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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子情     京门风月txt下载     京门风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三章背后算计

    李沐清来到时,谢芳华正在做昨日秦钰下的那局棋的复盘。

    当时秦钰虽然下得快速,但她记忆极好,过目不忘,自然记得清楚。

    斑驳的树荫光影落下,她看起来娴静柔美。

    李沐清在门口停住脚步,静静地看着她。

    谢芳华察觉时,抬头看来,见李沐清清瘦得不是一点半点儿,昔日清逸的俊秀公子,如今有几分疲惫和颓废。她挑了挑眉,柔和地开口,“十多日不见你,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

    李沐清揉揉眉心,缓步走了进来,苦笑道,“看来你伤养得还不错,没脸来看你。”

    谢芳华失笑,“你妹妹做的事情,与你无关,你没脸什么?”

    李沐清摇摇头,“我也有责任。”

    谢芳华摆摆手,示意他坐下,云淡风轻地道,“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我又没有怪你。”

    “你不怪我,我怪我自己。”李沐清道。

    谢芳华看着他,眼皮下一层青影,她笑了笑,“爱一个人没有错,强求才是错了。世上谁喜欢谁,谁不喜欢谁,我倒是觉得,月老庙前,三生石上,都是早已经牵好的红线,刻在一起的名字。若是得不到,一味执着,毁的就是自己。她毁了自己一辈子,这个代价,已经够大了,你就不必为她再背负自责了。”

    李沐清叹了口气,“芳华,你这样善良,她若是有你一半能看得开,也不至于这个下场。”

    “善良?”谢芳华摇摇头,“我不是善良,有时候,人活着,比一死百了要难。”

    李沐清抿唇,不再言语。

    谢芳华低下头,重新看向棋盘。

    李沐清也跟着她一起看向棋盘,看她一步步落子,好半响,才又开口道,“你还在养伤期间,怎么有这么大的杀气?对身子不好。”

    谢芳华摇头,“这局棋不是我下的,我这是在做复盘。”

    “哦?”李沐清一怔,“谁下的?”话落,又问,“皇上?”

    “嗯。”谢芳华点头。

    李沐清认真地看向棋盘,又过了半响,说道,“皇上胸腹中好大的郁气。”

    谢芳华笑了笑,“南秦如今面临生死攸关的转折点,他肩负着至关重要的拱梁,由他这一代开始,他能扭转乾坤,南秦再盛世三百年不成问题,若是他扭不转乾坤,南秦用不了十几二十年,就会没落,被北齐吞并。他何尝没有压力?”

    “做帝王不易。”李沐清叹了口气。

    谢芳华点点头,“皇帝也不是寻常人能做的,他不为富贵荣华享受,想要稳住南秦朝局,打败北齐,甚至有更高的目标。那么,就要励精图治,以谋国富兵强,再创南秦盛世,千载功勋。如何能易?”

    李沐清颔首,“皇上会成为一个好皇帝的。”

    “我也觉得他会成为一个好皇帝的。”谢芳华莞尔一笑,“有多少人齐心协力辅佐他,南秦的历史会由他改写的。北齐不可能也踏不过南秦的山河,只看南秦想不想要更多了。”

    李沐清看着谢芳华,“你在养伤,切忌多思多虑。”

    谢芳华眼皮翻了翻,“这些日子,我听的最多的话便是这个,本以为你能有点儿新鲜的。”

    李沐清失笑,“你要知道多少人为了你的身子忧急,你若是不好,多少人也会跟着不好了。南秦江山是重要,家国天下是重要,但我觉得,多少人的心里,你的命更重要。”

    “知道了。”谢芳华嘀咕,“你也学得婆妈了,等下次再见你时,你别再这么瘦下去将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了,再来说我,才有资格。”

    李沐清看着她,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好。”

    谢芳华做完复盘,对李沐清问,“你看看,这样的一局棋,结局是否能再多往前走一步?”

    李沐清仔细看了片刻,道,“说不准。”

    “为何?”谢芳华看着他。

    “民生之力,不能亏损太重,往前走这一步可以,但还是要看我们南秦负荷不负荷得起。”李沐清道,“依照目前天下的情形来看,这一仗,月内开打,只够我们南秦支撑一年的军饷。”

    谢芳华捻了捻手指,“一年不够。”

    “是啊,一年不够。”李沐清道。

    “不能再多些?除了民生之力,别处就没可为了?”谢芳华道。

    李沐清看着她,压低声音,“你想要北齐?”

    谢芳华浅淡地道,“也不是我想要北齐,只是,总要让北齐知道知道南秦的厉害。虽然姑姑多年来和北齐王情深,但当年毕竟还是有被迫的成分。北齐野心筹谋太久,南秦居安不思危。这么多年下来,终于要打仗了。总要让这仗打得值不是吗?不能打来打去,没个结果,不了了之。那么,过五年,十年,十五年,二十年……以后,很多年,难道一直不安平?屡屡想开战就开战?想打就打,那百姓们呢?谁来顾忌百姓们?”

    李沐清感慨,“芳华,我说你善良,你还不承认。你看,你身体如今即便这样,还想着天下百姓。”

    谢芳华皱眉看着他,“你又扯我的身体干什么?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李沐清面色一变,绷起脸,“不准胡说。”

    “好好,我不胡说。”谢芳华连忙抬起手。

    李沐清脸色稍缓,压低声音道,“你的身体也不能拖太久,待秦铮兄回来,我便与皇上建议,皇上最好还是不要御驾亲征了,他坐镇京中,我和燕亭筹备好粮草军饷前往漠北。你和秦铮兄你们二人,便去寻找解掉魅族血脉规训的办法。”

    谢芳华抿唇,“北齐准备这么久,你和燕亭前去,能应付得来吗?”

    “能。”李沐清肯定地道,“什么也不如你们活着重要,一年打不下来,怕什么?北齐即便筹谋多年,也禁不住被拖垮。我想皇上应该也会对你们另有安排。”

    谢芳华想了想道,“等秦铮回来再谈论这件事情吧。”

    李沐清也知道他的提议做不得准,一切要等秦铮处理完事情回京再说,点点头,又坐着闲聊了片刻,有人说时间快到了,下午武考快开场来,来请他,他才起身,又嘱咐了谢芳华两句,出了皇宫。

    谢芳华待李沐清走后,对侍画说,“外公走了大半年了吧?有消息吗?”

    侍画摇摇头,“崔前辈从北齐离开,一直向西北方向走了,再没消息传来。”

    “云澜哥哥和云继哥哥呢?也还没消息?”谢芳华又问。

    侍画摇摇头,“没消息,派出去的人连二人的蛛丝马迹都寻不到,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

    “言宸呢?言宸可有消息?”谢芳华又问。

    侍画依旧摇头。

    “轻歌那里也没有言宸的消息吗?”谢芳华又问。

    侍画依然摇头,轻声说,“自从小王爷为了您,找到齐云雪对付言宸公子,自此后,便没了二人消息。数日前,您给了小王爷那只鹰鸟,不知道小王爷找到人没有。如今我们这里,是没办法找到言宸公子了。”

    谢芳华闻言叹了口气,看着巍巍宫墙,“这皇宫就像是一个牢笼,外面人虽然迫害不到,但是这里密不透风,也憋得让人透不过气来,自困局里,什么消息也得不到,也让人难受。”

    侍画小声说,“明夫人那里十多日了,也没有消息呢。”

    谢芳华蹙眉,“是啊,你不说我还忘了,我进宫那日,就知会六婶母了,可是六婶母那里至今也没消息。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侍画闻言立即说,“要不奴婢出宫去谢氏六房一趟?问问?”

    “你是我身边的近身之人,你出宫,也就是告诉人,我和谢氏六房过往甚密,定有事情。”谢芳华想了想道,“这样,你回府一趟,帮我取点儿东西,顺便去看看娘,与她提两句,让娘去问问。”

    侍画点头,“那奴婢这就出宫。”

    “去吧。”谢芳华摆手。

    侍画出了皇宫。

    谢芳华今日无心午睡,便坐在桌前,一笔一笔地写秦铮的名字。

    一个时辰后,侍画从宫外回来,脸色有些不好。

    谢芳华看着她,立即问,“怎么去了这么久?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侍画看了谢芳华一眼,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小姐,似乎有人在对咱们谢氏暗探暗中出手,明夫人派出去的两批人,都悄无声息地折损了。因为这十多日您养伤,明夫人没敢知会您。”

    谢芳华一怔,“有人对谢氏暗探暗中出手?悄无声息?”

    侍画点头,“明夫人是这样说,她如今不敢轻易再派人出去,正想法子呢。”

    谢芳华脸色微沉,“是什么人对谢氏暗探出手?六婶母可有所查?”

    侍画摇头,“我回府后,与王妃提了之后,王妃便派人去打听了,最近谢氏六房的老太太和明夫人都病了,谢氏六房死气沉沉,王妃暗中派去的人在外围没查出所以然,回来禀王妃,王妃想了想,便让那人直接去见了明夫人,明夫人才传回来的话。”

    谢芳华抿唇,“也就是说,这事情已经发生了十多日了?”

    侍画点头,“明夫人派出了两批谢氏暗探,都没传消息回来,被人斩断了。想必,背后人在对整个谢氏暗探动手。明夫人不敢再轻举妄动,怕一有动作,谢氏暗探深埋的暗桩都被找出,都会折进去。”

    谢芳华思索片刻,忽然眯起眼睛,恍然道,“我明白了。”

    侍画看着她。

    谢芳华叹了口气,“玉兆天指使李如碧伤我,又牵扯了翠荷的事情,这是声东击西,混淆我们的视线,将视线引向李如碧和右相府,以及我的受伤上。实际上,玉兆天不是要真的杀死我,而真正要对付的是谢氏暗探。”

    侍画面色一变,“小姐,那如今该怎么办?我们谢氏暗探多少年的暗桩,不能毁于一旦。”

    谢芳华点头,冷声道,“自然不能毁于一旦。”

    侍画看着谢芳华。

    谢芳华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玉兆天背后,应该还有人。玉兆天将京城诸人的视线,都引到了李如碧和右相府以及我受伤上,之后,他离开京城,一路前往漠北,挟持秦怜,又将众人的视线引去了漠北。这是在给另外留在南秦的暗势力趁机作为。”

    侍画点头,“这样步步算计,筹谋得天衣无缝,真是可怕。”

    谢芳华又道,“秦铮铲除荥阳郑氏北齐的暗桩,而北齐不紧暗中铲除南秦在北齐的暗桩,还另外在南秦搅动背后的泥潭,要铲除的是谢氏的暗桩。北齐深知道,谢氏和南秦皇上捆绑极深,谢氏这颗大树一倒,南秦这座靠着大树的殿堂也就朝不保夕了。所以,这是要对付谢氏。而对付谢氏,要从谢氏暗探来入手。”

    侍画脸又白了白。

    “真是精于算计。”谢芳华说罢,长吁了一口气,“六婶母多年来手里攥着谢氏暗探,能保全,就是最大的能力了。她能做到这样谨慎,已经是不易。我受伤养伤之下,她不敢来扰我,却又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才忧急得病了。”话落,她对侍画道,“你现在就去找皇上,告诉他,我要出宫。”

    侍画看着谢芳华,“小姐,可是您的身体……”

    “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再在这皇宫闷下去,不说我自己会憋疯,谢氏多少代的根基也会毁于一旦。一旦毁于一旦的话,即便秦铮辛辛苦苦除了荥阳郑氏遍布南秦的北齐暗桩,又有什么用?半斤对八两,得不偿失。”谢芳华站起身,“快去找秦钰。”

    “是。”侍画也知道这是大事儿,立即跑了出去。

    谢芳华吩咐侍墨,为她穿戴收拾,准备出宫。

    没多久,她穿戴妥当之后,侍画匆匆折返了回来,与她一起回来的还有秦钰。

    秦钰脚步匆匆,脸色不好,见到谢芳华穿戴妥当,立即问,“出了什么事儿?让你这般着急要出宫?”

    谢芳华看着他,“我现在必须立即去谢氏六房一趟。”

    秦钰看蹙眉,“必须去?”

    谢芳华点头,“必须去。”

    “很重要的事情?”秦钰看着她,“你伤刚养好一点儿,有什么事情不能交给别人办?非要自己亲自去?”

    谢芳华抿唇,沉默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道,“有人正在暗中对付谢氏暗探,十多日来,谢氏暗探已经折损了两批。”话落,补充道,“你知道的,这么多年来,先皇想对付谢氏,都没能使得谢氏暗探折损。”

    秦钰面色一变,他本就通透,立即想通了关键,谢氏和南秦皇室江山一直以来捆绑在一起,若是谢氏折损,那么,南秦江山就跟着消损。如今正是要兴兵攻打北齐的关键时刻,后方若是被人拆掉一个臂膀,那么可想而知兴兵后的结果,怕是再无力对付北齐。

    他立即道,“我陪你出宫。”

    谢芳华皱眉,“你跟着去做什么?我身体已经好多了。”

    “费什么话,快些,你身体还没大好,我不放心。”秦钰看着她,“若是除了离开的玉兆天外,南秦还留有厉害的人,那么,敌在暗,我们在明。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受人关注,若是我猜测不错的话,老侯爷离开避世了,而谢氏暗探就在谢氏六房吧?你这一出宫,就是明摆着告诉暗中的人,谢氏六房手里攥着谢氏暗探。若是有人趁机动手,你岂不是危险?”

    “我还是能自保的。”谢芳华道。

    “那若是有人对谢氏六房动手呢?”秦钰盯着她问。

    谢芳华一噎,见秦钰打定主意不让她自己出宫,想了想,抿唇道,“若你不是皇帝,谢氏暗探的事情,我还真不会信任你。”话落,她又道,“幸好你是皇帝,谢氏暗探和皇室如今才能携手。”顿了顿,又补充道,“也只能携手。”

    秦钰嗤笑,“原来你到现在才信任我。”

    “信任你是一回事儿,将谢氏暗探的底细告诉你知道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谢芳华对他道,“你现在就调动一万御林军,围困谢氏六房。”

    秦钰了然,这时候围困,便是保护。他抬手,对外吩咐,“小泉子,立即去传朕旨意,调一万御林军,即刻围困谢氏六房。”

    “是。”小泉子连忙去了。

    秦钰转头对谢芳华道,“走吧。”

    谢芳华点点头,与秦钰一起出了皇宫。

    秦钰没乘坐玉辇,而是吩咐人备了马车,前往谢氏六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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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催心之毒

    一万御林军得到皇命,以最快的速度围住了谢氏六房。

    森冷的兵器,肃杀的表情,使得谢氏六房顿时如被铜墙铁壁罩住,周围街道转眼间就降低了几个温度,炎热的夏季在这里如进入了数九寒天。

    谢氏六房内的人大惊失色,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儿,怎么会来了御林军?

    守门的人吓得腿都软了,连忙跑里面禀告,生病的谢氏六房老太太、明夫人都被惊怔住。

    谢伊茫然地看向明夫人,“娘,我们家为什么来了御林军?”

    明夫人对她摇摇头,“你快出去看看,是哪位统领?为什么而来?”

    谢伊点头,立即跑了出去。

    谢氏六房老太太咳嗽了两声,握住明夫人的手,有些颤抖,“当初谢氏长房也被御林军突然围住,我们六房不会也跟长房一般吧?皇上如今这是要对我们谢氏六房出手?”

    明夫人奇怪地道,“儿媳也不明白,伊姐儿出去问了,一会儿她问回来就知道了。”顿了顿,道,“芳华在宫中养伤,不会出了什么事儿吧?按理说,从先皇驾崩,新皇也表了态,不会对谢氏出手了,而且如今朝野上下筹备打仗,稳住朝局还来不及,不该对我们出手才是。”

    “你说得有道理。难道真是芳华又出了事儿?”六房老太太提着心道,“皇上紧张芳华,只有事关她的事情现在牵扯我们六房了。”

    明夫人忽然想起今日英亲王妃派来的人,回握住老太太的手,“娘,您且宽心,我们六房应该不会有事儿。”

    六房老太太又咳嗽了两声,“且等伊姐儿回来吧,这么多年来,咱们六房谨慎小心,低调做人,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弱儿寡母的,即便有什么事儿,也没什么可怕的。”

    明夫人点了点头。

    不多时,谢伊从外面回来,对明夫人摇头,“娘,御林军来的是李统领,说只是奉了皇命,围住我们,任何人不准进出。李统领说皇上没说缘由。”

    “既然如此,我们就等着吧。”明夫人想了想,对谢伊道,“你吩咐下去,阖府上下,不得慌张。”

    谢伊点点头,又走了出去。

    六房老太太道,“一般的寻常女儿家,一听说御林军围住府外,早就吓哭了,伊姐儿却不慌不乱,能稳住气性,不错。”话落,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皇上那里,不知道能不能等到,能等到的话,不知是何年月了。好好的孩子,怎么当初就被皇上给救了?如今一头扎进去,拽都拽不出来。”

    明夫人看着老太太,哭笑不得,“娘,现在是什么时候?您怎么还想这个?御林军来围困咱们府,还不知道原因呢。没准六房自此就完了。”

    六房老太太闻言也觉得自己这时候想这个不应该,叹了口气,“自从那天英亲王府赏花会上出了那档子事儿,我这脑袋瓜子就开始糊涂着。”话落,摇摇头,咳嗽着喘道,“不想了,不想了,六房在这时局中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未知数,儿女子孙有没有那个福气,全在命。命里说有,就是有。命里说无,就是无。我就是希望,我闭眼睛那天,六房还能安稳着,我就知足了。”

    明夫人起身给老太太倒了一杯水,“娘,别胡思乱想了,先喝口水吧。”

    “让丫头们倒水就行,你也病着呢。”老太太接过水杯,喝了两口。

    明夫人将水杯放下,外面又有人跑了进来,大声说,“老夫人、夫人,皇……皇上来了。”

    六房老太太一惊,立即问,“你说什么?皇上来了?”

    “是,是皇上来了,已经进了门口了。”那人立即道。

    “快,快扶我出去迎接。”六房老太太连忙对人招手。

    有丫鬟婆子连忙上前,扶着她下了床。

    明夫人也整理了一下衣摆,一行人连忙向外迎去。

    谢伊走回来,听到皇上来了,抓住那守门人问,“只皇上自己来了?芳华姐姐呢?”

    那人连忙道,“小王妃也来了。”

    谢伊立即跑了出去。

    六房老太太顿时放下了提着的心,对明夫人道,“既然芳华也来了,她看来没事儿,应该不是来问罪我们六房的。”

    明夫人点点头,低声说,“怕是为了谢氏暗探而来。”

    六房老太太脚步一顿,看向前方,也压低了声音,“芳华竟然和皇上一起来,若是为了谢氏暗探,芳华可真信任皇上啊。”

    明夫人颔首,“如今铮小王爷和皇上握手言和,谢氏和皇室也共同御敌。有人暗中对付我们谢氏……若皇上和芳华为了这个而来,那么想必有了一定的办法。”

    “老侯爷当初将谢氏暗探交给你,也是迫不得已之举。”六房老太太道,“伊姐儿如今不成熟,谢氏暗探不能交到她的手里。谢氏暗探不能在你手里折损,成为谢氏的罪人。芳华小姐虽然嫁入了英亲王府,但她才是真正的谢氏嫡系的女儿。若是芳华小姐能接手谢氏暗探最好。你就给了她吧。”

    明夫人点头,“儿媳早有此意,只是芳华身体……”她正说着,见秦钰和谢芳华已经走来,她打住话,“娘,先看看芳华和皇上的意思再说。”

    六房老太太点点头。

    不多时,秦钰和谢芳华来到近前,六房老太太和明夫人以及一众仆从哗啦啦跪到了地上。

    秦钰温和地摆手,“老夫人免礼,夫人平身吧。”

    六房老太太和明夫人都站起身。

    谢芳华见六房老太太脸色苍白,气血虚喘,呼吸浊重,显然是在大病之中,问明夫人虽然没六房老太太这般模样,却脸色也奇差,显然也在病中,她上前一步,握住老太太的手,“六婶祖母这是怎么了?病的这么严重?”

    “身子骨老了,不抵用了,染了小小的风寒,倒成了大毛病。”六房老太太刚刚走得及了,又咳嗽起来,“不碍……事儿……”

    “您快进屋,我给您把把脉。”谢芳华道。

    “一直都吃着药了。”老太太连忙道。

    “吃着药还这样,便是没对症入药。”谢芳华说着,看向明夫人,“六婶母,我也给您把把脉。”

    明夫人点点头,“我还一直担心着你,如今见你气色好,看来伤势养好了大半,我就放心了。”话落,连忙请秦钰和谢芳华入内。

    一行人来到厅堂,将秦钰请到了上首。

    谢芳华给六房老太太把脉,片刻后,她皱眉道,“六婶母是暑热之症,不是风寒之症,您的病一直以来用错了药,又拖的太久,幸好今日我来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给您开个药方子,吃十日,也就好了。”

    “这位大夫是我们府中的老大夫了,医术虽然及不上太医院的太医,但也是不错。怎么会连暑热之症和风寒之症都分辨不出?”明夫人看向六房老太太道。

    “是啊。”六房老太太咳嗽起来,“回头去问问他。”

    谢芳华转身给明夫人把脉,手刚碰到她脉搏,抖了一下,应激性地撤开,身子退后了一步。

    秦钰一直注意着谢芳华的动静,此时立即从座上起身,来到她身边,将她护住,沉声问,“怎么了?”

    明夫人讶异地看着谢芳华,“芳华,怎么了?我这脉可有不对?”

    谢芳华盯着明夫人的手腕看了一会儿,又抬起头,仔细打量她的眉目,片刻后,对她郑重地问,“六婶母,这两日,你可有接触什么人?”

    “接触什么人?”明夫人也觉得怕是出了什么事儿,想了想道,“除了家里的人,也就今日王妃派来的人了,不过当时是隔着珠帘,那人距离我不近。”

    “是就近与你接触的人,这三日内,你都接触了什么人?”谢芳华问。

    “这三日内?”明夫人看了一眼六房老太太和谢伊,“也就娘和你六叔,还有伊儿和惜儿。以及近身侍候我的两个大丫头。”话落,她伸手指了指,“就是这两个丫头,除了惜儿,都在这里。”

    谢芳华看向那两名婢女,那两名婢女也是一脸的茫然。

    六房老太太紧张地问,“芳华丫头,怎么了?你六婶母可有哪里不对?”

    “我身上是沾染了什么吗?”明夫人也紧张地问。

    谢伊走上前,“芳华姐姐,我娘她怎么了?”

    谢芳华看着几人,想了想,问道,“六婶母,您确定您只接触过着几个人?没再接触别的什么人?”话落,她道,“您也病了,难道没和六婶祖母一样吃药?”

    明夫人恍然,“啊,你这样一说,我想起来了,还有府中的老大夫,是府中的老人,我也吃他的药。”

    谢芳华面色一沉,对她道,“现在就将那个人带来这里。”

    “他……难道……害我们?”六房老太太脸色顿时变了,“他在这府中都三四十年了,是府中的家用大夫,六房一直以来,有个病啊灾啊的,都是他给治。”

    谢芳华面色肃然,“六婶母身上隐约有当日我在英亲王府碰了那盆金玉兰的催动心血发作之毒。我因为被重伤了一次,对这种毒甚是敏感。”

    明夫人面色一变,腾地站起身,“怎么会这样?”

    秦钰脸色顿时青了,一把将谢芳华又拽得远了些,怒道,“来人,去将这府中的那个老大夫给朕拿来。”

    “是!”外面立即有人应声去了。

    明夫人脸色发白,看着谢芳华,“芳华,你刚刚没伤到吧?”谢芳华摇摇头,“我没伤到。”话落,她道,“六婶母,你吃他的药几日了?”

    “就是三日前,我身子有些不适,便找他来给我把把脉,看看是不是同娘一样染了风寒。他说我没打紧,开三副药,吃了就好。”明夫人道,“我如今刚吃了两副半,倒是感觉身子轻松了。”

    谢芳华抿唇,“将那没吃完的药拿来给我看看。”

    明夫人点头,立即催促谢伊,“伊儿,快去拿来。”

    谢伊立即走了出去,不多时,端了一碗药回来,“本来这是响午要吃的药,因为御林军来了,我娘还没顾上吃。”

    秦钰先谢芳华一步,伸手将药碗接过来,对她道,“你不能碰这药。”

    “我知道,你端着,我看一眼。”谢芳华说。

    秦钰将药碗端着距离她一步的距离,让它看。

    谢芳华看了片刻,闻了闻药味,脸色端凝地对明夫人道,“就是这药的问题,这药里含有催心血的攻心毒,剂量十分小。幸好您今日这一碗药没喝下去,否则……”

    “否则什么?”明夫人看着谢芳华。

    “否则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您。”谢芳华话落,补充道,“若是碰了您,我也有性命之忧。”

    明夫人面色大变,转头看向六房老太太,“娘,许大夫可是咱们府的老大夫啊,他这是为什么?这药是他亲手煎的吧?”

    “是啊,他这是为什么?”六房老太太也骇然地道。

    秦钰将药碗递回给谢伊,恼怒地道,“我看他不是要害你们,而是要害芳华。”说着,他脸色森寒,“朕倒要看看,为何这么多人处心积虑非要杀了你。”

    谢芳华没说话,她也没想到,今日来这里,明夫人身上竟然被人下了这种攻心毒,而下毒的人,还是在府中待了三四十年的老大夫,若是她没有上一次的教训养成的警醒敏锐,这一次怕是又要栽了。背后之人对于除掉谢氏和她,真是处心积虑。

    这时,小泉子带着人回来,在门口道,“皇上,奴才带着人去时,那名大夫已经死了。”

    秦钰眉头竖起,转身走了出去。

    谢芳华抬步跟了出去。

    六房老太太和明夫人、谢伊也立即尾随而出。

    只见小泉子带着人将那死去的老大夫抬了来,他看来是刚刚死去不久,面容还未变样走形。

    小泉子见秦钰出来,连忙道,“皇上,这人身上还有温度,看来是刚死。”

    谢芳华抬步走上前。

    秦钰一把拦住她,“你别上前,小心又是个圈套。”

    谢芳华停住脚步,看来她心血外溢之症已经早就被背后人查知,所以,才抓住她的软肋,处处谋算,要杀她。如今对明夫人下手,想来是知道谢氏暗探在六房手里,一举将她和谢氏暗探除去。她道,“可是我不近前,谁来查他的死因?”

    “又不止你一个大夫。”秦钰吩咐,“小泉子,去将孙太医的孙子孙卓请来。”

    “是。”小泉子立即去了。

    谢芳华一怔,想起曾见过的孙卓,他既然是孙太医的孙子,想必也承接了孙太医的医术。

    “孙卓自小跟随孙太医学医,因他年纪还小,朕便让他悉心钻研几年,待年纪到了,就招他入太医院。”秦钰道,“不过他虽然年纪小,但医术却学了孙太医七八分,检查个死人,看个症状,还是难不倒他。”

    谢芳华点点头,转身对明夫人道,“六婶母,我给你开个方子吧,你现在就熬药服用。”

    明夫人点点头。

    谢伊连忙去取笔墨。

    笔墨取来,谢芳华提笔写了一张方子,递给谢伊,“找个可信之人去盯着给六婶母熬药,熬好药后,立即端来,让她服下。”

    谢伊点点头,郑重地接过药方子,安排了一个人立即去了。

    谢芳华又写了一个方子,递给六房老太太侍候的人,“六婶祖母的药也要尽快熬了服下。”

    六房老太太点点头,看着地上死去的老大夫,不解地道,“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在府中这么多年了,我们待他也很好,他为人也实在,一直都没什么歪心思,这么多年,府内也没请别的大夫,都是他看诊,他如今怎么就下手害人了?他却又死了……”

    秦钰看了那死去的老大夫一眼,喊道,“月落。”

    “皇上。”月落应声而出。

    “立即查查这个人,什么时候来的谢氏六房,什么来历、身份,近来都和什么人有过接触。”秦钰吩咐。“是。”月落立即去了。

    不多时,孙卓被小泉子匆匆带来了谢氏六房,他来到后,给秦钰见礼。

    秦钰摆摆手,指指地上的死人,“你来查查他的死因。”

    孙卓点头,走到那死者老大夫的面前检查。

    谢芳华看着他虽然年纪小小,不慌不忙,将来成就怕是比孙太医还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过了片刻,孙卓直起身,对秦钰拱手,“回皇上,我查这个人是自己服药而死,服用的不是寻常的药物,而是催动身体快速生长的药物,所以,我把脉时才感觉到他內腹已经催化到枯死的地步,人体内的心血枯竭,这个人自然也就死了。”

    秦钰点点头,看向谢芳华,“看来是和明夫人服用的药一样,明夫人若是喝了最后那一碗药,也是如此吧。”

    谢芳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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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重新洗牌

    明夫人听闻孙卓和秦钰如此说,身子晃了晃,几乎站不稳。

    谢伊立即扶住她,喊了一声,“娘。”

    明夫人脸色发白,看向六房老太太,“真没想到,许大夫他在府中这么多年,竟然……”

    六房老太太恼怒道,“这个许大夫,应该是知道皇上来了,计谋撞破了,便服药自杀了。”

    谢芳华摇摇头,“他应该是和六婶母一样,三日前便服用了这个药,若没有人逼迫的话,他也许是迫不得已,觉得害了谢氏六房,心下愧疚,以死谢罪。”

    “这么说他背后有指使之人了?”明夫人立即问。

    谢芳华点点头,“说不准。”

    明夫人立即对谢伊道,“去,吩咐下去,所有人,都到这里……”她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将本来要说的话吞了回去,看向秦钰,改口道,“交给皇上彻查。”

    谢伊闻言也看向秦钰。

    秦钰对二人点点头,沉声道,“朕亲自来查。”话落,他吩咐,“小泉子,将谢氏六房所有人都带来,逐一盘问。”

    “是。”小泉子立即去了。

    不多时,小泉子回来,将谢氏六房的所有人都带来,聚在了院中。

    小泉子按照秦钰吩咐,逐一盘问许大夫一直以来都和什么人亲近,这十多日以来与什么人有过接触,都做了什么事儿等等。

    谢氏六房人口本来就不多,十分简单,仆从也甚少,两盏茶的时间便全部盘问完了。

    许大夫是府中的老人,老家发水,只活了他一人,无处立足,便来了京城谋生。他刚到京城,便赶上谢氏六房的老太太为子寻医看诊,便来了谢氏六房,救了六老爷一命,自此后,六房老太太便将他聘请做了家用大夫,一直留在了府中,给六老爷看诊,后来,老太太给他做了个媒人,将她的陪嫁丫头嫁给了他,过了五年,那丫头得了不治之症,死了。许大夫再未娶,一晃就这么多年,至今六老爷虽然体弱,肩不能挑,但着实保住了命。

    所以,六房老太太和明夫人都对这许大夫深信不疑,实在没想到他竟然突然下杀手。

    一番盘查完后,没发现任何异常。

    月落此时回来,手中拿了一份卷宗资料,递给了秦钰。

    秦钰打开卷宗资料,翻弄着看过后,脸色难看地递给了一旁的谢芳华。

    谢芳华接过,看罢,对明夫人道,“这位许大夫,彻查之下,来自北齐,应该本就是北齐的暗桩,这么多年,埋在谢氏六房,等待可用之机。”

    明夫人面色一变,“没想到人在我家里,我却不知她的底细。”

    六房老太太顿时后悔不已,“当初儿媳是说要查他,是我给拦下了,她进门前,许大夫就已经来了好几年了。我十分信任他,觉得府中谁有问题,他也不会有,便没让查。”

    “您也是为了六老爷好,怕我查了,使得许大夫心里不舒服,觉得我们府中不信任他,不好好给六老爷治病。”明夫人叹了口气。

    “我正是这个意思。”六房老太太自责道,“谁知道他……哎,幸好儿媳没事儿,幸好芳华没事儿,否则我就是谢氏的罪人。”

    “六婶祖母别自责了,六叔这些年来能安安稳稳,也该知足。您也没料到许大夫是北齐的暗桩。”谢芳华缓缓开口,“我和皇上今日来府中,就是为了那背后之人。想来除了玉兆天和今日这个许大夫,南秦京城内还有背后之人。谢氏暗探已经折损了两批人,不能全部都折进去。”

    “这两日我寝食难安,一直没找出对付的办法,敌在暗,我们在明,我不敢再轻易出手。”明夫人看着谢芳华,说道,“伊儿不成熟,对这里面的事儿一知半解,我还没抽出时间教她,如今便出了这样的大事儿。芳华,你还是把谢氏暗探接到手里吧,六婶母无能,若是还在我手里,怕是保不全谢氏暗探。当初老侯爷也是说等你和子归长大,我便卸下这个担子。我知道你身体不好,但是如今我实在没办法,怕支撑不住。”

    谢芳华点头,“六婶母,我本来也没想到背后之人要对付的是谢氏暗探,或者说,是整个谢氏。我身体不好,不知能不能保住这一命,才推辞了你。如今形势迫人,我来找你,正是这个意思,我来接手。”

    “你接手最好,那你的身体……”明夫人看着谢芳华,有些担忧。

    “我的身体无碍,已经养回了七八分,若是没有意外,短时间内,不会要命。”谢芳华道。

    “还是要多加注意,即便谢氏暗探实在保不住,也要保住你的命要紧。”明夫人道,“老侯爷和谢氏九泉下的列祖列宗也不会怪罪的。”

    谢芳华点点头。

    这时,有人端来熬好的药,递给谢伊,谢伊先递给谢芳华过眼,谢芳华看过之后,没什么问题,点点头,明夫人将药喝了。

    明夫人喝过药后,对谢芳华道,“你随我来,我将谢氏暗探的所有东西都现在交给你,以及这么多年谢氏暗探的情况,我都与你说说。”

    谢芳华颔首,对明夫人道,“皇上也一起吧。”

    明夫人看了一眼秦钰,有些犹豫。

    谢芳华道,“北齐多年以来,看透了南秦,南秦几代来,到这一代,弄到如今内忧外患的濒危地步,就是一个教训。若不及时挽救,皇室和谢氏若不互相信任,同心协力,那么,北齐分而杀之,南秦江山这片国土家园便会毁于一旦。我们谢氏暗探如今靠自己,未必保得住,毕竟背后之人太会算计,埋藏的暗桩已经全盘发酵,只谢氏自己,应付不来。要和皇上携手。”

    “好。”明夫人点头,对秦钰正色地道,“皇上,希望您能不负我们谢氏的信任和芳华对你的信任。”

    秦钰缓缓点头,“朕既已看透,自然不会让北齐得逞,有生之年,绝不对谢氏动手。”话落,他又补充道,“至于百年之后,我们都不在了,就交给下一代去处理吧。”

    明夫人颔首,“有皇上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话落,她头前带路,引谢芳华和秦钰一起进了密室。

    谢芳华对谢伊道,“伊妹妹也跟着一起吧,将来我若是出事儿,谢氏暗探就交给你了。”

    谢伊紧张地道,“芳华姐姐,我不行,我没你的本事。”

    “你能行,有我在,不会用到你。但是我若是不在了,那么,你就要顶起来。”谢芳华道。

    “胡说八道什么?你怎么会不在?”秦钰恼怒地道。

    谢芳华看了秦钰一眼,“我说万一。”

    “没有万一。”秦钰狠狠剜了她一眼。

    谢芳华不与他抬杠,示意谢伊跟上。

    谢伊眼圈发红,点点头,“芳华姐姐,你一定会没事儿的。”

    谢芳华拍拍她的手,“我会努力活着。”

    一行四人进了密室。

    关好密室的门后,明夫人将谢氏暗探所有的暗卷和卷宗都交给了谢芳华,同时将这十日以来两批暗探折损在哪里,背后虽然没查到是什么人所为,但也有些蛛丝马迹可查,都一并交代给了她。

    谢芳华逐一地翻着卷宗,翻完一本,递给一旁的谢伊。

    谢伊也跟着翻看。

    秦钰在一旁,随意地翻弄着,心下感慨,多年来,几代南秦皇上的先祖帝王一直想方设法费尽心机,想拔出谢氏暗探,除去谢氏,可是都不得其法,他们可否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们的子孙,就坐在这里,堂堂正正地看着谢氏暗探这些卷宗和整个谢氏暗探的秘辛锁链。谢氏和皇室联手,对抗北齐多年的筹谋?

    他们怕是从来都没想过。

    若是谢氏完,南秦皇上也完,所以,世事多变,匪夷所思,南秦和谢氏必须联手一致对外。

    因为谢氏暗探秘密的丝网太大,足足交接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后,谢芳华看完了最后一卷暗宗,对谢伊道,“你记下了几分?”

    谢伊看着谢芳华,想了想,“五六分。”

    谢芳华点点头,“五六分也够了,不需要你都记下。”话落,她对明夫人道,“六婶母,您拿火盆来,我将这些案卷和卷宗都烧掉。”

    明夫人一怔,骇然道,“芳华,这可是我们谢氏暗探所有的暗综,承上启下,几百年呢,你如今都烧毁,那以后再想查,可怎么办……”

    “我既然接手谢氏暗探,就会重新整顿。”谢芳华道,“几百年来,北齐顺着丝线,没摸清十分,也摸清了七八分,否则不可能十日之内,接连悄无声息地除去我们两批人。我如今要做的就是打乱一切暗桩,重新将谢氏暗探洗牌,然后,一举对背后之人和北齐的暗桩出手,让他们再不能再南秦作恶。”

    “好,那烧吧。”明夫人咬牙,亲自去搬来了火盆,将卷宗放到了里面。

    谢芳华拿出火石,点燃了火盆里的卷宗,泛黄被保存得完好的多年的卷宗顿时都烧着了。

    明夫人沉默地看着,保存了这么多年的被她视为比性命还珍贵的东西,一朝就这样轻易地烧了。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这也只能是谢芳华能做出来且会做出来的事儿。只有她这样的魄力,才能如此果决果敢果断地这样打乱谢氏隐卫多少年多少代的暗桩布置,重新洗牌。

    看着燃烧得旺旺的火光,她似乎看到了谢氏未来的希望。

    这希望凝聚在谢芳华这个纤细柔婉的女子身上,明明是这样的清瘦柔弱,可是肩上却担着整个谢氏生死存亡的重担。

    可是谢氏生死存亡的重担,都重不过她的命。

    她的命,担负着英亲王府小王爷秦铮的命。他们加在一起,就是南秦半壁江山基业。

    还有皇上……

    谢芳华坐在火盆旁,一本一本地将卷宗扔进去,脸色被火光映照,明明灭灭。

    谢伊悄悄地靠近谢芳华,挽住她的手臂,轻声说,“芳华姐姐,你一定会活下去的,我们谢氏也一定会继续延续下去的。”

    谢芳华偏头,见谢伊少女的容色纯净,一双眸子明亮坚定,她点了点头。

    秦钰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目光似乎蒙上了浓浓的雾霭。秦氏就没有一个女子,能如谢氏的女儿一般,素手能搅动乾坤,肩上能担起天下。

    两盏茶后,所有的卷宗全部烧毁,只余下满室的草灰味和一盆的灰烬。

    谢芳华站起身,对明夫人道,“六婶母,许大夫的尸体,我决定让皇上挂去城门示众。”

    明夫人一惊,看着谢芳华,“这样的话,背后的人一定会大怒,也许会疯狂出手。”

    谢芳华道,“就是让背后之人疯狂出手,只有他们出手,我们就除之后快。”顿了顿,她道,“这里是南秦京城,是世代秦氏皇朝盘踞的地盘,也是谢氏盘踞的地盘,难道还怕了区区背后扎根的北齐暗桩和背后算计之人?就算他们再厉害?能在重重围困下,做什么?”

    明夫人点头,“芳华,你要小心身体,我到不担心背后之人出手,只是担心再伤了你。”

    “六婶母放心吧。”谢芳华看向秦钰,“秦铮离开京城,铲除的是京城外遍布各州郡县的暗桩,刻意避开了京城没惊动。我们先把南秦京城守死了,防死了,来个全盘彻查。先铲除京城内的暗桩。”

    秦钰点头,“好。”

    “西山大营三十万兵马,全调出来,将整个皇城围住。”谢芳华想了想道,“既然我们要出手,就要除个干净,杀个彻底,铲个不留余地。就先将南秦京城的水搅起来,我安排谢氏暗探,你安排月落带着隐卫,一个为引,一个助杀,来个瓮中捉鳖。看看能抓几条鱼,现在立刻动手,不给他们喘息之机。”

    “好。”秦钰颔首。

    谢芳华走出暗室,拿出玉萧,放在唇边,吹了一支曲子。

    她曲音落,有十八人从暗中现身,齐齐见礼,“拜见小姐。”

    谢芳华点点头,看向秦钰。

    秦钰捻了个响指,轻喊,“月落。”

    “皇上。”月落应声而出。

    “这是虎符,你去调西山大营的三十万兵马,围住皇城。”秦钰将虎符扔给月落,“调完兵马后,你带着所有隐卫,尾随这十八人出府,他们引出背后之人,你们予以保护,凡是有暗中出手之人,必杀。”

    “是。”月落看向那十八人,只见人人面上罩着面纱,他点了点头,“皇上放心,属下定不遗余力,护他们周全,若是有人出手,定合力击杀,不予放过。”

    秦钰点头,摆摆手。

    月落立即去了。

    谢芳华看向那十八人,“倾所有谢氏隐卫,先除京城所有北齐暗桩。”顿了顿,道,“若遇到困难,放信号弹,我去应援你们。”

    “是,小姐。”十八人齐齐垂首。

    谢芳华摆摆手,“去吧。”

    十八人齐齐退了下去。

    谢芳华转头看向明夫人,“六婶母,为了使得谢氏六房安全无虞,一万御林军先在府外护着你们。待将京城脏污肃清了,再扯掉御林军吧,你们委屈了,用不了几日。”

    “这有什么委屈?这是对谢氏六房的保护,我阖府上下,都该谢皇上安排御林军来相护。”明夫人道。

    谢芳华点点头,对秦钰道,“将许大夫挂去城门,我们去城楼上。”

    秦钰颔首,吩咐小泉子,“将这个乱臣贼子挂去城门,张贴告示,北齐暗人,迫害谢氏六房明夫人和小王妃,其罪当诛,示众三日,扔去乱葬岗。”

    “是。”小泉子立即招手,有人来拖了许大夫向外走去。

    秦钰看向谢芳华,谢芳华对他点头,二人一起抬步出了谢氏六房。

    二人出了府,向城楼而去。

    谢伊待二人身影离开后,小声对明夫人说,“娘,我觉得芳华姐姐和皇上好般配啊。”

    明夫人一怔,训斥道,“不准胡说。”

    谢伊吐吐舌头,“我知道铮小王爷与芳华姐姐更般配啦。我看着皇上和芳华姐姐这样冷静,几句言谈,就使得南秦京城翻云覆雨,就是觉得,我怕是一生,也追不上芳华姐姐的本事。也企及不到让皇上回头看我的地步。”

    “既然知道,你就干脆放弃。”明夫人道,“你是女儿家,年纪小,就算赏花会上大放阙词,也没有人真正去揪着你不放,说你言而无信,你还是能找个真心待你之人。”

    谢伊摇摇头,“娘,即便如此,我已经说了,也要一直等着,即便等不到,这一生,我能和芳华姐姐一样,有朝一日,肩上能挑起谢氏,我也不枉此生。”

    明夫人看着谢伊,已经说了多少遍,她执意不改,她这个当娘的也无可奈何。她险些被许大夫害了这条命,如今想来才有些后怕,人生短短几十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沉船了。既然她女儿已经长大了,要执意走她想走的路,也就由她去吧。

    未来南秦江山如何,谢氏如何,她的人生如何,都未可知。

第五十六章调虎离山

    上了车,谢芳华异常地沉默。

    秦钰看着谢芳华,随着她的沉默而沉默。

    南秦江山和谢氏都即将面临着一场硬仗,这一场硬仗如风暴,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此殒命,不管他们乐意不乐意,都会到来。

    马车来到城楼,停下,秦钰对谢芳华说,“到了。”

    谢芳华点点头。

    二人下了马车,拾阶而上。

    守城的士兵齐齐跪地见礼。

    城楼的阶梯高而长,就如皇权路,得一步一步的踏上去,走得稳,才能踏得实。

    秦钰从四皇子到太子到帝王,每一步路,都称得上踏得稳,是一步一步走上来的。

    二人上了城楼,举目下望,南秦京城内一如往常,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十分之繁华热闹。

    这是几千年的古城,历经几个朝代,数次繁衍,如今的南秦尤其鼎盛。只不过盛华的外衣包裹下,却早已经有蛀虫,若是不拔出,这座古城为根基的山河就完了。

    “你以前对这座皇城是不是十分厌恶?”秦钰看着皇城脚下,对谢芳华询问。

    谢芳华摇摇头,“我以前厌恶的不是皇城,而是皇权。”

    秦钰点点头,“我一直不明白,那么小的你,怎么会有毅力去无名山?你就不怕你回不来吗?”

    谢芳华目光微深,“任谁死过一次,再回首,都应是不怕了。”

    秦钰偏头看她。

    谢芳华对他淡淡地笑了一下,“以前我一直以为,是皇室不惜一切代价要除去谢氏,刀剑锋利,谢氏一退再退,一避再避,终是不敌。我铁了心要支撑起谢氏,哪怕不惜一切代价将南秦皇室拉下马。如今我才知道,原来背后有人推波助澜,这么多的算计,想毁的不仅是谢氏,更是南秦江山。”

    秦钰面色微微动容,半响后,轻叹,“父皇一生自诩英明,也是没想到,临死才悟了。”

    谢芳华想起先皇临死前与她说的话,又是一阵沉默。

    一个人,一旦有了软肋,就会被有心人拿捏住利用。

    南秦皇室几代来想除去谢氏,一支独大,才使得北齐有机可乘,连皇室暗卫都混入了北齐的人,暗中搅动局势,使得皇室和谢氏愈发剑拔弩张,弓弦紧绷。

    先皇一生,费尽心机,到死才彻底的明白了,只是可惜也晚了。

    幸好还有秦钰。

    幸好秦钰悟的还不晚,否则谢氏和秦氏难保不再重蹈前一世的覆辙。

    “已经挂上去了!”秦钰看向城门,沉声道。

    谢芳华也看向城门,只见许大夫的尸体已经被高高的人悬挂在了上面,百姓们好奇,都跑去为观,有许多人指指点点,辨认这个人就是谢氏六房的许大夫。谢氏六房刚刚被御林军包围,许大夫的尸体就被挂在了城门上,谢氏六房犯了什么事儿?猜测着他犯了什么事儿?

    南秦京城有多久没在城门人挂尸示众了?

    这个人还是皇上亲自下了圣旨。

    有人问守城的官兵,官兵冷着脸说,“这个人是北齐的暗探,谋害小王妃,死不足惜。”

    百姓们一听,顿时哗然了,没想到在谢氏六房多年的许大夫竟然是北齐的暗探,一时间本来对北齐的愤懑更是高涨,人人大骂北齐。

    自从谢芳华拯救了临安城的百姓于水火后,消息传扬开,她在百姓们心中的地位一直极高。如今她连番两次被人迫害,都是北齐人背后搞鬼,使得百姓们对北齐恨得牙痒痒。

    有许多人骂着不解恨,开始往许大夫的尸体上开始仍鸡蛋,烂菜叶子,泼污水……

    许大夫的尸体转眼便看不出人形了。

    百姓们尤不解恨,有的人甚至对他泼了油,围观着,不散去。

    执行秦钰此次命令的人也不予理会,任百姓们恣意施为。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除了南秦京城外三里处等候待命将京城保护得水泄不通的御林军外,其余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秦钰看着,目光又沉又冷,“若是北齐暗桩这般受侮辱,都不能使得北齐背后之人现身,那么我倒是佩服那背后之人的涵养了。”

    “能使得玉兆天甘愿做引子,将注意力引去漠北边境,而留在南秦京城对付谢氏暗探的人,自然不是寻常人。”谢芳华淡淡道,“不过,今日一日又算得了什么?不是还有明日后日吗?许大夫的尸体就这样的挂着,哪怕是挂成干了,背后之人还没动作的话,那么就不是有好涵养,而是冷血无情了。这样冷血无情的首领,你说埋在暗处的北齐暗桩为之效命的人,会不会寒心?只要寒心齿冷,我们就有空隙可钻,只要有空隙,我们就能查出来,一举出手。”

    秦钰点头,“背后之人不管能不能看透这个局,都是个两难处境,出来的话,我们就要斩杀,不留余地,不出来的话,谢氏暗探内部人心瓦解,这许大夫可真是一个好饵,怪不得你要将他挂来城门。”

    谢芳华淡漠地道,“背后之人将我们逼到了这个地步,我们自然也要让他知道知道,我们不是软柿子,即便抓住了我的软肋,我也没那么好拿捏,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秦钰颔首,抬头看天,“这天竟然阴了,已经起风了,所谓风来雨就到,怕是雨很快就要下起来,你身子刚刚好一点儿,别被淋到,我们回宫吧。”

    谢芳华抬头看天,摇摇头,“吩咐人拿两把伞来,我们就在这里等着。”话落,她眯了眯眼睛,“这雨也就两盏茶就会下起来,来得可真是时候,这样的时机,若是背后之人不利用这天气有动作的话,不太可能。”

    秦钰皱眉,“怎么动作?你可猜到?”

    “一是倾巢出动,全力一博。二是杀我们,乱京城,趁机搅动天下。”谢芳华道,“不论是哪一种,都很让人期待不是吗?怎么能回宫?”

    秦钰看着她,“你回宫,我留下来,你身体不好。”

    谢芳华偏头看他,不客气地道,“不是我打击你,你怕是对付不过背后的人。”

    秦钰顿时一气,恼道,“你以为朕没这点儿本事?”

    谢芳华笑了笑,“不是小看你,而是皇室和谢氏第一次联手,你我不一起在这里,怎么给你的人和我的人达成一个配合得天衣无缝的共识?更何况,背后人屡次冲着我而来,我怎么能能离开,就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顿了顿,又道,“若真是有人用魅术乱人,你应付不来。”

    秦钰面色一沉,“除了你流着魅族的血液,还有谢云澜是魅族王族之人外,还有什么人掺和了北齐联手,要置南秦于死地?”话落,他看着谢芳华,“难道是谢云澜?”

    谢芳华面色清淡,“云澜哥哥生于谢氏,长于谢氏,他兴许不喜谢氏,不喜南秦,但……”她抿了抿唇,“总不至于与我做对,更不至于要我的命。”

    “他不是一直有心想将你带走吗?”秦钰看着他,“你对他怎么如此信任?你难道忘了,当初若不是他,秦铮也不会迫于无奈射你一箭,你和秦铮也不会差点儿分开,他带不走你,没准乐意要你的命,要你陪他一起去走那黄泉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对谢云澜的心思知道几分?”

    谢芳华沉默了片刻,摇摇头,“秦钰,你不懂。”

    秦钰一噎,瞪着她。

    谢芳华目光看向远方,从城楼上看向远处,因天气阴沉,风乍起,雨将来,远山云黛灰灰蒙蒙,她看了一会儿,轻声道,“我即便陪他而死,也不会与他一起去黄泉路,他心里清楚明白,所以,断然不会如此做。”

    秦钰看着她,总感觉她周遭的气息蓦地沉重如这即将下雨的天气,他一时没了话。

    “不是云澜哥哥。”谢芳华肯定地道,“定然不是他。”

    这时,一阵风吹来,吹起她单薄的衣衫,青丝随风飞起,她眉目如笼了一层轻烟。

    秦钰对身后道,“去取一件披风来,拿两把伞。”

    小泉子连忙道,“回皇上,已经派人去给您和小王妃取了,人快来了。”

    秦钰点点头。

    过了一盏茶时间,有人将披风递上来,秦钰伸手接过,亲手为谢芳华披到了肩上。

    谢芳华不回头,对他道,“谢了。”

    秦钰轻哼一声,“你别再病了,就是对我最大的谢了。”

    谢芳华点点头,不再说话。

    小泉子连忙拿起另一件披风,给秦钰披在身上。

    这时,雨“哗”地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十分急,落在地上,发出极大的响声,霎时,雨天相接成一片帘幕。

    谢芳华和秦钰一人撑着一把伞,立在雨中。

    知道要下雨,围在城墙下的百姓们早就散去了,片刻后,除了守城的士兵,街上空无一人。

    一下子,天阴,雨沉,四周除了雨声,万籁俱寂。

    城墙上挂着的许大夫尸体上被扔的脏污一下子就冲刷了个干净。

    谢芳华看着城墙道,“他还算是积福之人,所以,百姓们扔了脏东西后,上天还给了他一副干净的躯体。”

    秦钰点点头,“这么多年来,他在谢氏六房,也是有感情的,否则也不会自愧而死了。”

    “将他挂在这里,六婶祖母和六婶母定然都不好受。”谢芳华道,“若非背后人太会算计,步步为营,处处杀机,害我两次,折损两批谢氏暗探,我也不愿对一个已死之人如此做。”

    秦钰看着她,摇摇头,“你已经足够善良了。”

    谢芳华不再说话。

    又过了半个时辰,雨愈发下得大了,城外三十万兵马,矗立在雨中,甚是坚固,不见动摇。

    谢芳华赞赏地道,“我一直以为京麓重地的军营,子弟大多出身贵族,没有毅力和气魄,经受不住风吹雨打。如今看来不是。”

    秦钰也看向城外,“这要佩服秦铮,他在西山军营那些日子,将多年来松散惰性的军营整顿一新了。否则,西山军营出事儿那次,不可能不出大乱子。”

    谢芳华失笑,“难得从你口中听到佩服他的话。”

    秦钰瞥了他一眼,轻哼,“佩服一定要从口中说出来吗?”顿了顿,他又道,“以前,我自诩不差他分毫,后来,随着父皇驾崩,之后发生的这许多事情,我才知道,我差他许多。我没他更早的悟透这中间的关联和有人背后的筹谋,以至于,处处受掣肘。而他这些年来,拿着与我明争暗斗作为幌子,私底下却做了许多不引人注意的事情。如今一桩桩,一件件,看起来,他最抵用。而我只能束手待在这京城,枯坐那把龙椅。”

    “你也不用这么贬低自己,毕竟坐龙椅也需要有一定的气度和本事,不是谁都能执掌这江山天下的。”谢芳华话落,忽然眯起眼睛,看向远方,“快看,城外五里地外,那是什么?是不是有人马离开?”

    秦钰立即看去,忽然面色一变,“是一人一马,像是疾驰离开。”

    “传令,追!”谢芳华道。

    秦钰顿时从怀里拿出一个烟雾弹,对着城外上空弹开。

    转眼间,那一人一马便淹没在雨中。

    谢芳华道,“谁去追?月落吗?”

    “月落若是看到信号,定然会带着人追去。”秦钰面色沉冷,“若是不派出他的话,厉害的人别人怕是对付不来。我们守在京城,怎么会有人能从五里外离开?”话落,他道,“难道是出城的密道有地方没被封住?”

    谢芳华看向城外那人影消失之处,声音随着雨声极凉,“距离那一处最近的地方,似乎是云澜哥哥的府邸别院。你知道,他不喜欢谢氏米粮,因为身体病症,也不喜住在城内,所以,将府邸设在了城外。”

    “真的是谢云澜?”秦钰忽然怒了,“我刚刚便说……”

    “不是他。”谢芳华道,“若是云澜哥哥,他不会这个时候纵马离京,而且,若是他在这京城府邸的话,我的人早就找到他了,一定不是他。”

    “那既然人是从他的府邸走的,怎么解释?”秦钰道。

    “去看看就知道了。”谢芳华道。

    秦钰压下怒气,点头。

    二人一起转身。

    谢芳华刚转身,忽然停住脚步,“不好,怕是调虎离山之计。”

    “怎么?”秦钰看着她。

    谢芳华刚要说话,忽然有无数箭羽对着城楼向她和秦钰射来。

    秦钰一惊,顿时将谢芳华护住,以伞做兵器,灌注内力,挡住了射来的箭羽。

    谢芳华被秦钰护住,眯着眼睛看箭羽来的方向,是在对面的一座炮角楼,无数支箭羽,比这天空下得细细密密如珠的雨帘还来得密实。

    南秦京城的城墙城楼炮角楼上,这是南秦京城最坚固的外墙堡垒,竟然都被人占据了?

    可见背后之人在南秦京城扎根之深。

    秦钰带着谢芳华挡住了最前面的数十支箭羽后,他手中的伞已经被无数箭羽贯穿,成了马蜂窝,而箭羽第二轮又袭来。

    谢芳华也将手中的伞打了个圈,掷了出去,这把伞顿时也被箭羽刺成了无数窟窿。

    二人都灌注了内力,自然没被伤到分毫。

    第三波箭羽转眼便袭来。

    事情发生得太快太急太突然,虽然早已经安排好护卫,但大雨下,因为谁也没有料到这面城墙上对面的角楼竟然就是祸害之点,谢芳华和秦钰虽然是保护的重点,但是周围也没安排大量的护卫。大部分暗卫暗线都被安排在京城各个角落,等着背后之人动手而寻到伺机而动。

    第一排护卫上前,抵不住高手细密锋利的箭羽,转眼便有一半人被箭羽射倒在地上。

    秦钰勃然大怒,他身边最得力的暗卫月落刚刚被他派了出去,转眼便有人大举地射箭要杀他和谢芳华,可见真是调虎离山之计,就是要调走月落,带走一部分暗卫,使得这大量的人手趁机算计射杀。

    芳华没有说错。

    真是好计策!

    秦钰看着护卫们立即补上折损的空缺,将他和谢芳华护在身后,他冷厉地命令,“传令,所有人,围住对面的炮角楼,留两个活口,其余的,有多少反贼就给朕杀多少反贼。”

    “是!”有护卫统领立即领命。

    秦钰怒道,“不该派月落出去。”

    谢芳华摇摇头,“不是,该派,不止月落,我应该将谢氏暗卫也都派出去。那个离开之人,一定是北齐隐藏在南秦京城背后的暗桩之首,是玉兆天背后之人。这个人应该是放弃了南秦京城所有的北齐暗桩,只保自己离开京城。所以,才有这样的一出倾所有暗桩之力杀你我。杀得成,更好,杀不成,也豁得出去,让我们损失惨重。真是个心狠手辣冷清冷血之人。”

    秦钰闻言,面色冷寒,“我们将许大夫的尸体挂在城墙上,背后之人进退两难之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保全自己,舍弃多年来北齐安插在南秦京城的所有暗桩,倾全力最后利用,这个人可真是……连朕也不得不佩服他了。到底是谁?”

第五十七章算无遗漏

    背后之人在最短最快的时间,权衡利弊,倾北齐所有暗桩全力孤注一掷,保自己离开的同时,最大限度地创伤南秦京城,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

    谢芳华目光看向那人消失的方向,对秦钰道,“给秦铮传信。”

    秦钰也看向那人消失的方向,颔首,“既然这个人如此厉害,月落怕是追不上,各关卡也拦不住他,只有给秦铮传信让他拦截了。”

    “希望他能碰到拦截住这个人。”谢芳华沉冷地道,“不过,就算让他跑了,今日也不是全做了无用之功。”话落,她收回视线,转向被三倍兵力包围的炮角楼,“至少,南秦京城所有暗桩都被清洗了。”

    秦钰点点头,“即便清洗了,但被人这样手段狠辣筹谋算计一把,还是让人心中窝火。”

    谢芳华回头看他,见他气得脸色铁青,她忽然笑了,云淡风轻地道,“这有什么,你我又不是神仙,能够算在他人前头,算得准计策,也算不过没人性的心,百密也有一疏。总有一天,我们从北齐身上找回来就是了。”

    秦钰面色稍霁,“听你这么说,我心中还算舒服些。”

    大雨依旧下着,因为二人手中的伞都被箭羽刺烂了,再不能用,小泉子惊骇之后,第一时间,连忙给二人又拿了两把伞来,但即便这么短暂的功夫,二人身上也已经淋湿了。

    秦钰看了一眼对面的炮角楼,里面的那些暗桩死士怕是没有两盏茶的功夫难以全部解决,他对谢芳华道,“你先回去换衣服,衣服这样湿着不行。”

    “运功蒸干就行了,不必这么麻烦,待将这里处理了,我们就去云澜哥哥的府邸。”谢芳华道,“我到想看看,他的府邸怎么会成为了这人利用离开的地方?”

    秦钰想了想,“也罢,不过你不要动内力了,我来帮你。”

    谢芳华点头,站着没动。

    秦钰催动内力,贴在谢芳华后背,他内力浑厚,片刻功夫,便缓缓地轻柔地将谢芳华身上被打湿的衣服蒸干了。他撤回手,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蒸干。

    小泉子在一旁看着,暗暗地想着有这样的皇上和小王妃,他这当奴才的都省得操心跑腿了。

    大约过了两盏茶,对面的炮角楼在秦钰预算的时间内被攻破。

    有人前来禀告,顶着一声血迹跪在地上,“启禀皇上,炮角楼内总有一百三十二人。”顿了顿,他请罪道,“无一人生还,属下等人无能,请皇上处罚。”

    秦钰怒道,“一百三十二人,盘踞在我南秦京城,天子脚下,可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话落,他道,“查清楚没有,他们是怎么上去的炮角楼?”

    那人垂首道,“炮角楼应该一直是北齐暗桩的据点,守卫那处炮角楼的所有人,都是穿戴士兵服,今日皇上调派守卫时,趁机当值……”

    秦钰抿唇,怒极而笑,“你说无一人生还?也就是说,查不说幕后主使之人是谁了?”

    那人点头,“请皇上处罚。”

    “罚你们管什么用?废物!”秦钰挥手,“去给朕查,就算人都死了,也让他们说出话来。”

    那人抬起头看秦钰,见秦钰脸色铁青,没对他处罚是天子仁厚,立即道,“是!”

    秦钰待那人走了下去,依旧余怒未消,“真是好啊,竟然连守城营兵都能进扎暗桩,且是一整队。真是……真是极好……”

    谢芳华知道他是真正的动了怒,任谁也会动怒,南秦京城,天子脚下,皇权被挑战的如此地步,也是古来少有了。不怪秦钰怒,她平心静气地道,“你想想,暗桩埋下,不是一日两日,而是多少代?南秦不也在北齐有暗桩吗?只不过,没有这么大规模的据点和凝聚力以及背后的筹谋算计罢了。皇室隐卫都能被人收服利用,更遑论这小小的炮角楼?”

    秦钰闭了闭眼,“不知道几代先皇在天之灵,知道此事,会作何感想。”

    “死了人,能有什么感想?”谢芳华淡淡道,“为了一人离开,而倾尽所有北齐暗桩,这步棋背后之人虽然下得好,但自此南秦京城就会平静且干净了,对我们来说,不是坏事儿,所以,不必动怒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毕竟天下就这么大,不是吗?早晚也会知道。”

    秦钰颔首,“你说得也对。”

    “走吧,我们去云澜哥哥府邸。”谢芳华道。

    秦钰点头。

    二人一起下了城楼。

    城楼上经历一番激烈的击杀,可是被大雨很快就清洗了,雨水帘幕相接下,整个南秦京城都静静的,哪怕城楼上这样死了一百三十二人,折损了几十暗卫,上千士兵,也没惊动京城内被大雨笼罩的百姓。

    北齐暗桩的尸首被抬下炮角楼,抬进了刑部的停尸房,仵作齐齐前去验尸,刑部的官员们立即着手彻查这些人的身份、地位、卷宗出处。

    秦钰的一句让死人说话,他们不敢不当做圣旨,不放过蛛丝马迹,定要都查个明白。

    马车外面自有防雨雪的雨披,车内十分干松。

    谢芳华上了车后,便歪在靠枕上沉思。

    秦钰看了她片刻,问到,“在想什么?”

    “我在想那个人。”谢芳华慢声道,“他一定是你我认识的人,否则不会用这种自断多年心血将所有暗桩倾数折损的手法,看着是保全自己,心狠手辣,冷血无情,没有人性,但另一面的背后,兴许是为了不与你我照面,认出他来。”

    “那会是谁?你觉得呢?”秦钰挑眉。

    谢芳华摇摇头,叹了口气,“我想不出来是谁,若是想出来,就好了。”

    “我能想到的便是谢云澜。”秦钰道,“你不觉得他很奇怪吗?当日,丽云庵要拉着你一起死,后来被秦铮找到寻水涧,他又离开了寻水涧,没有回京,再度消失得无影无踪,没下落可寻。如今那人又是从他的别院离京。”

    谢芳华无奈,“秦钰,我说不是他,一定不是他。”顿了顿,她道,“兴许是与他有些关联之人,或者,是借他府中的暗道离开,让我们将视线转移到云澜哥哥身上而已,背后之人转移视线的功夫,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人精于算计,什么都不在话下。”

    秦钰揣测片刻,颔首,“你说得也有道理。”

    “去云澜哥哥的府邸看看再说吧。”谢芳华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秦钰扯过车内的薄被给她盖在身上,脸色有些差,“还说身子养好了,你看看你,如今脸色这么差。”

    “没你差,你照照镜子,先看看自己。”谢芳华阖着眼道。

    秦钰轻哼一声,不再多言,自己也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

    护卫二人的马车随扈有五千人,队伍的大雨中,缓缓行进到谢云澜的府邸。

    谢云澜府邸的大门,紧紧的关着。

    秦钰和谢芳华下了马车,直接吩咐道,“将门砸开。”

    有人立即上前砸门。

    最锋利的斧捶,一锤下去,紧关着的府门被凿开。

    有护卫先一步蜂拥而入,依次持剑铺开中间一条道,其余人迅速地占领府邸各处。

    秦钰和谢芳华撑着伞走了进去。

    府内空空荡荡,无一人,院中已经有荒草长出,显示出长久未有人住的荒芜。

    护卫统领带着人搜寻一圈,回来对秦钰禀告,“皇上,府内空无一人。”

    “查暗道密室。”秦钰道。

    “是。”护卫统领带着人又去了。

    秦钰偏头看谢芳华。

    谢芳华道,“四处看看。”

    秦钰点点头。

    二人向里面走去。

    先来到正房、画厅、由暗门打开昔日谢云澜为了抑制体内焚心而设的密室,里面已经落了一层灰。

    府中空荡荡,没有半丝人气,连台阶上都长了青苔。

    谢芳华退出房间,立在廊檐下,看着院中,心中怅然,对秦钰道,“看来背后之人真是利用云澜哥哥府邸来转移我们的视线,五里外出现人,我首先想到这里。那背后之人,也定然算计到了,才如此声东击西。”

    秦钰颔首,“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转移视线吗?怕是不会如此简单吧?”

    谢芳华忽然眯起眼睛,脑中有什么灵光一闪,被她迅速地抓住,她立即道,“月落带着人离开多久了?”

    “有半个时辰了吧。”秦钰看着她,忽然面色一变,“你的意思是……不是调虎离山?怕是……”

    “怕是引而杀之。”谢芳华脸色也变了,“快,派人前去追月落,他应该需要应援,若这真是一个计中计,有备而来,他怕是难以对付。”

    秦钰立即大喝,“来人!”

    “皇上!”有人立即出现在秦钰面前。

    “所有隐卫听令,即刻去追月落,全力营救。”秦钰道。

    “是。”有人立即垂首,转身带着人飞身出了谢云澜府邸。

    谢芳华抿唇道,“派西山大营五万人,随后跟去。”

    秦钰转头看她。

    谢芳华道,“京城据点暗桩一百三十二人多吗?怕是不全然埋在京城,想要除去谢氏暗探,必然还有一处必经之路的据点。那个据点,怕就是这人用来离开,引去月落和你最得力的暗卫,一举击杀的据点。我怕所有人都折进去,必须调军队前去。”

    秦钰颔首,“派李统领前去如何?”

    谢芳华想了想道,“去请李沐清,让他前去,他比李统领适合。”

    秦钰闻言道,“也好,背后之人如此厉害,李统领怕也是不敌,我虽然想亲自去,但是不放心你自己留在京城,而你身体刚好,又不宜随我一起去,就去请李沐清吧。”话落,他转身吩咐道,“小泉子,速速联络李沐清,派他立即前往应援月落,月落一路追去,定然会留下记号,让他寻着记号追寻,务必以最小的伤亡,带回月落等人。”

    “是!”小泉子连忙飞奔地跑出了院落。

    谢芳华看着冲出府邸的小泉子,大雨如珠,空气十分寒凉,一如她的心。

    背后之人竟然在许大夫高挂城门上这如此短的时间内,便思虑如此之细,布下连环之局,先是刻意现身,引走月落和秦钰的隐卫,再炮角楼倾力击杀,转移视线到谢云澜的府邸,耽误这一番时间后,怕就是击杀月落等人如十多日来击杀谢氏两批隐卫一般狠诀斩断,杀而无声。

    秦钰于城楼炮角楼杀北齐暗桩一百三十二人,而他便引去月落和秦钰的隐卫以及还有谢氏暗探之人,若是全部斩杀,这样的交换来说,背后之人丝毫不亏。

    这真是处处精算,步步杀机,熟知兵法,善于计谋,连环谋略算无遗漏。

    这人到底是谁?

    竟然掩藏在南秦京城如此之久?

    而且竟然在秦钰和她算计他之下反手算计回来?

    谢芳华心中如这冷雨一样,寸寸凉寒。

    这样的人,怪不得能使得玉兆天那样的人物为之为引。

    秦钰也如谢芳华一样,他也没想到,只知背后之人精于算计,想要逼出他,没想到,反而却被反算计。

    二人一时都极为沉默。

    过了许久,谢芳华道,“月落姓玉吧?”

    秦钰一怔,点头,“是姓玉。”

    “他和月娘一样,都是姓玉。”谢芳华看着前方,大雨如珠,细密雨帘下,看不太远,她道,“希望这个姓氏,今日能救他一命。”

    秦钰抿紧唇角,“这是朕登基以来,栽的最大的一次跟头了吧?即便你在英亲王府受伤,朕不再身边,可以说是不查,如今是就在眼皮子底下。”话落,他对着门框捶了一拳,“真是无能。”

    谢芳华蹙眉,看着他手已经被砸出血,怒道,“这算什么无能?你这是在做什么?不过是他在暗,我们在明,将这么多人命算计入黄泉,是他造孽,我们没算到,是我们还有良知。”

    秦钰转头看她,一双眼睛又黑又沉。

    谢芳华瞪了他一眼,喊道,“来人,给皇上包扎。”

    秦钰沉默不作声。

    谢芳华知道他心中气怒自己,一个帝王,王权,被在眼皮子底下,挑衅到如此程度,换做是谁,也会怒。可是怒有什么用?没算到就是没算到。除了立即找补救之法,别无选择。

    有人立即找来药箱,给秦钰包扎。

    秦钰一直沉默着。

    谢芳华看着他的样子,知道他心中已然是怒极,她也不好受,对他道,“若说怪,也不怪你,是我拖累你,你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是保护我,怕我再受伤。若是没有我在,你不必分心,早就快速的想透悟透了,也能亲自出手,不至于在后方,觉得全无用武之地。”

    秦钰揉揉眉心,郁郁地道,“你知道就好,所以,你要记着我的好,朕这般为了你,你可给我好好地活着,这个仇,总有一日,要报回来。”

    谢芳华颔首,“自然。”

    秦钰狠狠地吐了一口气,“走吧,回宫。”

    谢芳华站着没动。

    秦钰偏头看她,“难道你还想住在这里?”

    谢芳华摇头,“我只是觉得被人算计到心坎里的感觉真是不好,连云澜哥哥不在京城,背后之人却还是利用他,对我这样算计,引开视线。真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会不会本身就是谢氏之人?”秦钰道。

    谢芳华摇头,“不见得是,谢氏除了哥哥、云澜哥哥、云继哥哥、林溪哥哥外,还有谁出彩?更别说如此算无遗漏了。不是谢氏之人。我真的想不出来,谁能对我这么了解。”

    秦钰思忖片刻,忽然道,“言宸呢?”

    “言宸?”谢芳华手指轻轻攥了攥,低声道,“秦铮在十多日前,要走了联络言宸的方法。至今不知道是否联络上言宸还是没有?若他在京中,秦铮不可能不知道,如今没有半丝音讯传来,定然不在京城,他不在京城,怎么会是他?”

    “你对言宸十分信任。”秦钰道。

    谢芳华点头,“是啊,十分信任。”

    “若是他,你觉得,对你了解是否会极深?”秦钰又问。

    谢芳华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自然了解极深。”顿了顿,又摇摇头,“不是言宸,也不该是他。”

    “你怎么又如此肯定?他毕竟是北齐的小国舅,是玉兆天的子侄,是玉兆宴的子嗣,当年他去无名山,不见得是被玉家所不容,没准如玉兆天一样,早有蓄谋。许大夫在谢氏六房几十年,哪怕救活谢氏六老爷,保他一直性命无忧,就为等着有用之时。言宸待你至此,也是让你深入棋局,信任于他,才好等待机会,全力一击。”

    谢芳华揉揉眉心,看向天边,雨似乎下到了人心里,凉到透心,她轻声道,“秦钰,世上可有彼此相知相惜之人?因命运错了,交汇在一起,即便不会相爱,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秦钰看着她,没说话。

    谢芳华放下手,对他道,“有这样的人,言宸于我,我于言宸,便是如此,即便此情此景此地此处境,我仍旧信任他。我们的交情,无关他是北齐小国舅的身份。”

第五十八章甚是万幸

    秦钰看着谢芳华说起言宸清澈的眉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谢芳华对他道,“走吧,回宫。”

    秦钰点点头。

    二人一起出了谢云澜的府邸。

    大雨比刚才下得更大了,雨帘如珠,砸在地面,马车上,哗哗而响,天更阴沉了几分。似乎这样的日子口,更适合这样的天气,连天公也能感知人间百味。

    谢芳华对秦钰道,“剩余西山大营的兵马都撤回去吧,京城自此安稳了。”

    秦钰颔首,转头吩咐了下去。

    二十五万兵马撤回了西山大营。

    秦钰和谢芳华上了马车。

    马车刚走几步,小泉子骑马而回,气喘吁吁地禀告道,“皇上,李大人已经点兵追去了。”

    秦钰“嗯”了一声。

    谢芳华伸手拽过被子盖在身上,对秦钰问,“这一次朝中能进职多少人可用?”

    “三十四人。”秦钰道。

    谢芳华抬眼看他,“都是出类拔萃的吧?”

    秦钰颔首,“左相和李沐清都赞许有加,能过了他们的眼,自然是极其出挑,都是有才华之人。”

    谢芳华点头,“燕亭那里粮草军饷准备的如何了?”

    “最多再十日,就能筹备妥当。”秦钰道,“比我想象的要顺利,毕竟百姓们都来拾柴,这火焰自然架得高。”

    “北齐……”谢芳华眯了眯眼睛,“不知道姑姑那边知晓了这桩事情,会如何,是回南秦,还是依旧留在北齐。”

    秦钰道,“她与北齐王情深这么多年,北齐王的确待她不薄,怕是不想回来。”

    谢芳华低声道,“我从小就没见过姑姑,只看过她的画像。”顿了顿,又道,“即便她不想回来,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无论当初是被迫,还是自愿,北齐这么多年来都是她的夫家。”

    “嗯。”秦钰点头,“朝野上下,要的是一个态度,你姑姑即便不回来,也不太有干系。”顿了顿,补充道,“这么多年,她的辛苦南秦所有百姓们都知道记着她的好,即便她不回来,百姓们也会以为北齐王不放人,也不会怨在她身上。”

    谢芳华笑了笑,“什么怨不怨的,姑姑才不会在乎。”顿了顿,她道,“只是我想见见姑姑。如今这南秦京城,除了谢氏六房,只有我一人了。我在想,是不是我天生下来就是个天煞孤星?以前多年来,自己在无名山,回来后,没和爷爷、哥哥相处多少时日,便嫁入了英亲王府,后来被迫无奈,我将爷爷、舅舅、林溪哥哥送走避世,哥哥去了漠北,如今就我一人待在这京城里。”

    秦钰看着她,斥道,“你怎么会是天煞孤星?胡言乱语什么?你好好养好身体,好好解了魅族的天道古训,好好地活着,以后相聚的日子长着呢。”

    谢芳华失笑,闭上眼睛,点点头,“我最近总爱胡思乱想,而且脑筋也不好用,伤的不止是身体,还有脑子,估计是在宫里闷的。你将我送回英亲王府吧,怎么样?”

    “不行。”秦钰摇头,断然道,“你想也别想,秦铮没回京一日,你不准离开我的视线。”

    “如今京城都平静了。”谢芳华道。

    “谁知道是不是真正的平静了,背后之人如此狡诈若狐,还是要万分小心。”秦钰道,“这两日,我会将京城内外,全部再翻查一遍,彻底清除干净了算。”

    谢芳华郁郁地点头,“好吧。”

    秦钰见她神色怏怏,不忍道,“你今日是折腾得累了,回宫后,不必你再理会这些事情了,好生地休息。”

    谢芳华“嗯”了一声。

    秦钰不再说话。

    马车来到城门口,英亲王府的马车和永康侯府的马车停在那里,见秦钰的马车来到,那两辆马车里同时走出英亲王和英亲王妃和燕亭、燕岚。

    小泉子在外面禀报了一声,秦钰吩咐停下马车。

    谢芳华几乎要睡着,听到外面的动静,睁开眼睛,询问地看向秦钰。

    “是大伯父、大伯母、燕亭、燕岚。估计是得知城楼出了事情,不放心,在这里等着。”秦钰解释的同时,伸手挑开了车帘。

    英亲王、英亲王妃等四人立即走到了马车前。

    秦钰如寻常一般地喊了一声,“大伯父,大伯母。”

    英亲王点点头,给秦钰见君臣之礼。

    英亲王妃不顾及那些,马车帘幕刚掀开,她见到谢芳华,一把就握住了她的手,紧张地问,“华丫头,你怎么样?伤到了没有?”

    谢芳华心下一暖,摇摇头,“娘,我没伤到。”

    “当真?”英亲王妃仔仔细细地打量她,“既然没伤到,怎么气色这么差?手这么凉?”

    谢芳华笑了笑,“大约是累着了。”

    “那赶紧回宫去歇着。”英亲王妃道。

    “我想回府。”谢芳华反抓住英亲王妃的手,不满地道,“在宫里都快闷死人了。”

    秦钰立即扭过头,不高兴地道,“在英亲王府的落梅居里一日又一日地关着时,你也不嫌闷,同样不出府门。怎么在宫里就闷了?好生在宫里住着,京中这么乱,大伯父、大伯母十多日前被你吓的如今还没缓过劲儿来,你就让人省点儿心吧,谁乐意看着你这个麻烦。”

    谢芳华一噎。

    英亲王妃顿时笑了,拍拍她的手,“皇上说得对,你好生在宫里待着,今日有皇上在,你没受伤,我大感欣慰。还是在皇上身边使人放心。”

    谢芳华郁闷,不再说话。

    英亲王妃见她这副看起来十分不想进宫又十分可怜巴巴的被关的憋闷的眼神,也有些不忍,从来不曾见过她这个样子,看来真是闷的狠了。摸摸她的头,“再忍忍,铮儿回来就好了,他才舍不得你总在宫里待着,只要他一回来,立即就将你接出来回府。”

    谢芳华想着不知道秦铮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些日子,他可吃好睡好住好了?可受伤了?可想她了?她叹了口气,“娘放心吧,我不回府,忍着就是了。”

    英亲王妃点点头。

    秦钰又气又笑,恨不得伸手敲她脑袋,“朕在皇宫里给你安排锦衣玉食,好吃好喝,当姑奶奶一样地侍候你,你还嫌弃这嫌弃那,你还有没有良心?嗯?谢芳华?”

    谢芳华闻言睫毛动了动,也觉得这样嫌弃皇宫有些过分了,便不接秦钰的话,扭头看向燕亭和燕岚,扯开话题,“你们两个怎么也来了?”

    “不放心你呗,哥哥得到消息,要来,我也跟来了。”燕岚对谢芳华眨眨眼睛,“皇宫是多少人向往天下最舒服的地方,你就好生地待着呗。”

    “天下最舒服的地方?不如你陪我进宫住吧。”谢芳华看着她道。

    燕岚立即向后退了一步,“我也想陪你啊,不过我娘快生了,身边不能离人。”

    秦钰目光转向燕岚,慢悠悠地道,“朕派几个产婆去随时看着侯夫人,你进宫也无不可,反正你一个姑娘家,又不会接生。”

    燕岚吓了一跳,顿时躲去了燕亭身后,露出半边脸,“皇上,皇宫里的确是好,不过还是算了,我娘离不开我,多少产婆,也不抵她的亲生女儿在身边照顾。”

    秦钰轻轻哼了一声,“说得也有道理。”

    燕岚眼皮翻了翻,但也没敢太明显,顶着雨,暗暗吐了口气。

    皇宫是什么破地方,她才不乐意去。

    燕亭回头看了燕岚一眼,又打量了谢芳华半响,转头对秦钰道,“你又把李沐清指使走了,安排谁给我善后使唤?”

    “郑孝纯给你用。”秦钰道。

    燕亭摆手,“不要他,换一个。”

    “他怎么了?不好用?还是不得用?还是不能用?”秦钰扬眉。

    燕亭道,“爷看他不顺眼,管他好不好用,得不得用,能不能用,都不用。”

    “那你就自己干吧。”秦钰收回视线,对英亲王、英亲王妃道,“大伯父和大伯母放心,她由我照顾,出不了差错。今日京中的事情,还需要大伯父多操些心协助处理。”

    “皇上放心,这京城是该整顿一番了。”英亲王颔首。

    秦钰落下了帘幕,吩咐,“启程,回宫。”

    马车进了城门。

    大雨依旧下着,城内的百姓对于南秦京城今日发生的血雨腥风一无所知,城门楼上和炮角楼上弥漫的血腥味也在当时就被大雨短时间快速地冲刷掉,南秦京城再大雨的静谧中,依旧保持着它固有的盛华。

    谢芳华挑开帘子向外看,街道全是雨水,被冲刷得十分之干净。

    她落下帘幕,厌怏怏地又躺了回去。

    秦钰没好气地看着她,“供你好吃好喝好住在皇宫,你却跟坐牢一样。”

    谢芳华瞅了秦钰一眼,扁扁嘴,没吭声。

    “我其实也不喜欢皇宫。”秦钰过了一会儿道,“可是有什么办法?我不待在皇宫,谁来待?你当如你一样?说不喜就不喜?”

    “你是皇上,是这南秦江山的帝王,能跟我一个小女子比?”谢芳华往身上拽了拽被子,想着回去后,喝了药,好好睡一觉。

    “你是小女子吗?有这个意识,就该有自知之明。”秦钰瞅着她,“你放眼看看天下,有哪个小女子如你一般累死累活操心国事儿?”

    谢芳华本来将被子拽到了脖颈处,闻言直接盖住了脑袋,厌怏怏地嘟囔,“皇上婆婆,我是小女子,您别跟我一般见识,否则没度量。”

    秦钰气极而笑,抓起靠枕,砸在了她的身上。

    不痛不痒,谢芳华当不知道,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

    秦钰看着她把自己裹成了蚕蛹一般,看起来是此时才知道冷了,对外面吩咐道,“提前传话回去给侍画,让她提前熬好姜汤,将小王妃的要也一并热好,回宫后,让她立即喝下。”

    “是。”小泉子应声,立即提前向皇宫跑回。

    谢芳华脑袋蒙在被子里,嘴角扯出了丝笑意,无论她怎么气秦钰,他都不恼,涵养真好。

    “朕一直以来估计眼瞎。”秦钰有些气闷地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咕哝道,“幸好你以后这一辈子归秦铮管,朕当该庆幸。”

    谢芳华翻了个白眼,当没听见。

    马车回到皇宫,径直使到寝宫门前。

    秦钰伸手拍拍谢芳华,“到了,回去睡。”

    谢芳华扯开被子,跳下了车,顶着雨,进了屋,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秦钰掀开帘子时,见她已经进了里面,似乎躺去了床上,动作真快,他揉揉眉心,气笑地对侍画吩咐,“看好她,让她喝了姜汤和药再睡,不准染了风寒。”

    “是,皇上。”侍画连忙应了一声。

    秦钰转身向御书房走去。

    侍画端来姜汤,谢芳华规矩地喝下,之后又喝了药,便蒙了被子睡了。

    侍画站在床头,看着谢芳华,想着小姐今日一定是累极了,她的身体自从被李如碧迫害伤了,养了这十多天,还是极差,若是以前,养十日的话,早已经活蹦乱跳了。

    她给她掖了掖被子,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当日,秦钰回到御书房后,便召了左相进宫,吩咐他将李沐清的事情暂时接手过来。

    左相也知道了今日京中发生的事儿,连连点点头。

    左相走后,秦钰又召见了永康侯、刑部尚书,吩咐下去,对京中大力彻查肃清乱党。

    永康侯、刑部尚书连连垂首保证,定好好地对京城严查,不放过丝毫。

    当日夜,秦钰收到了李沐清传回来的书信,果然不出所料,那人引月落离开,引到平阳城地界,用的是引开击杀之法。将月落找回北齐玉家,杀掉他带领的秦钰所有暗卫,以及谢氏暗探跟去的人。

    月落誓死不回北齐,背后人对他和他带领的所有人下了杀手。

    因背后之人早有准备,月落等人自然不敌,死伤极重。

    危急关头,月娘带着一批天机阁的人恰巧出现,现身救了月落和谢氏暗卫,同时,李沐清也带着人马到了,将背后之人和他的势力折损了大批,但因对方早有部署,熟悉路线,只折损了一批人,但还是没能将背后之人全部拿下,而使背后之人逃脱了。

    这是一场恶战,尽管最后的结果是背后之人是谁依旧不知道,但幸好月落和秦钰大部分暗卫以及谢氏暗探都保住了,没有劝不住折损,已然是最大的万幸。

    月落受了重伤,月娘找了跟随的最好的大夫,为其疗伤。

    姐弟这一次相见,自然相认,亲近许多。

    因大雨下得大,月落受重伤,一场恶战之后需要善后处理事情太多,再加之,李沐清觉得,背后之人从京城的炮角楼据点到平阳城的据点,都不是临时选择,即便背后之人带着人撤走了,但依然能寻到些蛛丝马迹,兴许这蛛丝马迹,就能查出背后之人的身份。所以,他对秦钰请旨,暂且留在外面,追踪彻查背后之人。

    秦钰收到书信,长吐了一口气,月落自小就跟随他,将他保住了,他甚是欣慰,提着的心也放下了,至于背后之人,早晚有一日,能查得出。伤亡不惨重就好。他立即给李沐清去了一封信,让他联络秦铮,看看是否能联合查到背后之人的身份。

    将信发出去后,秦钰起身出了御书房。

    回到寝宫时,谢芳华的殿内亮着灯,她正坐在桌前写写画画什么。他推开门,缓步走了进去,见谢芳华用手沾了水,正在写秦铮的名字,他顿时气笑了,“你倒是有闲心?这才几日,就想他至此了?竟然这般写他的名字。”

    谢芳华写着,手不停,抬头瞅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在这皇宫里,也就这点儿解闷的法子了。”

    秦钰冷哼一声,“以前,你住在这宫里时,时而也在桌子上写写画画,我来了,你就抹掉,原来也是在写他的名字?就是从临安城,你随我回京,父皇驾崩之后,我登基之前。”

    “嗯。”谢芳华点点头。

    “你可真有出息。”秦钰有些恼怒地道,“谢芳华,你能不能别在我面前总是想着他?朕虽然有涵养,但你也别太过分了。”

    谢芳华伸手抹掉桌子上的痕迹,对他笑道,“好吧。”

    秦钰见她乖觉,面色稍霁,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将李沐清传回的消息说了。

    谢芳华听罢后,对他问,“你说是月娘突然出现,救了月落?”

    “嗯。”秦钰点头。

    谢芳华忽然眯了眯眼睛。

    “怎么了?月娘是你的人,有什么不对吗?”秦钰问。

    谢芳华沉默了一会儿,对秦钰道,“月娘是我的人,也是天机阁的人,我当初将月娘留在了寻水涧,后来云澜哥哥离开寻水涧,月娘也并未与我联络,我一直不知道她在哪里,在做什么。如今月娘在平阳城,且带着天机阁的人出现,救了月落,真是恰巧吗?”

第五十九章沐清传信

    秦钰看着谢芳华,眉目顿时深了。

    谢芳华继续道,“月娘除了听命于我,还听命于言宸。”

    秦钰挑眉,“你的意思是……”

    谢芳华揉揉眉心,看了一眼窗外,雨下了小了,夜风吹打着窗子,由窗棂的空隙飘进来,室内也有几分寒凉,她道,“救月落,也许是月娘自己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毕竟是她的亲弟弟,也许是言宸传出的消息,毕竟她带着天机阁的人出现,天机阁一直以来,除了在京中的人外,外面的人我都是交给言宸的,另外,平阳城是云澜哥哥的地盘,他盘踞平阳城多年,也许是他,从他那里得到的消息,不想出手,所以,安排了月娘。”

    “那你觉得最可能的一种猜测呢?”秦钰看着她。

    谢芳华摇摇头,“我如今不敢胡乱猜测,任何一种猜测,也许都会导致以后对方向判断错误,所以,等着我见了月娘,询问答案吧。”

    秦钰颔首。

    “但可以肯定的是……”谢芳华抿了抿唇,“这个人,背后之人,我一定认识。”

    “认识却猜不到,猜不透,才最是糟心。”秦钰放下茶盏,“不过幸好伤亡不大,这一回,没折了我的根基和谢氏暗探的根基,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如今你我在京中,再鞭长莫及,余下的,交给李沐清和秦铮吧。看看他们能否查出背后之人的身份。”

    谢芳华点头。

    秦钰又与她闲话几句,回了寝宫休息。

    谢芳华了无困意,坐在窗前,想着事情,直到深夜,雨彻底的停了,侍画前来催促她太晚了休息,她才回了床上睡下。

    第二日,秦钰早朝,颁布了一系列的关于京中整顿的指令。

    满朝文武,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京中这一次的大彻查。毕竟昨日的事情,任谁想来,都甚是惊心,天子脚下,皇城城楼,竟然成为了北齐暗桩的窝点,这么多年,丝毫缝隙不查,昨日若是皇上和小王妃出了大事儿,这南秦可就完了,如今想起来,都是一阵后怕。

    所谓,有君才有国,有国才有家,他们深刻地明白,若是真被北齐侵吞,那他们都会成为亡国奴,下场可以预见。

    下了早朝后,京中大肆地彻查起来。

    顺着那一百三十二名北齐暗卫死士的线索,如一百三十二根绳,一步步一点点地深入摸起。

    南秦京城三百年来,在不叨扰百姓的情况下,京中第一次大清洗和大整顿。

    百姓们好奇地探寻着风声,感受着京中霎时沉入的紧张气氛,感觉这一场大雨中似乎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而秦钰严令,为了不使京城百姓恐慌,除了城门高挂的许大夫外,其余人,一律不予外散消息。

    所以,官员们严厉彻查,同时三箴其口,严格有效地执行秦钰命令。

    南秦京城从朝到野到市井,都陷入整顿清洗中。

    当日,有十位朝中老臣,上书秦钰,已垂垂老矣,再不能为皇上效力而请辞。

    秦钰挥手准了,立即安排替补之人补上了空缺。

    补空缺之人,自然是年轻有才华的英俊之才,自此次文武考上过了左相和李沐清的考核,秦钰依照早先之言,立即直接提拔任职。

    对于这些人来说,是百年难遇的生而逢时,恰逢时机,朝中用人之际,因而算是平步青云。

    朝中一下子注入了新鲜的血液,年轻而有朝气的官员使得朝中风气霎时一新。

    老一辈的诸如永康侯等人,都忽然觉得,属于他们的时代是真正的过去了,属于他们儿子这一辈的一代真正的来临了。

    就拿昨日,出了那么大的事儿,皇上临危不乱,快手法,高速效,安排人手追击的同时,全力彻查整顿,顺着丝网,去摸背后之人的身份来说。未来南秦有这样的皇帝,有这样年轻有才且有干劲的官员,何愁南秦能不度过危难?国富兵强?有能力和气魄以及兵力去攻打北齐?

    老一辈留在朝中还没退下的人也忽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还有筋骨的人觉得自己还有用处,待等皇上打完了这一仗,再退下也不迟。

    谢芳华歇了一日,才算是真正地歇回了几分气色,不再理会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整顿之事,懒洋洋地抱着被子拿了一个本子,提笔谋划着对于谢氏暗卫重新整顿洗牌的方案。

    秦钰中午来时,她在做方案,秦钰晚上来时,她还在思索。一整日,都沉浸其中。

    最后,秦钰终于看不惯了,一把夺了她的纸笔,温怒道,“这种事情,是一日两日能做得成的吗?你再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朕看不如把你关去暗牢养着,你就真听话了。”

    谢芳华随他扔了纸笔,对他笑道,“一日两日怎么就做不成?我这一日也没白用功,已经做成了。接下来,按照我的方式,不出十日,定能将谢氏暗探重新洗牌,待你出兵北齐之日,我定能使得谢氏暗卫做你的后盾和助力。”

    秦钰一怔,“一日时间,你真已经做好筹划了?”

    谢芳华点点头,扬起脖子,“怎样?我聪明吧?”

    秦钰轻哼一声,“今日的药按时喝了吗?身体可有不适?”

    “我敢不按时喝吗?喝了,身子很好,没什么不适。”谢芳华摇头。

    秦钰面色稍霁,复又问,“十日当真够了?你如何让谢氏暗探成为我背后的后盾和助力?打仗可是军队的事情。”

    “打仗是军队的事情没错,但是背后的很多东西,还是要靠擅长的人来做。”谢芳华微笑地看着他,“到时候你就知道,谢氏暗探有多大的用处了。你可不要小看我手中的这张牌。”

    秦钰轻哼,“朕何时敢小看谢氏暗探?更不敢小看你。”

    谢芳华好笑地问,“外面情形如何了?”

    “一切进展顺利,卷宗重新做了整理,京中人口重新清洗登记,那一百三十二人也在做进一步的彻查。三日的时间应该够了。”秦钰道,“毕竟,京城是最大的后方,是我南秦王室的根基之地,再不能重蹈覆辙,在天子脚下,被动至斯。”

    谢芳华点点头。

    傍晚时分,谢芳华收到了李沐清的飞鸟传信。

    信中仅有简短的一句话,“可还记得我栽的那个跟头?被你救了。”

    只这一句话。

    谢芳华拿到信,看罢后,一时脸色变幻了几番。

    能被李沐清记住,且称之为跟头的事情,少之又少,被她救的次数,也是有限的那么一次。

    她拿着信纸盯着那句话看了半响,扔进了香炉里。

    秦钰批阅完一日的奏折从御书房回来用晚膳时,便见谢芳华立在窗前,夜幕的暗影将她笼罩,她周身的气息如雾霭,沉如天昏。

    秦钰皱眉,走到她身后问,“怎么了?”

    谢芳华转回头,看着秦钰道,“我要出京一趟。”

    秦钰脸色顿时绷紧,“又出了什么事情?”

    谢芳华抿唇,“如今还没出什么事情,只是我必须去证实一件事情,如今还不好说。”话落,见秦钰要反对,她肯定地认真地已经下了决定不容许反驳地道,“我必须要出京。”

    秦钰反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堵住,恼怒道,“你总要让我知道什么事情吧?你知道不知道你的身体,禁不起折腾。”

    “我会随身带着药。”谢芳华道,“而且我出京后,立即去找秦铮,有他在,你总放心吧。”

    “那路途中呢?再出什么事情呢?”秦钰看着她,“你没找到他之前呢?到底什么事情,非要你出京证实?不是说好交给李沐清和秦铮的吗?”

    “他们怕是办不了。”谢芳华道。

    秦钰紧紧抿起唇角,“你决定了?非出京不可?”

    谢芳华点头。

    “这样,我也随你出京。”秦钰道。

    谢芳华立即摇头,“那怎么行?如今正是京中肃清平静之时,你还要短期内筹备好一切事情对北齐开战,如今你怎么能离京?”

    “我说能就能,大不了计划一切搁置。”

    谢芳华恼怒,“秦钰,你是南秦的皇帝,是千万百姓的九五之尊。你怎么能只盯着我?”

    “朕不盯着你,你死了的话,我有多少百姓又什么用?我这个九五之尊坐着有什么意思?”秦钰也怒了。

    “你……”谢芳华一噎,恼道,“如今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为何如此操劳,也是为了南秦江山,你若是不好好坐着这皇位,我辛苦一场,到头来,有何用处?什么是利?什么是弊?你如此聪明,如何会不知?随着我出京做什么?”

    秦钰脸色紧绷,“到底是我不明白?还是你不明白?说了多少次了,你比江山重要。”

    谢芳华瞪着秦钰,秦钰也瞪着她,片刻后,她泄气,软了口气,温声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自己会加倍小心,这次出京,不会有危险,我向你保证。我就是为了确定一件事情,我先去平阳城和李沐清汇合,有他在,你总放心吧,京城到平阳城这短短的路程,早已经被肃清,没什么危险了。”

    秦钰忽然眯起眼睛,“你先找李沐清汇合?可是接到了他传来的什么消息?”

    谢芳华点点头,“他消息传的含糊,极其慎重,不同寻常,我必须去。”

    秦钰大怒,“这个李沐清,不知道你身体不好吗?有什么消息,不能传给朕?朕一定要治他个欺君之罪。”

    谢芳华顿时被气笑了,“这种事情也治罪?那你这个皇上可就是昏君了。”话落,她道,“我现在就启程,子夜之时,一定能与李沐清汇合了。”

    秦钰沉着脸,对外吩咐,“小泉子,备马。”

    “你做什么?”谢芳华恼怒地看着他。

    “我送你到平阳城,你安全到达之后,见到李沐清,我再连夜折返回来,耽搁不到明日的事情。”秦钰想了想道,“更何况,我也要见见月落,将受了重伤的他带回来。”

    “你这些时日,已经够累了。”谢芳华无奈地道,“我又不是瓷娃娃,哪就不经风雨了?”

    秦钰轻哼一声,“少废话,你快些准备吧,我也去换衣服。”话落,转身走了出去。

    谢芳华揉额头,想着以后她还是不要在秦钰身边待着了,比秦铮还婆妈,以后秦铮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算了。总好过被这么个已经渐渐有了皇上架子和脾气的人管着好。

    这样想着,她忽然觉得,以后秦铮走到哪里,她就跟在哪里也好。

    他们已经骨血相连,性命相连,以后能不能平平安安好好地过一辈子还说不准,做什么要长久地这样分开过着忙着?太亏待自己了。

    以后就陪着他,生死相依,生就生在一处,死就死在一处。

    她这样一想,心里顿时轻松了,秦钰陪着她送她去平阳城就去吧,连夜折返,他辛苦也就辛苦了,以后她一定万分小心不让他再管着,要烦也就烦秦铮一个。

    这一辈子,可长可短,这样有什么不好?

    她想到此,对侍画吩咐,“去收拾行囊,准备一番,我们现在就启程去平阳城。”

    侍画闻言点头,在谢芳华身后小声问,“小姐,还用去英亲王府告诉王妃一声吗?”

    “王妃知道了会很担心,还是不必了。”谢芳华想了想道。

    侍画颔首,转身去了。

    她刚走几步,谢芳华又喊住她,低声嘱咐,“衣物什么的不必多收拾,我前些日子私制出来的养心血的药丸全部都带上。”

    侍画一怔,“小姐,十二个瓶子全部都带上?这是半年的用量呢?您是打算……”

    “届时视情况而定。”谢芳华低声道,“兴许有很多的事情要办,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京城。”

    “是。”侍画点头,又小声道,“那品竹等人,都带上吗?”

    谢芳华想了想,摇头道,“就你和侍墨跟我去吧,其余人回英亲王府,照看好落梅居。”

    “是。”侍画垂首,见谢芳华不再吩咐,立即去了。

    谢芳华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裙,出了内殿。

    秦钰已经换好便服,等在了宫门口,见谢芳华出来,他挑了挑眉,对她道,“将小橙子带上。以后他就跟着你了。”

    谢芳华咳嗽了一声,“没必要吧,我带一个小太监做什么,太不方便。”

    小橙子立即走过来,跪在地上,“小王妃,皇上早就将奴才给您了,皇上说了,以后,奴才就是您的人了,您走到哪里,奴才就跟到哪里。奴才不会给小王妃您造成不便的,我会变音,不会因为小太监而坏小王妃的事情。您若是不要奴才,奴才全无用处,就只能一死了。”

    秦钰对谢芳华淡淡道,“你若是不要他,如今朕就赐死他算了。”

    谢芳华瞪了秦钰一眼,摆手,“起来吧,我让你跟着就是了,不过你既然是我的人了,就要听我的话。不要三天两头给某人传话我的消息,否则,我能容得下你,秦铮也容不下你。死个把个人,我在乎,秦铮可不在乎。”

    “是,小王妃,奴才一定乖乖的听您和小王爷的话。”小橙子立即激灵地表态。

    秦钰冷哼一声,没再做声,向外走去。

    谢芳华笑着跟在他身后,一起出了宫。

    宫门外,已经备好的马匹护卫,侍画、侍墨已经收拾好了行囊。

    秦钰和谢芳华翻身上马,一行人出了宫,向城门而去。

    街道上还残留着昨日大雨过后的清新之气,马踏到地面上,也无丝毫的烟尘卷起。

    一对人马很快就来到了城门。

    刚要出城,从左侧道口冲出来一辆马车,挡在了城门口,左相从里面探出头,急声道,“皇上,已经夜了,您和小王妃这是要出京去哪里?如今多事之秋,您要爱惜龙体,小王妃也要爱惜身子。”

    秦钰勒住马缰,看着左相,笑道,“左相来得正好,明日早朝前,朕若是赶不回来,你就吩咐下去,诸事照常。”

    “皇上,您还没告诉老臣,您和小王妃这是要去哪里?”左相又急声问。

    “去平阳城,朕会连夜折返,尽量赶上明日早朝前,你就不必多问了。”秦钰摆手,双腿一夹马腹,冲出了城门。

    谢芳华笑了笑,对左相道,“相爷,我离京之事,还烦请代为对王妃隐瞒,免得她又担心得寝食难安。多谢了。”话落,也随秦钰之后,冲出了城门。

    左相还想再说,护卫队顿时跟上二人,转眼间,就走得没了影,他扶着车辕无奈地叹气,不知道平阳城又出了什么事情,使得皇上和小王爷连夜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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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媚术气息

    从京城到平阳城,快马加鞭,两个半时辰也就到了。

    但是秦钰顾忌谢芳华的身体,没打马快跑,刻意放缓了速度,使得子夜过了才到平阳城。

    一路如谢芳华所想象,路途没有任何阻碍和意外发生,十分的顺利。

    秦钰和谢芳华来到城门口时,便见到李沐清早已经得到了消息,带着一队人马等在城门口。

    秦钰勒住马缰,对李沐清挑了挑眉。

    李沐清上前见礼。

    秦钰随意地摆摆手,同时对李沐清警告,“你最好拿出让朕觉得非芳华来平阳城不可的理由,否则朕定给你治罪。”

    李沐清看了谢芳华一眼,见她扶额头,他笑道,“臣也只是怀疑罢了,拿不出确切的理由,皇上不如现在就治了臣的罪,免得臣劳碌一场,最后还落个不得好的下场。”

    秦钰冷哼一声,“你当朕与你说笑?”

    李沐清摇头,“不敢,君让臣死,臣不敢不死。”

    “你知道就好。”秦钰催马进城,问道,“你下榻何处?”

    “在井亭轩的别院。”李沐清道。

    秦钰点头,“带路!”

    李沐清上马,引着秦钰和谢芳华向井亭轩的别院走去。

    路上,李沐清对谢芳华询问,“可累?”

    “不累。”谢芳华摇头。

    秦钰哼道,“不累才怪。”

    谢芳华无奈地拢着马缰,“秦钰,我来都来了,你还这么多废话做什么?你一路上磨磨蹭蹭,马速比毛驴还慢,我怎么会累?”

    秦钰不言声了。

    李沐清微笑,“如今也就你敢同皇上这么说话吧。”

    谢芳华好笑,“若是你被他每日管着,如被关在鸟笼子里,你也会这么说话了。”

    “你以前也没客气。”秦钰瞥了谢芳华一眼。

    谢芳华失笑,想着无论是以前秦钰做四皇子太子,还是如今坐一国之君,她还真的没客气过。他的身份转变,连燕亭、李沐清都在他面前恭敬了几分,那帮老臣更是战战兢兢,她却是没刻意去转变,大约也是与当初她随他从临安城回京,亲眼看着他接过玉玺,登上皇位有关吧,或者说,也有秦铮有关。

    这样对秦钰说话,不止她一个人,还有秦铮。

    想到这,他对李沐清问,“可与秦铮联络上了?”

    李沐清摇摇头,“还不曾。”

    谢芳华抿唇,“他是否在距离此地比较远的地方?毕竟从漠北回来,路途遥远。”

    “兴许。”李沐清道,“回头你试着再联络,看看是否能联络上。”

    谢芳华点点头。

    井亭轩的别院距离城门不是太远,说几句话的功夫,便到了。

    别院门口有人打开门,李沐清请秦钰和谢芳华入内,同时吩咐人道,“将主间最好的房间收拾出来了吗?给皇上住。”

    “回大人,收拾出来了。”有人立即道。

    秦钰摆摆手,“朕不住在这里,连夜赶回京城,待片刻就启程。”

    李沐清抬眼看了一眼天色,又看向秦钰,“皇上还是要保重龙体要紧,歇一歇,明日一早再回京吧,误了明日一日的早朝,也不是太打紧。”

    “不了。”秦钰摇头。

    李沐清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道,“罢了,快让他走吧,朝中如今事情多,他是皇上,目前还是要坐镇京中,不能离人,累了回京歇着去。”

    李沐清闻言不再劝说。

    一行人进了画堂,秦钰刚坐下,月落便拄着拐棍前来给秦钰请罪。

    秦钰看到他,蹙眉,“腿怎么了?”

    “伤了,养几日就好。”月落立即道。

    秦钰点点头,对他摆摆手,“起吧,这次事情不怪你,是我没及时悟透,你没丢了性命已是万幸。”

    月落感动,“多谢皇上。”

    “可能随我一起今日回京?”秦钰又问。

    “能。”月落立即道。

    秦钰点点头,“你先将事情经过与我说一遍,稍后去收拾一番,我们坐片刻就启程。”

    月落点点头,将事情经过与秦钰说了一遍。

    当日,他本来暗中带着人排查京中异常情况,接到秦钰的信号,便立即向那个人追去,当时,他知道秦钰既然传信给他,那个人定然十分重要,所以,他带足了人手,将谢氏暗探的人也带了一批。他追时并不晚,可那人骑术也相当好,一路追到平阳城,眼看距离那人越来越近,追到了一处乱葬岗时,那人突然不见了,消失了身影。他怕有诈,勒住马缰,待查看时,四处忽然被黑衣人给包围了。

    黑衣人显然在这里早有埋伏准备,布置了绝阵,一阵箭羽射下,他全无准备,即便带着一等一的暗卫,想要突围,也难如登天。幸好月娘带着人出现,李沐清带着人马也赶到,才救了他。

    秦钰听罢,询问,“可看清了那黑衣人的样貌?”

    月落惭愧地摇头,“属下没能看到他的正脸。”

    “可觉得熟悉?”秦钰问。

    月落又惭愧地摇头,“属下没能靠近他的人。”

    “后来可交手了?”秦钰又问。

    月落又垂下头,“被包围后,那人再未露面。”

    秦钰听罢,沉着脸道,“这人心机可真是深沉。”话落,他转向李沐清,“你可有发现?”

    李沐清看了谢芳华一眼,见谢芳华对他点头,他道,“皇上可还记得我曾经被人下过媚术?”

    秦钰眯起眼睛,“你说齐云雪?”

    李沐清颔首,“从此后,我对媚术这种气息,极其敏觉,在月落被包围时,在乱葬岗,我隐约感觉到了这种媚术的气息。”

    “你确定?”秦钰看着他。

    李沐清点头,“若是不确定之事,我不敢胡乱说。”

    秦钰转向谢芳华,“这就是你非要来这里不可的原因?因为齐云雪是言宸的未婚妻?”

    “她还是北齐王的妹妹,北齐的公主。”谢芳华道,“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没找到蛛丝马迹,处处受掣肘,如今既然沐清有所发现,这是唯一的线索,我怎么能不来?”顿了顿,她道,“况且,我也想知道,言宸这么长时间在做什么,我感觉他应该是和齐云雪在一起,毕竟,当初我们为了阻止秦铮回京,我请言宸去拦截,而秦铮找来了齐云雪掣肘言宸,能让言宸都没办法,齐云雪不可小视。”

    “她的媚术几乎登峰造极,自然不可小视。”李沐清想起当初栽到她手里,脸色极差。

    秦钰揣思片刻后道,“北齐这位公主,据说自小便离开了北齐王宫,前往情花谷,修习媚术。没在北齐皇宫里长大,这里面,是否另有什么隐情?”

    “这就不得而知了。”谢芳华摇头,想起仅仅见过一面的齐云雪,笑起来甚是好看,如一朵红艳的曼陀罗盛开,但曼陀罗是有毒的。

    “当初秦铮是怎么联络上齐云雪来掣肘言宸的?”秦钰蹙眉。

    谢芳华依旧摇头,“未曾仔细问他。”

    秦钰抿唇。

    谢芳华转向李沐清,对他询问,“上一次,我也未曾仔细问你,你是查过言宸,对吧?”

    李沐清点头,“对。”

    “你本来查的是言宸,可是却惹到了齐云雪,我记得当初我与她谈此事时,我问她你是否得罪了她,她说你倒是没得罪她,但是,你对她未婚夫甚是好奇,暗中派人查他,数日以来,查出了不少东西。这些她倒不在意,毕竟你查出来的东西再多,也不事关于她。只是你想将自己的妹妹许配给她的未婚夫,只凭这一点,她就要你的命。”谢芳华看着李沐清,“我当时未有所怀疑,毕竟你的确是想将绿意许给言宸,我不告知你他的踪迹,你暗中查找他,也不奇怪。”

    李沐清点点头,“我当初的确是对了绿意查的言宸,同时也是好奇你与言宸的关系。”

    谢芳华盯着他问,“你当初查言宸,都查出了什么?”

    李沐清道,“查到了天机阁,以及他和你的关系。”

    “只这些吗?”谢芳华看着他。

    李沐清点头,“只这些。”

    “不对。”谢芳华摇头,“你再好好的想想,你当初还查到了什么,或者,你没查到,只不过是擦到了边缘,可是,却触到了齐云雪的肋骨。”

    李沐清一怔,“你的意思是,那一次,她不见得是为了她与言宸的婚约而因我为了将绿意许给言宸的意思而吃醋大怒?”

    “上一次,我虽然能感觉到齐云雪在乎言宸,但是,如今仔细想来,她不是为了绿意而吃这种醋的女子。毕竟,绿意比她,不是我贬低绿意,而是根本没法比。一个寄身青楼,卖艺女子,虽出身相府,但到底是庶女,再加之沦落风尘。一个出身王室,虽然隐姓埋名情花谷,但一身武功本事,足够傲对天下男儿。”谢芳华道,“齐云雪不是养在深闺的小女子,吃这种闲情飞醋,所以,当日对你下杀手,定有原因。”

    李沐清闻言仔细思索。

    谢芳华继续道,“这一次,你这么肯定有媚术的气息,那么,天下间,除了齐云雪的母亲和齐云雪,还有谁会这种霸道的媚术邪术?她的母亲会来南秦吗?也许说不准回来,但我更觉得是她本人。所以,她既然出现在包围月落的乱葬岗,定与这次事情有关。就算没关,也是一个线索,不能不查。”

    李沐清颔首,“月落受伤,那日下大雨,我隐约觉得有哪里熟悉不对,但当时并没有想透,今日我又去了一次原地,才恍然想起,正是媚术的气息。”话落,他看了秦钰一眼,见他仔细听着,他继续道,“我思索再三,觉得我怕是在这里待上月余,也就只能凭直觉找到这丁点儿的线索了,背后之人实在太过厉害,没有丝毫线索留下,我想着既然事关齐云雪,想必也牵扯言宸,你应该能悟透或者查到,于是才给你传信了。”

    谢芳华抿唇,“我始终不相信言宸会想杀我,也不相信言宸是背后之人。”顿了顿,她看向夜幕深沉的窗外,轻声道,“若说言宸知晓或者与背后之人有什么联系,这我是信的,他毕竟是北齐的小国舅。”

    李沐清忽然道,“我想起来了,我查到天机阁,你与他的关系后,同时还查了他的身份以及北齐玉家。”顿了顿,她道,“不过线索还没查到,便中了媚术。”

    “这就是了。”谢芳华不出所料地道,“言宸是北齐小国舅,他如何离开的玉家,他与玉家如今的关系,他与齐云雪的关系,各中牵连都甚大。这想必才真正是齐云雪对你动手的原因。”

    李沐清看着谢芳华,“你真相信这一切不是言宸所为?”

    谢芳华点头,“信。”

    李沐清不再说话,看向秦钰。

    秦钰看了谢芳华一眼,又对李沐清道,“既然查到了齐云雪,便查下去。”顿了顿,又道,“朕不能离开京城,在见到秦铮之前,她就交给你了,你务必要仔细照看她。再不要出现那一次她悄无声息地从你眼皮子底下离开的事儿了。”

    李沐清保证,“皇上放心吧,上一次是我太大意了,这一次,定然不会。”

    谢芳华懊恼地瞪了秦钰一眼,又瞥了李沐清一眼,“我又不是犯人,你至于吗?你放心,这一次,我不乱走。”

    “对于你的话,不止皇上不放心,我也是不放心的。”李沐清温声道,“所以,见到秦铮兄之前,你与我在一起,要听话些。”

    谢芳华无语。

    秦钰忽然问,“朕已经见了月落了,那个月娘呢?怎么不见她?”

    谢芳华也想起来没见到月娘,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道,“月娘昨日便离开了。”

    谢芳华蹙眉,“她可说了去哪里?”

    李沐清摇头,“未说,只说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顿了顿,他道,“我询问了她为何出现,她说恰巧,我却觉得不是恰巧。”

    谢芳华叹了口气,“本来我想见到她问问,如今只能暂且搁置了。”

    秦钰看了谢芳华一眼,沉声道,“到底是谁在背后作乱,总有解开谜团之日,一步一步地查就是了,你切忌费神太过。知道吗?”

    “知道啦。”谢芳华拉长音。

    秦钰哼了一声,站起身,对李沐清道,“月落朕带走,朕将隐卫给你留下一批。查不出什么来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保护好她。”

    李沐清也站起身,“皇上放心吧,即便我出事儿,也不会让她出事儿。”

    秦钰点点头,又对谢芳华沉声警告,“你要爱惜你的命,时刻记清楚,你这条命不是你自己的,系着多少人呢。”

    “好啦,我知道。”谢芳华揉眉心。

    秦钰抬步向外走去。

    李沐清对谢芳华道,“隔壁房间,你先歇下,我去送皇上出城。”

    谢芳华摆摆手,见秦钰走出门口,她嘱咐道,“你也要注意身体,别被奏折压弯了腰,能交给别人干的事儿,别非自己担着。”

    秦钰脚步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你这女人还算有良心,朕知道了,顾着你自己吧。”话落,向外走去。

    谢芳华也不由笑了,转身进了李沐清为她准备好的房间。

    今日这一日实在太累了,侍画、侍墨吩咐人抬了热水进来,她沐浴过后,便睡下了。

    李沐清送秦钰来到城门口。

    临别之际,秦钰又道,“这女人在京中待得闷了,我猜她短时间内有不回京的打算,你也不必再理会京中的事情,一心照看好她。即便联络上秦铮,与他见面,他们若是没有回京的打算,另外有安排的话,你也暂且不必回京了,只跟着他们,每日一封信,报与朕知道消息。”

    李沐清失笑,“每日一封信,这也太勤了些。”

    秦钰板下脸,面色紧绷,“她的身体愈发的不好了,稍一折腾走动,便受不住,朕在京中,怎么能放心?”

    李沐清收起笑意,颔首,“皇上放心,每日一封信,臣定然做到。”

    “嗯,你务必做到。”秦钰话落,纵马出了城。

    护卫队紧随秦钰身后,疾驰回京。

    李沐清看着秦钰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转身回了井亭轩别院。

第六十一章容貌复原

    李沐清回到别院的时候,谢芳华已经睡下了。

    李沐清来到门口,侍画从外间走出来,低声说,“李大人,我家小姐睡下了。”

    “以前若是从京城到平阳城,这么短的距离,就算奔波一些,她也会很有精神,不至于这样很快就睡下。看来皇上担心得对,她的身体的确是差极了。”李沐清道。

    侍画点点头,“小姐什么也不说,但奴婢是她近身侍候的人,自然能看得出来。若是不尽快找到救治解救的法子,小姐怕是连到年底也恐难支撑。”

    “如今酷夏已经快要过去了,到年底也就不足小半年的时间。”李沐清叹了口气,“事关魅族的血脉之事,不是魅族之人,外人也只对魅族的天道规训知道一知半解,魅族被灭族后,族人九死一生,七零八落,隐遁不知所踪,除了谢云澜、初迟、赵柯外,再不知还有旁的什么人,能想到什么法子来解了它。”

    侍画低声说,“崔老已经走了也有几个月了,不知道能否有收获,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待与秦铮兄见面后,我与他商议一下,看看情形,若是想不到办法,万不得已,就只能前往魅族了。”李沐清道。

    “可是南秦如今这个形势,需要小王爷、小姐和您,能走得开吗?”侍画忧心地道。

    “就算与北齐这一仗打起来,没有我们三人在,皇上也不会轻易与北齐罢休,不见得就打不过北齐。”李沐清道,“皇上让我跟着他们,也正是这个意思。她的性命如今比什么都重要。就算江山败了,还有夺回来的一日,人若是没了性命,就是一把灰尘,什么都没了。”

    侍画重重地点点头。

    李沐清不再多言,转身去自己房间休息了。

    谢芳华睡醒了一觉,觉得精神气歇过来了几分,下了床,推开窗子,天色尚早。

    太阳还没出来,清晨刚露光晕,一夜的雨露还未散。

    清晨的风有些许微凉,拂到面上,十分舒服。

    李沐清看来已经早就醒来,坐在院中的方桌上,手里拿着一卷古本,手指上沾了杯子里的水比比划划,时而眉头深锁,时而眉目舒展,不知道在钻研什么。

    听到她开窗的动静,李沐清转头看来,温声一笑,“醒了?”

    “嗯。”谢芳华点头,转身走出门外,来到他面前,疑惑地问,“在做什么?”

    李沐清将手中的书卷递给她。

    谢芳华接过,看了一眼,失笑,“这是哪来的旁门左道的古术?你怎么钻营起这个来了?”

    “这种东西虽然旁门左道,但既然在世间能存在,也有它的天道。”李沐清笑了笑,“我想钻营看看,是否能找到解你心血祖训的办法。”顿了顿,他道,“魅族的天道,也未必就不能归为旁门左道一类。若是正道,怎么会有损天命折天寿?”

    谢芳华挑眉,放下手中的书,“你说得也有道理。”

    “我在想,魅族王室圣女一脉的血脉,能吸万物生灵之术,能死万物生灵之术,这其实难道不是与天道自然背道而驰之术?只有不尊崇自然之道,才被天道所不容,因果循环。所以,兴许这旁门左道的古术,真与魅术有相通之处,若是能找到门路,摸清门道,也不一定从中找不到破解之法。”李沐清又道。

    谢芳华笑着道,“你真是有心了,多谢为了我这身体,费这么多心思。”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李沐清看着她,“今日见你睡醒一觉,比昨日来时气色好多了。今日可有什么安排?”

    “我想去背后人将月落引到包围的乱葬岗看看。”谢芳华道。

    “好。”李沐清颔首,“用过饭后,我带你去。”

    谢芳华点头,转身进了屋。

    李沐清又重新拿起那本古卷,钻营起来。

    谢芳华迈进门槛,进了屋后,回头看李沐清,见他又认真地钻营起来,她想着,有这么多人对她好,就算最后找不到破解之法,有秦铮陪着她一起去走黄泉路,有这么多人为她费劲心思关爱,也不枉重活这一世了。

    侍画进来时候谢芳华梳洗,收拾妥当之后,有人将饭菜端到画堂,李沐清放下书卷,进了画堂。

    二人一起用过饭后,来到府门。

    因乱葬岗在城外,距离比较远,二人骑马,门口早已经备好了马匹。

    李沐清吩咐人拿来一顶斗笠,递给谢芳华。

    谢芳华看着女子的斗笠,四面蒙着面纱,她对李沐清挑眉。

    李沐清笑着道,“你难道不知道自从临安城之事后,你有多出名吗?不少百姓人家,为了求保平安,都供奉了你的画像。你想被人认出,徒惹太多麻烦?”

    谢芳华对于自己临安城一事后出名知道,但还真不知道供奉这事儿,不由无奈地接过斗笠,戴在了头上。

    二人骑马,出了别院,向城门走去。

    平阳城与谢芳华以前几次路过来时并无不同,这座靠近京都最著名的城池,依旧十分繁华,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无论是京都的风雨,平阳城暗中的争斗,南秦、北齐的紧张局势,都未影响百姓半分。

    来到城门口,守城人给李沐清见礼,恭敬地放行出城。

    从城门口的兵力布置来看,才能看出些与以前松懈的不同来。

    出了城,李沐清对谢芳华道,“乱葬岗在城外五里处。”

    谢芳华点头,“这平阳城,也就那一处乱葬岗吧?”

    “嗯。”李沐清点头。

    “我去过那里。”谢芳华想起她重生后,忘记了秦铮,前往无名山的队伍里,秦铮被迫害,躺在乱葬岗,她扔给了他一个包子。

    那时候,秦铮是记得她的,他一个孩童的身体,有着前世的记忆,而她全然没有,死一个英亲王府的小王爷,与她对皇室宗室当时的仇视态度来说,没多大关系,他死了就死了。

    不知道当时秦铮是什么想法。

    她一直没问他当时在想什么。

    后来,若没有郑孝扬呢?没有郑孝扬引走了狗,没有紫云大师救了他,没有英亲王府的人终于找到了他,他若是死了呢?

    那时就死了的话,他可甘心?

    他当时是什么心情?

    而她呢?她恢复所有的记忆后,记起他时,他若是已经死了,她可会后悔得肝肠寸断?

    这些,她都不得而知,如今也想不出来会如何。

    如今,唯一庆幸的是,秦铮还活着,这么多年,他早已经改变,再不是前世只顾着南秦江山的英亲王府铮小王爷了,不知不觉的,她竟然成了比南秦江山还更重要的那个人。

    如今再想前世,只觉得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李沐清讶异地看着谢芳华,“你去过那一处乱葬岗?什么时候?去做什么?”

    谢芳华打住思绪,声音带着浓浓的情绪,“很多年以前了。”

    李沐清恍然,“是去无名山的路途中。”

    谢芳华点点头,怅然道,“是啊。”

    李沐清道,“那真是好多年了,天下女子也就你一人去过无名山吧?地狱一般的无名山,如今虽然不存在了,但是关于皇室隐山隐卫这背后的东西看来,似乎漩涡更深了。”

    谢芳华点头,“应该是吧。不过,无论什么脏脏的东西,埋在地下有多深,早晚有一日,也会露出来。”

    李沐清点头。

    二人不再说话。

    一路十分顺利,不多久,来到了那处乱葬岗。

    一晃多年,乱葬岗还是昔日的样子,前日一场大雨,乱葬岗看起来十分干净,不是所有的死人都扔来乱葬岗的,若是这四周十里、二十里方圆太平的话,乱葬岗的狗若是只靠吃人的骨头,是活不下去的。

    这一处,乱葬岗的地形十分奇特,四周都是山包,中间是一里地的凹谷。

    有被狗啃剩下,吃不掉的人骨,杂乱地堆积着。

    旁边有一条路,穿插着,通向西北。

    那是去漠北的路。

    要去漠北,去无名山,这里就是必经之路。

    当年,皇室隐卫的队伍里,有领头人对他们说,若是不敢踏过这些乱葬岗的尸骨,那么,连无名山的山门都进不了。当初,她丝毫不畏惧,没有怕意,想想,上一世,她连蝼蚁的命都不敢伤,后来,死过一回,虽然连黄泉路也没去走,却是什么都不怕了。

    她沿着乱葬岗,踩着乱扔的尸骨,走了一圈,对李沐清道,“你感觉得对,这里是有媚术的气息。”话落,她踢了地上的一个头颅架子,对李沐清道,“就是这个头颅传出来的,你捡起来,拿回去,我给这具头颅做样貌复原。”

    李沐清一怔,蹲下身子,看着那具骸骨头颅,“你确定吗?是从这具骸骨传来的?”

    “嗯。”谢芳华点头,“确定,你对媚术敏感,有所知觉,但也仅是因为你感官敏锐,却拿不出真凭实据。我因为天生血液,不同常人,而我本身又修习了魅术,世间大成术法,唯魅术独尊,所以,媚术这等气息,我自然更能分辨出来是出自哪里。”

    李沐清颔首,立即亲自动手收起了那副骸骨头颅。

    谢芳华又道,“昨日我细想之下,就觉得,即便齐云雪会媚术,但是气息在大雨下,刻意收拢的话,却是能隐藏得了无痕迹,尤其是转日,你才来乱葬岗,那时候,她若是不在这里,气息早散了,不至于会被你察觉,所以,我猜定然有别的原因,媚术的遗留物,果然。”

    李沐清点头,“这么说,这个人是中媚术而死的了?”

    “十有**。”谢芳华看了一眼他收好的骸骨道,“走,我们回去。”

    李沐清目光巡视了一圈,再没发现被的异常,慢慢地点了点头。

    二人上马,往城内折返。

    走了大约一盏茶功夫,一只飞鸽从半空中落下,落在了李沐清的肩头。

    李沐清勒住马缰绳,停下马,从鸟腿上解下纸条,看罢之后,笑对谢芳华道,“是皇上传来的消息。”

    “秦钰?他说了什么?京中又有事情了?”谢芳华立即问。

    李沐清摇摇头,“京中没有什么事情,皇上早朝前进了京,没误了早朝。不放心你,走时告诉我每日要给他传一封信,将你的消息告知,如今这是书信来催了。”

    谢芳华无语,“他一个帝王,整日里不务正业,总盯着我。”话落,对李沐清摆摆手,“你说身上带着笔墨吗?给他回话,就说我好得很。”

    李沐清想了想道,“你复原这副骸骨头颅,需要多久?”

    “不需要多久,也就一个时辰。”谢芳华看着李沐清,“你要做什么?这也告诉他?”

    “我得了皇命,总不能阴奉阳违,以后皇上该不信任我了,自然要细无巨细地禀告。为了我以后的门楣官途,你就忍忍吧。”李沐清笑道。

    谢芳华瞪了李沐清一眼,无言地催马回城。

    李沐清在她身后笑了笑,纵马跟上她。

    二人进了城,回到井亭轩别院。

    谢芳华便找来软泥等复原的物事儿,对那副骸骨头颅进行复原。

    李沐清在一旁打下手,偶尔帮一些忙,同时不得不赞叹谢芳华,这样的事情,不是寻常人能做的,她一个女子,比京都的仵作做的还要好。

    半个时辰,已经做到了一半,待将这副骸骨的眉目做复原时,谢芳华忽然停住了手,紧紧地盯着这副骸骨,面色突然变得很是难看。

    “怎么了?”李沐清立即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连忙上前问。

    谢芳华不说话,目光变得很黑很深。

    李沐清打量她的神色,再看向她手放在的位置,试探猜测地问,“这人你认识?”

    谢芳华抿唇,沉默片刻,声音带着低沉的情绪道,“这个人,不止我认识,你应该也认识。”

    李沐清一怔,“是谁?”

    谢芳华咬了一下唇瓣,困难地出声,“是一直跟在云澜哥哥身边的赵柯。”

    李沐清面色一变,震惊不已地看着这副骸骨头颅,好半响,他才开口,“才复原到一半,我辩不出来,你……真的确定是他?”

    “是他。”谢芳华颔首,“每一个人的骨骼面相都不同,即便是双生子,也会有不同。赵柯的眉峰有些微凸翘,左眉似乎曾经受过伤,有一道细小的疤痕。”话落,她指给李沐清,“就是这里,你来摸摸。”

    李沐清慢慢地伸出手,放在刚刚谢芳华手放的位置,惊异地点点头,“是有,很细微。”

    “肯定是他。”谢芳华压制住情绪,继续做下面的复原。

    李沐清不再多言,立在一旁看着她。

    随着谢芳华一步一步地将这副骸骨头颅做出完整的复原,这个人的容貌也完整地映在二人眼前,正是赵柯。

    谢芳华看着赵柯的面相,久久不说话。

    李沐清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赵柯死了,而且是死在媚术手里,意味着什么?

    赵柯死了,那谢云澜呢?

    他是魅族之人,一直是谢云澜的专属大夫,帮他克制身体里的焚心咒毒。

    如今他竟然死了。

    是谁杀了他?

    齐云雪?

    谢芳华沉默了足足有两盏茶的功夫,才扯过一旁的绢布,将他的头骨盖住,转回身,对李沐清道,“从这副骸骨头颅上,大体可以断定,他死在三日前。”

    “三日前,也就是月落被引到乱葬岗包围的那一日?”李沐清道。

    “嗯,可能在那之前,所以,可能尸骨未曾来得及处理,否则也不会能留下这一副头颅了。”谢芳华道,“以他的身份,否则不至于丢到乱葬岗,被化骨更有可能。”

    李沐清颔首,看着谢芳华,“如今这人竟然是赵柯,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自然最好要找到云澜哥哥,可是如今,我没有丝毫办法能联络他。”谢芳华揉揉眉心,“让我想想。”

    李沐清叹了口气,“皇上嘱咐你,不要太过费神。”

    “我知道。”谢芳华点头,转身向屋里走去,吩咐侍画,“将这副骸骨头颅仔细地收起来,好好安置。”

    “是,小姐。”侍画也惊了够呛,没想到赵柯竟然死了,他可是一直为云澜公子压制焚心的,他若是死了,云澜公子又不在小姐身边,谁来给他压制焚心?

    李沐清见谢芳华进了屋,转身去给秦钰写信,赵柯之死,自然要禀告给秦钰。

    T

第六十二章轻歌身世

    谢芳华回到房间后,窝在软榻上,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侍画跟进来,小声说,“小姐,您是不是累了?回床上休息吧。”

    谢芳华摇摇头,“不累,我就在这儿待一会儿。”

    侍画点点头,从床上拿过一条薄被给她搭在了身上,转身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躺了片刻,谢芳华睁开眼睛,掀开薄被,坐起身,下了床,来到桌前。

    桌上有茶水,她坐下,沾了茶水,在干净的桌面上写下一个人的名字。

    赵柯。

    她写完赵柯后,画了一个圈,又在左边平行的画了一条线,在圈外直线指着的地方,写了谢云澜,又在右边画了一条平行的直线,写了齐云雪。

    在谢云澜在另一边,他写了自己的名字和天机阁,在自己的名字的另一边,又画了一条线,写了秦铮,又画了一条线,写了言宸,言宸的另一边,又用线与齐云雪连起来。

    依次写下去,一个名字串联一个或者几个亲近的关系。

    不出片刻,桌案上便呈现了一副关系网的构图。

    她盯着构图看了许久,对外面喊,“侍画。”

    “小姐。”侍画立即走了进来。

    “前几日,朝中新入的官员,其中可有轻歌?皇上可录用了?”谢芳华问。

    “回小姐,有轻歌公子,皇上录用了,轻歌公子入的是翰林院。”侍画道,“左相甚是夸了一番轻歌公子,觉得他十分有才华。”

    “去查查轻歌的身世。”谢芳华道。

    侍画一惊,“小姐,您怀疑轻歌公子他……”

    谢芳华摇摇头,“不是怀疑,在天机阁里,我除了信任言宸外,其次就是轻歌了。而言宸除了与我亲近外,也就是轻歌了,而当初天机阁的人员和卷宗底细,除了言宸的和轻歌的我没看,其余人的都看过了。那时候,我觉得言宸的没必要看,我与言宸,是互利合作,他不愿意待在无名山,我助他出无名山,他下山后,助我建立天机阁的势力支撑谢氏,后来多年下来,默契相知,倒不在乎那些情义之外的事情了。而当初,轻歌是要求我不能看他卷宗,说,我若是信任他,他就留在天机阁,说我若是不信任他,他就离开天机阁。”

    侍画一惊,“小姐,难道轻歌公子还有什么不能对人说的身世?”

    谢芳华点点头,“自然有。”

    “那他也是北齐人?”侍画面色一变,“既然如此,小姐还让他入南秦的朝中?他一直在京中,京中发生这么多事儿,难保不是他暗中联合背后之人……”

    谢芳华摇摇头,“他不是北齐人。”

    侍画一怔,“小姐,您不是没看过他的卷宗底细吗?怎么知道?”

    “当年,他是与我一起,从京城地界进入的无名山队伍,言宸则是在临近边境地界,这很能说明问题。”谢芳华道,“轻歌定然不是北齐人。”

    侍画松了一口气,“所以,您才放心他入朝?”

    谢芳华点点头,“南秦的朝堂,自然要我南秦人,我就算为了以后的谢氏,为了在朝中有人扎下我天机阁的根基,也自然不会选北齐之人。”

    侍画点点头,“小姐,那奴婢这就去查。”

    谢芳华摆摆手。

    侍画转身走了。

    她走到门口时,谢芳华忽然开口,“等等。”

    侍画停住脚步,看着她,“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谢芳华看了一眼窗外,沉默了一会儿,道,“罢了,你别去查了,这么多年,天机阁的众人之所以愿意跟随我,尊重我,是因为我对他们信任的同时也给予尊重。当年,轻歌没有躲躲藏藏,遮遮掩掩,而是明着对我说不想我知道他的卷宗底细,如今我再查他,言而无信。”

    “那怎么办?小姐您是不是想从轻歌公子的身世底细上突破什么?”侍画又问。

    谢芳华点点头,想了想道,“这样,我写一封信,传回去,关于他的身世,我亲自问问他。如今到了这个时候,他不该再隐瞒我了,除了我,他与言宸关系最近,事情总要弄个明白。”

    “奴婢觉得这样也省事儿,更妥当一些,希望轻歌公子能不再隐瞒。”侍画道。

    “嗯。”谢芳华拿过信笺,提笔写了几个简短的字符,天机阁特有的传信字符,以免信鸽出错,暴露信息。写完后,她将信笺绑在信鸽的腿上,放飞出了别院。

    “若是信鸽准时到京城,轻歌公子回信快的话,今日晚上就能有折返得到消息。”侍画小声道。

    谢芳华颔首,“嗯,是这样。”

    “小姐,您这一个上午都没好生休息,别想了,奴婢去厨房看看,午膳若是好了的话,用过膳,您就休息吧,等着轻歌公子来信之前,您就别再费神出去劳累了。”侍画道。

    谢芳华失笑,“这算什么累?”

    “那您也要注意身体。”侍画道。

    “嗯,我知道啦,小管家。”谢芳华摆摆手,“去吧。”

    侍画也无奈地笑了,走了出去。

    过了片刻,李沐清给秦钰写完书信,送去京城,正当午时,便过来陪谢芳华用膳。

    饭后,他道,“虽然还没联络上秦铮兄,但是能知道他大体所在的范围了。”

    谢芳华看着他挑眉。

    李沐清道,“我刚刚得到消息,昨日夜,荥阳城主死了,郑氏宗堂有两位叔公也死了,一个是气火攻心,一个是暴毙。”

    谢芳华闻言道,“这是昨日发生的事儿?”

    “嗯。”李沐清点头。

    “也就是说,这是秦铮所为了?秦铮如今在荥阳城?”谢芳华道。

    “应该是。”李沐清颔首,“我猜测,他已经将荥阳郑氏的所有隐埋的暗桩势力都瓦解了,从外围,一直到中心。荥阳城就是荥阳郑氏的中心,城主一直是郑氏的人,那两位宗堂的叔公与京城那位郑公,是这些年巩固荥阳郑氏势力的铁三角,如今三角斩去了两角,京城那一角如今被皇上裹在密不透风的网里,待这网一放开,他知道了荥阳郑氏出事的时候,已经于事无补,回天无力了。”

    谢芳华松了一口气,“这样说来,秦铮的动作比我想象的快。”

    “是真的够快。够迅速,尤其是中间他还去了一次漠北边境。短短时间,铲除了荥阳郑氏,这果决和速度匪夷所思。”李沐清看着谢芳华,“郑孝扬可谓是功不可没。”

    谢芳华点点头。

    “荥阳郑氏出了郑孝扬这么一个子孙,才能真正的立世。而那个郑孝纯,实在是被荥阳郑氏那帮子老东西养歪了。”李沐清道,“看着实,却最是歪,不得大志。”

    “郑孝纯是荥阳郑氏培养的接班人,自然自小就灌输他们的意思,养歪也不奇怪。”谢芳华心底轻松了些,“彻底处理完荥阳郑氏的事情,他应该会主动与我们联络的。”

    “荥阳距离平阳城还有千里,就算他处理完荥阳郑氏的所有事情,赶回来与我们会和,最快也要三日后了。”李沐清道。

    “三日……”谢芳华想了想,对他道,“我还没琢磨清楚一些事情,待今日晚上或者明日一早再做定夺。想想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嗯。”李沐清颔首,刚刚他看得信鸽飞走了,她应该是另有别事儿。

    傍晚时分,用过晚饭,谢芳华便坐在窗前等着,直到天黑,也没收到轻歌的信笺。

    眼见夜要深了,侍画小声说,“小姐,您睡吧,奴婢来等。”

    “我下午睡了半日,不困,再等等,轻歌不会不给我传信的,是说与不说,他都会来信。”谢芳华道。

    侍画不再言声,陪她在一起等着。

    大约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一只信鸽飞进了别院,在屋顶盘旋一圈,进了窗子,落在谢芳华的肩上。

    谢芳华见是她给轻歌放出去的那只信鸽,立即将他捧起,从它腿上解绑下信笺。

    打开信笺,只几个字。

    我的父亲是左相,我的母亲是谢凤。

    谢芳华看到这张信笺,怀疑看错了,又将信笺重新看了几遍,才确定没看错。

    一时间震惊不已。

    这怎么会呢?

    怎么可能呢?

    左相和她的姑姑?

    当年姑姑喜欢的人是左相?那个为了配合秦钰,联合群臣,弹劾秦钰,将他逼去无名山,招了皇后的恨,如今太后虽然知道是他儿子的主意,但是当初刺扎的太深,至今始终都待见不起来他的左相?秦铮踏着他的马车而过,他气得脸色铁青的左相?这些年,锋芒毕露,职位没右相高?却势头压住右相的左相?将荥阳郑氏的暗桩布置交给她的左相?总是对右相羡慕地说,没有扶得起的儿子继承他的门庭的左相?

    卢雪莹的父亲?

    她一时觉得难以置信又发懵。

    轻歌今年多大了?

    云继哥哥多大?

    她一时想不起来了。

    侍画在一旁看着谢芳华脸色不停的变幻,看着像恼,又不想,看着像是惊,但又觉得不像被真的惊吓住,一时间,她猜不透,小心地问,“小姐,怎么了?可出了什么事情?轻歌的身份难道真的是北齐人?”

    谢芳华摇摇头,好半响才开口,“不是。”

    “那您……”侍画看着她,“您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信笺上轻歌公子说了什么?让您这样?难道对如今的局势十分不利?”

    谢芳华依旧摇头,“不是,是我太震惊了。轻歌的身份竟然是……”她顿了顿,似乎难以说出口,“怪不得他当初要隐瞒我,言宸定然知道他的身份,只隐瞒我而已。”

    侍画看着她。

    谢芳华道,“他的父亲是左相,母亲是我姑姑。”

    侍画也顿时惊了,“这怎么可能?”

    “是啊,我也觉得不可能,不敢置信,但是轻歌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这事情一定是真的了。”谢芳华揉揉眉心,“我知道姑姑当初有喜欢的人,但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左相。”

    “奴婢自小就被世子接进侯府,确从来不曾听闻这件事儿。”侍画欷歔,“真是不敢相信。”顿了顿,她又道,“不过,据说当年左相也是仪表出众,相貌堂堂,是南秦有名的少年才子呢。”

    谢芳华无言地看着侍画,她实在想象不出来左相当年的样子,一直看着左相,都觉得他就是一个奸猾爱扎刺锋芒毕露得罪的人多了的人,不怕睡梦中被人杀了的糟老头子。

    姑姑竟然喜欢他?

    还跟他……

    她一直以为,轻歌的年纪应该是与她相差不大的,但若是与她相差不大,那他是左相和姑姑生的孩子又怎么可能?那时候她娘生她的时候,姑姑就嫁去北齐了,嫁去北齐后的三年,才和北齐王有的云继哥哥。

    总不能左相后来追去北齐,之后又和姑姑暗中相好了吧?

    这个应该不可能,这些年,没有什么风声,况且,从轻歌的年纪上看也不对,若是比云继哥哥还小的话,那如今也就秦倾这么大年纪,还稚嫩着呢。

    轻歌和云继哥哥相比,面相看来,年岁相差不过一二。

    这样推算,轻歌应该是在姑姑没嫁入北齐时,与左相有的轻歌吧?可是她如何能在北齐王和玉家、以及玉贵妃的眼皮子底下生下轻歌?又将他送出北齐?

    实在想不透。

    她揉了又揉眉心,只觉得询问轻歌的身世不但没让她从他身上通透什么,竟然让她更乱了。

    “轻歌公子没再说别的?”侍画小声问。

    谢芳华又拿了信笺正反两面看了片刻,才发现信笺的夹层里有一枚轻薄的金叶,金叶子上,用水印刻着一行小字。

    知道言宸哥哥的未婚妻是齐云雪时,我曾好奇地查了查她,后来被言宸哥哥发现阻止了我。不过,我也查出了一个信息,齐云雪虽然人在情花谷,这些年,一直与北齐玉家来往甚密。

    这一行字,最值钱的,就是最后一句话。

    与北齐玉家来往甚密。

    虽然齐云雪是言宸未婚妻的身份,与北齐玉家来往甚密不奇怪,但是与她外界传言的北齐先皇驾崩她就离宫失踪再未回北齐一说相悖,私下里,除了她是言宸未婚妻的身份,还与北齐玉家有什么瓜葛?

    毕竟,一直以来,北齐玉家有谋甚大。

    玉兆天为了转移她和秦钰视线,做的那些事儿,兴许,为的就是齐云雪?

    齐云雪是北齐在南秦京城所有暗桩最大的那步棋?

    当初秦铮为了回京阻止秦钰登基封后,他找到了齐云雪掣肘言宸,那秦铮可知道齐云雪背后的事情?

    是了,齐云雪若是一直在北齐的话,秦铮在那么短的时间又怎么会找到她?她应该一直以来在南秦。

    总之,背后之人,不管是不是齐云雪本人,都和她脱不开关系就是了。

    谢芳华眯起眼睛,将信笺放入灯火里烧了,对侍画道,“齐云雪的确有问题。”

    侍画看着她,小声问,“小姐,还给轻歌公子回信吗?”

    谢芳华沉默片刻,摇摇头,“不用了,我如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什么都不妥当,待以后见了他再说吧。”

    侍画点点头,“怪不得左相十分喜欢轻歌公子,难道是因为他知道轻歌公子是……”

    谢芳华摇摇头,“他一定不知道,否则早就找轻歌了。”话落,谢芳华揉揉眉心,“兴许是因为血脉相连,再加之轻歌的确有才华,左相也是爱才惜才之人。没想到这么多年,他隐瞒得可真好。不知道爷爷可知道。”顿了顿,她忽然道,“也许爷爷知道,当初我去无名山,他是与我一同去的无名山。”

    “要不然,您去信问问老侯爷?”侍画小声建议。

    谢芳华摇摇头,“一旦有书信来往,就会有蛛丝马迹可查,万一泄露,爷爷的隐世地点也就泄露了。罢了。爷爷操劳一生,还是让他踏实地避世吧,不拿这些事情烦他了,待南秦太平了,再接他回来。”

    侍画点点头,“奴婢以前闲来无事,听市井闲话,说到左相,说左相曾经不是如今这样锋芒毕露狠辣奸猾,翻脸无情谁的面子也不给,爱得罪人。有人说左相这些年,得先皇器重,官坐到左相这个位置,抓权争斗,势大了才与以前不一样了。”

    “我还真没听过这种闲话,可能是因为我这些年不再京中吧。”谢芳华道,“他以前难道很平和?”

    “据说,虽然没有右相平和,恃才傲物,有些倨傲外,也不是这些年外面传言的一般。”侍画道,“奴婢也是道听途说,要不然小姐查查左相?”

    “算了,如今哪有功夫查他。”谢芳华想了想,道,“你去喊李沐清,告诉他,我们即刻启程,前往荥阳。”

    侍画一惊,“小姐,天已经黑了,要走夜路?要去荥阳找小王爷?”

    “嗯,如今既然确定他就在荥阳,等他彻底处理完荥阳的事情,已经三四日后了,而我们若是急赶路程,明日晚上就能到荥阳。”谢芳华道,“这样不耽搁时间。”

    侍画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T

第六十三章云雪下落

    李沐清听说谢芳华要即刻启程前往荥阳,蹙了蹙眉,但没反对。

    他对侍画问,“她每日按时吃的药,可多熬出来了?能否够路上带着服用?”

    侍画点头,“小姐说明日晚上就到荥阳,若是按时能到的话,能够用的。”话落,她补充道,“小姐离京时吩咐我将特制的那些补心血的药全部都带着了,那些药够用很久,一直配着汤药喝。”

    李沐清颔首,“那就好,我若是不同意,说明日走,她估计也不干,就依她吧,大不了路上慢些。”

    “正是,小姐打定主意做一件事情,谁也说服不了,除非小王爷。所以,奴婢也没劝。”侍画道,“奴婢这就去准备行李,您备马吧。”

    李沐清点点头。

    侍画转回去收拾东西。

    大约小半个时辰,一切收拾妥当,谢芳华、李沐清一行人出了井亭轩的别院。

    荥阳城早在李沐清来之后,便知会了当地官府,所以,即便夜晚城门关了,但李沐清要出去,自然十分顺利。

    一行人纵马,出了平阳城,前往荥阳城。

    荥阳城在南秦京城版图上的位置也十分特别,正是南通岭南,北通漠北,中间有九曲运河穿过,四通八达,十分繁华。

    当初北齐选中范阳卢氏,除了范阳卢氏这个家族外,想必它占据的地理位置也是一大缘由。

    碍于谢芳华的身体,李沐清刻意放慢了马速。

    行了一夜路之后,天亮时分,谢芳华想继续行路,李沐清却对她摇头,“歇半日。”

    谢芳华道,“我还不累,再走半日,响午再歇。”

    李沐清坚决地摇头,“不行。”

    谢芳华看着他,“我真的不累。”

    “皇上将你交给我照看,就不能由得你任性,你若是出了差池,皇上唯我是问。”李沐清看着前方,“这蓝水县也有我的别院,休息半日再赶路。”

    “休息这么久,今日晚上就到不了了。”谢芳华道。

    “晚上到不了就夜间到,你的身体极差,听话些。”李沐清看着她不太情愿的脸,不容拒绝地道,“怪不得皇上不放心,觉得你难管,交给我看着你,你实在难管。”

    “好吧,好吧,听你的。”谢芳华无奈地摊手。

    李沐清带着她进了蓝水县县城,向别院走去。

    来到别院,有看守别院的老伯打开院门,将李沐清和谢芳华等人请了进去。

    用过早饭,谢芳华便在李沐清安排的房间睡下了。

    侍画见她很快就睡下,无奈地摇头,为她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李沐清见侍画出来,对她问,“睡下了?”

    侍画点点头,“小姐的身体的确是极差了,幸好皇上让您看着她,她这样奔波一夜,说是不累,却真是累的,她明知道,却还想当以前一样与身体抗衡,怎么抗衡得过?”

    李沐清抿唇,“这样下去自然不行,待见到了秦铮兄,我与他仔细说说。”

    侍画颔首。

    李沐清揉揉眉心,转身去隔壁房间,给秦钰写了一封书信后,也歇下了。

    响午时分,谢芳华睡醒一觉,吃过午膳后,与李沐清启程出了蓝水县别院。

    出了县城,大约走了半日,天黑十分,来到距离荥阳还有百里的赵家镇。

    刚要进城,谢芳华耳边忽然传来细微的声音。

    她脚步顿住。

    李沐清转头对她问,“怎么了?”

    “好像有人跟我说话。”谢芳华道,“用传音入密。”

    李沐清一怔,“谁?”

    谢芳华等了片刻,面色微凝,“声音微弱,我听不太清,似乎是齐云雪的声音,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毕竟只与她见过一次面。”

    李沐清皱眉,“当真?你再仔细听听。”

    谢芳华又听了片刻,摇头,“没有了,不再说话了。”

    “她说什么?你可听清了?”李沐清问。

    “她好像在说,香云阁。”谢芳华道。

    “香云阁?”李沐清眯起眼睛,“这是此城最大的红粉之地。”

    谢芳华看着李沐清,“我们过去。”

    “我怕这又是一个圈套。”李沐清目光看了一圈,此城无异样,他道,“我们还没进城,你就听到了传音入密,而我没听到,若真是她,邀你去香云阁做什么?”

    “难道我们不去?”谢芳华看着他。

    李沐清想了想,转身对身后吩咐,“去香云阁打探一番。”

    身后人应了一声是,立即去了。

    李沐清对谢芳华道,“你身体已经不能再受伤了,我们还是要万事小心,先打探一番再做定夺。”

    “也好。”谢芳华也觉得这样妥当,李沐清也是为了她好。

    二人进了城。

    天色已黑,但赵家镇内十分热闹。

    进了城后,便见三五一群,三俩一伙,聚在一起闲聊。

    细细听来,人群中不时有人唏嘘,说起百里外的荥阳城郑家出了大事儿的事。

    多少代以来,荥阳郑氏虽然在南秦各大世家中不出名,但是在荥阳这个地界,可是地地道道的世家大族,不是那等市井小民和寻常人家以及普通门第可比拟的。

    荥阳郑氏的百姓们哪怕不知道当朝天子是谁,也一定知道荥阳郑氏的宗族有什么人。

    在他们的思想里,就算南秦改朝换代,荥阳郑氏也不会出事儿。

    因为历代荥阳城主,都是郑家的人。

    南秦皇室对郑家来说,这数代,不知为何,都是恩厚的,虽然荥阳郑氏不曾封侯,只有封地,没有世袭爵位,但城主这官职体制,一直都从荥阳郑氏家里人推选。

    可是没想到,这两日,荥阳郑氏竟然出事儿了,堂堂世家大族,几乎是一夕之间,所有产业链都断了,崩溃了,家族堂内的几位掌舵人,接连出事。死的死,伤的伤,亡的亡。

    先是城主死了,郑氏宗堂有两位叔公也死了,今日又死了几个人,是各房最杰出的俊杰。

    所有人都知道,一个家族的兴衰,就是每一代都要有新的才华之辈支撑门庭。

    荥阳郑氏最出名的虽然是郑孝纯,是荥阳郑氏宗堂几位叔公都认定的家族继承人,但是别的族内子嗣,也有出类拔萃的,毕竟除了族主外,还需要家族内的长老,这几个人,都是自小就选拔出来辅助未来族长的人。

    可是如今,这几人也都死了。

    比起城主、郑氏宗堂有两位叔公,这三人死的各有缘由外,这几人都是死得悄无声息。

    有的人死在了守孝的灵堂里,有的人死在自己的房间,有的人死在花园假山后,有的人死在书房……

    一夜之间,荥阳郑氏,除了去了京中,一直未曾回返的郑公和郑孝纯、郑孝扬外。荥阳郑氏,就如塌了天,管事的重要人物,都死了个干净。

    这一下,荥阳郑氏地界,方圆百里,都炸开了锅。

    若是城主、两位叔公的死,都可以当做意外的话,毕竟城主死了,两位叔公年纪大了,没准背后有什么着急上火的事儿,没挺住,这还可以忍受,可是一下子,年轻俊杰们,都死了,而且,死的悄无声息,莫名其妙,就不同寻常了。

    百姓们谈论着,猜测着,恐慌着,觉得荥阳要出天大的事儿了。

    荥阳郑氏在荥阳,数百年来,数代里,虽然是地头蛇,世家大族,高高在上,但是,除了这一代出了个堪比京城英亲王府小王爷秦铮的混账魔王外,其余人,都不是大奸大恶之徒,至少,郑氏族中,规定子嗣,不准做欺男霸女,逼良为娼的勾当,也不准以权压人,以势压人。

    所以,百姓们还是比较敬重荥阳郑氏的作为的。

    在他们看来,荥阳的地盘,因为有郑氏,才一直安安稳稳。

    天皇老子高远,他们够不到,摸不到,而荥阳郑氏,他们看得见,这才是头顶的天。

    不知怎地,谈着谈着,有人中间插嘴道,“不会是北齐的人来咱们南秦祸乱,在暗中所为吧?”

    这人一开头,就有人说,“对,对,我听说京城最近接二连三出事儿,说是北齐搞得鬼,咱们皇上怒了,大肆彻查京城,将乱臣贼子挂在城门上示众呢。”

    有一人道,“北齐的坏人屡次害小王妃,二十多年前的北齐国舅之死,原来是假的,皇上已经给北齐发了文书,要求北齐送回当年和亲的谢凤小姐。”

    “这北齐真是太坏了,保不住荥阳郑氏是他们害的。”

    “据说,临安城瘟疫也是北齐背后搞的鬼,死了不少人,后来被小王妃给救了,小王妃受了一身的伤,险些丢了性命。”

    “天哪,北齐太不是人了。不会我们荥阳也跟临安一样吧?”

    ……

    百姓们的言谈由猜测变得怕怕的,矛头一下子指向北齐。

    谢芳华听了片刻,转头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低声道,“因为京城接连出事儿,你被害两次后,没想到,却是激起了我们南秦上下百姓的敌忾之心。对北齐,如今真是恨不得百姓们都上前线打仗一样。这是古往今来,从没有过的事情。”

    “看来京城出了这么多乱子,我受伤,原来也不是坏事儿。”谢芳华笑了笑,“所谓,民心即是天下。北齐想必一定没想到,祸害这么多,反而使得南秦民心之力前所未有的凝聚。”

    “嗯,怕是没想到。”李沐清也笑了,“如今,北齐能压得住阵的,就在军事了。”

    “北齐筹备多年兵力军事,这仗真正打起来,怕是南秦不好打得过北齐,怕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谢芳华道,“即便南秦能人辈出,但是兵力衰弱也是事实。多年无准备、国力日渐衰退下,想挽回已经是难事儿,更何况我们还想要胜局,不想坐亡国奴。”

    “即便兵力弱,但也不能不打。”李沐清道,“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了,北齐委实欺人太甚。我们能做的,只是以南秦的利掣肘北齐的弊端。”

    “对啊,不能不打,不但要打,还一定不能输。”谢芳华感慨,“北齐想来已经收到秦钰的文书了,如今还没回信,不知作何处理。是放姑姑回来,还是干脆不放人。”

    “再等几日,北齐不能一直不给回信。”秦钰道,“北齐王将北齐江山天下丢给齐言轻,如今他还怎么在行宫坐得住?总要出来的。齐言轻不能代替北齐王做主,将王后送回来吧。”

    “嗯。”谢芳华点头。

    本来百里的路程,谢芳华的打算是连夜赶路,李沐清也觉得百里不是太远,打算听她的,却不想她进城便听到了齐云雪的传音之术。

    这样一来,自然要查个究竟,而且要万分的小心谨慎。

    所以,便择了一处地方,暂且落脚,歇息一下。

    一顿饭的功夫,李沐清派出的人便回来了,禀告道,“公子,齐云雪就在香云阁。”

    李沐清“哦?”了一声,偏头看谢芳华。

    谢芳华看着那人,示意他继续。

    那人道,“香云阁的老鸨说,数日前,有一个人将一个女子带到了香云阁,来时,那女子就已经昏迷不醒了,那人要她们照看,给了千两黄金。香云阁的老鸨见这人这么大的手笔,便答应了。便给那女子一个房间,那女子一直昏迷着,至今未醒,那男子也再一直未出现。”

    “有多少日子了?”谢芳华问。

    “大约十多日了。”那人道。

    谢芳华看向李沐清,“赵柯死在三四日前,而京城内发生的事情也不过五六日,到不了十多日。”话落,他看向那人,“你确定那昏迷的女子是齐云雪?”

    “属下有公子早先绘的画像。”那人从怀中拿出来,“我对比看过了,正是她。”

    谢芳华一看那画像,果然画的是齐云雪。

    李沐清道,“自从在平阳城,我感觉到媚术的气息,便吩咐人寻找齐云雪的踪迹,便临摹了数张她的画像。”

    谢芳华点点头,对他道,“我们去看看。”

    李沐清抿唇,谨慎地吩咐那人,“将整个赵家镇都查过了吗?可有异常?香云阁除了昏迷的齐云雪,可有异常的地方?”

    “属下已经安排人查过了,没发现什么异常。”那人道,“香云阁内外已经安排妥当了人手。”

    “好。”李沐清站起身,对谢芳华道,“那我们过去看看,你一定不能离我左右。”

    “嗯。”谢芳华点头。

    二人一起前往香云阁。

    侍画、侍墨、小橙子寸步不离地跟在谢芳华身后,生怕这又是一个陷阱,毕竟小姐的身体太差,心头血再也经不住外溢折腾了。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香云阁外。

    香云阁内外已经围困了李沐清的人,秦钰派给李沐清的人,还有谢氏暗探。

    小小的香云阁被围困了内三层外三层的人。

    香云阁的老鸨和姑娘们都聚在大堂,人人面色恐慌,花容失色,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李沐清和谢芳华进了香云阁时,便看到了香云阁内众人害怕的神色。

    李沐清走到明显是老鸨的人面前,对她询问,“你说十多日前有人送来一个女子在你这里照看?那人付你千两黄金?”

    千两黄金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老鸨连连点头,“这位大人,是这样的,十一日前,奴家记得清楚。”话落,她身子发颤地问,“你……你们是什么人?”

    谢芳华戴着斗笠面纱,她自然看不到她的脸。

    李沐清面色冷清,比一直以来的温润公子形象来说,今日尤其紧绷得冷峭。

    李沐清不答她的话,对她道,“带我们去看看。”

    “是,是。”那老鸨连忙带路,腿发软,走了几步,险些栽倒。

    那女子所在的房间是二楼最好的房间,打开门后,便看到一个女子果然躺在床上。

    李沐清回头看了侍画、侍墨、小橙子一眼,当先走了进去。

    李沐清走进去之后,侍画、侍墨、小橙子三人立即紧张地靠近谢芳华,成三角保护姿态。

    谢芳华盯紧了屋内床上躺着的人,也跟在李沐清身后走了进去。

    李沐清来到床前,看了一眼,转头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看了床上躺着的昏迷不醒的人片刻,对他道,“是她,没错。”

第六十四章萧声锁魂

    床上躺着的女子,的确是齐云雪。

    而她面色苍白,全无血色,呼吸浊重,像是受了极重的伤,昏迷不醒。

    秀眉紧紧的蹙着,双手在平躺的两侧将身下的锦绣被褥抓出些许折痕,看起来,像是从心底深处想醒来,又难受得醒不过来。

    谢芳华推开挡在前面的侍画,向床前走近。

    侍画立即拉住她,紧张地道,“小姐,小心有诈。”

    李沐清此时也伸手阻止,“不错,你忘了英亲王府哪怕金玉兰了?忘了给明夫人把脉了?”

    谢芳华停住脚步,对李沐清道,“你放心,上次给六婶母把脉,也没伤到我,若是我真脆弱的跟个娃娃似的,也不必出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李沐清皱眉,“你是要给她把脉?请别的大夫吧。”

    “这里是赵家镇,距离京城太远,虽然你在这里有产业,我们谢氏在这里有根底,但若真是有诈,你能保证这里的大夫能用?”谢芳华看着他,“还是我来吧。”

    李沐清闻言点点头,靠近她,“那你小心一些。”

    谢芳华颔首,来到床前,伸手去给齐云雪把脉。

    侍画在她伸出手之前,拿出一块娟帕,盖在了齐云雪的手腕上。

    谢芳华将手按在了娟帕上,先是虚按,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如实地按在齐云雪的脉搏上。

    李沐清、侍画、侍墨、小橙子,都一寸不寸地盯着床上的齐云雪和周遭的环境,以免生变。

    谢芳华在给齐云雪把脉后,脸色便开始不停地变幻,片刻后,她撤回了手。

    李沐清立即问,“怎样?她到底是什么原因,躺在这里?”

    “她受了极重的伤,內腹大损,心脉被人用药控制住了,所以,既不能自己自救,又不能醒来。”谢芳华道,“而且,我观她脉象,她心里是醒着的,但是却不受控制,不能醒转起身。”

    李沐清蹙眉,“她为何会这样?什么药这样霸道?”

    谢芳华抿唇,“迷兰草。”

    李沐清不解地看着他。

    “这是一种置幻之草,服用了这种草药的人,能昏迷一个月,但它不同于寻常的药物,人昏迷什么也不知道,相反,这种草,服用的人,心里醒着的时候,周遭发生什么事情,是很清楚明白的。”谢芳华道。

    李沐清闻言看向齐云雪,“也就是说,早先,真的是她自己传音给你?”

    “应该是。”谢芳华也看着齐云雪,“她此时既然心里是清醒的,虽然重伤之下,但她因为修习媚术的原因,方圆五里内,能感应到来往的人,所以,应该是感应到了我,才传音给我,不过她因重伤,又在昏迷中,能凝聚用于媚术的功力太少,所以,也就只能一句。”

    “但是对你来说,一句也是够了。”李沐清道,“她引你来此,是为了让你救她?”

    谢芳华抿唇,“大约是,不知道带她来这里的人是谁。”

    李沐清转向那老鸨,“我问你,送她来的那人是谁?”

    那老鸨摇头,“奴家不知道,那位爷不告知名姓,奴家见钱眼开,有钱可拿,何况照顾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也不碍事儿,每日只喂她些稀粥烂饭,便足够她活着不死了……”

    “那人什么面貌模样?”李沐清又问。

    “那人一声黑衣,蒙着面纱,只露一双眼睛,奴家没看到面貌,只觉得那人不同寻常,不是能招惹的,有钱可赚,奴家可不敢打听。”老鸨又立即道。

    “是年轻还是年老,你总能看出来吧?”李沐清又问。

    老鸨连连点头,“这个看得出来,是一个年纪与您相差不多的人,应该是习武之人,奴家听他走路声音不大。”话落,她又补充,“对了,还有,他身上隐约带着一股药香。”

    李沐清面容一紧,“习武,带药香?”

    那老奴点头,“奴家开这间香云阁二十年了,见过的公子爷们老爷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对来这里的人,都甚是敏觉。尤其是这么一位神秘的公子爷,送来这么一位美貌的姑娘,留下千两皇子,这姑娘又昏迷不醒,看不到他的样貌,自然注意了别的地方。”

    李沐清转头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对他道,“走,我们出去。”

    李沐清颔首。

    谢芳华转身走了出去。

    下了楼,来到大厅,谢芳华没站脚,径直出了香云阁,转头对李沐清道,“先回下榻的地方。”

    李沐清点点头。

    二人回到了下榻的地方。

    进了房间,谢芳华对李沐清道,“迷兰草虽然天下间稀缺,但也不是如天山雪莲一般难求一株。但是单独的迷兰草,虽然能使人昏迷至幻,但也不过是短暂几个时辰或者半日时间。但迷兰草若是和别的草药一起入药,便能达到如今齐云雪昏迷的效果。”

    李沐清看着谢芳华,“和什么草药一起入药?”

    谢芳华道,“十几种。”

    李沐清看着她,“既然是十几种,天下能配出这种药的人少之又少了?该是不世神医。”

    “言宸。”谢芳华道,“他配得出来。”

    李沐清闻言道,“刚刚,香云阁的老鸨说年轻人,和我年岁相差不大,又会武功,身上带着药香,我便第一时间想到了他。”顿了顿,他道,“难道是他伤了齐云雪?将她放在了这里?”

    谢芳华摇摇头,“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这种药,天下间,只有言宸有。”

    李沐清蹙眉,“十多日前,齐云雪就被人送到了这里,也就是说,京城发生的那些事儿,以及赵柯的死,跟她无关了?”

    谢芳华没说话。

    李沐清看着她,“若是言宸送她来的这里,十多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齐云雪竟然重伤至此?那京中到底是谁对谢氏暗探动的手?又到底是谁在那日炮角楼要杀你和皇上引走月落和谢氏暗探一举诛杀?”

    谢芳华静静站着,依旧没说话。

    李沐清又道,“你早先说,月娘应该不会那么凑巧,救了月落,应该是提前得到了什么消息,或者是什么原因,月娘救了月落后,我想对她仔细询问一番,她只说凑巧,闭口不答,却急匆匆走了。而月娘又是天机阁之人,这便是诸多线绳,看似无关,实则搅在了一起。”

    谢芳华依旧没言声。

    李沐清沉默片刻,对她道,“看来,无论如何,都与言宸有关了。”

    谢芳华终于开口,“正因为,处处指向言宸,任何事情都太过明显得天衣无缝,就似乎是他在背后操作一般,更何况,与他北齐小国舅的身份如此匹配,但是,即便,无数证据指向他,我才更从心里觉得不是他。这应该是障眼法,或者,是另有所谋。”

    李沐清闻言揣思,“真是如此吗?”

    “我相信言宸。”谢芳华道。

    李沐清看着她坚定的脸,叹了口气,“即便如此,你也相信他,情义非比寻常。”顿了顿,他道,“希望真是如你所说,不是言宸,他能真的不枉你的信任。”

    谢芳华不再说话。

    李沐清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彻底黑沉,他问,“齐云雪怎么办?看来你不打算救她?若是救醒她,问一问,兴许就清楚了。你也说,媚术,天下间,除了她,还有她母亲。是否是她母亲杀的赵柯?难道她母亲真在南秦?”

    谢芳华抿唇,“我是没打算救她,也不会救她。若是言宸所为,他定有理由,若不是言宸所为,那么,是谁?有什么原因?也不该救醒齐云雪后由她告诉我。我与她不熟,不相信她的话,又何必救醒她?”

    李沐清颔首,“既然如此,我们就任她昏迷着吧,是还留她在香云阁,还是我们另外安排?”

    “着人将她从香云阁带出来,找一辆马车,将她放马车里,与我们一同上路。”谢芳华道,“现在还按照原计划启程,去荥阳找秦铮。”

    李沐清看着她,“你看起来气色有些差,如今就在这赵家镇了,距离荥阳百里了,你我一路上没刻意掩藏行踪,更何况身边带了这么多随扈,想掩藏行踪也掩藏不了。秦铮兄没准此时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的消息了。便休息一晚,哪怕休息到半夜,我们再启程也不晚,总能碰上他,没准他先一步赶来了。”

    “不行。”谢芳华摇头,“我们既然没掩藏,连昏迷不醒的齐云雪,都能感应到我来了这里的信息。那么,不止秦铮知道,若是背后还有人筹谋,也能知道,我们如今,就是要尽快与秦铮汇合。我还不累,稍后再吃一颗药丸,能尽快到荥阳,没问题。”

    李沐清叹了口气,“好吧,既然如此,就依你。”

    侍画拽住谢芳华衣角,“小姐,休息半个晚上,不碍的。”

    “不行,我想尽快见到秦铮。”谢芳华摇头,不容再劝地道。

    侍画只能住了口。

    李沐清回身吩咐人去准备马车,将齐云雪从香云阁带出来,又安排一番行程,准备赶路。

    两盏茶后,齐云雪被从香云阁接了出来,老鸨反对,怕那送来之人回头找来,她没办法交代,但李沐清安排的人告诉她,若是有人找来,就说是右相府李大人将人接走的,那老鸨一听,恍然了李沐清的身份,顿时不敢言声阻止了。

    将齐云雪抬上了马车,谢芳华和李沐清一行人向荥阳城而去。

    队伍甚众,浩浩汤汤,出了赵家镇,走了大约五十里,忽然远处有萧声传来。

    这是夜间,萧声乍然响起,明明夜间清凉,萧声因为其本身质地该带着几分清凉,但此萧声却不同,感觉不出来清冷,反而带着几分暗夜的柔软。

    似吹箫之人距离很近,又似很远。

    李沐清道,“这萧声到别有一番趣味。”

    谢芳华蹙眉,看向远方,暗夜朦胧,今夜有些清雾,看不清吹箫人来自哪里,她问,“如今我们走到哪儿了?”

    “已经走了五十里了,前面三里地是汾水县。”李沐清道。

    “三里地。”谢芳华听着消音,忽然说,“不对,这萧声最少来自十里地外,什么人能十里用内力传萧声?”话落,她立即清喝,“所有人原地止步,封住耳目,气润内收,快!”

    她话音刚落,消音霎时一转,顿时刺耳尖辣。

    幸好李沐清和谢芳华带出来的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在得到谢芳华警示时,立即不予质疑地快速执行了。当即原地勒住马缰,按照谢芳华所言,封住耳目,气润内收,阻住萧声。

    萧声盘桓了一圈,径直对准谢芳华自己。

    谢芳华面色一变。

    李沐清顿时运用内力,划出一个光圈的气墙,将谢芳华整个人护住。

    谢芳华周身的压力顿时减轻,抬眼看李沐清,见他薄唇紧抿,将周身护体内力都护住了她,自然他自己便暴露在了萧声之下,可他一言不发,抿唇忍着,面色不露丝毫。

    但是谢芳华却知道,这样的萧声,太过魔鬼,李沐清若没有内力护体,受伤怕是轻的。

    她立即挥袖,刚要运出内力,侍画、侍墨齐齐上前,分出一半内力,罩住了李沐清,同时道,“小姐,我们来。”

    小橙子又分出内力罩住了谢芳华。

    谢芳华被护住中间,心下感动,静下心,去细微地探查萧声来的方向,过了片刻,他见李沐清、小橙子、侍画、侍墨以及护卫等人都开始脸色发白,似内力耗费得太快,有难以支撑之事。

    她一咬牙,伸出手掌,凝聚一团轻烟,顺着萧声来的方向,飘了过去。

    李沐清刚想阻止,已经为时已晚。

    小橙子、侍画、侍墨大惊失色。

    轻烟飘出去,片刻见,萧声顿停,谢芳华身子晃了晃,险些跌倒。

    李沐清一把拽住了她,怒道,“半年之内,你不是不能动用魅术吗?我们挺得住,你怎么又动用魅术?你不要命了?”

    “小姐,你不该动用魅术。”侍画、侍墨身子也跟着晃了晃,眼圈顿时红了,“这可怎么办?您伤到了没有?”

    小橙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京城方向愧疚地道,“皇上,是奴才没用,没保护好小王妃。”话落,伸手就要劈天灵盖。

    谢芳华眼疾手快,出手阻止了他,怒道,“我没事儿,你死什么?快住手。”

    小橙子瞪着谢芳华,“小王妃,您就让奴才自杀吧,您动用了魅术,皇上再三交代,奴才没看住您,不活了。”

    谢芳华无奈地摆摆手,有些无力地解释道,“这个萧声太过厉害,若我不出手,我们都会死。这是用萧音杀人的锁魂术,是魅术的一种,寻常人的寻常内力,抵抗根本无用。”

    小橙子红了眼眶,“那您又加重伤势了,可怎么办?”

    “你先起来。”谢芳华撤回手,对抿着嘴角的李沐清、侍画、侍墨道,“我修习的是魅族王族之术,这等举手,轻而易举,虽然有些创伤,但不大,你们放心吧。”

    李沐清没言声。

    侍画、侍墨恼恨地道,“都是奴婢们没用。”话落,她们齐齐上前,“小姐,您怎么会只有些创伤呢?上次只碰了金玉兰,就心头血外溢了,何况这一次又动用魅术了,您如今的脸色差极了。”话落,带出哭音,“您到底怎么样了?总是说没事儿,经常瞒着奴婢们,我们不敢信你的话。”

    谢芳华叹了口气,“若是有大事儿,我还敢跟你们说这么久的话吗?”话落,拍拍二人,“如今黑天半夜,你们还能看到我的脸色差极了?放心,真没事儿,只不过心口有些轻微的疼而已,以术对术来说,这个萧声,不是我对手。只不过,恢复的那一二分,白养了而已。”

    “又是白养了。”李沐清猛地转过身,怒道,“到底是什么人?北齐暗中筹谋,却处处是使用魅族咒术之人作恶。难道北齐皇室早就收服了一批魅族之人?”

    谢芳华目光看向萧声传来又被她顺着萧声打回去的方向道,“此人距离此地十里之外,我动手下,他应该受伤了,不过十里还是有些远,即便我们现在去追,也追不到了。”话落,她道,“去看看齐云雪,她如何。”

    李沐清点头,转身去车前挑开车厢的帘幕,只见齐云雪脸色似乎更苍白了,依旧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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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金针杀人

    谢芳华看了一眼齐云雪,伸手去给她把脉。

    齐云雪的脉搏不规律地跳动着,似乎伤势又加剧了。

    谢芳华撤回手,对侍画说,“给我拿一丸药来。”

    侍画连忙从怀中取出药瓶,倒出一颗,递给谢芳华。

    谢芳华伸手接过,吞进了嘴里,偏头对李沐清道,“继续启程。”

    李沐清对她道,“你不宜骑马了,还是坐车吧。”

    谢芳华摇头,“没事儿。”转身牵过马缰绳,翻身上马,继续向前走去。

    李沐清也上了马,侍画、侍墨、护卫立即跟上,有人受了些轻伤,但也无大碍,队伍缓缓行进。

    一路再没遇到别事儿,也无人再找麻烦,午夜子时后,到了荥阳城。

    荥阳城门紧闭。

    李沐清拿出令牌,对城墙上吩咐,“开城门。”

    有人探出身,看了一眼,开口道,“师爷吩咐了,荥阳城内这几天出了大事儿,有乱贼在作乱,没抓住乱贼之前,城门不准放行。”

    李沐清挑眉,“哪位师爷?”

    “是我们荥阳城的赵师爷。”那人道。

    “跟随了两代荥阳城主,一直做师爷的赵谦?”李沐清问。

    “正是。”那人道。

    李沐清将手中的令牌抖了抖,“看清楚,本官是丞相司职李沐清,手中拿的是皇上给的通关令牌。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只要是在南秦,见令牌者,城门即刻放行,各地官员,随时听候调遣。违抗者,当罪论处。”

    那人一惊,仔细凑上前看,当即跪在地上,“吾皇万岁,原来是李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李大人恕罪。”

    “开城门。”李沐清吩咐。

    那人直起身,可是有些踌躇,“李大人,城内这两日极乱,师爷已经吩咐了,任何人,不得出入城门。”

    “嗯?”李沐清眯起眼睛,“你这是在告诉我,皇上的令牌也不管用吗?”

    “小人不敢。”那人立即垂下头。

    李沐清挥手一掌扫过去,那人被打到了墙根,他怒喝,“开城门。”

    “是,是”那人再不敢多言,对守城的士兵摆手,“快,开城门。”

    他话落,城门上无人动静。

    李沐清挑眉,看向上方。

    这时,有一人从上面探出头,对下面道,“天色太黑,看不太清,谁知道李大人是不是真正的李大人?皇上的通关令牌是不是真的?诸位还是在城外等候到天明,待我们师爷来了,仔细验证过,再进城吧,小人不敢放行……”

    他话音未落,李沐清从马前解下弓箭,拉弓搭箭,箭羽“嗖”地对着那人射了过去。

    这箭又快又稳。

    那人没防备李沐清突然出手,即便防备了,凭着李沐清的弓箭本事,也躲不过,他“啊”地惨叫一声,从城墙上被射中,栽了下来。

    城墙太高,那人坠下,无人接住,当即摔成了烂泥。

    那早先在墙根处的人见此,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李沐清收了弓箭,冷眼看着城墙上,面色冷峭地道,“谁敢怀疑本官是假的?谁敢怀疑皇上的令牌是假的?嗯?都站出来,本官用我的箭,一箭一箭地告诉你们。”

    城墙上的士兵都吓坏了,顿时各个面无血色。

    “开城门!”李沐清又怒喝。

    城墙上的士兵,你看我,我看你,都踌躇着不上前。

    李沐清偏头看谢芳华。

    谢芳华低声道,“秦铮既然在荥阳城,怎么还由得赵师爷掌控荥阳城?定有问题,攻进去!”

    李沐清对身后一摆手,“上城墙,反抗者,杀无赦。”

    “是!”队伍后方,整齐一致地应声,话落,齐齐出列,有拿绳索的,有抽剑抽刀的,有转眼间架起了人梯,就上了半城墙的。

    动作极快,极其利落。

    李沐清离京时,秦铮给他调配了五万兵马,他虽然未都带来,但也足足带了五千人,军中历练出来的士兵,到底擅长于攻城打仗。

    城墙上的士兵有的人反抗,便被刀剑砍倒,有的人吓得腿软娇软,根本动弹不得。

    不多时,城门便被从里面攻破,大打而开。

    李沐清挥出马鞭子,卷起了那早先的守城小吏,冷声道,“你带路,去找你们的赵师爷。”

    “李大人,饶了小人一命吧,小人家里还有个瞎了眼的老母。”那人哭道。

    “你乖乖带路,本官自然不杀你。”李沐清道。

    “是,是。”那人立即头前带路进城,向官衙而去。

    李沐清偏头看谢芳华。

    谢芳华对他点头。

    二人一起纵马,队伍顺利地进了城。

    踏进城门后,李沐清回头看了一眼,吩咐,“留些人,守住城门。”

    “是。”有人点出千人,留了下来,接手了荥阳城的城门。

    黑夜中的荥阳城内,十分的黑暗,道路连路灯也未点,无人巡逻打更。

    整个城内,都静悄悄的,死一般的沉寂。

    李沐清、谢芳华队伍中都掌着火把,自然将街道两旁照得清楚。临街店铺,门面看着都十分的华贵精美。

    走了两条街,来到官衙。

    官衙内倒是掌着灯,从外面看去,高墙后院,隐隐有一大片灯火外露。

    官衙的大门,紧紧地关着。

    那人停住脚步,回头看向李沐清,“大人,就是这里。”

    “敲门。”李沐清吩咐。

    那人立即伸手拽动门环叩门。

    门环响了半响后,有人从角门探出头,对外看了一眼,吓了一跳,“这……你们都是什么人?”

    谢芳华偏头对小橙子示意了一眼。

    小橙子上前,推开那人,尖着嗓子说,“京城来的。”

    那人被小橙子一个屁蹲推到了地上,小橙子将大门大敞而开,立在一旁,居高临下地对那人问,“你们赵师爷呢?”

    那人大惊,脸色发白,看着门外的李沐清和谢芳华,他们身后随扈如此之多,且都带着兵器,尤其是这推他之人,明显是太监,知道不是善茬,立即结巴地说,“我们师爷……在……在后院。”

    “起来带路。”小橙子踢了那人一脚。

    那人立即连连应是,连滚带爬起来,往里面带路。

    穿过前厅、门廊、来到后院,一处院落内,莺声燕语,双笑不断。

    李沐清皱了皱眉,没说话。

    “你带着人先进去看看。”谢芳华吩咐小橙子。

    “是。”小橙子立即带着人往里面冲去。

    小橙子带着人,踹开了门,进去后,里面顿时传出数声女子的尖叫声。

    小橙子大喝,“都闭嘴,谁是赵师爷?”

    里面尖叫声顿时小了去,有人骇然地问,“你们是什么人?三更半夜的,来找我们师爷做什么?”

    “我问你们,谁是赵师爷?”小橙子一排门框,门框咣当作响。

    又有人吓得尖叫。

    有人立即说,“师爷……师爷刚刚还在来着,这会儿……应该去茅房了吧。”

    小橙子眼睛扫了一眼,拽过身后守门人问,“你看看,这里真的没赵师爷?”

    “没……没有。”那人好生地辨认了屋内一眼,摇摇头。

    小橙子转身退出了门外,迎上谢芳华和李沐清道,“小王妃、李大人,里面在吃花酒,有二十多个人,人人袒露,十分污秽,还是别污了您二人的贵眼了。那赵师爷据说去茅房了,不在。”

    李沐清偏头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与他对视一眼,二人无声交汇了一下信息。

    李沐清沉声吩咐,“来人,将这座府邸包围,将荥阳城包围,迅速搜查赵师爷。”

    “是!”有人立即应声,点齐火把,围住了这座府衙,顿时快速地搜查起来。

    一时间,这座府衙,灯火通明,私下有人惊慌而叫。

    搜寻了大约两盏茶的功夫,有人回来,对李沐清和谢芳华摇摇头,禀告,“这府衙内,全搜遍了,连那赵师爷小妾的房里的暗室都搜了,没见到赵师爷,八成是知道咱们进城,做贼心虚,跑了。”

    谢芳华眯了眯眼睛,“调动人手,全城搜查,除了我们进来的那处城门外,其余的城门,立即着人去盘查,是否有人已经趁机出城。”

    “是。”有人立即带着人去了。

    谢芳华环视了这座府邸一周,对李沐清道,“我心下不踏实,怕秦铮出事儿。”

    李沐清也有同感,点点头,“若是秦铮兄在荥阳城不出事儿的话,荥阳城肯定不会这般情境。”

    谢芳华抿唇。

    李沐清见她脸色极差,宽慰道,“秦铮兄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害的,你先别急。”

    谢芳华慢慢地点了点头,叫做小橙子,对他吩咐,“你和侍画、侍墨,都精通机关布置,擅长细查,你们三人,带着人,将这座府衙府邸,再搜查一遍,看看可有秦铮来过的踪迹,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查不到,就抓了人逐一盘问。”

    “小姐,我还是留下来照顾您吧。”侍画小声说。

    “我与沐清在一起,你们不必担心我,尽管查。”谢芳华摆手。

    侍画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对她点点头,交代,“查仔细些。”

    侍画颔首,三人立即带着人将这座府衙划分为三部分,各自带着人去了。

    谢芳华伸手,将那个守门人叫到面前,对他询问,“这几日,荥阳城,都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们赵师爷,这几日,做了什么?他寻常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人见谢芳华戴着斗笠面纱,踌躇地看着她。

    李沐清沉声道,“本官是右相府李沐清,丞相司职。她是英亲王府小王妃,我们奉皇命出京,来处理荥阳城的事情。你如实说,不得隐瞒,否则以罪论处。”

    那人自然早就听说右相府李沐清的名讳,而英亲王府小王妃谢芳华的名字更是名扬天下,如雷贯耳。他后退了两步,连连点头,结巴地道,“这两日,我们城主死了,荥阳郑氏的人也接连莫名其妙地死了,出了大事儿,我们师爷暂时处理府衙的事儿,他这两日,一边安抚郑家,一边处理城内的乱贼……”

    “乱贼可处理了?”李沐清问。

    那人摇摇头,“小人就是一个看门的,不晓得乱贼抓住了没有。”话落,他又道,“不过,今日傍晚时分,师爷回来时,很高兴,进门便吩咐管家摆酒席,又找了府衙内的琴师乐队奏乐唱曲,我们都猜测,想必是乱贼拿住了。”

    “嗯?”李沐清挑眉。

    谢芳华眼睛眯了眯,“你们师爷今天都去了哪里?”

    那人想了想,“好像是去了郑家,小人也就是听师爷的跟班进门时说了一句,师爷具体去过哪里,小人不知道。”

    “哪个跟班?”李沐清问。

    “师爷的跟班叫庆子。”那人道,“不知如今在哪里?”

    李沐清回身吩咐,“来人,去找师爷的跟班庆子。”

    “是。”有人立即去了。

    不多时,有人从那间喝花酒的屋里揪出一人,穿着花哨,年纪不大,敞开的胸前脸上印着胭脂印子,醉醺醺如烂泥,不被人揪着自己都站不稳。

    李沐清皱眉,“他就是庆子?”

    那人立即道,“正是他。”

    抓着庆子的人松手,庆子趴在了地上。

    “拿一颗醒酒丸给他。”李沐清嫌恶地看了一眼,吩咐道,“盘问他关于赵师爷的事儿,尤其是这两日,赵师爷都干了什么?”

    有人立即拿了醒酒丸,掰开庆子的嘴,让他吞了进去,见他还不醒,又端来一盆冷水泼下。

    不多时,庆子睁开了迷迷瞪瞪的眼睛,看到眼前的情形,发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李沐清使了个眼色。

    有人立即上前对他盘问起来。

    那庆子依旧有些头昏脑涨,但听到赵师爷的名字,顿时激灵打了个寒颤,惊恐地看向李沐清,颤声道,“你们……是什么人?问我家师爷的事情做什么?”

    李沐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有人伸手给了他一巴掌,冷厉地道,“如实交代,否则杀了你。”

    庆子骇然,抖着依旧未醒酒大舌头道,“我家师爷他……”

    他刚说几个字,屋里突然飞出数根金针,金针细如牛毛,在夜间,即便有灯火,但依旧快得看不清。

    谢芳华只感觉数道细微的金光向这边打开,她立即出手,李沐清在她出手之时,已经伸手拽住她,将她护住了,瞬间带离了数丈远。

    庆子的声音戛然而止,本来醒酒之后坐起来的身子,顿时又倒在了地上。

    李沐清拽着谢芳华站稳,转头看去,金针来的方向,正是那间屋门口,那里有一个女子,对着李沐清和谢芳华一笑,将手中的金针拍入了自己的天灵盖。

    金针落手后,她身子也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显然,金针是涂有剧毒的。

    李沐清面色一沉。

    谢芳华脸色发寒。

    他们没想到,盘问庆子,竟然会有人当着他们的面出手杀人。

    而且,这女子杀完人后,竟然用金针自杀了。

    距离庆子最近的,那守门的带路人,以及府衙的两个吓得脚软的仆人,都未能幸免。

    谢芳华沉默片刻,低声道,“还是太大意了。”

    李沐清偏头看了她一眼,慢慢地放开手,“对我来说,你没被金针刺到,最重要。”

    谢芳华闻言去看,只见她和李沐清刚刚站着的地方,落了数枚金针。那女子看来除了想杀庆子灭口,还想借机杀她和李沐清。

    这样的剧毒金针,沾者即死。

    幸好李沐清带着她躲得快,他先护她,应该也是为了不让她再出手加重身上的伤。

    她一时无言。

    “来人,将这几个死人先收押。”李沐清又看向屋内,声音冷寂,“这个屋子的所有人,也都收押起来。”

    “是。”有人立即上前托起地上的死人。

    李沐清吩咐完,对谢芳华低声说,“虽然没能从庆子嘴里盘问出什么,但是守门人说的话倒是一个突破口。荥阳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人,那赵师爷抓乱贼?抓谁?你觉得呢?”

    “还能是谁?”谢芳华也压低声音,“应该是秦铮,或者是他的人。因为,他就是冲着荥阳郑氏来的。如今荥阳郑氏这个地步,应该是他做的。所以,我才说他怕是出事儿了。”

    李沐清点头,“赵师爷从荥阳郑氏回府,说抓住乱贼,高兴的在府衙摆花酒。也就是说,荥阳郑氏了。”

    “不错。”谢芳华颔首,立即道,“我们这就去荥阳郑氏府宅。”

第六十六章机关陷阱

    秦铮是冲荥阳郑氏而来,如今荥阳城内这般情形,定然是他出了事儿了。

    而且,就守门人所说,荥阳郑氏府宅,势必要去一趟。况且,照府衙这个情形,那赵师爷溜走不知去向,事情更是刻不容缓。

    李沐清和谢芳华商议好去荥阳郑氏的府宅后,小橙子、侍画、侍墨也带着人回来了,三人齐齐禀告,这座府宅都搜遍了,没有发现小王爷来过的踪迹。

    李沐清颔首,吩咐道,“将这座府衙封锁死,任何人,不准出入。”

    “是。”有人带着一部分人留了下来。

    谢芳华和李沐清快步出了这座府衙,向荥阳郑氏的府宅而去。

    一行人来到荥阳郑氏的府宅,只见府宅内,灯火一片大亮,府内断断续续有哭声传出。

    来到府门口,小橙子上前,猛地用手叩门。

    有人从角门探出头,见门口外黑压压一群人,当头是谢芳华和李沐清,谢芳华带着斗笠,蒙着面纱,看不清样貌,李沐清俊脸清寒,在二人身后,是一队分辨不出多少人的护卫队。

    那人吓了一跳,连忙道,“你……你们是……什么人?有何贵干?”

    “我们是京城来的人,杂家是皇上跟前侍候的,开门!”小橙子竖起眉,高喝一声。

    那人一惊,听说小橙子是宫里的太监,连忙道,“既是宫里来的人……奴才这就去禀告我家三老爷……”

    话落,那人立即向府内跑去了。

    李沐清见那人向里面跑去之前,“砰”地将角门给关上了,他冷声吩咐,“来人,将门砸开。”

    “是。”有人立即上前。

    连荥阳郑氏的城门都挡不住李沐清和谢芳华带来的人,更何况是荥阳郑氏的府门?

    不多时,府门便被砸开了。

    李沐清吃一堑,长一智,对身后吩咐,“进去之后,将府内所有人,无论是谁,都给我看管起来。再出现府衙之内的事情,是谁没看顾好,唯谁是问。”

    “是!”身后齐齐应了一声。

    李沐清偏头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对他点头。

    二人一起进了荥阳郑氏府宅,身后护卫一拥而入,迅速地占领荥阳郑氏府宅各处。

    小橙子进府门后,抓住一个人,“你们荥阳郑氏,如今谁是管事儿的?”

    那人一看涌进来这么多人,这阵势,像是要抄家,顿时吓得腿都软了,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快说,否则杀了你。”小橙子揪紧那人衣领。

    那人立即道,“三……三老爷……”

    “哪个三老爷?”小橙子问。

    “就是三老爷,大老爷在京城……”那人立即道,“大老爷的弟弟……”

    “如今在哪里?带我们去。”小橙子松开他的手,惯力之下,那人跌坐到了地上。

    “在……他的院子里……小人这就带路……”那人连滚带爬起来,踉跄地往里走去带路。

    小橙子看向李沐清和谢芳华。

    二人示意,跟上那人。

    因郑氏这几日接连出事儿,无论是白天还是夜间,大多数人都人心惶惶,夜晚多数人都在有守孝,所以,李沐清吩咐之下,所带的人很快就占领了荥阳郑氏各处,看住了荥阳郑氏内的所有人。

    二人往三老爷的院子走去时,便听到府内各处传来的尖叫恐慌声。

    不多久,来到三老爷的院子内。

    这一处院子,亮着灯,远门已经被人从外面砸开,里面有人已经掌控住了里面的人。

    院子内侍候的丫鬟、小厮让人都胆战心惊地站在院中,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这些人是什么人,但是直觉荥阳郑氏又出了大事儿了。

    李沐清和谢芳华走来时,便见有人伸手拖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从里面走出来,那老者无声无息,不反抗,没动静,被拖到了李沐清和谢芳华的近前。

    那人将老者扔在地上,躬身禀告,“李大人,小王妃,这就是荥阳郑氏的三老爷,可是人已经死了。”

    谢芳华眯了眯眼睛,见果然那老者已经死了。

    李沐清面色一沉,“你们来时,已经死了?”

    那人垂首,“是,我们来时,他已经死了,属下探他气息,已经全无,死在床上,屋中并无别人。可是他身上还有温度,显然是死去不久。”

    “死去不久?”李沐清眯起眼睛,转头对谢芳华道,“走,我们进他房间看看。”

    谢芳华点头。

    二人一起进了荥阳郑氏三老爷的房间。

    屋中已经掌了灯,一切摆设器具,都归置得极为整齐,看来这位三老爷是整洁之人。

    床上只有一个枕头。

    被褥上有一处凹陷的地方,显然是三老爷躺的地方,那凹陷的两侧有轻微的褶痕。

    李沐清看了一圈,对谢芳华道,“他不是自杀,显然是被人所杀,身侧有褶痕,代表挣扎过。”

    谢芳华颔首,沿着这屋子四周走了一圈,来到一处画前,是一副人像画,她轻轻敲了敲画壁,里面发出空响,她凝眉细看了那副画片刻,在那人像的眼睛上轻轻一按,一扇门,顿时缓缓地打开了。里面,是一间内室。

    谢芳华抬步刚要里走,李沐清一把拽住她,回头对小橙子示意,“你来。”

    小橙子点头,立即进了暗室里。

    李沐清将谢芳华拽出来,对她道,“我知道你担心秦铮兄,但目前急不得,千万别出差错。你我先保证自身安危,再想办法探查明白荥阳城内的事情。”

    谢芳华也知道自己心急了。但是她总有一种感觉,秦铮是真的出事儿了,从遇到那吹锁魂萧的人开始,她就觉得,这种感觉随着到荥阳诚内后更明显了,在府衙时,她心提着,到如今荥阳郑氏,她的心几乎要揪起来。

    她与他已经血脉相连,这种感觉越是强烈,证明他是真的出事儿了。

    听罢李沐清的话,她勉强定住心神,“你说得有理。”话落,她对侍画、侍墨吩咐,“你们也与小橙子一道进去,小心仔细一些,别出事儿。”

    “是。”二人立即走了进去。

    李沐清道,“先给三老爷验尸,看看他是如何死的。”

    谢芳华颔首。

    来到三老爷面前,谢芳华仔细检查一番,对李沐清道,“是內腹被震碎,显然是有武功高手,用了内力,震碎心脉而死。所以,才会小有挣扎。”

    “能查出是什么功夫吗?”李沐清问。

    谢芳华摇头,“查不出来,就是普通掌力,但因为用了十成,而这位三老爷好像是不通武功,所以,一个武功高手,用十成功力,杀一个普通人,这普通人自然是没法活命的。”

    李沐清沉声道,“也就是说,查不出来是什么人害的了。”

    谢芳华摇头,“也未必。”话落,她来到门口,对一人吩咐,“就这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盘问一番,寻常三老爷和什么人交好,这两日,三老爷都做了什么?早先,有什么人来过,谁听到了什么动静?都问清楚。”

    “是。”有人立即去了。

    李沐清站在谢芳华身旁,看了一眼天色,“还有两个时辰,这天就要亮了,太亮后,更好查一些。如今三更半夜,到底是束手束脚。”

    谢芳华的心咚咚地跳了两声,摇头,“不,一定要在天亮前找到秦铮,查出他到底在荥阳城内发生了什么事儿。”

    “你是说……天亮后,他就更危险了?”李沐清问。

    谢芳华伸手摸住心口,对李沐清道,“我隐隐有一种感觉,若是不尽快找到他,他怕是会有性命之忧。他一定是出事儿了,此事当是无能无力。”

    李沐清一怔,“兴许你是许久未见他了,你本身又受了重伤,看到荥阳城这般境地,太着急了,才有此感。”

    谢芳华坚决地摇头,“不是。”

    李沐清见她十分肯定,眉目也笼上忧色,思忖片刻道,“若是调这荥阳最近的兵甲,大肆在荥阳城内外查找,可来得及?”

    谢芳华摇头,“距离荥阳城最近的兵,也就是五十里地外的南西郡,有三万人马,可是派人前去调兵,再领兵折返回来,怕是也根本不够时间。另外,若是秦铮被困住了,或者,被谁为难住了,肯定不是靠兵甲能解决的,寻常士兵,对他不熟识,调来怕也是无用,找不到人。”

    李沐清闻言抿唇,“那该如何办?”

    谢芳华手抓紧衣袖一角,对李沐清道,“我动用魅术,他与我早已经容骨入血,我兴许能用这个办法,尽快找到他。”

    “不行。”李沐清立即反对,白着脸道,“你的身子都成什么样子了?哪里还能再手重压?更哪里禁得住如此折腾?”

    谢芳华看着李沐清,小声说,“可是若是秦铮出事儿,我一样活不了。”

    李沐清看着她的样子,叹了口气,放软了口气,温声宽慰,“你先别急,他可是秦铮,天下谁人能奈何得了他?不是还有两个时辰天亮吗?再等等。”

    谢芳华摇头,“我总感觉心慌,不立即找到他,我心就不踏实。”顿了顿,她道,“更何况,你我来荥阳城内也有一个时辰了吧?在这城中,一片死寂,别说没发现他的踪迹,可发现他隐卫护卫的人的踪迹了?”

    李沐清闻言眉目沉了沉,“他兴许不再荥阳城,另有要事儿了。”

    “不会。”谢芳华肯定地摇头,“他一定就在荥阳城。”

    “你先别急,再稍等一下,小橙子和侍画、侍墨进去有一会儿了,看看他们能发现什么。”李沐清道,“另外咱们的人已经将荥阳郑氏掌控了,先将荥阳郑氏彻底地翻查一遍,若是还找不到踪迹,你……你再动用魅术。”

    谢芳华知道这时候李沐清定然不允,点了点头,“好吧。”

    李沐清见她安静下来,听他的劝,微微松了一口气,转头看护卫对荥阳郑氏的人盘查的结果。

    片刻后,有人来到近前禀告,“回李大人,三老爷寻常与人为善,和谁相处得都不远不近。这两日,荥阳郑氏出了事儿,接连死人,都是三老爷操持后事,打点灵堂安排之事,今日,府衙的赵师爷来过,不过,没站脚,是过府看看,在灵堂上了几炷香就回府衙了。在外当值的仆从,说未听到早先三老爷屋中的动静,三老爷这两日实在太累了,受不住,天黑后,就回屋睡下了。”

    李沐清听罢,对那人问,“赵师爷今日都过府看了哪里?除了灵堂,还有哪里?”

    那人立即道,“属下问了,只来过灵堂。”

    “灵堂在哪里?”李沐清问。

    “据说在会客厅前搭建的灵堂。”那人道。

    李沐清摆摆手,吩咐道,“带几个人,去灵堂查看一番。”

    “是。”那人退了下去。

    这时,侍画从密室里出来,对谢芳华道,“小姐,密室里,有暗道,而且不是一条,是两条,两条暗道都很长,不知道通向哪里,小橙子和侍墨一人一条查下去了,奴婢怕您和李大人等急了,便上来知会您一声。”

    谢芳华眯起眼睛,“有暗道?”

    侍画点头。

    谢芳华想了想,对李沐清道,“先让小橙子和侍墨查着吧,你我先去郑氏的灵堂看看。”

    李沐清颔首。

    二人一起出了三老爷的院子,向前面的会客厅处搭建的灵堂走去。

    来府这么片刻的功夫,大约府中的人已经适应了突然闯入府中的人,惊慌尖叫声已经听不见了。府中静悄悄的,除了有许多人按照李沐清的吩咐四处查找蛛丝马迹外,再没别的其余的动静。

    二人来到前面,只见果然搭建了一排灵堂。

    有人见二人前来,上前禀告,“李大人,小王妃,这里都查过了,没发现任何异常,棺木也都打开看了。”

    谢芳华见果然棺木的盖子都齐齐打开了,上百人围着这一排灵堂检查,她也围着灵堂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

    李沐清也跟在谢芳华身后,看了片刻,也没发现什么。

    二人驻足,一时无声。

    “小姐,小王爷一定吉人自有天相的。”侍画见谢芳华脸色发白,轻声宽慰道。

    谢芳华咬唇,“他啊,将上天给的两辈子的眷顾怕是都用完了。”

    侍画闻言,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又看了一眼天色,对谢芳华道,“先去会客厅歇一歇吧,若是一会儿所有人还都查不到他的下落,你也好有力气动用魅术。”

    谢芳华点头。

    二人一起绕过灵堂,进了会客厅。

    荥阳郑氏的会客厅,极其的气派宽敞,不亚于英亲王府、忠勇侯府这等高门府邸。

    谢芳华走进来后,四周看了一眼,这里四处都被动过,显然都有人早先查过了,她随意地坐在了主坐上。

    侍画见她坐下,小声说,“小姐,奴婢给您和李大人去弄些水来喝罢,这一夜,都没进水,小姐您的唇都干了。”

    谢芳华“嗯”了一声。

    侍画转身向外走。

    她刚迈步,谢芳华忽然惊呼一声,她猛地转头,只看见谢芳华衣袂一角,她所坐的地方,塌陷出一个无底洞,她整个人掉了下去。

    她大惊,立即飞身去抓她。

    李沐清本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见此也惊了,比侍画快一步地伸出手去抓谢芳华。

    可是,他们的动作即便快、速度,在谢芳华掉下去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最快的动作出手,可是,也仅仅拽住了她一片衣角。

    锦绣绸缎被撕裂,只听到一声咔地声响,她人已经掉了下去。

    椅子在第一时间恢复原状,就跟刚刚这里从没坐下一个人一般。

    李沐清和侍画一起来到椅子前,伸手去拍椅子,那只椅子纹丝不动,李沐清伸手去劈椅子,他用了十成功力,可这只椅子依旧纹丝不动。

    侍画也动手,与李沐清一起,可是这只椅子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

    二人劈了几下,眼见无用,便围着椅子触摸,从椅子背,到腿脚,知道摸了几遍,也没找到机关暗道。

    侍画顿时急得哭了,“李大人,怎么办?”

    李沐清脸色惨白,好半响,才勉强稳住心急,对侍画道,“这椅子的机关,应该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别处被触动了。我们要立即找到机关被触动的地方,下去救她。”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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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第六十七章你侬我侬

    侍画已经没了主意,见李沐清如此说,点了点头。

    李沐清立即喊来所有人,吩咐了下去,在荥阳郑氏的府宅,全力彻查暗道机关。

    众人听闻小王妃竟然在荥阳郑氏的会客厅里掉下了暗道陷阱,一时间都惊了,快速地分散在会客厅四周仔细彻查,无果后,又地毯式搜索整个荥阳郑氏府宅。

    李沐清又命人将荥阳郑氏的数位主人带到近前来,除了死去的族主、宗堂叔公、三老爷外,荥阳郑氏众人如今已经没有主事儿的人物,家眷子嗣乱做一团。

    李沐清逐一盘问暗道之事,众人齐齐摇头。

    李沐清大怒,“若是谁知道会客厅内暗道的机关,秘而不报,两炷香后,本官就将荥阳郑氏所有人都杀了。”

    众人闻言顿时哭嚎一片。

    两炷香后,荥阳郑氏所有地方都查遍了,依旧没查到谢芳华掉下去的机关。

    李沐清满眼杀气地看着荥阳郑氏众人。

    荥阳郑氏的所有人都露出惊恐的神色,老人、妇人、孩子、还有几个年轻的男子,都哭了起来。

    侍画虽然担心死谢芳华了,但想着若真是将这么多人杀了,荥阳郑氏这座府邸就能白骨堆积成山,血流成河,她凑近李沐清,小声说,“李大人,我看这些人,似乎真不知道暗道的机关。”

    李沐清抿唇,他自然不可能将荥阳郑氏这些人都给杀了,不过是吓唬罢了,他是顶着皇上的名声来的荥阳城,即便是为此谢芳华掉入了荥阳郑氏的机关陷阱,他也不能气怒之下杀了所有人,尤其是老弱妇孺。他沉着一张脸看着所有人,脸色阴沉如六月飞雪。

    他不说话,不言声,只看着所有人。

    荥阳郑氏的所有人只看着他的脸,就觉得一把刀架在了脖子上,凉飕飕的阴冷,仿佛一半的身子已经踏入了鬼门关。

    “来人。”过了半响,李沐清沉沉地开口。

    荥阳郑氏的所有人听见他这一声吩咐,顿时三魂丢了七魄,有的人当即就晕死了过去。连不懂事儿的小孩子都被吓的哭声惨烈。

    听到李沐清的吩咐,立即有一队人上前,齐齐垂首,拔出长剑,等候命令。

    看样子,只要李沐清一声令下,荥阳郑氏这些人就会死无葬生之地。

    他缓缓地,沉沉地,冷冷地,一字一句地开口,“给本官将这些人……”

    他刚说到一半,一个老妇人忽然腾地站起身,“李大人,且慢。”

    李沐清眸光顿时转向老妇人,看着她,“你是谁?你有何话说?你知道这机关暗道?”

    众人都看向老妇人。

    侍画也立即走了过去,急迫地问,“机关暗道在哪里?”

    那老妇人颤着身子摇摇头,“奴婢是老夫人的陪嫁丫头,老夫人故去后,奴婢一直留在荥阳郑氏府宅,奴婢不知道荥阳郑氏的机关暗道。但是奴婢知道这荥阳郑氏府宅是谁建的?当初找了精通机关的师傅,虽然,这府宅建立了近三百年,但其间,每隔几十年,就修葺一番,一直请的都是那精通机关之术的后人,若是能找到他们,兴许能找到人破解了机关。”

    李沐清闻言立即问,“什么人建的?那后人在哪里?”

    那老妇人想了想道,“奴婢听说是天下第一能工巧匠,名换绝命李的李家。”

    “李家?”李沐清眯起眼睛。

    “李大人难道未曾听说过?”那老妇人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摇头,“听说过,距离这里三百里之外的李家,住在绝命山庄。”

    “正是。”那老妇人眼睛一亮,“就是那个李家,因李家的机关之术,十分精通,代代相传,天下第一。只要是李家布置的绝命机关,就是大罗金仙、太上老君来,也解不开。入机关者死。所以,被人们送给他们家一个外号,叫绝命李。”

    “据本官听闻,李家的机关之术,只要是布置绝命机关,就连李家人自己也解不开。”李沐清看着那老妇人道。

    那老妇人立即说,“李大人不如派人去问问,兴许他们家能有办法呢,毕竟是布置机关的人。”顿了顿,她道,“否则,就算李大人将我们这里所有人都杀了,也是无用,毕竟救出小王妃要紧。小王妃的性命比我们这里所有人都值钱。”

    李沐清沉沉道,“你说得有理,既然如此,本官就试试你说的办法,不过,若是救不出小王妃,小王妃若是出了事儿。即便本官不杀你们,皇上听闻后,也饶不了你们。”话落,他转头吩咐,“将这里所有人,都押下去,看押起来,不准外放一个。”

    “是。”护卫们收了齐齐刀剑。

    荥阳郑氏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同时却又提起一口气,刀剑只不过是拿开脖子上了,但还悬在头顶上空,他们企盼着,绝命李家的人真能破解这机关,否则,李沐清说得对,别说他不杀这里所有人,依照皇上对小王妃的在乎,天下皆知来说,也一定会诛了荥阳郑氏九族。不止这些人,还有荥阳郑氏那些在这座府邸外的旁支分支。

    李沐清刚吩咐完,小橙子、侍墨匆匆跑来,二人脸色焦急,“李大人,是不是小王妃(小姐)出事儿了?”

    李沐清看着二人,点了点头,对二人问,“你们查三老爷之处的密道,可查出什么结果?”

    二人不答话,立即问,“小王妃怎么了?”

    李沐清抿唇。

    侍画红着眼眶上前道,“就在会客厅的椅子上,小姐坐那里休息,却有人触动了机关,小姐掉进机关陷阱了,李公子和我想尽办法,也找不到机关开关,救不了小姐。”

    小橙子脸顿时灰了。

    侍墨眼眶也顿时红了,“那怎么办啊。”

    “刚刚有人说这座府宅里的机关是距离这里三百里地的绝命李家建造的,若是找到绝命李家,兴许能想到办法。”侍画将老妇人的话重复了一遍。

    “绝命李我知道。”小橙子立即道,“曾经听皇上说起过。”话落,他看着李沐清,“和右相府的李据说是一个李,只不过,右相府是嫡出,而绝命李是分支,据说三百年前的一桩旧事,出了李家的门楣,自立门户了。”

    李沐清点点头,“不错。”

    小橙子这才道,“奴才和侍墨二人,将三老爷暗室的两条暗道都查过了,一条暗道是通向城外,一条暗道是通向府衙赵师爷处。”

    李沐清挑眉,“既然有一条密道是通向府衙赵师爷处,为何我们早先在府衙没发现?”

    小橙子道,“因在茅房,十分隐秘污臭,又是夜间,谁也没想到。”

    李沐清颔首,“看来这三老爷和赵师爷来往甚密。”

    小橙子点点头。

    侍墨立即递上一块腰牌,对李沐清道,“李大人,奴婢在出城的那条暗道里,捡到一块腰牌。看着像是那逃跑的赵师爷的。”

    李沐清接过来一看,点头,“不错,正是。”顿了顿,他道,“看来那赵师爷是我们冲入府衙时,得到信儿,觉得不妙,先是来了三老爷处,杀了三老爷,然后,顺着三老爷的密道,逃跑出城了。”侍墨点头,“奴婢也做如是想。”

    侍画道,“那三老爷定然知道赵师爷是什么身份,有何秘密,可惜,被他杀了,而且他又逃跑了。不知道如今追还来不来得及。”

    “还是打开机关,救出小姐要紧。”侍墨道。

    侍画道,“自然要救出小姐,当然是小姐当紧,我的意思是,若是找到拿赵师爷,兴许就能找到机关,救出小姐。”

    “也是。”侍墨立即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看了一眼天色,缓缓沉声道,“我们进城时,那赵师爷就杀了三老爷从密道跑出城了。如今已然过去了两个时辰,此人如此警醒,狡猾,怕是一时半会儿查不到他的身份和踪迹。当务之急,我觉得,是先去找绝命李家的人。毕竟,他家建造的机关是绝命机关,怕是找到拿赵师爷,也难有解。”

    “那奴婢这就去请李家的人来。”侍画立即道。

    “我也去。”侍墨也连忙道。

    李沐清想了想道,“还是我去吧,这绝命李家与我右相府是一李,虽然当初自立门户,但到底是同根之姓,你们去了怕是不但请不动人,连人门都进不了。”

    侍画闻言看向李沐清,“可是如今荥阳城这般情形,怕是背后再有坏人,奴婢们留下来,控制不了荥阳城。”

    “不如奴才去绝命李家,奴才是皇上身边侍候的人,绝命李家不能不给皇上的面子。”小橙子道。

    “你与我一起去。”李沐清想了想道,“五十里外,有兵马,我和小橙子前往绝命李家,正好路过那里,我顺便调兵前来掌控荥阳城的情形。你们带着护卫,看死了这座府邸,若是有人趁机作乱,顶住这座府邸就行,别叫人再钻空子触动机关,以免芳华更是危险。”

    “就听李大人的。”侍画也觉得李沐清安排得妥当,连忙点头。

    侍画也连忙点头。

    李沐清留下了一半人,交给侍画、侍墨统领看守荥阳郑氏府宅,自己和小橙子带了一半人上马,离开了荥阳郑氏府宅,出了城门,向绝命李家而去。

    侍画、侍墨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再出丝毫差错。

    谢芳华进了荥阳郑氏的会客厅,随意的择了一把椅子坐下,刚想休息一下,却没想到,座位椅子竟然有机关,一下子将她向地下打去,根本不给她丝毫反应反手的机会,淬不及防。

    她本就受伤,而且极度的虚弱疲惫,所以,根本就没有办法跳出机关。

    只感觉,地上如开了一个无底洞,带着一股吸力,将她吸了进去。

    随着身子被打下,直坠下沉。

    四周黑漆漆,凉飕飕的阴冷。

    谢芳华暗中凝聚了一股内力,又怕不够,暗暗地凝聚媚术之力,心提起,不知道这机关会落去哪里,会碰到什么,她不得不趁机做准备,以防应对接下来未知的落地点时会发生的事情。

    足足落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只听四周“咔咔”数声响声,似乎是墙面,似乎又是铁板,延伸过来,左右接连打在了她的身上,将她本来直坠的路线给打移了方向。

    她即便凝聚着内力和魅术,但也被着着实实打了两下,身子虽然不是特别疼,但整个人被冲力打得一阵天旋地转。

    晕眩中,她似乎看到了一道亮光,紧接着,“砰”地一声,她掉在了一个物体上。

    只听得身下被她砸中的物体一声闷哼。

    她立即凝神转头去看,这一看,顿时惊了。

    只见被她砸中的人,五官在有些昏暗的光中,还是能清楚地看清他的容貌,也能清楚地看清他面上的痛苦之色,以及他抽冷气的受伤表情。

    这个人,正是郑孝扬。

    她呆了一下,开口,“郑孝扬?”

    郑孝扬本来坐着,突然被砸中,他大脑一阵晕眩,刚想将砸中他的东西打出去,发现是一个女子,他还没开口,便见谢芳华转过头看来,他一下子愣住了。

    “郑孝扬?”谢芳华又喊了一遍。

    郑孝扬才惊醒,不敢置信地看着谢芳华,眨了眨眼睛,菜沙哑困难地开口,“谢芳华?”话落,立即又改口,“小王妃?”

    谢芳华立即点头,“正是我。”

    郑孝扬惊异,“你……你不是在京城?怎么也下来了?”

    谢芳华不答话,她关心的只有秦铮,郑孝扬是和秦铮一起出京来处理荥阳郑氏的事儿的,既然他在这里,那么秦铮呢?她立即问,“秦铮呢?”

    郑孝扬咳嗽了一声,费力地伸手,指了指,“你转头,就看到他了。”

    谢芳华立即转头,只见不远处,和郑孝扬一样,靠着墙壁,坐了一个人,正向她看来。

    可不就是秦铮吗?

    是她的丈夫。

    是她日也思,夜也想的秦铮。

    她看着他,生怕眨一下眼睛,他就不见了。

    她千寻万找,费劲心力,担惊受怕,没想到,却突如其来,她竟然误打误撞找到了他。

    他竟然在这里?

    是被困在了这里吗?

    和她一样被掉下来?

    还是她看花眼了?

    秦铮也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睛同样一眨不眨,眸光在昏黄的光亮下,青黑青黑的。

    二人就这样对视着,谢芳华没动静,秦铮也没动静,一个不过去,一个不过来。

    郑孝扬却受不住了,开口推谢芳华,“我说……小王妃,你还愣着做什么?我身上很舒服吗?快被你砸死了,你就可怜可怜我,挪挪吧。”

    谢芳华仿佛没听见。

    郑孝扬无奈,又用力地推了推她,“喂,被砸的人是我吧?我给你当垫子里,你没摔坏脑子吧?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谢芳华依旧一动不动。

    郑孝扬无奈,看向秦铮,对他喊,“喂,你就这样任你的女人一直坐在别的男人身上?你再不把她弄走?我可就占便宜了啊。”

    谢芳华此时也回过了神。

    秦铮腾地站了起来,向这边走来。

    谢芳华也在同一时间站了起来,“嗖”地人影一闪,极其快地先跑了过去,一下子抱住秦铮,双手抱住他的腰,将身子埋进他怀里,哑着嗓子喊,“秦铮,秦铮,秦铮,秦铮……”

    秦铮身子被她冲撞得后退了两步,复又靠回了墙壁上,闷哼一声,也立即伸手抱住她,哑着嗓子,低声回应,“是我,是我,是我,是我……”

    谢芳华一下子哭了出来,“总算找到你了。”

    秦铮将她抱紧,“我知道你出了京城来荥阳城了,可是没想到中了算计,没办法出去与你汇合。”

    “幸好我我掉下来了,要不然,急疯了,找到你就好。”谢芳华将眼泪尽数地蹭在他身上胸前衣襟上,重重地补充道,“不管在哪里,掉入机关里,能找到你,也是好的。”

    秦铮闻言还没开口,那边郑孝扬不干了,恼道,“喂,你们两个,这样侬我侬的,合适吗?小爷还在这里看着呢?当我是死人吗?”

    他话落,秦铮凉凉地说,“你就当自己死了。”

    郑孝扬气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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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门风月介绍:
关于京门风月:
南秦倾了一个谢,半壁江山塌一空。
忠勇侯府被株连,世代名门望族一朝灰飞烟灭。
谢芳华这个娇房嫡女碾碎芳华,零落成尘。
本以为尘土皆无,奈何上天厚爱,再许一世——
她看着依然繁荣的家族和平安的至亲,发誓只要她在,定要忠勇侯府不倒,谢氏不绝!
于是,她弃闺房,出侯府,混入皇室隐卫的巢穴里习武艺,学权谋。
八年后,她送了皇室一份天大的谢师礼回京!
自此,钟鸣鼎食之家的闺阁里多了一双翻云覆雨手。
美人靠上轻卷云袖,贵妃椅上执手棋盘。
洞若观火,乾坤在握。
弹指风华江山覆,箭羽皇都乱飞花。
南秦京城因她的归来霎时风起云涌。
谢芳华要让世人知道,她这个柔弱的闺阁女子,不止知风月,也知乾坤!
本文一对一,一生一世一双人。
【小剧场抢先看】
凤尾香罗帐如烟似霞,光彩夺目,上万御林军持箭以候,蓄势待发。
皇宫禁苑,谢芳华高卧在美人靠上,看着对面的男子,指尖轻轻捻动着黑色棋子,淡淡道,“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你难道不知?”
男子懒洋洋地点头,“知!”
“既然知,为何今日还来?”谢芳华扫了一眼外面包围的御林军,口气严厉,“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男子斜睨了她一眼,无所畏惧,“媳妇儿跑了,自然要追回来!”
谢芳华眉心一动,继而讽刺一笑,“你媳妇跑了,来找本宫作何?”
男子忽然夺过她手中的棋子远远地抛进了香炉里,恶狠狠地看着她道,“穿了皇后的衣服就是皇后了?你问过爷答应了吗?南秦的江山他说了算,女人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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