芳华看着这孩子清清瘦瘦的,也就十二三岁,跑出来极快,脚步很轻,显然是个懂武功的,而且怕是还是个高手,这么年轻的年纪,有这样的武功,想必是秦钰特别培养的人,她也不推辞,点点头,“好。”

    “朕去御书房,你去休息吧,晚膳我过来陪你用。”秦钰丢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谢芳华想说不用你陪晚膳,还没开口,秦钰人已经走远了,她无奈地对侍画道,“扶我进去吧。”

    侍画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扶着谢芳华,进了偏殿。

    偏殿内,一应布置,自然是华丽舒适。

    谢芳华今日这一日的确是虚耗过度,累极了,什么事情也不愿意去想了,不多时,便睡着了。

    太后回宫后,还没坐稳,便得知秦钰带着谢芳华二次来宫住了。

    她愣了一下,对如意问,“这是真的?”

    如意点头,“回太后,是真的,皇上的宫殿内收拾偏殿呢,皇上吩咐,小王妃进宫后,就安排在他的偏殿,他能就近看顾她。”

    太后讶然,“英亲王和王妃同意?”

    如意颔首,“据说是征得王爷和王妃同意的,皇上说今日英亲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说明英亲王府不安全,小王妃离京办事刚走,小王妃便伤成了这样,皇上不放心,便将她接进宫了。王爷和王爷也觉得将小王妃接进宫住着,由皇上照顾,比较安全。”

    太后叹了口气,“皇上今日一听到她出事儿,连帝王仪驾也不乘坐了,竟然纵马出宫。这么多年,我养的儿子,我都不曾见过他如此失态。南秦历代总出痴情种,这一代更甚。皇上比先皇任性。”

    如意不敢接话。

    太后又道,“不过秦铮和皇上握手和好,能共御外敌,齐力除外患,保卫南秦江山,儿女私情,不合礼数,到也不会成为诟病。如今总比我以前预想他们以后会斗个你死我活来好得多。”

    如意点了点头。

    太后摆摆手,“你去御膳房,吩咐御膳房做出滋补身子的药膳汤品,送过去。明日哀家再去看小王妃。”

    “是。”如意退了下去。

    太后也乏了,躺回榻上歇息。

    秦钰快速地批阅完一堆奏折,见天已经黑了,他抬步出了御书房,折回寝宫。

    小泉子跟在秦钰身后,想着皇上临朝以来,从来没这么早出过御书房,不知道陪小王妃吃过晚膳,还回不回御书房?若是不回御书房,早早歇下,他也能早早歇下。

    这些日子实在累得够呛,他每天抓住白天的一点儿空隙猛地补觉,今天没补上。

    当大总管太监果然不轻松。

    回到寝宫,谢芳华仍旧在睡着,并没有醒。

    秦钰进了偏殿,走到床前看了一眼,见谢芳华脸色依旧苍白,睡着也能听得呼吸浊重,他吩咐侍画,“喊醒她。”

    侍画看了秦钰一眼,小声道,“小王妃伤得太重,如今睡着……”

    “喊醒她,让她吃了晚膳,喝了药再睡。”秦钰道。

    侍画也明白秦钰是为谢芳华好,点点头,上前推谢芳华,“小姐,醒醒。”

    谢芳华蹙了蹙眉,睁开眼睛,见屋中已经掌了灯,秦钰已经坐在了桌前,她问侍画,“什么时辰了?”

    “酉时了。”侍画轻声道,“该吃晚膳了。”

    谢芳华点点头。

    侍画将她扶着坐起身,给她端了一杯温水,她喝下,扶着她下了床。

    “感觉怎样?”秦钰对谢芳华问。

    谢芳华觉得睡了一觉,轻松了些,走到桌前坐下,对他道,“好多了。”

    “每日按时吃药,我吩咐将御药房里的百年以上的老参都拿出来给你做补品,你就安心住在这里,好生给我养着。”秦钰道。

    谢芳华扁扁嘴,“还不至于。”

    秦钰挖了她一眼,吩咐小泉子,“端晚膳吧。”

    小泉子应了一声“是”,连忙命人将已经准备好的晚膳端了进来。

    不多时,桌子上便摆了慢慢一席。

    谢芳华看了一眼,嘀咕道,“当皇上日日这么奢侈,这一顿饭,够普通老百姓一家五口吃一天的。”

    “你以为朕吃剩下就扔了?”秦钰挑眉。

    “那如何?”谢芳华看着他。

    秦钰没理他。

    小泉子连忙道,“小王妃,皇上吃完后,都赏下去给奴才们用了,不浪费,自从先皇去了,宫里的开支节俭了一大半。皇上不喜铺张,太后也觉得南秦上下筹备军事,宫里也该带头节俭。”

    谢芳华没想到是这样,点了点头,对秦钰道,“冤枉你了。”

    秦钰瞥了她一眼,“你冤枉我的事情还少吗?”

    谢芳华一时无言。

    小泉子又道,“今日您进宫了,太后特意吩咐御膳房多加了几个滋补汤品和菜。说明日再过来看您。”

    谢芳华想着太后比以前宽厚多了,说道,“多谢太后。”

    秦钰此时道,“废话怎么这么多?快吃饭。”

    小泉子立即住了嘴。

    谢芳华白了秦钰一眼,这个人什么时候都是这么不讨喜,明明是对人好,却也让人难领情。跟秦铮一样,不愧是堂兄弟。

    秦铮是响午时离京的,如今不知道在京外哪里,英亲王府出事儿,她受伤,查出李如碧迫害,秦钰下令封锁关卡,查玉兆宴,这连番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他应该得到信了。

    他正想着,外面听得月落清喝了一声,“什么人?”

    “是我。”青岩的声音传来。

    月落收了剑,见青岩翻墙而入,无声无息地落在殿外,他问,“什么事儿?”

    青岩一身风尘,“公子听说了小王妃受伤,命我回京来看看,我得知小王妃在宫里,便进宫了。”话落,他对殿内拱手,“请皇上恕在下闯宫之罪。”

    “你闯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秦钰懒洋洋地问,“秦铮如今在哪里?”

    “此时应该已经到了五百里之外。”青岩道。

    “够快。”秦钰道。

    青岩恭敬地对里面见礼,“小王妃!”

    谢芳华站起身,走到梳妆镜前看了一眼,气色比中午时好了一些,她转回身来,迈出门口,看着青岩道,“我没大碍,让他放心,安心处理事情。”

    青岩仔细地看了谢芳华一眼,抿了抿唇,“公子本来要属下传话,让小王妃进宫住。如今皇上已经将您接进宫来,也算是和公子所想不谋而合。”

    谢芳华一愣。

    秦钰在屋中嗤了一声,“他倒是会想朕之所想所为,知道麻烦朕给他看着这个麻烦。”

    谢芳华翻了个白眼,她什么时候成了麻烦了?虽然她的确是麻烦了些。她揉揉眉心,对青岩道,“你告诉他多加注意自己,不必担心我,我会住在宫里,仔细地养身子。”

    青岩颔首,又道,“公子还有一事,请小王妃告知如何第一时间联络上言宸公子。”

    谢芳华想着秦铮应该也知道了玉兆宴暗中利用李如碧动手之事,要查玉兆宴,自然躲不开是他儿子的玉言宸。她轻叹了一口气,对侍画吩咐,“去将那只我和言宸联络的鹰鸟拿来交给青岩。”

    “是。”侍画立即去了。

    不多时,侍画将一只鸟带出来,交给了青岩。

    青岩接过。

    谢芳华对他道,“这只鸟被我和言宸特殊驯养,无论他在哪里,这只鸟都能找到他的踪迹。”

    青岩颔首。

    谢芳华想了想又道,“告诉秦铮,言宸不会害我。”

    “是。”青岩点头。

    谢芳华对他摆摆手,青岩带着那只鹰鸟出了皇宫,离开时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

    谢芳华看着青岩离开,心下暖暖的,想着秦铮应该是恨不得折返回来,但还是克制了,派了青岩回来。他应该是很愤怒,对北齐玉家,对玉兆宴。

    “还站在门口做什么?吹冷风吗?还不赶紧回来吃饭。”秦钰在屋内不满地道。

    谢芳华转身回了殿内。

    “汤凉了,给她换一碗。”秦钰对小泉子吩咐。

    小泉子连忙上前,将谢芳华刚盛上没喝的汤换下。

    谢芳华无语,这么屁大一会儿的功夫,汤怎么会凉?况且,这么热,怎么喝,不得稍微凉一凉么?

    饭后,秦钰喝着茶,对谢芳华道,“今日李沐清回府后,将李如碧立即送去了千里之外的尼姑庵。”

    谢芳华点点头,想着这的确是李如碧会果断地处理的事儿,他对李如碧应该是极其失望。

    秦钰又道,“你知道李沐清暗中安置在外的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吧?”

    谢芳华一怔,点头,“知道,就放在平阳城的胭脂楼。”

    秦钰道,“李沐清送走李如碧的同时,会接回这一弟一妹,自此后,右相府还是有小姐的,叫李绿意,二公子叫李沐紫。”

    谢芳华想起曾经在平阳城见到的那二人,那女子容貌说不上绝美,但是有一种明丽的艳色。是胭脂楼的第一头牌绿意,卖艺不卖身。她喜欢言宸,不知如今可放下了。

    还有那个小男孩,见到她的时候,有些羞怯,对她有着好奇,但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看,躲在绿意身后,拿眼睛好奇又羞涩地瞅着她。眉目和李沐清有几分神似。

    没想到,如今李沐清趁着现在,下决定要接他们回府了。

    右相夫人若是知道,不知会作何感想?

    李如碧离京时,知道的话,不知道又会作何感想?可会后悔?

    她叹了口气,“李沐清也是不易。”

    秦钰嗤了一声,“别人都不易,就你易?”话落,他站起身,“你好好养身子,我准备月内就会对北齐出兵。希望到时候你能被养得壮如牛,能帮我做些事情。”

    谢芳华一怔,“月内便出兵?能准备好吗?”

    “只要荥阳郑氏和北齐暗桩除得无反手余地,便能对北齐出兵。”秦钰道,“若是准备,十年也准备不好,北齐欺人太甚,我便打他个流花流水,让齐言轻知道,南秦不是软柿子,由不得北齐嚣张。”

    谢芳华想了想,“也对,南秦的措手不及,总好过北齐的有备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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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立军令状

    秦钰登基以来,第一次破天荒地早早歇下了。

    小泉子对着天空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也欢喜地在外间歇下了。

    谢芳华在窗前坐了片刻,也躺回了床上歇下了。秦钰要月内对北齐出兵,需要准备的事情多着了,她这副身子必须要尽快再恢复,不能真成为拖后腿的麻烦。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秦钰早早便起来,上了早朝。

    群臣分列两侧。

    秦钰第一件事情便说了北齐国舅玉兆宴,暗中迫使右相府李如碧,迫害英亲王府小王妃之事。言北齐欺人太甚,一国之舅,行此龌龊之事,实乃令人恼怒,即刻对北齐发信函,要北齐给个交代。北齐若是不给交代,南秦便誓不罢休。

    秦钰的声音不高,但是果决有力,群臣心底被他话语感染,齐齐提起了一股力。

    这也就是说,南秦公开要对北齐宣战了。

    是宣战,不是迎战。

    南秦有多久,多少代帝王,没主动对外宣战了!

    伴随着秦钰的声音和坚定的神色,使得即便老态尽显的老大人也提起了一股心气。

    不少人还记得不久前,先皇驾崩,新皇登基前,北齐兴兵,南秦损失惨重。

    这一年来,南秦内忧外患,动荡不安。

    但是,面对上首金椅上坐着的年轻帝王坚毅的脸,他们忽然坚信,南秦从这一代开始,对外久不作为的历史怕是要更改了。

    谁不希望自己国家的国力强盛?

    谁不希望南秦变成泱泱大国,藩属小国四面来贺?

    谁不希望南秦再不受北齐掣肘?即便不重回三百年前分庭抗礼的局势,也不该被北齐践踏国土,君不君,臣不臣,国不国。

    秦钰话落,群臣齐齐跪倒在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认可,是赞同,是悦歌,是民心所向,是南秦大势所趋。

    不消灭北齐的锐气,不使得压抑掣肘了多年的南秦扬眉吐气,誓不罢休。

    秦钰见文武百官都无异议,他满意地摆摆手,众人叩谢起身。

    秦钰又询问了燕亭、崔意芝等人军事粮草筹备情况,二人一一作答。

    秦钰听罢后,不甚满意地道,“朕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准备好了吗?”

    燕亭和崔意芝对看一眼,齐齐颔首。

    秦钰不再多言,看向左相、永康侯等人,“所谓拨旧去新,朝中正是用人之际,非常时期,可用非常纳才之法。今年的秋试科举便提前吧。”

    左相闻言连忙出列,“皇上,提前到什么时候?”

    “十日后。”秦钰道,“能准备妥当吗?”

    “这……”左相犯难,“文武学子,三年一试,每年金秋入考,都成了定律。如今距离科举还有一个半月余。各地学子大多还没从各地准备启程入京,有路途偏远者,也才刚动身而已。十日之内,怕是京城千里之外的学子骑快马险险能够赶进京。再远的,怕是赶不到。而我南秦疆土,南北东西,数千里绵延,这……多少人错过机会啊,十日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就十日。”秦钰道,“能赶得上的人,有大才者,朕必回重用。”

    “那……赶不上的人呢?”左相连忙道,“天下学子,十年寒窗苦读,便等着金秋一试,金榜题名,报效朝廷。若是此番错失,恐怕学子们大多都会有怨言。”

    秦钰想了想,觉得有理,说道,“那就金秋再设一场,届时,另派人负责。”

    左相松了一口气,“朝廷急于用人,今年设两场,也是非常之举。能赶上第一场的,便能提前选用,赶不上的,赶第二场,这样一来,学子们也就没怨言了。”

    秦钰颔首。

    “皇上圣明!”左相抹着汗道。

    秦钰笑了一下,摆手,“张贴告示,十日内,设文武考核。文由左相负责,武由李司直负责,朕最后把关。”

    “是!”左相领命。

    李沐清垂首应声。

    秦钰看了李沐清一眼,这几日,右相府风波不断,从李如碧被毁容,郑孝纯求娶,昨日谢芳华出事,李如碧查出是迫害之人,被他送走,他令人接回一弟一妹……这么多事情堆叠在一起,他还能与寻常别无二样,便当得起他的器重,能顶起大事儿。

    众人也都悄悄地看了李沐清一眼,想着右相府出了那么大的事儿,皇上仍然对李沐清如此器重,让他刚被封为丞相司直便监武考,可见器重。

    未来,他做丞相的话,这定然是个文武兼备的丞相。

    早朝一应事宜商议妥当,秦钰吩咐退朝。

    退朝后,秦钰派小泉子将李沐清、燕亭、崔意芝三人留在宫中,前往御书房议事。

    三人来到御书房,秦钰看着他们道,“一个月内,朕打算对北齐兴兵,所以,诸事必须一个月内筹备妥当。”

    李沐清一怔。

    燕亭立即跳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秦钰,“皇上,不是吧?你想累死我们啊?”

    秦钰对燕亭挑眉,“别告诉朕你做不到。”

    燕亭瞪眼,“怎么可能一个月内准备妥当?做不到!”

    “那朕把侯夫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叫进宫来,问问她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做到?”秦钰看着他,淡淡道。

    燕亭大怒,“你这是在威胁我?”

    秦钰看着他,“将不可能之事,变成可能,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燕亭一噎,“可是三个月都是极限,别说一个月了。你别叫我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了,你干脆杀了我得了。”

    秦钰眯了眯眼睛,“你真做不到?”

    “做不到。”燕亭果断地道。

    “来人,将燕小侯爷推出去斩了。”秦钰对外吩咐,毫不留情。

    外面守卫的宫廷护卫顿时进来,二话不说,架起燕亭。

    燕亭嗷嗷大叫,“秦钰,你还是不是人?你去做个试试。”

    “敢直呼皇上名讳,罪加一等。五马分尸。”秦钰又道。

    燕亭大怒,“你疯了?有你这么做皇上的吗?”

    “拖出去!”秦钰收回视线,不再看燕亭一眼。

    宫廷内卫顿时将燕亭拖了出去。

    出到门口,燕亭气得大声说,“我答应!”

    “你当真?”秦钰问。

    “当真!”燕亭气得在心里骂秦钰祖宗十八代了已经,这是什么皇帝!

    “立军令状!你若是做不到,拿你娘肚子里的孩子试问。”秦钰淡淡道。

    燕亭一噎,险些背过气去。

    “如何?”秦钰又问。

    “成!”燕亭咬牙,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秦铮不在,他在秦钰手里混,气死也得忍这个混账皇帝。

    秦钰笑了一下,“放开他吧。”

    宫廷内卫立即将燕亭放开了。

    燕亭气得冲回御书房,照着秦钰的玉案狠狠地拍了一掌,“我一个人累死也做不到你的要求,给我人!人!人!”

    “没人给你,你自己去抓。”玉案被震得嗡嗡直响,秦钰面不改色地道。

    燕亭盯着他,“我谁都能抓吗?”

    秦钰点头,“你能抓到手里为你所用,就随便抓,朕给你这个权利,你若是能抓了左相和你爹帮你,能抓得到,朕也不反对。”

    “好,这可是你说的。”燕亭立即道,“你给我一道手谕。”

    “没有。”秦钰摇头。

    “你……”燕亭瞪眼。

    “有手谕就是皇命,谁敢反抗?”秦钰扫了他一眼,“一个月内兴兵之事,除了你们三人,谁也不能知道,你可以大张旗鼓地筹备,但是目的得给我守死了。抓什么人为你所用,朕不管。”

    燕亭翻了个白眼,“我若是一个月内给你办成了,你有什么奖赏?”

    “给你许一门亲事儿?”秦钰看着他,“你想娶芳华身边的品竹是不是?朕答应你,只要你做到,朕帮你玉成此事。”

    燕亭睁大眼睛,“我没听错吧?你这是要帮我强抢民女?我可不喜欢强抢民女。”

    “我会想办法让她应允你。”秦钰道。

    燕亭扁扁嘴,“当真?”

    “君无戏言。”秦钰道。

    “好!”燕亭又一拍桌案,“我就立军令状了!”

    秦钰偏头示意小泉子,小泉子连忙激灵地准备出军令状,让燕亭签字画押。

    燕亭签字画押后,秦钰折起来,吩咐小泉子收好,对他摆摆手,如赶苍蝇一般地道,“没你的事儿,你去准备了。这份军令状即时生效。”

    燕亭气得眉毛抖了又抖,险些抖掉了,他恶狠狠地说,“我想去看看芳华。”

    秦钰挑眉,痛快地答应,“去吧。”

    燕亭转身,气哼哼地走了出去。

    他走后,秦钰看向李沐清和崔意芝,“你们都看到了?也知道了?知道怎么做了?”

    李沐清无言片刻,说道,“凡事过犹不及,皇上可想好了,仓促准备之下,必有诸多漏洞。”

    “所以,朕才把你叫来,给他在屁股后面弥补漏洞。”秦钰看着李沐清,“对你来说,武考监制如小菜,背后可以抽出空隙,做这个,不难。”

    李沐清叹了口气,“皇上知人善用,有十分能力,不用人九分,臣等怕是要鞠躬尽瘁在这南秦朝堂了。”

    “你清楚就好。”秦钰转头看向崔意芝。

    崔意芝毕竟不是从小在南秦京城长大,不敢如燕亭和李沐清一样与秦钰随意说话,见此,只得表态,“臣定竭尽所能。”

    秦钰点头,“做好了这些事情,兵部尚书是你的。”

    “多谢皇上!”崔意芝谢恩。

    秦钰见二人都没异议,摆摆手。

    二人出了御书房。

    李沐清走出御书房,没立即离开,而是看向秦钰寝宫的方向。

    崔意芝看着他问,“李大人,可去看望表嫂?”

    李沐清摇摇头,“没脸见她,我不去了。”

    崔意芝见他神色深如古井,他叹了口气,“表嫂应该没有怪你,你若是不放心,就去看看她,燕小侯爷已经去了,我们再去,虽未对皇上请示,皇上应该也不会怪罪。”

    李沐清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我不去了,你若是想去,自己去吧。”话落,他向宫外走去。

    崔意芝想了想,还是独自转道去看望谢芳华了。

    燕亭来时,谢芳华刚喝了药,侍画、侍墨搬出贵妃椅,将头顶上搭了晾藤,她则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在贵妃椅上看书。

    燕亭踏进门口,便大声说,“你不好好休息,怎么跑出来吹冷风看书?太不注意身体了。”

    谢芳华抬眼,便见燕亭大步走进来,脸色不好看,眉目间似乎隐着怒气,即便刻意压制着,也能看出他心情极差,她挑了挑眉,“大热天的,哪里来的风?你这是怎么了?谁招惹燕小侯爷了?这副气冲斗牛的样子?”

    燕亭走过来,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还能是谁?御书房里那个混蛋。”

    谢芳华一怔,“你是说秦钰?”

    “你也直乎皇上名讳?小心将你也拖出去五马分尸。”燕亭气哼哼地道。

    谢芳华看着他,好奇地问,“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侍画此时搬来椅子,燕亭坐下,冷哼,“何止是欺负?简直是欺人太甚!”

    谢芳华挑眉看着他。

    燕亭简略地将秦钰如何欺负他的事情说了,说完,他自己依旧气冲冲,觉得秦钰不是人。

    谢芳华听罢好笑,“他也是急了。”

    “他就算再着急,也不能不拿人当人使唤啊。”燕亭气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不是人呢。”

    “以前没发现吗?”谢芳华笑着问。

    燕亭一噎。

    谢芳华好笑地道,“他不是让你随便去抓人使唤了吗?凭你一人之力,是做不到筹备足够的军事粮草,但是再多十倍,甚至百倍的人呢?未必做不到。”

    燕亭皱眉,“可是匆匆筹备之下,能拉出去打仗吗?”

    “有人会给你善后的。”谢芳华道。

    燕亭看着她,“什么意思?你说谁会给我善后?”

    “他今日早朝后,在御书房留下了李沐清和崔意芝,崔意芝在京中的时日尚短。那就是李沐清了。”谢芳华道,“所以,你只管去抓就行,粗糙了的话,李沐清会帮你磨细了。”

    燕亭眨眨眼睛,“今日早朝上,他吩咐十日后文武科举,李沐清主武考,他哪里有时间?”

    “文武靠都交给李沐清,凭他的才能,也是绰绰有余。何况抽出时间暗中帮你了?”谢芳华道,“若是我猜测得不错的话,秦钰十日后文武科举的目的虽然是则才选能,但最大的目的,应该是分散别人的注意力,以求你们暗中行事。”

    燕亭长吁一口气,“我是被气糊涂了,这样一想,你说得极对。”

    “另外,若是我猜测得不错的话,秦钰此次应该打算御驾亲征。”谢芳华又道。

    燕亭睁大眼睛,“他刚登基不久,本就朝局不稳,还不算站稳脚跟,便要御驾亲征?不会吧?”

    “怎么就不会?”谢芳华道,“这是他和齐言轻的对决,自然要御驾亲征,打得北齐心服口服。让齐言轻做太子是兴兵成为史册上的败笔,也让未来他这个北齐王再无力攻打南秦。”

    燕亭立即道,“难道他还想踏平北齐国土,夺了北齐天下?一统南北?”

    谢芳华笑了笑,“北齐筹备数代,南秦一直内斗不断,仅凭秦钰一股帝王锐气,便想此举一统南北太过天方夜谭。”顿了顿,她道,“不过,凡事都不能绝对,兴许兵谋布好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燕亭沉思片刻,长叹了一口气,“本小侯爷想去打仗,才不想干这幕后之事。”

    谢芳华失笑,“不从粮草军事地基一层层地做起,你将来做大将军的话,怎么会明白朝里朝外那些繁繁复复的事儿?”

    燕亭眼睛一亮。

    “秦钰将这么大的事情交给你,也就是看透了你以后想走的路。”谢芳华道,“如今你还用得着气鼓鼓骂他?”

    燕亭咳嗽起来。

    谢芳华好笑地看着他。

    燕亭咳嗽后,有些不自然地道,“谁知道他有这么多弯弯肠子?”话落,又感慨道,“帝王果然不是寻常人能做的。”话落,气也消了,想着今天来这里果然来对了,扭头看她,“你在看什么书?”

    谢芳华打开书页给他看。

    燕亭眼睛又睁大了些,“兵法?你竟然在看兵法?”

    “不行吗?”谢芳华看着他。

    燕亭又叹了口气,“女子太聪明了不好,让男子还如何有用武之地?女子太全才了也不好,你都干了男子干的事儿了,男子还干什么?”顿了顿,又道,“多亏你嫁了秦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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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挟持通关

    崔意芝来到的时候,便见燕亭一脸怒气全消,与谢芳华有说有笑。

    他甚是惊奇,想着小王妃给他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这么快就治好了从皇上那儿得的病。

    清楚地看到崔意芝眼底的讶异,燕亭也不傻,明白他所想,翻了翻眼皮,“就你自己来的?李沐清怎么没有来?”

    崔意芝给谢芳华见礼,斟酌地说道,“皇上只给了十日准备时间,武考不能马虎,李大人忙着去筹备武考了吧。”

    燕亭哼了一声,“小爷都不急,他急什么?还差这么一会儿工夫?我看他是没脸来吧?”

    崔意芝咳嗽了一声。

    燕亭转头对谢芳华道,“昨日李沐清从英亲王府回去便办了两桩事情,你听说了吧?”

    谢芳华点点头。

    “没想到他还藏着了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燕亭道,“瞒着他娘藏得这么密实。”

    谢芳华道,“平阳城的胭脂楼能保护好楼内的人,身份秘密都不会外泄,外人也难插手进去查出什么。右相夫人的手段限于内宅,更何况,她也想不到李沐清会私下背着她藏了人,所以,自然没透出风声。”

    燕亭道,“李沐清这脑瓜子里也一堆弯弯绕,不过他脸皮向来厚,没想到今日变薄了。”

    谢芳华叹了口气,“你稍后出宫遇到他,就告诉他,我没怪他,让他不必如此。”

    燕亭哼了一声,“就你心地善良。”

    谢芳华看着他,“当初你娘为了你见到我横不是鼻子竖不是脸的,我若是计较,谁救你的弟弟?”

    燕亭一噎。

    谢芳华好笑地对他摆手,“行了,我身体没事儿,自然会好好地养着,你忙你的去吧。”

    燕亭站起身,这回痛快地说,“行,见到李沐清我告诉他。”

    谢芳华点头。

    燕亭走了两步,见崔意芝坐着没动,他回头看着他,“你不走?”

    崔意芝道,“我刚来。”

    “还要待多久?快走了,你看着事情,我去抓人。”燕亭催促他,“要不然抓人的事儿交给你?你现在可以尽管在这儿待着不走。”

    “算了,还是你去吧。”崔意芝站起身,对谢芳华道,“弟弟早时候生病,我为他搜寻了不少好药。不过都在清河的府邸。我昨日听闻你出事儿,已经派人回去清河取了,不日将送进京。你好好调养。”

    谢芳华道谢,笑着说,“好,待你表哥回来,让他谢你。”

    “我们府邸的好药都被我娘给吃了,不过我抓人用时,顺便给你搜罗些吧。”燕亭拍拍崔意芝肩膀,“还是你小子想的周到,你若不说,我这一根筋的脑子想不起来。”

    “好药堆成山我也吃不完,你还是办正事吧。”谢芳华笑着摆摆手。

    燕亭点点头,和崔意芝一起告辞,出了宫。

    二人刚走,金燕便进了宫。

    金燕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了十几个仆从,每个仆从手里拿了一个大箱子,箱子里的东西显然有些重,仆从们都累出汗了。

    她走进来,那些仆从们也跟了进来。

    金燕摆摆手,吩咐道,“将这些都掀堆到阴凉处吧。”

    仆从们听从吩咐,将怀里抱着的一个个箱子都堆在了阴凉处。

    谢芳华看着她,纳闷,“你这是做什么?”

    “里面放着的上好的药材。”金燕道。

    谢芳华恍然,无奈地道,“我住在宫里,还能缺了好药?刚刚崔意芝还说去清河运药了,这转眼你就带来了,这么多,怎么吃的完?当我是药罐子吗?”

    “这些可不是普通寻常的药,若不是你受伤,曾经你去丽云庵救了我,我娘还舍不得拿出来给你呢。”金燕道,“这些药皇宫的御药库里都不见得有,总之对你身体有助益。让御膳房给你做药膳用。”

    “好吧,那多谢你和大姑姑了。”谢芳华点头。

    金燕吩咐侍画,“你去喊小泉子,他自然会带着人将这些药搬去御药库安置起来,虽然放在了阴凉通风处,但这么热的天,也不能在这里堆着久放。”

    侍画应声,连忙去了。

    金燕挪了凳子,坐在谢芳华身边,打量她,“今日看你比昨日稍好一些,但好之也是有限。昨日实在是吓人,铮表哥没见到你昨日的样子,若是让他见到,估计恨不得杀了所有参加赏花会的人,别说放过李如碧了。”

    谢芳华说道,“这样说来,幸好昨日他出京了。”

    “哎,你们大婚才几日,就为了临安城的瘟疫分开了那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和好了,如今他又忙起来。”金燕不满地说,“这么聚少离多,什么时候你才能怀上我的小外甥啊。”

    谢芳华脸一红,嗔了她一眼,“我还没急,你到急了。”

    “可不是吗?我说的是事实。如今你又伤成了这样,铮表哥又不在你身边,这什么时候才能有啊。”金燕道,“燕岚还等着当干娘呢,我看她找到了婆家后,你这里能见到喜事儿,就算快的了。”

    谢芳华失笑,“孩子是随缘,如今这么波折,可见是缘分没到。”

    “也对,这也是急不来的。”金燕点头。

    “见你今日心情还不错,大姑姑同意你和郑孝扬的事情了?”谢芳华问。

    金燕“噗哧”一下子笑了,“这还要感谢李如碧了,我娘昨日回去对我说,我嫁给郑孝扬,总比李如碧落得这么个下场好,也就同意了。”

    谢芳华笑了笑。

    金燕说起李如碧,叹了口气,“谁也没想到她竟然对你下手,据说右相府已经对外放出消息,右相将她逐出了家门,从族谱上除名,李沐清将她送去了千里之外的尼姑庵。这一生,算是完了。虽然她可气,但是想想,也有些可怜。”

    谢芳华叹了口气,“男人也是祸水。”

    金燕顿时又乐了,“这话若是被铮表哥听见,非治了你。”

    “我说的也是事实。”谢芳华也笑起来。

    二人正说着话,英亲王妃和卢雪莹进了宫,她们的身后也带着一众人,怀里抱着大包小包大匣子小匣子,有了金燕的前车之鉴,如今不难猜,里面一定是放着好药。

    谢芳华无奈,“娘,您怎么也带了这么多药材来?”

    “是你爹吩咐的,说虽然你住在宫里,但咱们王府也有不少好药是宫里没有的。”英亲王妃走过来,仔细打量谢芳华,松了一口气,“昨日一晚上我没睡着觉,担心你再发作,如今看到你,我这心算是放下了。”

    “我早上去给王妃请安,她便拉着我去库房选药,我们忙了一大早上,总算选出了这些药,连饭都没吃,就赶着给你送来了。”卢雪莹笑着说,“弟妹看起来的确比昨日好多了。”

    谢芳华闻言看了一眼天色,对英亲王妃嗔怪地道,“娘您也真是的,我在宫里还能缺了药?再怎么急,您也要吃饭啊。怪不得看您比我气色还差。”话落,她吩咐小橙子,“快去御膳房看看,也快到响午了,提前把饭菜端来吧,这里的人今天响午都在这里用膳。”

    “是。”小橙子连忙去了。

    英亲王妃笑着坐下身,“见到你,我不吃饭也有精神气。”

    谢芳华好笑。

    三人正说着话,外面有人喊,“太后驾到。”

    谢芳华刚要起身,英亲王妃将她按住,“太后又不是外人,你身子不好,躺着吧。”

    她话落,太后走了进来,正好听到,笑着说,“王嫂说得对,小王妃好好躺着,不必那么多礼,哀家昨日就想过来看你,但想着还是要你好好休息,便没来,今日都赶在一起了。”

    太后话落,左相夫人、王夫人、郑夫人等人也结伴进了宫。

    人人身后都跟着几名仆从,都带着上好的药材。

    早先金燕搁置药材的地方转眼被堆成了一座山。

    谢芳华无奈地揉揉眉心,想着不知道皇宫里的御药房还能不能装得下?

    众人都赶到了一起,午膳自然都留在这里一起用了。

    饭后,众人都不敢再多打扰谢芳华休息,纷纷告辞出了皇宫。

    燕岚拉着谢芳华手抿着嘴笑,“若是不想变成药罐子,你就赶紧把伤养好。”话落,悄声说,“你看今日来这么多人,稍后钰表哥估计就会传出话去,不准让人再进宫探望打扰你养伤了。所以,明日就没什么人来了,你就好生地静养吧。”

    谢芳华笑着瞪了她一眼,小声说,“你家郑孝扬还在暗牢里关着呢,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反正又死不了。”金燕丢下一句话,出了皇宫。

    英亲王妃多嘱咐了谢芳华几句,也与众人一起出了皇宫。

    众人都走后,小泉子带着人前往御药房搬那些药材,来来回回指挥着人搬了数十趟,才都给搬走了。搬完后,他唏嘘地说,“小王妃,御药房都堆的没地方了,皇上却说再有人送好药,依旧收下,再另外辟出个御药房来给您放药。”

    谢芳华无语。

    众人离开后,秦钰果然已经传出了话,吩咐从明日起,朝中各府邸有好药可以派人送进宫给小王妃,看望就不必了。

    谢芳华想着金燕不愧是喜欢秦钰多年,对他的性情可真是一百一个了解。

    秦钰响午在御书房用的膳,傍晚时分依旧回来陪谢芳华用晚膳。

    他见谢芳华手边放着兵法,挑了挑眉,对她道,“你伤还没好,看什么兵法?别太伤神。”

    “不伤神,打发时间。”谢芳华道,“否则熬日子才可怕。”

    秦钰想了想道,“这样吧,明日我将奏折搬回来批阅,帮着你打发时间。”

    “不用。”谢芳华摇头。

    秦钰瞥了她一眼,“就这么定了。”

    谢芳华捂额头,“若是有朝臣去御书房找你议事呢?”

    “也来这里议。”秦钰道。

    谢芳华更是无语,“我听你的,明天不看兵法了,什么也不做,不怕熬时间,你饶了我吧。”

    秦钰勾了勾嘴角,“我发现这样欺负人,原来真的蛮有意思的。”

    谢芳华怒,“你是接我在这里养伤?还是想我伤势更重?”

    “你听话就对了!早些休息吧。”秦钰笑看了她一眼,站起身,走了出去。

    今日依旧没继续再御书房熬夜,回寝殿后,早早睡下了。

    小泉子谢天谢地更谢小王妃来宫里住,他也不用陪着皇上熬夜了,今天一天都神清气爽。

    谢芳华趴在桌子上,用手指头沾了水,写了几遍秦铮的名字,才熄了灯,上床睡了。

    第二日,宫里果然清静,连太后也没来。

    侍画见谢芳华无聊,便与她说了朝堂内外这两日发生的事儿。

    说自从昨日皇上下旨,文武科举提前,各地学子们都炸开了锅,纷纷启程来京赶考。有的人骑最快的马,今日便已经进京了,到城门口,累死了马。

    而且,累死马匹的人还不是一个,陆陆续续,快马赶来的人,都是为了提前报名。

    据说左相、李司直设立的官衙,挤满了报名的人,二人忙得不可开交。

    又据说,燕小侯爷昨日下了朝从宫里出去之后,为了完成皇上的三个月任务,满京城的抓人用。程铭、宋方以及没入朝的闲赋公子哥们,都被他抓去用了,据说刚一日,很多公子哥们已经累得起不来床了。甚至,还觉得不够,今日已经将爪子伸去了几大世家的子弟。

    京中因为这两件事儿,闹得十分热闹沸扬。

    谢芳华养伤无聊的空隙,听着也算是解闷,同时想了想,对侍画问,“轻歌呢?”

    “轻歌公子已经报名了。”侍画低声道。

    谢芳华点点头,“天机阁毕竟是江湖上的暗阁组织,总要有人入朝,朝野立足,才能长久。轻歌有才华,聪敏,机灵,心思透,适合入朝。”

    侍画犹豫了一下,小声说,“还有一件事情。”

    谢芳华看着她。

    “怜郡主据说早在十多日前就离开了临安城,前往漠北军营了。”侍画悄声说,“是孤身一人上的路。”

    谢芳华皱眉,“她竟然没回京?”

    侍画点头。

    谢芳华道,“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

    侍画道,“奴婢早上的时候听到的消息,本来觉得您在养伤,切忌忧思,没告诉您,但是想想,万一怜郡主在路上出事儿……”

    “这个秦怜!”谢芳华揉揉眉心,“从临安城离开,已经走了七日,如今怕是走得更远了。”顿了顿,她道,“只能给哥哥传信了,让哥哥接应她。”

    侍画点头,“最快的飞鹰,也要三日才能到漠北,希望路上别出事儿。”

    “她一个女孩子,从来没出过京城,胆子可真大。”谢芳华道,“不过她是个机灵鬼,一肚子的主意,若是不遇到特殊情况,应该出不了大事儿。”

    侍画点点头,“奴婢这就去给世子传信。”

    谢芳华颔首,“京中的事情早晚会传去漠北,免得哥哥担心,你在信中告诉他,我很好,让他不要担心。”顿了顿,又道,“另外,让哥哥也查查北齐玉家,玉兆宴和言宸。”

    侍画应声,立即去了。

    不多时,侍画拟好书信,放飞了飞鹰,出了皇宫,直往漠北。

    傍晚时分,秦钰回来陪谢芳华用晚膳,谢芳华便将秦怜的事情与他说了。

    秦钰点点头,没说什么。

    五日后,谢芳华日日被好药养着,身体总算是恢复了几分。

    这一日,侍画收到了一则消息,踌躇半响,才对谢芳华低声道,“小姐,大事儿不好了。怜郡主被北齐国舅抓住了,用她威胁两千里之外的榆阳城守通关。”

    谢芳华面色一变,“玉兆宴?抓了秦怜?”

    侍画点头。

    谢芳华皱眉,“榆阳城距离漠北也就还有百里,秦钰下了海捕文书,抓玉兆宴,没想到还是让他悄无声息地躲开追查,过了各个关卡,到了榆阳城。看来,秦钰早已经给哥哥传信,哥哥将漠北边境方圆百里布置了天罗地网,否则玉兆宴不会在榆阳城抓着秦怜现身。”

    侍画点头,“奴婢刚得到消息,不知道皇上得到了消息没有?”

    “应该也得到了。”谢芳华揉揉眉心,“看来只能放玉兆宴走了,抓不到他的人,不知道他是真的玉兆宴,还是假的玉兆宴。”

    侍画一愣,不解地看着谢芳华,“玉兆宴不就是玉兆宴吗?小姐的意思是……”

    谢芳华道,“我总觉得二十多年前玉兆天出使南秦,在王爷接到他后突然暴病身亡的事情蹊跷,北齐想要兴兵,使出计谋,也不奇怪。他到底是真死了,还是假死了,北齐玉家有双胞兄弟之说,到底是真是假。兴许,玉兆天便是玉兆宴,根本就是一人。可惜我以前从没查过言宸。他爹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一时半会儿难解开了。”

第四十九章边境交锋

    二人正说着话,秦钰回到了寝宫。

    谢芳华见秦钰脸色有些难看,她开口问,“你也得到秦怜被玉兆宴抓住的消息了?”

    秦钰点头,有些恼怒,“好好的郡主不做,非要去漠北风沙之地,如今惹出事端,太不像话。”顿了顿,有些后悔地道,“父皇驾崩时,我回京便不该顾忌她的伤势,将她带回来就好了。”

    “她想出京去看看,就算当时你带她回来,她还是会偷偷溜出去。”谢芳华道,“别恼了,大不了就放玉兆宴过关卡。”

    “那怎么行?”秦钰竖起眉头,怒道,“怎么能轻易地饶过他?”

    “总不能不顾秦怜性命。”谢芳华道,“来日方长。”

    秦钰坐在椅子上,喝了一杯冷茶,“不知道子归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既能救了秦怜,又能不放过玉兆宴。”

    “不见得能有什么好办法,哥哥定然不会不顾忌秦怜性命。”谢芳华顿了顿,又道,“数千里之外,京城对榆阳城和漠北鞭长莫及。但即便放了玉兆宴通关,他也不过是入了北齐的国土,回到北齐,总不会跑到天上去,有些账,早晚能算清。”

    秦钰闻言抿唇,片刻后,揉揉额头道,“只能这样了。这个秦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临安城瘟疫时,若没有她掌控局面,当时情危后果不堪设想。她若不是碰上了玉兆宴,凭她的机敏,定然能安全到漠北。只不过事情赶的巧了而已,也怪不得她。”谢芳华道,“这件事情就交给哥哥处置吧。”

    秦钰点点头,“不交给他还能交给谁?可惜不能见见玉兆宴的真面目。”

    “我已经给哥哥传信了,让他查玉兆宴。”谢芳华道,“哥哥即便放他通关,也会想办法查清楚的。”

    秦钰颔首,又喝了一杯茶,忽然道,“我已经告诉你切忌多思,你怎么不听话?”

    谢芳华无语,“我是养伤没错,也没有多思,这些事情还不至于让我纠葛着放不下,不会加重心思负荷。”

    秦钰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见这几日用好药喂着,气色果然恢复了几分,脸色也不那么苍白如纸了,他心下稍宽,“总之,你自己的身体,别人盯着你也没用,还是要靠你自己养着。养不好的话,你对不起的人可不是我。”

    “知道啦。”谢芳华无奈。

    秦钰又坐了片刻,吃过午膳,又去了御书房。

    谢芳华无聊地在桌案上沾着水又写了一会儿秦铮的名字,之后,上床午睡了。

    三日后,漠北传回消息,三日前谢墨含得知玉兆宴抓了秦怜,命榆阳城城守放人,榆阳城城守立即开城放人,玉兆宴拿了秦怜,前往漠北边境。

    谢墨含派人前往北齐军营做信使,请北齐军营派人前往漠北边境认是否是北齐国舅玉兆宴。

    北齐军营镇守的大将军接了信使递来的信函,不敢耽搁,立即飞鹰传书送去了京城玉家。

    两日后,玉家放出了话,除了小国舅常年在外,北齐国舅多年来从未出过北齐京城,跑南秦去陷害小王妃,挟持秦怜郡主的人,根本就不是北齐国舅。

    据说,当日,一向身子不好的北齐国舅特意上了早朝辟谣。

    关于南秦流传北齐国舅害小王妃,如今拿了秦怜郡主威胁等等,均与北齐国舅无关。

    消息传到漠北,北齐镇守边境的大将军给谢墨含回信,“此人与北齐无关,若是南秦有办法拿住他,任南秦自行处置。”

    谢墨含收到回信后,出了城,去见被北齐否认的传说是北齐国舅的人。

    那人蒙着面,一身黑衣,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冷厉。

    秦怜被他拿绳子捆着,堂堂小郡主,往日白嫩的皮肤被风吹得粗糙,口干嘴裂,显然被他抓住不是一日两日了,已经不成人形,无精打采,模样病怏怏,看到谢墨含,她抬眼看了一眼,厌怏怏的没做声。

    谢墨含冷声道,“搁下是何人?害我妹妹,如今又抓了怜郡主,意欲何为?”

    “你管我是谁?只说放不放我离开?若是不放,我就杀了这个郡主。”那人道。

    “郡主怎么了?你给她下了什么药?”谢墨含道,“若是换回半个死人,我们换回来也没用。不如不要。”

    “我自然给她下了药,否则她如何能够乖乖的?”那人道,“只要你放我通关,我就会给她解药,她就死不了。”

    “此言当真?我如何信你?”谢墨含冷声问。

    “你若是不信,只管杀我,但是这位小郡主也只能陪我死了。”那人道,“你只能信我。”

    “我放你离开,你现在就放人?”谢墨含看着他。

    “怎么可能现在就放人?我要走出南秦地界,才能放她。”那人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附近都埋藏了弓箭手,只要我一放开她,你就会命人放箭。”

    “怜郡主是金枝玉叶,她的性命比较重要,既然你对她下了药,我自然不会放箭。”谢墨含道,“你应该是不想死吧?你若是想死,就不会躲过皇上彻查海捕,一路挟持郡主,来到这里想要离开南秦了。”

    “自然!”那人道。

    “所以,你现在就放开郡主,我保证不对你放箭。”谢墨含道,“我以忠勇侯府名义起誓,若是对你放箭,我当死无葬身之地。”

    “谢侯爷是君子?”那人看着谢墨含。

    “我不自诩是君子,但是还是能做到一言九鼎。”谢墨含道。

    “好,就信你。”那人顿时放开了秦怜,“即便你反悔,也是没用,我在她身上下的药,这天下间除了我,谁也解不了。我会将解药放在出了南秦边界线的那块石碑上。”

    随着他放开手,秦怜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谢墨含并没有上前去扶秦怜,而是对那人道,“好,你走吧,我言而有信,但愿你也能言而有信。”

    那人大踏步出了城。

    谢墨含一挥手,有人立即上前扶起了秦怜,只见秦怜已经昏迷不省人事。

    谢墨含抿了抿唇,带着人跟在那人身后。

    那人走的并不快,也没急着奔走,走出大约五里地,就到了南秦和北齐的边境。

    边境线外,有北齐大将军带领着北齐十万大军等候。

    谢墨含眯了眯眼睛,扬声道,“既然这个人不是北齐国舅,为何还劳动大将军亲自来接人?”

    北齐大将军道,“入我北齐界限,便是北齐之人,即便不是国舅爷,是北齐的寻常百姓,北齐也会在我北齐的国土上护其安全。”

    谢墨含笑了笑,“北齐好一个泱泱大国的派头。”

    “谢侯爷过奖了!”北齐大将军拱手。

    那人踏过南秦国界,回身对谢墨含说,“你是一个君子,一言九鼎,我却不是什么君子。谢侯爷,再会了。你等着为怜郡主收尸吧!”

    谢墨含眯了眯眼睛,冷笑一声,“是吗?”

    “天下无人能解了我的毒,可能你的妹妹能解,但南秦京城距离漠北遥远,她远水救不了近火。我此番想杀她,可惜没杀了,不过也要了她半条命,如今再搭上出身在英亲王府却在皇宫里长大的郡主一命,也算是报了九曲山夹道我被害之仇,也不亏。”那人道。

    谢墨含冷声道,“原来你是南秦皇室隐卫宗师?”

    那人回以一声冷笑,没答话,算是默认,转头便走。

    这时,斜侧方忽然飞过来三支箭羽,奇快无比,带着一股戾气风声,两支射向那人,一支射向北齐大将军。

    因这箭羽来得太快,太突然,那人立即飞身躲闪,他武功绝高,堪堪擦着鬓发躲了过去。

    可是北齐大将军即便也是武功高手,震惊之下,跳下马时慢了一步,箭羽擦着他臂膀划过,甲衣被穿透,肩膀被擦破了皮。不过没废掉他的胳膊。

    他暗叫了一声好险,从地上站起身,看向箭羽射来的方向。

    只见斜侧方半山坡上,一人纵马而来,手里拿着一把巨弓,锦衣飞扬,样貌清俊,面容冰冷地看着这里,正是秦铮。

    那黑衣人一怔,北齐大将军亦是一怔。

    英亲王府的小王爷秦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竟然如此悄无声息,无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难道他从京城离开后,便前来了漠北?

    秦铮纵马来到近前,冷冷地笑道,“我的箭上抹了剧毒,叫做半刻死,也就是说,不立即解毒,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我的妹妹乱跑来漠北,没本事被人抓住死不足惜,赚了一个北齐大将军陪她一起死,也是值了。”

    那北齐大将军闻言转头看向他的肩膀,只见被箭羽划破的地方没有流出红血,流出的却是黑紫色的血,这么短的时间,他已经感觉半边胳膊都没知觉了,面色大变。

    半刻死,乃天下剧毒前三。

    半刻即死,虽然不是最毒之毒药,但是确实最霸道残忍的毒药,中毒着,全身溃烂而死,也就是说,死无全尸。

    古时来讲,死无全尸是对人最大的惩罚,死后不能入地府。

    北齐大将军看着秦铮,怒道,“传言英亲王府铮小王爷本事奇高,霸道轻狂,张扬不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顿了顿,他又道,“不过你用这等霸道毒辣的毒药,暗箭伤人,不觉得脸上无光,有辱你英亲王府小王爷的身份?”

    秦铮嗤笑一声,“能劳动大将军出动十万兵马迎接的人,焉能是平名百姓?若是他和北齐和大将军没有关系,就是混弄傻子。这个人能背后下手,谋害我妻子,挟持我妹妹,下不解之毒,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北齐国都不觉得脸上无光,爷怕什么?”

    北齐大将军一噎。

    秦钰又冷笑道,“爷平生最喜欢看死人,也最喜欢看在我面前活着一点点儿溃烂而死的人,尤其这个人还是北齐大将军。岂不幸哉?”

    北齐大将军转头去见自己肩膀,果然见被伤到肌肤的地方已经开课溃烂,不过是说几句话的功夫,这若是半刻后,他怕是就全身都会溃烂了,他面色大变,转头去看那黑衣人。

    那黑衣人也向他看来,面纱下的眼睛漆黑,似乎隐藏着风暴。

    秦铮懒洋洋地骑在马上,转头对谢墨含说,“大舅兄,秦怜喜欢漠北,稍后你择一个地方,将她埋在这里吧。”

    谢墨含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没说话。

    秦铮目光落在大将军身上,衣服等着他活活溃烂的好戏。

    “我给你解药,你也拿解药来。”那黑衣人终于开口。

    秦铮斜斜挑眉过去,“凭什么你说解药,我便要拿解药?”

    “你真不顾及你妹妹的生死?”那人道。

    “这个小丫头片子自小在皇宫长大,与我不亲。”秦铮道,“她死了,我娘就会专心疼我一个,我早就想掐死她了,一直没机会下手,今天还要多谢你。尤其是还赚了一个北齐大将军。”

    那人冷笑,“是吗?若不是为了怜郡主,铮小王爷怎么会千里迢迢跑来漠北?”

    “是为了给我媳妇儿报仇。”秦铮道,“今日先杀了北齐的大将军,然后再找你算账。”

    那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乳臭未干的矛头小子,口气到不小,就凭你刚刚出其不意那三箭?还是凭什么?想要找我算账?你还差得远。”

    秦铮冷笑地看着他,“就凭我说能就能,你一个连脸都不敢露的僵尸,能有几分本事?若非在九曲山夹道有人故意对你放水,你早死无全尸了。”

    那人笑声顿止,大怒道,“我给你解药,你也拿解药来。”

    “爷不做没好处的买卖。”秦铮道。

    “你待怎样?”那人盯着秦铮问。

    “本小王很好奇,你到底是不是北齐国舅玉兆宴?”秦铮看着他。

    “不是。”那人道。

    “二十多年前,南秦出使北齐的玉兆天到底是真的暴病身亡了?还是其实一直活着,假死,当年北齐筹谋,使得两国兴兵战。”秦铮看着他,“我还比较好奇这个。”

    那人冷哼一声,没言语。

    秦铮冷笑,“北齐玉家,能人辈出,这么多年来,一直暗中筹谋,连南秦皇上的隐山隐卫都能插得进手,果然厉害。”

    “你到底换不换解药?”那人问。

    “我已经说了,爷不做没好处的买卖。”秦铮道,“告诉我,你到底是谁?留个脸面和名字,我也好让你见识见识以后我如何找你算账。”

    那人看着秦铮,现出厉色,半响后,一把扯了面巾,“南秦历代皇室宗师子嗣都是废物,没想到这一代出了个你,倒是个人才。既然你有这个本事,我就告诉你,我就是玉兆天。”

    “二十多年前你果然没死?”秦铮看着这张脸,与李如碧画出的那副画像果然相像**成。

    “解药呢?再耽搁下去,若是大将军废掉一条胳膊,你的妹妹我也只会给一半解药。”玉兆天道。

    秦铮从怀里拿出解药,“在这里。”

    玉兆天一见,也从怀里拿出解药,“我的也在这里。”

    “我哪里知道你的解药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做小人也不是一次了。”秦铮冷哼一声,鄙夷地道,“出尔反尔有什么稀奇。”

    “你怀疑我的解药,我还怀疑你的解药了。”玉兆天看着秦铮,“铮小王爷也不是什么君子。”

    秦铮哼笑,“你还挺了解我。”

    “换不换?”玉兆天举起解药。

    “换!”秦铮点头。

    二人同时举手,再没有多余废话,解药瓶子同时交差地飞过。

    秦铮接到解药的同时,抽出马前的一支箭扔了出去,玉兆天接到解药的同时,拔下腰间的佩剑,也对秦铮扔来。

    箭羽和宝剑在半空中撞到了一起,咔地一声,齐齐折断。

    秦铮握住解药,看着玉兆天,冷笑,“你也是北齐的国舅,当了这么多年活僵尸,如今我还给你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你不用谢我。”

    “铮小王爷果然是有真本事,不过,谢芳华已经命不久矣了,你陪着他下九泉时,也不用谢我。”玉兆天转身将解药扔给了北齐大将军。

    大将军立即拿过那个瓶子,打开瓶塞,将一颗解药,吞进了嘴里。

    秦铮将瓶子扔给了谢墨含。

    谢墨含打开看了一眼,吩咐人将秦怜带上前,喂她服下了解药。

    北齐大将军服下解药后,伤口溃烂顿时停止了,娟娟黑血不再往里蔓延,而是都外流出来。

    秦怜也幽幽地醒了,见到秦铮,愣了一下,喊了一声,“哥哥?”

第五十章上下一心

    秦铮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秦怜,调转马头,折返向漠北军营。

    秦怜眨眨眼睛,挠挠头,扭头看向谢墨含,眼睛一亮,“谢墨含,这里是不是漠北?”

    谢墨含对她点头,“是漠北。”

    “我是怎么来的这里?”秦怜眼睛四下打量这里的情形,两军对垒,一片肃杀之气,对面北齐大将军已经解了毒,玉兆天在秦铮掉转马头时也向漠北军营走去,她一眼认出他来,大叫道,“他就是抓我的那个坏蛋。”

    玉兆天听到了她的话,脚步顿住,转回头,冷声道,“小丫头,下次别落在我的手里,否则你就不像今日这样好命了。”

    秦怜对他吐吐舌头,“你个老妖怪,欺负一个小女子,算什么本事。”

    玉兆天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北齐大将军擦净了肩膀伤口处的污血,对谢墨含道,“谢侯爷,改日再会。”

    “再会。”谢墨含拱拱手。

    北齐大将军吩咐收兵,十万兵马鱼贯退回北齐军营。

    谢墨含看了秦怜一眼,见她看着漠北四周荒凉之地,满脸的好奇,他无奈地揉揉额头,“郡主,你太胡闹了,千里迢迢,没人随扈,千里爱漠北,万一不能应救你,出了事情,怎么办?”

    秦怜收回视线,嘟起嘴,“我哪里知道会遇到这么个大坏蛋啊。”

    谢墨含见她一身脏破,没个郡主的模样,即便人有精神了,但模样也实在不忍看,这一路上被玉兆天挟持,吃了不少苦,也忍再训她,“幸好秦铮兄赶来漠北救你,否则我还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个玉兆天。”

    秦怜眨眨眼睛,“哥哥从京城赶来漠北,特意来救我?”

    谢墨含点头。

    秦怜“唔”了一声,嘀咕道,“我就知道他一直以来口是心非,从小到大都欺负我,我一有事儿,便又跑来救我。”

    谢墨含失笑,“你毕竟是他的亲妹妹,他怎么能知道你出事儿而不管?”

    秦怜挠挠头,“那嫂子呢?她来没有?”

    谢墨含摇头,“没有,她在京中,前些日子被玉兆天迫害,如今身体又受了重伤,在京中养伤呢。”

    秦怜立即问,“嫂子的伤要不要紧?这个玉兆天怎么这么坏?伤了嫂子又抓我,简直可恶。”

    “她身体本就不好,如今怕是更不大好了,只不过是为了让我安心,来信时没多说罢了。”谢墨含道。

    秦怜闻言又骂,“这个玉兆天真是可恶,不是人。”

    谢墨含不再说话。

    秦怜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漠北的蓝天真好,咱们京城这个时节,还是炎热的夏季吧?可是漠北就已经秋高气爽了呢,真舒服。”

    谢墨含收了笑,“很快漠北就不舒服了。”

    秦怜看着他。

    “一旦战火起,硝烟弥漫,血染泥土,这里将是修罗场,会有多少亡魂埋在这里。”谢墨含道。

    “一定要打仗吗?”秦怜皱眉。

    “南秦和北齐自从分立南北建朝起,平静了多年,便再未兴起大的战火,如今两国已经箭在弦上。不是我们南秦不想打便不打的,北齐筹谋多年,连死了二十多年的玉兆天都是北齐当年的筹谋假死,北齐准备良久,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谢墨含话落,道,“回军营吧。”

    秦怜点点头。

    谢墨含吩咐人给秦怜牵来一匹马。

    回到漠北军营,不见秦铮的身影,谢墨含立即对守军营的王贵和秦毅问,“秦铮呢?”

    王贵道,“铮小王爷没进军营。”

    “他去了哪里?”谢墨含立即问。

    王贵道,“铮小王爷回京了。”

    谢墨含一愣,“他刚到来,马不停蹄,连脚也不站,便折返回去了?”

    王贵点头。

    谢墨含揉眉心,“他怎么这么急着走?不等我回来?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啊。”

    “铮小王爷应该是有急事儿。”王贵道,“只说让卑职告诉侯爷,他走了。”

    谢墨含回头看了一眼秦怜,头疼地道,“他没交代说怜郡主怎么办?怎么不将郡主一起带回去?”

    王贵摇摇头,“没有交代。”

    “没交代最好。”秦怜高兴起来,“我好不容易历经辛苦来到漠北,刚刚还害怕他将我抓回去。他不抓我回去,也就是说准许我在这里待着了,太好了。”

    谢墨含摇头,“军营都是男子,你是郡主,多有不便。待你休息一晚,我便安排人送你回京。秦铮兄应该是有急事儿要回去办,才没对你安置。”

    秦怜摇头,“怎么就不方便?这军营里以前又不是没住过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娘和你姑姑都在军营住过。”

    谢墨含一噎。

    “反正我不走。”秦怜摇头,“赶我也不走。”

    “郡主不要胡闹。”谢墨含蹙眉,“这里毕竟是军营,一旦战事起,我无暇照顾你。”

    “如今不是还没打仗吗?”秦怜打定主意不走。

    谢墨含看着他,忽然一改温和,板起脸道,“来人,现在就送郡主去追秦铮兄,将郡主交给他安置。”

    有人应了一声“是”,立即上前。

    秦怜吓了一跳,连忙道,“谢墨含,你别现在就赶我走,我哥哥有急事儿,把我送去追他,我就成他的拖累了,如今不是没打仗吗?我保证,一旦要打仗,我立马就走,绝对不再这里给你捣乱。”

    谢墨含绷着脸,道,“最多明日你休息一日,后日就必须离开回京。”

    “不要啊,一日怎么够?”秦怜摇头,上前一把拽住谢墨含衣袖,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你看看我,这一路为了来这里找你,折腾的都不成样子了,你本来答应哥哥从京城带我来漠北见识,可是半路上在临安城你扔下我就走了,是你不讲信用。如今哥哥都没交代什么,也就是同意我在这里了,你就别急着赶我了。”

    谢墨含看着她,甩开她衣袖,“你是郡主,注意身份礼数。”

    秦怜死死地拽住他衣袖不放手,摇头,“我如今不是郡主。”

    谢墨含闻言眉心拧成一根绳,“那你也不能一直总在军营待着,早先我应你来漠北,那是因为,漠北无战事,一派安平,如今北齐和漠北随时都会起兵战,这里不安全。”

    秦怜看着他,见他打定主意的样子,她眼珠转了转,立即说,“你想想啊,你又不能亲自送我回京,你派别人送我,不见得安全,那个玉兆天虽然滚出南秦了,但保不住还有别人背后下手再抓我,可怎么办啊,我总不能总是让哥哥救我啊。”

    谢墨含闻言不再说话。

    秦怜立即趁热打铁,“我觉得,虽然随时会起战事,但不上线总伤不着人啊,难道还有人跑来军营杀后面的火头军?一旦起战事,我就待在军营里不出去,你别告诉我,你连军营也护不住啊。”

    谢墨含闻言思索片刻,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安置秦怜,无奈地道,“好吧,既然如此,你就先住在军营吧。”

    秦怜见她答应,差点儿欢呼起来。

    谢墨含无奈地摇摇头,对听言吩咐,“将郡主安置在我最近的房舍,你现在就带郡主去梳洗换衣。”

    听言点点头。

    秦怜拍拍听言脑袋,“喂,这才几日不见,小听言你都黑的快让我认不住来了。”

    “郡主也快让人认不出来了,还说我呢,漠北风沙大,您的皮肤更不禁晒,等过十天半个月,你再看看自己,估计比我还黑呢。”听言一边嘟囔,一边想着这小姑奶奶来了,他的活该多了。

    “本郡主不怕。”秦怜蹦蹦跳跳地说,“晒黑了正好我就在漠北当兵了。”

    “军营可不收女兵,郡主还是好生地在这里住着为好,最好别闹腾。”听言回头看了一眼,见谢墨含和王贵、秦毅前往议事厅议事,他小声是活,“您别捣乱就行,您没看侯爷更瘦了吗?他本来就身体不好,这些日子虽然漠北安宁,没再打仗,但是时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备战,指不定这仗什么时候打起来呢,你可别再让侯爷操心了。”

    秦怜扁扁嘴,“知道了,我又不是真不懂事儿。被那个死僵尸玉兆天抓住,我也没想到。”

    听言点了点头,“反正您乖点儿就行了。”

    玉兆天二十多年前没死,秦铮前往漠北救出秦怜的消息三日后传到了京城。

    朝野上下,顿时哗然。

    二十多年前,因玉兆天出使南秦,被英亲王接到后,暴病而死,而使得北齐大怒兴兵。南秦虽然后来在忠勇侯带领下打了胜仗,可是因为理亏,联姻了一位女儿嫁给北齐王,还是尊比公主的忠勇侯府小姐。

    如今玉兆天竟然没死?

    不但没死,反而二十年后,竟然潜入到了南秦皇室隐卫中成了隐山隐卫宗师的人物,使得皇室隐山隐卫在他的鼓动下,发动了南秦内乱。另外,暗中指使李如碧害谢芳华,挟持秦怜郡主……

    诸多事情,使得南秦乱上加乱。

    消息传来后,一时间,朝野上下,人人气氛。

    这二十多年,南秦是被北齐给愚弄了。

    南秦自诩和北齐比肩分庭抗礼的泱泱大国,可是却在这二十多年来活在北齐的阴谋中,连皇室隐卫都混入了北齐的皇亲国戚,搅得南秦近来如翻了天,这实在是打了南秦一个响亮亮的巴掌。

    秦钰早朝上,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地看着群臣慷慨激扬地议论着北齐玉兆天。

    待众人的议论声小了下去,秦钰沉怒地开口,“众卿议论了半天,可得出了什么结果?此事该如何办?”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明白皇上心里怎么想的,一时不敢开口。

    英亲王出列,恼怒地道,“北齐欺人太甚,二十多年,本王和南秦都被蒙在鼓里。当年是臣之错。臣恳请皇上下旨,臣亲自前往漠北,势必问北齐讨个说法。”

    群臣闻言齐齐一惊,想着英亲王一直以来留守京城,镇守朝纲,深得先皇器重,多年来,未踏出京都。当年他也是文武双全,只不过多年来,未曾干涉武将兵法,才使得很多人都忘了,王爷年轻的时候也是拿过剑的。

    “大伯父要怎样找北齐讨个说法?”秦钰沉声问。

    英亲王怒道,“归还我南秦的女儿!”

    众人又是齐齐一惊。

    秦钰看着英亲王,“您说的是谢凤?要回谢凤?”

    英亲王点头,“玉兆天既然没死,且做出这些恶事儿,北齐欺人太甚,当年,南秦理亏,联姻女儿嫁去北齐,如今玉兆天没死,北齐自当归还谢凤。”

    众人都默不作声,想着谢凤是北齐皇后,二十多年来,和北齐王情深,也是因为她,南秦和北齐二十多年来一直和平。如今北齐王带着谢凤前往行宫,将朝事儿都交给了齐言轻。若是此时再讨回谢凤,北齐王会给吗?

    尤其是谢凤是北齐王后,当年,南秦虽然是理亏,但是北齐王是娶她进的北齐。

    是嫁,不是纳。

    如今虽然玉兆天之事太过可恨,但是毕竟已经时过二十多年。

    秦钰点点头,认同地道,“北齐的确欺人太甚,大伯父言之有理。北齐是该给南秦一个交代,忠勇侯府一门忠心为国,老侯爷只谢凤一个女儿,多年来,不得相见,如今北齐理当还回谢凤。”

    群臣都看向秦钰。

    左相眼珠转了转,立即上前,“皇上圣明!北齐野心,扰乱我南秦,我南秦铮铮铁骨的大好儿郎比比皆是,自不该受此欺负。否则,这样的事情都当做没发生的话,何以立江山之足?”

    群臣闻言齐齐叩首,“皇上所言极是,臣等赴汤蹈火,一定要北齐给个交代,万死不辞!”

    秦钰颔首,“既然众卿都没意见,来人,拟告示,昭告天下,南秦上下,共讨北齐,还回忠勇侯府小姐谢凤,限一个月时间,若是南秦见不到完好归来的谢凤,南秦将一举踏平北齐。”话落,他一拍桌案,怒道,“朕在此立誓,不征北齐一雪前耻,不配做这龙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朝臣闻言,齐齐归地,山呼万岁。

    秦钰摆摆手,对英亲王道,“大伯父还是坐镇京中吧,秦铮如今在漠北,漠北有用之人甚多,暂不需要大伯父奔赴漠北。”

    英亲王沉重地点点头。

    秦钰退了早朝。

    早朝的消息传开,昭告天下的文书第一时间先贴满了京中大街小巷,文书由京中接连地外扩,各州县不多久,都贴满了昭告天下的告示。

    另外,有兵部的快马,八百里加急,将战书送与漠北,递交给北齐。

    比起北齐早先一言不发对南秦开战,所行所止,暗中阴鬼筹谋来说,南秦下战书,光明正大。理由也十分之充分。

    南秦上下,看到诏书所罗列北齐累累行止外,百姓们也被激起了怒潮。人人激愤,奋勇参军,言谈北齐欺人太甚,身为南秦子民,誓与新皇站在同一立场上,找北齐讨个公道。

    尤其是,忠勇侯府,谢氏,多年来,忠心为国,女儿谢凤,当年嫁去北齐,百姓们都觉得是不得已为之,老侯爷戎马一生,为了南秦,屡得战功,保卫国土,使得南秦子民安平了这么多年。他唯一的女儿,却远嫁北齐,这么多年,虽然北齐对外传说,北齐王和皇后情深,但谁知道是真是假?谢凤在北齐受了什么苦,南秦又怎么会真正地知道?

    一时间,南秦上下,都掀起誓要北齐归还谢凤的言论。

    以京城为忠心,四下扩散,遍布南秦国土上大大小小州郡县,都做好了与北齐打仗的准备。

    有很多百姓,听说朝廷近来在筹备战事粮草,因南秦去年今年屡受灾情,一直没有兴兵储备,粮草兵马兵器都吃紧,据说永康侯府的燕小侯爷为了筹备兵事,日夜不休,都给累病了,即便病着,也拖着病体筹备战事,但是即便如此,新皇也未下令向百姓增加税收。

    这么多年来,百姓们才恍然,南秦的税收一直比北齐的税收低。

    据说,这还是当年,建朝时,谢氏忠勇侯府一力为百姓们谋求的福利。三百年来,有几代先皇想要更改增加税收,一直有忠勇侯府顶着,从未变过。

    而北齐一直暗中野心兴兵,北齐的税收高出的那部分,都用来增加国力了。

    百姓们受忠勇侯府,受谢氏庇护多年,如今北齐暗中筹谋,要踏平南秦江山,早先时候,边境已经打了好几场仗了,谢侯爷即便身体不好,但也去了漠北风沙之地对抗北齐。百姓们早就知道,北齐早晚还要打南秦,不会罢休。如今既为了南秦江山,又为了百姓自己的家园不失,更为了找回尊严,不受北齐践踏侮辱,不成为亡国之蝼蚁,百姓们竟然都自发地将家中的粮食留够了今年吃的,前往各地州郡府衙,自动向朝廷捐粮。

    一个州县一个州县地扩散被感染,最后形成普南秦都如此做。

    没有粮食的,捐家中的兵器,铁骑,喂马的草食。

    上下一心,攻打北齐。

    这是南秦有史以来,最激昂最齐心言论最统一的一次。

第五十一章好的帝王

    消息传回京城时,满朝文武都震惊南秦百姓们对攻打北齐竟然有这样的齐心。

    南秦和北齐还没真正地燃起战火,但是南秦内,遍布大江南北的州郡县百姓们,如燃烧了的干柴,齐齐迸发出对这一场战争的支持和激昂。

    似乎等待这一仗等了好久了!

    秦钰得到消息时,也是愕然和讶异的,他也没有想到百姓们竟然会如此的支持他攻打北齐。但细细一想,他便明白了这里的关键。

    谢氏、忠勇侯府、谢凤。

    二十多年前,忠勇侯明明打败了北齐,可是却议和送出自己的女儿嫁去了北齐。皇室不为此背负什么,可是谢氏和南秦的所有百姓们却暗暗地背负了对于忠勇侯府送出女儿的这一姑且算作耻辱的一件事情。

    多少年来,先皇忘了谢氏的忠心,只知对谢氏对忠勇侯府忌惮。

    而百姓们却没忘,他们认为,不该忠勇侯府送女儿出去,即便谢凤后来贵为北齐皇后,即便受北齐王宠爱,但是他们都看不到,他们觉得她一定不幸福,背井离乡,远离家国,孤身一人在北齐,受尽了多少苦,才能坐稳她的皇后之位?

    谢凤,是忠勇侯唯一的女儿,她应该是比公主还金尊玉贵,应该由南秦的高门贵族的公子娶了她,应该享受忠勇侯府小姐该享受的荣华富贵,应该是背后有忠勇侯府这座大靠山,不应该只身一人困在北齐王宫,与盘踞在北齐的庞大势力的玉家进宫的玉贵妃头破血流的争斗。

    谢凤当年嫁去北齐,代替南秦的大长公主,是亏了她。

    南秦皇室不觉得亏了他,先皇不觉得亏了她,但是南秦的百姓们却觉得亏了她,亏了忠勇侯府,亏了谢氏。

    这么多年,皇室一再忌惮逼迫,忠勇侯府和谢氏一退再退。

    他们以为,一直盘踞护卫百姓们安平的忠勇侯府和谢氏怕是真要完了的时候,没想到,忠勇侯府出了个谢芳华,嫁与了秦铮,又得新皇喜欢,挽救了谢氏,挽救了忠勇侯府。

    后来,先皇死了,新皇登基。

    诸多事情,内忧外患,南秦百姓们都齐齐地捏了一把汗。

    如今,彻底地查出,原来一直是北齐在背后筹谋暗算捣鬼,焉能放过北齐?

    二十多年前的玉兆天假死,嫁祸南秦,使得南秦理亏之下赔了女儿,这笔旧账,总要算算。玉兆天暗中指使人伤害小王妃、挟持怜郡主,看低南秦,这是新仇,也一并算了。

    讨回谢凤,讨回的不止是忠勇侯府的女儿,还是南秦百姓们敬重的忠勇侯府的女儿。

    哪怕血流成河,南秦百姓们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同心协力,不会善罢甘休。

    秦钰在御书房静静地坐了大半个时辰,站起身,对着窗外,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泉子小声谨慎地问,“皇上,南秦百姓与皇上一心,齐心协力对敌,这是好事儿,您为什么叹气啊?”

    秦钰回头看了小泉子一眼,说道,“我今日总算是明白了几代先祖为何非要不顾北齐虎视眈眈拔除谢氏不可了。”

    小泉子一惊。

    秦钰揉揉眉心,“谢氏的民心之力,实在太过可怕。”

    小泉子又一惊,暗暗地吸了一口凉气,想着皇上不会是对谢氏也有什么想法了吧?

    秦钰忽然问,“你是不是觉得,朕如今对谢氏有什么想法了?”

    小泉子吓了一跳,险些站不稳,他想什么,皇上竟然能猜得到?他脸顿时白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奴才该死。”

    秦钰笑了一下,“你这样想,也不奇怪。”

    小泉子吓得屏住呼吸,不敢再言声。

    秦钰摆摆手,“你起来吧,朕没怪你。”

    小泉子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战战兢兢地起来。他如今总算明白了吴公公对他的教导,说伴君如伴虎,你要会猜帝王的心思,但还不能去猜帝王的心思,才能活得长久,至少,活到退下来。他今日算是长了教训了。

    秦钰又道,“至少,在朕的有生之年,不会如先皇和历代先祖一样,再对付谢氏。”

    小泉子偷偷看了秦钰一眼,只看到一袭背影,挺拔笔直。

    “南秦皇室和谢氏,从建朝之日起,其实,就是共天下的局面,任何一方打破,南秦的江山就没了。”秦钰道,“这么多年,北齐正因为看透了了南秦,才屡屡制造矛盾,而当局者迷,南秦皇室一直看不透。”

    小泉子不敢吭声,更不敢接话。

    “幸而如今坐在这帝王位置上的人是朕。”秦钰眯起眼睛,“朕不会让北齐得逞的,不论是谢氏的民心,还是皇室的民心,总之都是南秦的民心。所谓民心所向大势所趋。北齐就等着吧。”

    “皇上英明。”小泉子连忙道。

    秦钰转回身,用手指弹了小泉子头一下,“你真该好好地跟吴公公学学,你若是能学他八分,那么,你这颗脑袋在朕的有生之年就能够保住了。”

    小泉子一个激灵,立即笑着说,“奴才愚钝,一定和吴公公好好学。”

    “该响午了吧。”秦钰问。

    小泉子点头,“快响午了。”

    “走,回宫。”秦钰抬步出了御书房。

    小泉子立即跟在秦钰屁股后,看着走在前面的帝王,悄悄地抹了抹头上的汗。

    来到宫门口,见谢芳华在树荫下白着棋盘自己与自己对弈。斑驳的树影落在她身上,空隙处的阳光穿透,斑斑点点,她看起来静若处子,柔美秀雅,养回了几分的气色看起来娴静舒适。

    他站着门口,看了一会儿,见她似乎沉浸在棋局里,没注意到他到来,缓步走了过去。

    谢芳华手中捻了一颗黑子和一颗白子,眉头轻蹙,秦钰坐在她对面,她头也不抬地说,“今日不是文武考吗?你没去观场?”

    “有左相和李沐清在,用不到我去观场。”秦钰看着棋局,“你又不听话,这么费心思的棋局,摆来做什么?”

    谢芳华将手中的黑子和白子一起扔给他,抬起头,靠在椅背上,“我正不愿意费心思了,下面的你来。”

    秦钰接过棋子,看了片刻,失笑,“你希望白子赢?还是希望黑子赢?”

    “我希望谁赢不重要,因为接下来,我不是下棋之人,你才是下棋的人,你想要谁赢才重要。”谢芳华端起水,喝了一口气,不满地对一旁的侍画道,“怎么连水也这么苦了?”

    侍画小声说,“小姐,这是野菊花用来泡的茶,能去些心火。您不是说最近一直喝白水,太没味道了吗?而您又不喜欢吃甜的,太酸的太辣的会解了药效,都不适合。只能泡这个了。您要不喜欢,我再给您换别的。”

    谢芳华叹了口气,“算了,也不是水的事儿,是这生活,太没滋味了些。”

    侍画不再言声了,小姐是个闲不住的主,如今已经在宫里闷了十多日了,皇上一直看着她,不准她费神看书,不准旁人来探望打扰她养伤,这不准,那也不准,她是真的闷坏了。

    秦钰抬头看了谢芳华一眼,“你想去文武场看看?”

    谢芳华摇头,“没想。”

    “你若是想去看看,我陪你去。”秦钰道。

    谢芳华摇头,“不去。”

    “你确定?”秦钰捻着棋子,半天没落下,“你不是在宫里住得闷了吗?难道不想出去走走?”

    谢芳华翻了个白眼,“我是看到你就闷,看不到你的话,不出宫也没事儿。”

    秦钰轻轻哼了一声,落下白子在棋局上,“你当谁都有福气让朕天天盯着养伤?不知好歹。”

    谢芳华看了一眼棋盘,阴阳怪气地说,“那还要多谢皇上厚爱了。”

    秦钰抬眼看了她一眼,“你还是别说话了。”

    谢芳华住了口。

    秦钰落下白子后,紧接着,也落下黑子,然后,不停地落子,黑白子纵横交错,十分快速,隐隐地带着一股凌云之势,棋盘上满布杀气。

    最后,一颗白子落子,全局已经落下帷幕。

    谢芳华看了一眼秦钰,“好大的杀气。”

    秦钰伸手一推棋盘,将棋盘打散,“我这点儿杀气算什么,你出外看看,如今遍天下都是杀气腾腾。”

    谢芳华看向宫外的方向,宫墙阻隔,但也阻不住沸沸扬扬的民心之力,她挑眉,“这样难道不好?难道你说一打仗,百姓们都厌怏怏的状态就惹你欢喜了?”

    “自然不是。”秦钰看着她,“只是这民心之力不是来自皇权,是皇权的悲哀,朕如今坐在这把龙椅上,焉能高兴得起来?”

    谢芳华翻了个白眼,“那也是你南秦历代帝王没做到收拢民心,怨的了谁?”

    “是啊,怨的了谁。”秦钰叹了口气。

    谢芳华见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便笑着道,“从今以后,南秦的江山由你做主,你不能抹杀历代南秦先皇先祖所作所为,但是从你起,最起码,能改写南秦的历史。”

    “改写南秦的历史?”秦钰看着她,“怎么改?”

    “用你的帝王之才,站在高处,庇护南秦的百姓,百姓们看到了新皇的作为,那么,也就会掩盖谢氏光彩。”谢芳华看着秦钰,“一个好的帝王,不是处处提防小心筹谋铲除臣子,而是站在比臣子更高的地方,驾驭臣子。整个南秦都是你的,谢氏自然也是你的子民。当你的眼界和胸怀以及才能容纳整个天下时,谢氏即便再大,也是渺小如尘埃。”

    秦钰眸光凝定,“你这是在宽慰我?”

    “我是会宽慰人的人吗?”谢芳华动手收拾棋盘。

    秦钰看着她,片刻后,缓缓地笑了,“谢芳华,跟你说一件事儿。”

    “嗯?”谢芳华看着他,这是多久以来,他听到他连名带姓地喊她了。

    秦钰抿了抿唇,“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看朕如何征伐北齐,统治好这南秦江山。”“自然!”谢芳华理所当然地道。

    “不准死,你若是死了,别说秦铮陪你死,就是朕,怕是也觉得即便这南秦江山的子民因皇权而万众归心,我的雄才伟略庇护天下,也没了意义。”秦钰又道。

    谢芳华眸光动了动,笑了笑,“上天听到你的祈求了,应该会给你一个机会。”

    秦钰又气又笑,“你这女人。”话落,吩咐小泉子,“去端午膳。”

    小泉子应了一声,连忙去了,想着小王妃果然是小王妃,皇上的心情无论有多不好,到了她这里,立马治愈了。

    只是可惜,她是小王妃,是铮小王爷的小王妃,不是皇上的皇后。

    想到这里,他立即打断乍然冒出的想法,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嘴巴子,匆匆向御膳房跑去。

    用过午膳,秦钰又问谢芳华真的不去文武场看看,谢芳华摇头,秦钰便去了御书房。

    谢芳华又在桌前沾了水,在桌案上写秦铮的名字。

    侍画想着外面人人都觉得铮小王爷爱惨了小姐,可是只有亲近的人知道,小姐一样爱惨了小王爷。只是这份爱深重,寻常旁人不能体会到罢了。

    谢芳华写了一会儿,对侍画轻声问,“秦铮去了漠北,没在漠北停留,如今应该是又与郑孝扬汇合了吧。”

    “铮小王爷从在漠北露了一面,救了怜郡主外,便离开了,如今失去了踪迹,应该是暗中在做事情了。”侍画小声说,“怜郡主如今留在了漠北军营,据说侯爷很头疼,却拿她没办法。”

    谢芳华笑笑,“被玉兆天挟持,也不怪秦怜。她从出生便被太后接到了宫里,在宫门待了十五年。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聚。谁都不能体会她心里的苦和憋闷。她离开京城,对于她来说,就是离开了困着她的网。漠北如今这个时节,正是秋高气爽,蓝天广阔,她见了,自然如放飞的小鸟,不乐意回来。”

    “可是难为咱们侯爷了。”侍画说,“侯爷大约又瘦了。”

    谢芳华笑看了一眼侍画,小声说,“侍画,你是不是也喜欢哥哥?”

    侍画一惊,连忙摇头,“小姐,奴婢是喜欢侯爷,可不是那种……那种喜欢。”

    谢芳华弹了她脑门一下,“看你吓的,我就问问,你若是没有最好,我这里可有个给你选中的人选。”

    侍画脸顿时白了,“小姐,奴婢说了,要侍候小姐一辈子。”

    “嗯,就是想让你侍候一辈子,才给你选了个我中意的。”谢芳华道。

    侍画一怔,呆呆地看着谢芳华。

    “秦铮身边的青岩,你看怎么样?”谢芳华笑着问。

    侍画连连摇头,红着脸道,“奴婢可配不上小王爷身边的青岩公子,小姐,您还是别乱点了。”

    谢芳华见她脸红,笑着又点了她脑门一下,“我们侍画又不差,怎么就配不上了?”

    侍画跺脚,“小姐,您若是再胡说,奴婢可恼了,不理您了。”

    “好,好,我不说了。”谢芳华笑笑,“反正我和秦铮的命还悬着,你们的事情,以后再说也不晚。”

    侍画松了一口气。

    谢芳华趴在桌案上,懒洋洋地说,“郑轶、郑诚、郑孝纯这三人如今还在京中吗?在做什么?”

    侍画立即说,“自从右相府李小姐出了事儿,李公子也干脆地拒绝了郑孝纯的求娶,皇上也表了态,郑孝纯代弟顶罪求娶的事儿自然就黄了。如今郑孝扬被皇上关进了暗牢,荥阳郑氏的人没离开京城,在京城买了一处院子,暂且居住,这几日,据说日日往大长公主府跑求情呢。”

    “求什么情?”谢芳华问。

    “求大长公主去找皇上求情,放二公子出暗牢。”侍画小声道,“这荥阳郑氏看起来很重视二公子,没丢下他离京回荥阳。”

    谢芳华笑了笑,“荥阳郑氏的人能将荥阳隐藏了多年,不是真傻子,怕是也觉出这中间有些不对味来了。不过,他们也不敢肯定哪里不对味,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关键点还在郑孝扬的身上。他们是想见见郑孝扬。”

    侍画点点头。

    “秦钰这几日对荥阳郑氏是不是没管没问?”谢芳华又问。

    侍画想了想,点点头。

    “不理就对了,若是秦钰让他们安心地住在京城,他们反而不敢再待了。这时候,只有他们待在京城,秦钰就能将京城明里暗里的风声掌控得滴水不漏。”谢芳华站起身,打了个哈欠,“荥阳郑氏暗桩被铲除之前,他们半丝风声也不能得到。”顿了顿,又笑道,“他们要见郑孝扬,就等秦铮和郑孝扬回来的时候吧,那时候,荥阳郑氏即便再想反叛,多年根基也已经毁于一旦了,也无力回天了。”

第五十二章兵部任职

    谢芳华睡醒午觉后,刚起床喝了一杯水,侍画来禀告,大长公主来了。

    谢芳华向外看了一眼,对侍画轻声问,“大长公主是进宫就来了我这里,还是先去了别处?”

    侍画小声说,“先去见了皇上。”

    “待了多久?”谢芳华又问。

    “小半个时辰。”侍画道。

    谢芳华了然,走出殿门,去迎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是自己进宫的,见谢芳华从内殿迎了出来,立即说,“小王妃身子好些了吗?大姑姑不是外人,不必迎出来,你身子要紧。”

    谢芳华笑着说,“已经好多了,能走能动,不能总在屋子里闷着,床上躺着。走这几步,也累不到。”

    大长公主笑着打量她,“气色是比那日见好多了。自从皇上传出话,不让人再打扰你养伤,都没人敢再进宫来看你了。今日我是迫于无奈,才来的,是不是打扰你了?”

    谢芳华好笑,“皇上小题大做,他自己不喜人来去匆匆烦乱,却拿我养伤做由头。”话落,笑着请大长公主进内殿,“大姑姑是有什么急事儿找我?”

    “正是。”大长公主点点头,进了内殿。

    侍画给她倒了一杯水。

    大长公主端起来,喝了一口,对谢芳华说,“为了不打扰你休息,我长话短说。”

    谢芳华点头。

    大长公主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不喜郑孝扬,那日他逛青楼,我一怒之下,找了御史台的一帮大人,将他弹劾到了皇上面前,皇上一怒之下,处置了他,将他关进了暗牢里。如今也关了十多日了。”

    谢芳华看着她,静待下文。

    “那日,李如碧伤你,自己落得了那个下场,我也想开了,她看中了郑孝扬,选择了他,她自己要走的路,我总不能看顾她一辈子,总比李如碧最后落去那个下场强,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哪里会忍心?若是那样,非要了我的命不可。”大长公主道,“这样一想,我也就同意了。但是郑孝扬那个混账东西,竟然在有了婚约第二日就逛青楼,总不能轻饶了他,一定要让皇上多关他些日子,治治他的混账。”

    谢芳华笑着点头,没说话。

    “几日前,荥阳郑氏的郑公、大老爷、大公子从右相府那一糟心的事儿里抽身出来后,就想起了郑孝扬,生怕他身子骨差,给在暗牢里关废了,不敢进宫来求皇上,便跑去大长公主府找我了。”大长公主道,“我这几日,被他们磨得没办法,想着十多日也差不多了,暗牢比天牢折磨人,今日便进宫求皇上放了他。”

    “皇上不放?”谢芳华问。

    大长公主点头,“是啊,我嘴皮子都说干了,皇上也不放。说前两日他还在暗牢里闹腾着要美人了。看来还没关够,放出来的话,他还是改不了,难道我还来求他,还让御史台弹劾他?把他再弹劾关进去?”

    谢芳华咳嗽了一声。

    大长公主说着,生起气来,“你说说这郑孝扬,怎么这么混账,暗牢竟然都关不住他的脾气?磨不掉他的秉性。偏偏燕儿还死心眼了,说既然当时选了他,就是他了。”

    “那就再关些日子。”谢芳华道。

    大长公主叹气,“我倒是也想再关他些日子,可是荥阳郑氏那三人日日磨着我求情,我磨不过,已经答应了他们,说来向皇上求情,放了他。如今皇上不放,我岂不是食言了?”

    谢芳华想着原来如此,笑着道,“您是没想到皇上不放他,是不是?怕回府后,没办法与荥阳郑氏的人交代。”

    大长公主点头,“所以,我思来想去,便来求你了,你跟皇上说说,让他放了那混账吧。我将他接回大长公主府,亲自看着他,收拾他,磨着他改了混账的脾性。”

    “关了十日暗牢,他竟然还没改了脾性,还要美人,那么,您带他回去,有什么好办法呢?”谢芳华看着大长公主,“再说,万一,您逼急了他,他一怒之下,跑出京城,跑回了荥阳郑氏,要毁与金燕的婚约,而金燕,又下了决心,非他不嫁,您怎么办?难道再追去荥阳郑氏?”

    大长公主一噎,觉得谢芳华说得有理,“那怎么办?”

    “依我看,就让皇上先关着他。”谢芳华道,“十天磨不掉一个人的坏脾性,半个月,二十天,三十天呢?”

    “这……”大长公主看着谢芳华,“会不会太长了?荥阳郑氏的人难道一直在京中等着?他们毁同意?”

    “他们不同意,就让他们进宫找皇上。”谢芳华想了想道,“如今京中正在文武考,大公子据说也是有才华之人,难道未曾报名?”

    大长公主摇头,“这我倒是不知,这些日子,一直想着郑孝扬这糟心的东西,谁还会去想那个郑孝纯。”

    “荥阳郑氏一直就有入京的打算,若是报了文武考,入了选,就会在京中久留了。”谢芳华又道,“如今郑孝纯与右相府小姐的婚事儿告吹了,古来便有兄长未婚,弟不能娶的规矩。您回府之后,不如在京中未出嫁的闺阁小姐中物色一番,给荥阳郑氏的大公子另外做一桩媒。反正,以后,大长公主府和荥阳郑氏是亲家了。”

    “那郑孝纯比郑孝扬还不是个东西,竟然整出代弟顶罪求娶的戏码来,让我好生窝了一肚子气,如今我还管他的婚事儿?”大长公主不乐意地摇头。

    “您回去就告诉他们,皇上要好好地磨磨郑孝扬的性子,关十日暗牢怎么能够?他若是不改了,就一直关着。”谢芳华道,“您给郑孝扬做媒,也是为了他们不再日日去大长公主府烦您。而他毕竟是郑孝扬的哥哥,您若是给他选个妻子,以后也是金燕的长嫂,总比以后金燕面对不熟悉的人来说要好。”

    “也对。”大长公主点头,“是这个理儿。”

    谢芳华笑笑,不再多说。

    大长公主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行,我这就回府,那郑孝扬就让皇上继续关着,我也想看看他到底改不改。”话落,对谢芳华笑道,“辛苦你陪了我这么久,我就不打扰你养伤了,等皇上解了你的宫禁,让金燕来看你。”

    “大姑姑慢走。”谢芳华笑着点头,吩咐侍画送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高高兴兴地出了皇宫。

    傍晚,秦钰回宫后,和谢芳华一起用晚膳,询问大长公主前来找她后的事儿。

    谢芳华笑着将她给大长公主出的主意说了。

    秦钰好笑,“大姑姑这一辈子自认聪明,却最是一个糊涂人。”

    谢芳华不置可否。

    “难得金燕是个通透的人。”秦钰道。

    谢芳华抬眼看了他一眼,小声说,“在金燕没大婚前,你若是有心,还能挽回她。”

    秦钰笑了一声,摇摇头,“没心。”

    谢芳华白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

    秦钰没听清,问她,“在骂我什么?”

    “骂人的话能让你听见吗?”谢芳华看着他,“你准备怎样处置荥阳郑氏的这三人?”

    “先留着,将他们稳在京中。今日下午,我已经派小泉子去找过郑孝纯了,询问他是否想入朝为官。”秦钰淡淡道,“若是待郑孝扬回来,荥阳郑氏这三人识时务,便不杀他们,若是不识时务,那就诛之后快。”

    谢芳华想了想,对他道,“既然你留荥阳郑氏这三人稳住待郑孝扬回来,那不如,到时候,这三人你交给他去处置。”

    秦钰挑眉。

    谢芳华又道,“郑孝扬要做史官,要的是荥阳郑氏如忠勇侯府等高门府邸一样,正大光明地立世,改写荥阳郑氏几代历史。这样伟大的宏愿,他已经踏出了一步,能果决地随秦铮斩断荥阳郑氏在北齐掩埋的所有暗桩,待他回京后,又如何没有办法去处理荥阳郑氏这三人以及整个荥阳郑氏?”

    秦钰看着她。

    “郑孝扬若没有这个本事,也不敢只身一人随秦铮对付整个荥阳郑氏。”谢芳华道,“为君者,为国利,又何必去计较荥阳郑氏这么多年私底下的那些所作所为?郑孝扬拿出这么大的诚意,郑轶、郑诚的性命虽死不足惜,但又何必你来动手?交给他处置不是更好?更何况,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南秦和北齐这一场仗打起来,能打成什么样,能打多久,谁也没有定论。打仗就是劳民伤财,即便将损失降低到最小,也总之对国力有害。未来多少年内,南秦江山也需要有大用之人。郑孝扬能用,荥阳郑氏能用,就要大用。”

    秦钰听她说罢,笑道,“你讲江山整治,你比谁都懂。”顿了顿,又道,“你和秦铮,一定要好好的活着,让朕时时能听你们几句言论,比以史为鉴更能为鉴。”

    谢芳华无语,片刻后,云淡风轻地道,“我们尽量活吧。”

    转日,秦钰下旨,免郑孝纯参加文武考,将他安排到了兵部任职。

    郑轶和郑诚本来对于大长公主进宫说情后没使得皇上放了郑孝扬心下不安,想着是否应该先撇下他回荥阳郑氏看看,毕竟如今进京也将近半个月了,如今多事之秋,需要处处小心,可别出了差错。毕竟半个月来不敢大意地往京外传消息,当然也隔断了从京外递进消息。如今在京中,对于荥阳,消息不通,时间长了,总不妥当。

    可是转日,郑孝纯便得到了皇上的封官旨意。

    兵部任职,这可是个肥缺,一般寻常人等,轻易进不得兵部。

    如今虽然封了个小职,在崔意芝手下,但是对于久不在京中,不必通过文武考,直接进兵部来说,这也是天大的恩典。

    二人顿时大喜,立即打消了回荥阳郑氏的打算。连忙催促郑孝纯,进宫谢恩。

    郑孝扬也没料到皇上将他直接安排进了兵部,他昨日还想着,若是去参加文武考的话,李沐清会不会为难他,毕竟李沐清早先就撂下过狠话,后来虽然中间李如碧出了事儿,这茬算是过去了,但保不住他回头继续算账。如今得到进兵部的圣旨,顿时放下了心,有了皇上的圣旨,李沐清总会看在皇上要重用荥阳郑氏的份上,不会再找他的麻烦了吧?

    他连忙沐浴更衣,匆匆进宫谢恩。

    秦钰正在御书房与李沐清议事,李沐清向他禀告这两日参加武考的学子,有些人才的卷宗,趁中午休息的空档,拿进宫给秦钰过目。

    秦钰随意地翻了翻,对他道,“你做主就行。”

    “皇上可真是信得过臣。”李沐清笑了笑。

    秦钰看着他,“若非信得过你,自然不会重用你。”话落,他看着他略显疲惫的面容,以及眼皮下的青眼圈,挑眉,“近来没睡好?”

    李沐清点了点头,“皇上交代的任务太多,累了些。燕亭比我还惨。”

    “燕亭是一直以来没经过打磨,乍然给他肩上加重点儿负担,他便受不住了。你不同。凭你的能力,如今的担子再多一倍,也能吃得消。”秦钰慢悠悠地道,“还是那个心结,十多日过去了,至今没解开?”

    李沐清揉揉眉心,“皇上日理万机,还关心臣的心结,臣受宠若惊。”

    秦钰嗤笑,“朕自然知道你的心结在哪里,你去看看那个女人吧,你的心结朕解不开,她能给你解开。朕可不希望我重用的臣子一个一个的病倒。朕还指着你们为朝廷出力呢。那些活,总不能朕亲手去做。”

    李沐清点点头,对秦钰拱拱手,“多谢皇上,臣告退。”

    秦钰对他摆摆手。

    李沐清出了御书房,他走出来后,正好碰到小泉子领着郑孝纯来到。

    小泉子连忙见礼,“李大人。”

    郑孝纯没想到这么快在御书房门口就碰到了李沐清,他本来就紧张,此时看到李沐清,更紧张了,一时愣住。

    李沐清看着他,倒先开口,“恭喜郑大人,兵部可不轻松。”

    郑孝纯惊醒,连忙拱手,“多谢李大人,以后还请李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照拂。”

    “好说。”李沐清淡淡一笑,向内宫走去。

    郑孝纯目送他离开,有些不解,不明白官员不是不能随意出入内宫吗?李沐清怎么没出宫,反而进了内宫。

    小泉子回头看了郑孝纯一眼,“杂家进去禀告,郑大人稍等。”

    “劳烦公公。”郑孝纯连忙打住想法。

    小泉子进去禀告,秦钰点点头,小泉子走了出来,见郑孝扬依旧看向李沐清离开的放向,笑着小声问,“郑大人,看什么呢?”

    郑孝纯连忙收回视线,摇摇头。

    小泉子见他不说,想来怕是说错,毕竟站在皇宫里,话可是不能随意说的,但是有些话,他说却能说,有些提点,不必皇上吩咐,也该他来做。他小声道,“李大人是得了皇上恩准,去宫里看小王妃了。”

    郑孝纯闻言一愣,小声问,“在下听说李大人昔日曾与忠勇侯府的小姐有过婚约?”

    “有过。”小泉子点头,“李大人倾慕小王妃,不过呢……甭管谁对小王妃有心思,碰到小王爷,都要折回来。”话落,他眨眨眼睛,无声地说,“皇上也不例外。”

    郑孝纯心惊,这话小泉子公公竟然也敢在御书房外说给他听,他连忙慌乱地说,“公公,皇上是不是准许微臣面见了?”

    “是,是,杂家这就带你进去。”小泉子领着郑孝纯进了御书房,暗暗想着,这荥阳郑氏的大公子就这么点儿的胆子,还真不如郑二公子,金燕郡主眼光比大长公主的眼光好太多了。

    郑孝纯进来后,只敢看了一眼,见秦钰伏在玉案前批阅奏折,连忙跪在地上请安。

    秦钰头也不抬地道,“免礼吧。”

    郑孝纯站起身。

    秦钰吩咐小泉子,“赐坐。”

    小泉子连忙给郑孝纯搬了把椅子,笑着说,“郑大人得皇上看重,一般大人来这御书房,皇上可是不赐坐的。”

    郑孝纯连忙又对秦钰谢恩。

    秦钰摆摆手,“郑大人对于安排兵部,可有异议?若是不喜兵部,朕再给你另行安置?”

    郑孝纯连忙起身,“回皇上,臣没有异议,多谢皇上看重,孝纯定不负圣望。”

    秦钰点点头,“朕的确是十分看重荥阳郑氏,也十分看重你。希望你真能不负朕的看重。”话落,又道,“李如碧已经被逐出家门了,爱卿的婚事儿还是要早些定下来,大长公主来找朕时,朕与她也提了此事,托付给她为你张罗。”

    郑孝纯连忙道,“臣的婚事儿不急。”

    秦钰顿时笑了,“你是长兄,你的婚事儿定下来,你大婚后,你弟弟才能大婚。”

    郑孝纯顿时明白原来是为了金燕郡主和郑孝扬,连忙垂首道,“一切凭皇上做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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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门风月介绍:
关于京门风月:
南秦倾了一个谢,半壁江山塌一空。
忠勇侯府被株连,世代名门望族一朝灰飞烟灭。
谢芳华这个娇房嫡女碾碎芳华,零落成尘。
本以为尘土皆无,奈何上天厚爱,再许一世——
她看着依然繁荣的家族和平安的至亲,发誓只要她在,定要忠勇侯府不倒,谢氏不绝!
于是,她弃闺房,出侯府,混入皇室隐卫的巢穴里习武艺,学权谋。
八年后,她送了皇室一份天大的谢师礼回京!
自此,钟鸣鼎食之家的闺阁里多了一双翻云覆雨手。
美人靠上轻卷云袖,贵妃椅上执手棋盘。
洞若观火,乾坤在握。
弹指风华江山覆,箭羽皇都乱飞花。
南秦京城因她的归来霎时风起云涌。
谢芳华要让世人知道,她这个柔弱的闺阁女子,不止知风月,也知乾坤!
本文一对一,一生一世一双人。
【小剧场抢先看】
凤尾香罗帐如烟似霞,光彩夺目,上万御林军持箭以候,蓄势待发。
皇宫禁苑,谢芳华高卧在美人靠上,看着对面的男子,指尖轻轻捻动着黑色棋子,淡淡道,“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你难道不知?”
男子懒洋洋地点头,“知!”
“既然知,为何今日还来?”谢芳华扫了一眼外面包围的御林军,口气严厉,“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男子斜睨了她一眼,无所畏惧,“媳妇儿跑了,自然要追回来!”
谢芳华眉心一动,继而讽刺一笑,“你媳妇跑了,来找本宫作何?”
男子忽然夺过她手中的棋子远远地抛进了香炉里,恶狠狠地看着她道,“穿了皇后的衣服就是皇后了?你问过爷答应了吗?南秦的江山他说了算,女人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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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一生,总有些东西,是必定要坚持去做和要承担的!写文便是我要一直坚持做的事情,你们便是我要承担的甜蜜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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