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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子情     京门风月txt下载     京门风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三章不会两清

    谢芳华看着言宸,她能理解他这一段话背后所背负的艰辛。

    北齐和南秦如今已然势不两立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北齐是他的家国,玉家是他的家族。他终究是玉言宸,是北齐的小国舅,是玉家的嫡系公子。

    他岂能眼睁睁地看着北齐国破,家族倾覆?

    换作是她,也做不到。

    哪怕背后筹谋的人一直是北齐,一直是玉家,哪怕南秦占尽道理,但那又如何?

    两国之争,不是小事儿,轻则你争我夺,来回拉锯,重则江山失守,一国山河破,马踏帝业,百姓变成亡国奴。

    她点点头,“你说得对,你有什么选择,都是因为你的身份,你的出身,怨不得你。”顿了顿,她道,“我也有我的身份,我的出身,我的选择,我们彼此一样。”

    言宸抿唇,“我从未想到有这样的一日。”

    谢芳华颔首,“在无名山,与你订立盟约之初,我也没有料到我和南秦,南秦和北齐,今日是这般情境,你与我,终究是隔着两国。”

    言宸闻言又沉默了一会儿,道,“如今北齐玉家,已经尽数在我手中,堂族的长老们,都老了,掌控不了我,也对玉家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我多年的心愿,虽然达成了,但到底也失去了我不想失去的东西。”

    谢芳华沉默,她和言宸,怕是就此要一刀两断了吧?

    她视他是一生的知己,从来就没有想过,与他撇清一刀两断。

    “父亲带着人瞒着我追到天机阁,我救了齐言轻,耽搁了些时间,得知候,追到天机阁时,天机阁已然毁了,我又追来了这里。”言宸看着她,又对一旁一直沉默的秦铮道,“多谢你们手下留情。我稍后回去,会救他,但他再拿不起刀剑了。一个拿不起刀剑的人,也是无用之人了。他累了这么多年,也该歇歇了。”

    “也就是说,自此后,北齐玉家,尽数在你手里了。”秦铮挑眉。

    言宸点头。

    秦铮看着他,“你会扶持齐言轻?”

    言宸沉默了一下,看着他道,“王后如今弃了王上,回了南秦,王上大怒,命太子出兵。齐言轻几日前,被你所伤,大败,这一口气,如何能忍下?我既不能劝他罢休这一场两国之争,也不能劝南秦休战。两国若是要打,我又如何能袖手?怎能不扶持他?我没得选择。”

    “既然如此,那就多说无益了。”秦铮看着他道,“我感念你多年与芳华的情分,但饶了你父亲一命,也算相抵了。自此后,她不欠你,你不欠她。两清了。”

    言宸没说话,眼中神色有些沉寂。

    谢芳华一把握住秦铮的手,使劲地握住,然后,对言宸坚决地摇头,“我与你相识于无名山,相知于微末,相惜多年,哪怕,从今以后,你归属北齐,我心向南秦,我们中间隔着两国之争。但也不和你两情。”

    言宸抬眼看她。

    谢芳华看着他,肯定地道,“即便中间隔着两国之争,又如何?我认识你后,一直就知道你是北齐小国舅。两国之争是天下事儿,是江山事儿,我虽然参与两国之争,但也不必为了两之争而与你两清。你永远都是我认识的言宸,我也只是那个在无名山与你相识的谢芳华而已。”

    言宸眸光涌动,唇边也动了动。

    谢芳华继续断然地道,“哪怕两国打个你死我活,你我不能选择出身,哪怕战场上见,谁死谁亡。都与我们两清无关。见面,你还是言宸,我还是谢芳华。一如曾经,一如今日。”

    言宸忽然闭上了眼睛,情绪波动下,他猛地咳嗽起来。

    谢芳华说完一段话之后,也觉得用尽了自己的力气,看着言宸道,“早先为我杀了那无名山宗师,你该是受伤了吧?若非如此,你一路追来,应该能在秦铮出手前救下你父亲不被他所伤。”

    言宸用帕子擦了一下嘴角,没说话。

    谢芳华看着他,放缓了语气,“我刚刚说的话,你仔细听好了吧?我只说一次,以后再不说了。我们多年相识,我想也不必我再多说。”顿了顿,又道,“你父亲身上的伤不能耽搁太长时间不救治。你快去吧。”

    言宸抬眼看了一眼天色,然后,收回视线,看着谢芳华,沉默片刻,对她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你我无关南秦和北齐的江山,不该就此两清。我也不会与你两清。”

    谢芳华露出笑意,人生难得一知己,国仇家恨又如何?

    就算将来,他为了北齐战死,她给他盖棺木,但他还是她认识的言宸。就算将来她挺不住魅族天道规训而心血枯竭而死,她也希望他给她盖棺,她还是他认识的谢芳华。

    言宸转向秦铮,对他道,“你们是要去情花谷找谢云澜吧?齐云雪也在情花谷,她性情古怪,且有些事情,我也不知是否是她做的或者不是她做的,既是她做的,又是为何而做,不是她做的,是何人所做。不过你们小心些。”

    秦铮挑眉。

    言宸道,“我知道你不信我,我虽然对芳华隐瞒许多事儿,但有一点,她说对了,我不会害她。”

    秦铮笑了一声,“你若是害他,她这么相信你,一百个她也早就死了。这我倒信。”

    “她身体里的孩子似乎……有些问题。”言宸看着二人,“你们,知道吧?”

    秦铮颔首,“知道。”

    “既然如此,我便别过了。”言宸看着谢芳华,“好好照顾自己。”

    谢芳华点头。

    言宸又对秦铮道了一句“保重”,见他抬手也对他拱手,他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了。

    他的身影有些许清瘦孤独,还有些许无奈和苍凉,伴随着岸边淡淡清凉微带血腥味的水汽,无以言说。

    谢芳华看着言宸的背影消息,站在原地,久久不说话。

    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见言宸?

    不知是一个月,还是两个月,还是更久?或者更近?

    再见的时候,是在两国交战的战场上?还是在哪里?

    秦铮站在谢芳华身边,似乎能理解她的这种感情,默默地陪着她,她不说话,不动,他也不催促,不说走。

    过了许久,岸边的凉风吹来的水汽将衣服打得凉了,谢芳华打了个寒噤,才动了动身子。

    秦铮立即要脱下外衣给她。

    谢芳华伸手按住他的手,看着他道,“秦铮,你能理解吧?我不能和言宸就此两清,不能老死不相往来,不能当做从来没有任何过他。哪怕,我如今已然主张南秦狠狠地打北齐,将北齐打个落花流水,但也与我对言宸的信任和情分无关。”

    秦铮点头,伸手摸摸她的头,温声说,“能理解,他是支撑你走过无名山那几年最黑暗的日子的人。也是在你回京后至今,一直在你背后扶持你的人。在你心里,他有着极重的位置。这个位置,无人能代替。我也不能。”

    谢芳华伸手抱住他,将头往他怀里埋了埋,“这些年,言宸也不算骗我,也不算隐瞒我,只不过是我从来不问,也不查他而已。我一直以为,我们不会成为敌人,就算两国对立,也干系不到我和他。我不会为昏庸的皇上而拼命,不会为南秦江山而卖力。只是,世事难料。”

    秦铮将她往怀里搂了搂,“我爱的女子,有情有义,有国有家,有何不好?曾经我怕你真变成与无名山那些活僵尸一样了。如今这样,是我失而复得的珍宝,我心甚慰。”

    谢芳华心下稍暖。

    秦铮又道,“论起来,南秦江山是秦钰的事儿而已,你我,也无非辅助他一把。到时候,谁死谁活,我们尽人事听天命,顺其自然吧。”

    谢芳华慢慢地点头。

    秦铮伸手推她,“中秋刚过,天气就已经转凉了,在这里待久了,对你身体不好,走吧。”

    谢芳华退出他怀里,点了点头。

    秦铮拉着她离开水边,不远处,陈老、青岩、侍画、侍墨、小橙子等人等在那里。

    陈老件谢芳华来到近前,对她问,“言宸公子离开了?”

    谢芳华点点头,“他会去一里地外,立即救他父亲玉兆天,之后就会返回北齐。陈老,你若是想与他道别,现在就去吧,他还没走。”

    陈老摇摇头,“我隐身于天机阁,无论在天机阁待多久,我也是魅族人,天机阁虽然是言宸公子创立的,但我只认您是主子。不必与言宸公子道别了。”

    “他回北齐后,再未启用天机阁一兵一卒。这是将天机阁都给我了。”谢芳华望向一里地外,因山路树木遮挡,什么也看不到。她叹了口气,轻声说,“上车吧,我们去情花谷。”

    陈老点点头。

    谢芳华和秦铮上了车,队伍继续向情花谷而去。

    言宸回到一里地外,那些人已经急得团团转,但也不敢去找言宸,如今见他回来,人人喜出望外。

    有一人立即急声道,“公子,若是不尽快救治,国舅此命休矣。”

    言宸点头,从怀中掏出一瓶药丸,掰开玉兆天的嘴,给他服下,之后动手给他处理伤口。

    秦铮的确是手下留情了,没伤到他的心口心脉,偏离了一寸,而且伤口看着凶险,却不深。养一个月,基本就能好了。

    但是他不想让父亲再拿刀剑了!

    也不想让他再留有武功了!

    这么多年,他是活在黑暗世界的玉兆天,是被玉家束缚的玉兆宴,他一个人的身上肩负着两个人的命,挑着玉家谋求阴谋诡计的担子,他也该放下了。

    半个时辰后,言宸站起身,对一人吩咐,“将国舅送回北齐京城。”

    那人看着玉兆天,试探地问言宸,“公子,国舅什么时候能醒来?”

    “什么时候到京城,什么时候醒来。”言宸将两瓶药递给那人,“白色的瓶子每日给他服三颗,黑色的瓶子每两日服一颗。到京城后,黑色的瓶子就不必给他服用了,白色的瓶子继续让他吃着,吃完为之。”

    那人收了两瓶药,小心地问,“公子,这黑色的瓶子里装的药是……”

    “是他一直昏睡的药。”言宸看着他,“你跟父亲身边多年了,你不觉得,他该歇歇了吗?”

    那人一惊,垂下头,“公子说得对,在下一定照办,照看好国舅。”

    言宸点头,从身后一摆手,“羽灵。”

    “公子。”有一黑衣人应声出现。

    “你随父亲回京城,若是堂族长老对父亲的伤和以后退下不再参与家族之事有异议,就说是我的意思。”言宸吩咐,“另外,待父亲接受自己的处境了,你再出京找我。”

    “是,公子。”羽灵应声。

    言宸摆摆手,对那人道,“你们赶路吧。”

    那人拱手,辞别言宸,带着一队人马护送,向北齐京城而去。

    言宸目送着队伍远去,又向情花谷方向看了片刻,翻身上马,向北齐军营而去。

    一日后,言宸回到了北齐军营。

    “玉公子。”军营内众人见他回来,都恭敬地见礼。

    言宸点点头,扔了马缰绳,向里面走去。

    来到齐言轻的大帐前,有人得到他回来的消息,立即迎出来,“玉公子,您总算是回来了。太子昨日夜就发了热,军营中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您再不回来,太子就危险了。”

    言宸点头,快步进了大帐内。

    齐言轻果然在发烧,满面潮红,已经烧得人事不省。

    言宸连忙开了药方,吩咐人下去煎药,又亲手帮他处理降热。

    折腾了大约两个时辰,服了药后,齐言轻终于退了热。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言宸疲惫地靠在一旁的软榻上。

    玉云水从账外急步走了进来,看到言宸,眼睛一亮,“小叔叔,你回来了?”

    言宸点点头。

    “太子的热退了?”玉云水靠近床头看了一眼,恼道,“军中的大夫都是一帮子废物,折腾了一夜又半日,也没能让太子退热,还是要靠小叔叔。这么无用,干脆都推出去砍了算了。”

    大帐中侍候的人顿时大气也不敢出了,人人心胆具颤。

    言宸揉揉眉心,抬眼,瞅了他一眼,“军中的大夫,本来就是给大多将士兵甲包扎处理伤口的。能扶伤不救死。”顿了顿,他道,“太子的伤势调养,要靠御医。而御医都被你几日前因为他们救不了太子,一怒之下给赶走了。才造成了今日太子发热,却束手无策的险情和后果。”

    玉云水闻言嘟囔,“御医治不了病,留着何用?再说,我哪里想到你来了刚救了太子,太子伤势还没稳定,你又一声不响地走了。踪影全无啊,太子发烧了,我四处找你,找不到,都快急疯了。”

    “你这是怨我了?”言宸挑眉。

    玉云水顿时噤了声。

    言宸看着他,“你是玉家的子孙,但我从来没见过玉家哪一个玉家的子孙如你一般莽撞不知事理,行事不计后果。这些年,你是太子的陪读,跟着太子,玉家族堂长老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对你不多加管教,便养成你这副无法无天的性子了吗?”

    他声音虽然不高,语气也带着一种淡若云雪的平静,但这一番话从他口中说出来,自带一种长辈的凌厉和威严,不容反驳。

    玉云水脸色变化了一阵,委屈地抬头看着他,“小叔叔,这也怨不得我啊,族堂长老本来也不指着我为家族做什么事情,我只负责陪着太子长大就行了。自然对我管束得少了,我……我哪里知道,那些太医……还是有些用处的。”

    言宸看着他,“你跟随太子身边长大,可是太子的优点你学到了吗?太子纵容你,族堂长老纵容你,你就有资格自己也纵容自己了吗?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思量,你就能全然都不顾了?若是如此,你与三岁的孩子,有什么区别?你自己说说!”

    玉云水一噎,顿时没了声。

    言宸看了他片刻,见他虽然委屈,但对他训斥他的言语到没有不满不忿的情绪,他缓和了语气,对他道,“从今以后,族中长老堂取消,不再设族中长老堂了。你既是玉家的子孙,就该当起玉家的责任。但记得玉家责任的同时,也不该忘了自己是南秦人。”

    “族中……长老堂取消?小叔叔……谁说的?”玉云水吓了一跳。

    “我说的。”言宸道。

    玉云水又噤了声。

    “太子身份殊荣,在他身上,由不得半点儿差错,你跟随在他身边,更要时刻地谨慎小心,对得起你站在他身边的身份,也对得起他当初从一众玉家子弟里选了你。若是你还这么莽撞,不知控制脾气,你就给我回玉家,和那些子弟一样,娶妻生子,了了一生算了。”言宸道。

    玉云水立即摇头,“小叔叔,我不要回玉家。”

    言宸摆摆手,“既然如此,你就听我的,下次再犯,由不得你。”

    玉云水下定决心一般,重重地点了点头。

    T

第一百一十四章入局兵战

    从来没有人对玉云水说过这样的一番话,以至于,出了大帐后,他有些沮丧。

    “公子,您……怎么了?”有近身侍候的人上前压低声音询问。

    玉云水看了他一眼,问,“我是不是很差劲?”

    那人一怔,摇头,“您怎么这么说自己?”

    玉云水回头看了一眼大帐内,小声说,“我被小叔叔训了一顿,顿时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那人一听,顿时不敢言声了。

    玉云水看着他,“你是我身边侍候的人,也很怕小叔叔,是不是?”

    那人缩了缩脖子,点了点头。

    “为何你们都怕小叔叔?连提到他的名字,都怕得不行呢?”玉云水道,“他不在北齐不在玉家多年,可是但凡提到他见到他,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那人想了想,小声说,“可能是因为言宸公子消失多年,回北齐后,就雷霆手段的接收了玉家,族中长老堂的长老们都不敢将他如何吧。”

    玉云水忽然嗤笑一声,“长老堂自诩连王上都买三分薄面,不敢得罪,可是却在小叔叔的手里,一败涂地。”顿了顿,他像是畅快地道,“从今以后,玉家再无长老堂了。真是好。”

    那人大惊,“公……公子……谁说的?”

    “小叔叔。”玉云水道。

    那人立即又噤声了。

    玉云水看了他一眼,摆摆手,“你去备厚礼,将我赶走的御医,代替我赔罪,再请回来。”

    那人立即看向他。

    “快去!”玉云水催促。

    “御医们如今怕是快到京城了。”那人踌躇,“属下要带着人去追吗?”

    “到京城也给我请回来。”玉云水道,“请不回来,你也不必来了。”

    那人见玉云水主意已定,连忙点头,立即去了。

    玉云水又在帐外站了片刻,向练兵场走去。

    大帐内,有人小声对言宸说,“小国舅,云水公子走了,去了练兵场。”

    言宸点点头。

    过了片刻,床上传来齐言轻的声音,“小舅舅回来了?”

    有人惊喜地喊,“太子醒了。”

    言宸循声望去,只见床上的齐言轻睁开了眼睛,虽然身体重伤再加之未曾好好料理又染了高热,昏昏迷迷一日夜,但他睁开眼睛里,眼神清明地看着不远处靠在软榻上的言宸。

    言宸站起身,来给齐言轻把脉,片刻后,对他道,“卧床休息七日,方能下地走动。伤势要养一个月,这一个月内,不得动武。”

    齐言轻点头,“都听小舅舅的。”

    言宸不再说话。

    有人立即倒来温水,喂齐言轻喝下。

    齐言轻喝了一杯水后,对言宸道,“我以为我这一回就要这样死了,小舅舅医术高绝,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要多谢你。”

    “我不能看着你死,不必谢了。”言宸淡淡道。

    齐言轻笑了一下,“小舅舅这一回来军营,就不离开了吧?”

    言宸看着他,“太子希望我离开,还是不希望我离开?”

    齐言轻摇头,“自然是不希望你离开。”

    言宸点头,“那我便不离开。”

    齐言轻一怔,“小舅舅……当真不离开?”

    言宸颔首。

    齐言轻看着他,“小舅舅当真愿意留在军营助我一臂之力?”

    “若是太子信得过我,我便留在这里助你。”言宸淡淡道,“我总归是北齐人,玉家人。”

    齐言轻连忙道,“我自然信得过你,你可是我的亲舅舅。”顿了顿,又道,“母妃应该得知我受伤的消息了吧?”

    “这时候应该传进京城了。”言宸道。

    齐言轻叹了口气,惭愧道,“北齐一百五十万大军,可是偏偏奈何不了南秦六十万大军,而我还造成重伤,真是无颜见父皇和母妃以及南秦军士子民。”

    “你错在轻敌。”言宸道。

    齐言轻点头,“小舅舅说得对,我是太过大意轻敌了。怎么也没料到秦铮竟然只身来北齐军营。后营留空,我和他论武,不是他的对手。”

    “两国之战,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言宸看着他,“你错在三点。一是仗着北齐士兵多,轻敌。二是,消息闭塞,没打探到确切消息,便贸然行动。三是行事不留后手,后方留空,才是最大的错误。”

    齐言轻抿唇,“此仇一定要报。”

    言宸看着他,“你好生休息吧,近日军营一切事务,交给我好了。”

    齐言轻点头,看着他,“小舅舅,国舅呢?”

    “他受了重伤,怕是以后再不能论武拿剑了,从今以后,只能安养了。你别再指着他了。”言宸淡漠地道。

    齐言轻大惊,“谁伤的国舅?他武功如此奇高。”

    言宸沉默片刻,道,“秦铮。”

    齐言轻看着他,“又是他?他中了我一剑,我虽然没刺中他要害,他伤势比我的轻,但也需要养些时日,不可能伤了国舅。”

    言宸道,“不可能伤也伤了,若非我赶去,他手下留情,如今已经没命了。”顿了顿,他看着他道,“世间之事,凡事没有绝对。你认为一定的事情,反而不见得一定。太子若想让北齐立于不败之地,要学的还有很多。”

    “小舅舅说得是。”齐言轻点头。

    言宸站起身,“你好好休息吧。”

    齐言轻道,“我看小舅舅十分疲惫,想必是极累了,你也好好休息,我这里有御医照看就好。”

    “御医被云水赶走了,我已经教训过他了。”言宸道,“有什么事情,你派人喊我就行。”

    齐言轻闻言点了点头。

    言宸出了大帐。

    他走后,齐言轻对人询问,“云水呢?”

    “去练兵场了。”那人道。

    “他去练兵了?小舅舅与他说了什么?”齐言轻问。

    言宸训斥玉云水的时候,并没有避开近身侍候齐言轻的人,那人连忙将二人的对话与齐言轻复述了一遍。

    齐言轻听罢,道,“这样说来,小舅舅真的决定留在军营助我了。”

    “北齐玉家已尽数归小国舅接管了。”那人道,“小国舅虽然与南秦皇室和小王爷、小王妃交情密切,但也深知自己的北齐人,是玉家人。太子您受伤危在旦夕,遍布北齐,除了小国舅,再无人能救你。小国舅救了您后,因得知国舅带着人去了天机阁,匆匆追去了,今日回来,得知您发了高热,亲自折腾了两个时辰,才让您退了热。可见对北齐,对您之心。”

    齐言轻点头,感慨道,“玉家长老堂,多少年,多少代,神圣不可侵犯。没想到,这一代,被小舅舅给撤掉了,从此以后,再无长老堂。想想便让人心生感慨。”

    “可见小国舅的魄力和本事,有他相助,只要太子您好起来,就能马踏南秦。”那人道。

    齐言轻冷笑一声,“只要我好起来,有小舅舅相助,便能马踏南秦吗?”话落,他摇摇头,“以前,我也是这样自信的。如今,却不见得了。我能守好北齐这国土,便不错了。”

    那人一惊,“太子,您不能因为这一次,就消弭了斗志啊。”

    齐言轻摇头,“我不是消弭了斗志,而是,短短几个月,南秦的形势,就已经天差之别。南秦皇室和谢家联手,朝野上下,众志成城,一心出兵。所为,举国之力,民心之力,尽数集结于此。再也不是几个月前,半年前,一年前的南秦了。”

    那人道,“那……这么说,我们北齐危矣了?”

    “北齐危矣倒不见得。”齐言轻又摇头,“我们北齐准备多少年,玉家长老堂虽然撤销了,但小国舅一人比玉家长老堂要强得多。综合国力没有随着玉家变换掌权人而衰退,反而,我们北齐还是北齐,因为皇后离开北齐,父王本来对于对南秦兴兵战兴趣寥寥,如今却大怒一定要马踏南秦疆土。我们朝野上下,也算是一心。”

    那人看着他,“既然如此,您还……”

    “小舅舅说得对,我不该轻敌。所以,从今往后,要谨慎行事。”齐言轻道,“北齐筹备了这么多年,若是输了,岂不是贻笑大方。”

    那人道,“太子切勿多思多虑,小国舅如今在军营,您安心养好伤再做部署才是。”

    齐言轻点头,“去把云水叫来。”

    那人应声,连忙去了。

    刚要出大帐,齐言轻又喊住他,“算了,不用去看了,这么多年,他确实不长进,让他反省反省也好。”

    那人又立即停住了脚步。

    南秦几日前大败北齐,秦铮重伤齐言轻,险些要了北齐太子一命的消息,传回了南秦京城。

    朝野上下,顿时欢呼雀跃。

    这是兴兵战这么久以来,最大的一次胜利。

    不止朝中官员大受鼓舞,百姓们也欢声大喜。一时间,南秦各地言论传开,人人称赞小王爷英勇不凡,不愧出身英亲王府。

    秦钰大悦,传旨,抚慰漠北此战死伤的将士,家人一律重赏。

    随着消息传回京城,谢墨含的书信也到了秦钰的手里。书信中,着重描述了此次与北齐详细的战略部署。末了,又言,秦铮兄和妹妹前往天机阁了,秦铮派人将怜郡主送回了京城,不日将毁京。

    秦钰看罢后,拿着信笺,对小泉子问,“天机阁距离漠北多远?”

    小泉子道,“似乎是两三日的路程,不是太远。”

    秦钰看了一眼谢墨含来信的日期,道,“这么说,如今他们早已经到天机阁了,不知道情形如何。”

    “小王爷也真是的,不给您来一封信。”小泉子埋怨,“从李大人和郑大人回京,小王妃和小王爷相聚后,小王爷也不让小橙子传消息了。”

    “没有消息,反而是好消息。我有些时候,倒是怕听到他们的消息。”秦钰放下信笺道。

    小泉子一愣,“皇上,您……”

    秦钰叹了口气,“芳华的身体不知如何了,是否能挺住。”

    小泉子闻言噤了声。小王妃是挺不住,小王爷也会出事儿,他们两个人的性命才是皇上最担心的。

    “子归这份信了,除了些这一战,什么也没写。”秦钰揉揉眉心,“他的嘴是个闷葫芦,除了公事,有什么话,都难撬开。”

    “怜郡主不是快回来了吗?到时候您问她就好了啊。”小泉子立即道。

    “也对。”秦铮点头,“她出去疯跑了这么久,终于舍得回来了。母后总是念叨她,说以前看来是把她圈的太狠了,所以,一出宫,就跑出京城不回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看她是想她了。大伯母虽然嘴上不说,但我也看得出,她也担心秦怜。”

    “怜郡主在太后身边长大,比您陪着太后的时间都长,这冷不丁的离开几个月不在京城,太后自然不适应了。”小泉子道,“王妃那里却是习惯了,她最担心的还是小王爷和小王妃。”

    秦钰点点头,“母后不易,大伯母也不易。”

    小泉子不再言声。

    “算算日子,秦怜还有几日到京城?”秦钰问。

    “若是小王爷的暗卫送回来的话,会比寻常人走路快很多,也就多不过这几日就到京城了。”小泉子道。

    “你亲自去告诉母后,再去英亲王府一趟,告诉大伯母这个消息。”秦钰吩咐。

    小泉子应声,连忙去了。

    太后听说秦怜要回来了,自然十分高兴,连忙命人准备她爱吃的东西。

    如意提醒她,“怜郡主只是说着几日回来,没说今日回来,您提前做了,这天虽然入秋了,可还热着呢,等她回来,就坏了。”

    “也是,我是太高兴了,到忘了这茬了。”太后只能打住。

    英亲王妃得知秦怜被送回来的消息,要比太后冷静许多,点点头,对小泉子道,“太后想必比我更想她。她回来后,我这里就不收拾了,让她进宫住几天吧。”

    小泉子连连点头,“太后是想念怜郡主了,王妃这样说,太后听了,一准儿高兴。”

    英亲王妃笑着道,“有人操心她,是她的福气。这丫头子跑出去这么久,回来后,应该能收住心了。”话落,她问,“小王爷和小王妃呢?如今在哪里。”

    “说是去天机阁了。”小泉子道,“谢侯爷来信只提了一句,没细说。”

    “这两个孩子,一封信也不传回来,真是不像话。”英亲王妃道。

    “大败北齐,小王爷受了些轻伤,应该是累坏了。”小泉子道,“王妃就别担心了,小王爷和小王妃可不是寻常人。”

    英亲王妃顿时笑了,“他们不是寻常人,也是我儿子和儿媳妇儿。”话落,对他摆手,“皇上身前需要你当差,快回去吧,就说我知道了。”

    小泉子闻言笑呵呵地告退,出了英亲王府。

    转日,秦钰得到暗卫密报,天机阁被毁了,玉兆天受了重伤,被北齐小国舅送回了北齐京城。忠勇侯府老侯爷带着北齐王后谢凤、崔允、谢林溪等人,正在回京城的路上。

    秦钰得到消息后蹙眉,“天机阁被毁了?”

    那人点头。

    “那秦铮和芳华呢?”秦钰问。

    那人摇头,“没查到小王爷和小王妃的踪迹,不知道去了何处。”

    秦钰思量片刻,缓缓道,“父皇去了,南秦皇室和谢氏握手言和,老侯爷是该云游回来了。说起来,倒也庆幸,多亏了芳华。否则,南秦如今的情形指不定什么样子。怕是早就被北齐横驱直入了,不会是如今大败北齐,这一仗赢的痛快。”

    那人自然不会接话。

    秦钰又问,“北齐小国舅如今在哪里?”

    “在北齐军营,他救了被小王爷重伤的北齐太子。”那人道。

    秦钰道,“看来玉言宸也免不了入这兵战之局。”顿了顿,又道,“他是北齐小国舅,玉家人,入局进北齐军营,倒也不奇怪。”话落,他摆手,“命人去查,看看秦铮和芳华到底去了哪里?”

    那人应了一声,下去了。

    三日后,秦铮的隐卫护送秦怜进了京城。

    依照秦铮的吩咐,直接将依旧昏迷不醒的秦怜送进了宫,到了秦钰的御书房外。

    秦钰看到秦怜后,愣了一下,“她这是怎么了?”

    有人放下秦怜,上前给秦钰见礼,恭敬地回道,“依照小王爷的吩咐,将怜郡主交给您。如今她这是服用了使之昏睡的药物,今日的药物还没服用,半个时辰后,怜郡主就会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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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哭的伤心

    使她昏睡的药物?

    秦钰蹙眉,看着送来的人,“为何将她弄昏迷?她做了什么?不愿意回京城?”

    来人点点头,“是依照小王爷的吩咐,将郡主敲晕了,送回京城的。至于原因,皇上待郡主醒来,问郡主就是。属下也不知,奉命行事。”

    “秦铮呢?他去了哪里?”秦钰又问。

    来人道,“去了天机阁。”

    “之后呢?”秦钰问。

    来人摇头,“属下送郡主回京时,只知道小王爷和小王妃要去天机阁,再不知道了。”

    秦钰见问不出什么来,摆摆手,来人退出了御书房。

    秦钰蹙眉看着秦怜,几个月不见,小丫头被漠北的风沙吹的又黑又瘦,若不是那张脸,真让人认不出来她是在皇宫里养大金娇玉贵的郡主。

    她看了片刻,对小泉子吩咐,“将她带下去,安排人,给她洗吧洗吧。”

    小泉子应声,命人将秦怜带了下去,问,“皇上,洗吧完了之后呢?是送去太后的宫里还是……”

    “送我这里来。”秦钰道。

    小泉子点头,退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将洗吧干净换洗一新,总算有了几分昔日模样的秦怜带来回来。

    刚放在榻上,她就醒了。

    睁开眼睛,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愣愣地看着四周。

    秦钰伏在案上批阅奏折,听到细微的动静,偏头看过来,温声问,“醒了?”

    秦怜忽地坐起身,睁大眼睛,“钰哥哥?”

    “是我。”秦钰点头。

    “你……你……”秦怜看着他,瞳仁放大,半响后,又看看自己,又看看御书房,又使劲地掐了自己一把,“咝”地一声,十分疼,她惊讶地问,“我……这是……我怎么在这里?”

    “这是御书房,你回京了。”秦钰道。

    秦怜不敢置信,“我不是在漠北吗?怎么回京了?我……怎么回来的?”

    “被人送回来的。”秦钰道。

    秦怜看着他,“谁送我回来的?”

    秦钰瞅着她,没说话。

    “谢墨含?”秦怜忽然恼怒地一拍床板,不等秦钰回答,就愤恨地道,“谢墨含不是人,他不想看见我,就派人将我稀里糊涂地弄回来吗?他当我是什么!我在漠北军营待着,他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他让我听话,我就哪里都不去,我什么都听他的了,一点儿麻烦也不敢给他惹,他还不满意?如今就这样把我送回来了?我碍着他什么了?”

    秦钰挑眉。

    秦怜又气又怒,腾地下了榻,“我找他去!”,话落,就要往外走。

    秦钰使了个颜色。

    小泉子立即上前,拦住她,笑呵呵地道,“郡主息怒,您今日刚刚被人送回来,怎么能再去漠北?您都晒黑了,连奴才都险些认不出。太后和王妃都想你想得紧,如今太后在后殿伸长脖子等着您呢,你可不能再走了啊。”

    秦怜伸手推他,怒气冲冲地道,“我要找谢墨含算账去。”

    小泉子是有武功的人,下盘比较稳,秦怜自然推不动,他连忙道,“漠北距离京城关山迢递,快马加鞭日夜不停地赶路都要十多日,你对谢侯爷有什么不满,待他回京城后,您再找他。”

    “等他回京城?”秦怜竖起眉头,忽然委屈地道,“他若是永远不回京城呢?我岂不是见不到他了?”

    小泉子摇头,赔笑说,“怎么会呢,谢侯爷家在京城,忠勇侯府的老侯爷马上就要回京了,谢侯爷以后自然会回来的。”

    “他在打仗,这一仗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呢。就算老侯爷回来有什么用?”秦怜说着,似乎委屈顶到胸口,受不住地捂住脸,蹲到地上,哭了起来,“死谢墨含,他欺负人,把我这样送回京,看不见我,他指不定怎么觉得轻松呢……”

    小泉子听着不太对味,按理说,是小王爷派人将郡主强行送回来的,碍不着谢侯爷的事儿。可是这郡主醒来,口口声声要找谢侯爷算账?没小王爷什么事儿,这……他看向秦钰。

    秦钰看着蹲在地上的秦怜,品味着她的话沉思。

    秦怜哭了一会儿,越哭越觉得委屈的不行,干脆坐到地上,大哭了起来。

    哭的那叫一个让人听着跟她一起委屈难受。

    小泉子不知道该怎么劝,不停地拿眼睛扫秦钰。

    秦铮看了秦怜片刻,隐隐约约猜出了些眉目,他站起身,离开玉案,来到秦怜面前,蹲下身,温声问,“他怎么欺负你了?你与钰哥哥说,我给你做主。”

    秦怜忽地停了哭,抬起脸,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然后,又埋头苦了起来,瓮声瓮气地道,“你也做不了主……”

    小泉子顿时睁大眼睛,这南秦还有皇上做不了主的事儿?

    秦钰微笑,“你不说,我怎么给你做主?兴许,我能做得了主呢!你知道,如今我是皇上,子归要听我的,他不听我的,就是抗旨不尊。”

    秦怜闻言又停了哭,看着他,委屈地说,“他不理我,不让我在漠北待着,总是避着我,觉得我是他的麻烦,赶我回来……”

    小泉子无语,郡主这算是什么委屈啊?怪不得说皇上也做不了主,这个皇上还真没法做主。

    秦钰微笑,“还有呢?”

    秦怜吸吸鼻子,哭得可怜地道,“他不喜欢我……”

    小泉子顿时傻眼了,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这句才是重点,原来……郡主喜欢谢侯爷了。

    可是,小王爷娶了小王妃,郡主若是喜欢谢侯爷,那岂不是……岂不是乱了套了。

    郡主的亲哥哥娶了谢侯爷的亲妹妹,如今郡主又喜欢谢侯爷,若谢侯爷也娶郡主的话,岂不是小王爷的亲妹妹又嫁给了小王妃的亲哥哥?

    哎呦,这是怎样一笔乱账!

    怪不得谢侯爷不理她,避着她,躲着她,觉得她麻烦……

    怪不得小王爷送她回来……

    这事儿虽然在天下百姓间不稀奇,但是一般的富贵门楣世家大族,还是少有的。尤其是以诗礼传家钟鸣鼎食的谢氏。

    人家忠勇侯府这一代,就两个嫡系的独苗,不能都被英亲王府给占了吧。

    秦钰看着秦怜,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沉默片刻,说道,“你这样委屈,看来子归不喜欢你了?”

    秦怜顿时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秦钰干脆也坐在地上,看着她,等她哭够了。

    小泉子吓了一跳,郡主坐在地上也就罢了,皇上怎么也坐在地上了,连忙跑去拿垫子。

    秦怜哭的难受极了,眼泪珠子就跟不要钱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

    小泉子从来没见过郡主哭成这样,就算以前挨了小王爷两句训,被小王爷欺负了,气得哭鼻子,也没这么看着肝肠寸断。看来真是喜欢谢侯爷喜欢极了。

    秦钰本来想等她哭够了,但到底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堂兄妹,不是亲兄妹,却胜似亲兄妹。秦怜这小丫头,从小就粘他,但也不会让人讨厌的那种粘人,而是十分有分寸。更何况,她一直以来,到底是个坚强的。虽然出身英亲王府,但是在宫里长大,十分不易。

    他见她的眼泪没有息止的打算,掏出娟帕,给她擦泪,哄她,“好了,不哭了。”

    秦怜眼泪又流在她娟帕上,转眼就将娟帕给打湿了。

    秦钰无奈地看着她,终于明白秦铮为什么将这小丫头强行送回来了,他这个亲哥哥不管,倒是推给他来管这个小麻烦了。他道,“不是子归派人将你送回来的,而是秦铮吩咐隐卫,将你送回来的。”

    秦怜哭声一停,“是我哥哥?不是谢墨含?”

    “不是。”秦钰摇头,“好了,不哭了啊。”

    秦怜顿了一会儿,想起什么,又哭了起来,“就算是我哥哥,也是他让我哥哥这样做的。他讨厌我,不喜欢我,赶我走,如今终于把我赶回来了……”

    秦钰拿她没办法,将帕子递给小泉子,“你来帮郡主擦眼泪。”

    小泉子连忙接过帕子。

    秦钰见起身,走回玉案前继续批阅奏折。

    秦怜又哭了好半响,小泉子拿出好几块帕子都被她给打湿了,想着郡主这眼泪怎么这么多?难道这么多年没哭的眼泪都攒到今日了?想想郡主,也实在可怜。

    金枝玉叶,想要谁不行?怎么偏偏喜欢上了谢侯爷?

    这谢侯爷身份自然没的说,可他是小王妃的亲哥哥啊!

    他不停地拿眼睛去看皇上,皇上批阅奏折都蹙着眉,可见也是拿她这个哭没办法。

    “太后驾到!”外面传来一声高喊。

    小泉子大喜,立即看向秦钰。

    秦钰好似也松了一口气,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想见太后,他示意小泉子去请人。小泉子立即从地上爬起来,跑了出去。

    “怜儿呢?哀家听说她回来了,等了半天,不见去后宫,我过来看看。”太后见到小泉子,立即问,“我怎么听到了哭声?”

    “太后,您来的正好,郡主从醒来就哭,皇上和奴才都劝不住。”小泉子立即道。

    “怎么了?”太后顿时担心起来,推开左右扶着她的宫女,就往御书房疾走。

    小泉子头前快一步地给她挑开帘子。

    太后三两步冲了进来,一眼所见,秦怜坐在地上,哭的伤心欲绝。她心疼的不行,连忙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怜儿,你刚回来,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皇婶……”秦怜哭着抬起头,这么半天的功夫,她一双眼睛肿成了桃子。

    太后看着她,心疼坏了,连忙拿出娟帕,给她擦眼泪。

    秦怜一把抱住太后,埋在她怀里,又哭起来。

    太后本来就想她,且从小在她身边长大,又因为英亲王府的关系,虽然各种有些背后对先皇和英亲王妃计较的心思,但从来却不敢怠慢了她,照顾她也是谨慎小心。渐渐的,倒也是真疼她了。如今先皇去了,以前的事儿,一了百了了,她的儿子当了皇上,日理万机,没多少空陪她,后宫空置,又没什么女人,她寻常连个说话的人也难找。这便愈发地想秦怜。

    如今见她回来,竟然哭得这么伤心,这副样子,让她心肝儿都给哭化了。

    她哄了片刻,也不见好,去看秦钰,秦钰埋头批阅奏折,她也不好打扰,看向小泉子。

    小泉子早跑出去透气了。

    太后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拍着秦怜说,“你跟皇婶说,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到底是哪个混账欺负了你,皇婶给你做主。”

    秦钰抬头看了太后一眼,又继续批阅奏折。

    小泉子在门外捏了一把汗,想着这事儿太后怕是也难做主吧?更何况,谢侯爷是混账吗?自然不是。

    秦怜哭得累了,断断续续抽搭地说,“我喜欢谢墨含,他不喜欢我。他嫌弃我给他添麻烦,不想看见我,让哥哥把我打晕了送回京城来了。”

    太后一听愣了,“你是说谢……侯爷?”

    秦怜点点头,“就是他。”

    太后还不老,也还不糊涂,自然立即就想到了个中的关系,顿时犯愁,“怜儿啊,你怎么喜欢上谢墨含了?”

    秦怜小声说,“我早就喜欢他。”

    太后愣了,“早就喜欢?又多早?”

    “我也不知道,反正,很早了。”秦怜道。

    太后一时无言。

    秦怜又难受地趴回了她怀里。

    太后过了半响,才憋出一句话,“这谢侯爷啊,一直以来身体不好。”

    “他如今被治好了。”秦怜道。

    “他性子有些闷。”太后又道。

    “我不觉得他闷。”秦怜道。

    太后又道,“他如今在漠北打仗,这一仗不知道要打多少年,你如今都到了及笄的年龄了,等不起。”

    “等得起。”秦怜道。

    太后看着她,噎了噎,才无奈地道,“他妹妹嫁给了你哥哥,你再嫁他,这……不太好。”

    秦怜顿时又哭起来。

    太后如今也不敢说我就给你做主的话了,她看向秦钰。

    秦钰喊,“小泉子。”

    小泉子连忙从外面跑了进来。

    “你去英亲王府一趟,将大伯母请进宫来。”秦钰吩咐。

    小泉子应了一声,连忙去了。

    秦钰看向太后,对她道,“母后先带怜妹妹回宫吧,她也苦累了,让她回宫歇歇。”

    太后点点头,想着这事儿还真得赶紧找王嫂进宫来商议商议,她也没办法。连忙吩咐宫女,扶起秦怜,她带着秦怜,出了御书房。

    小泉子到了英亲王府,英亲王妃正在摆弄花草。他见到英亲王妃,连忙将秦怜回来,以及回来后发生的事情与她相信地复述了一遍。

    英亲王妃听罢,愣了一下,惊讶道,“怜儿那丫头喜欢谢墨含?”

    “没错,郡主亲口说的。皇上和太后都劝不住,郡主一个劲儿的哭。”小泉子立即道,“皇上派奴才来请您进宫呢。”

    英亲王妃点点头,“你去告诉皇上,我收拾一下就进宫。”

    小泉子点头,出了英亲王府,回宫禀告了。

    英亲王妃没立即进宫,而是对春兰问,“你说着丫头怎么喜欢上了墨含?”

    “兴许是在外待久了,对谢侯爷生起感情了。这几个月,一直是谢侯爷照看郡主。”春兰道,“只是,这……若是谢侯爷和郡主,若是在一起,不太好吧,岂不是乱了。”

    英亲王妃摇头,“这个倒不打紧,天下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儿,兄妹异娶异嫁虽然少,也有。只是怜儿喜欢墨含,那墨含喜欢不喜欢怜儿?”

    “刚刚小泉子不是说了?谢侯爷似乎对郡主无意,小王爷才将郡主打晕了送回来的。”春兰道。

    “这样的话,就不好办了。”英亲王妃揉揉额头,问,“王爷呢?”

    “去左相府了。燕小侯爷和崔大人都走了有些日子了,可是据说传回消息,途中接连出状况,总是有人为难,小侯爷气的哇哇叫,找左相商议,看看有什么人背后捣乱。毕竟是援军,这样托着赶不到漠北,对南秦不利。”春兰道,“早上王爷与您说这个事情来着,您想着小王爷和小王妃的事儿,没用心听。”

    英亲王妃问,“老侯爷什么时候进京?打听了吗?”

    “应该还得几日,在路上呢。”春兰道。

    “罢了,我先进宫去看看吧,估计太后那里乱作一团了。”英亲王妃道。

    春兰点头。

    收拾妥当,英亲王妃带着春兰进了宫。

第一百一十六章娘太偏心

    英亲王妃进宫后,询问了宫人,得知太后将秦怜接回了后宫,便带着春兰前往太后宫。

    到了太后宫,如意迎了出来,给英亲王妃见礼,同时小声说,“郡主好不容易不哭了,但是不吃不喝,厌怏怏的让人看了难受。”

    英亲王妃点点头,进了内殿。

    秦怜正窝在太后怀里,如在外面受了气回家找娘的孩子一样,太后满脸的心疼和无可奈何。

    见英亲王妃来了,秦怜抬头,喊了一声“娘”。

    太后招呼英亲王妃落座,“王嫂,你可来了,这小丫头的眼泪珠子都快将自己泡了。”

    英亲王妃来到近前,坐下,看着秦怜,笑道,“就这么点儿出息?你哥哥可从来没哭过鼻子。”

    秦怜一听,顿时委屈地抽鼻子,看起来又要哭。

    太后连忙嗔怪地道,“王嫂,女儿家和男儿家哪里能一样比较?更何况还是和小王爷,他不让别人哭就不错了。谁能让他哭?”

    英亲王妃点头,“也有些道理,但你娘我从小到大,可没像你这么没出息地哭得将自己快淹了。我可是女儿家。”

    秦怜顿时又抽搭起来。

    太后连忙又道,“王嫂,哀家让你来劝人的,怎么这又说教上了。你再惹哭了她,你哄啊。”

    “她这样没出息,都是被你惯的。”英亲王妃被气笑了,“这么护着,打不得,骂不得,哪里能出息?难怪在外面受了委屈,跑回来哭鼻子。”

    太后叹了口气,“这小丫头子哭的我都心头疼了,你是来晚了,没见着她哭得伤心难过的样子。”

    “因为谢墨含?”英亲王妃看着秦怜问。

    秦怜想起谢墨含,眼泪珠子又滚了下来。

    “哎呦,快别哭了,我的小祖宗。”太后见她有要哭,实在看不得,赶紧拿帕子。

    英亲王妃好笑,“臭丫头,喜欢就喜欢,他就算不喜欢你,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如今哭,他又看不见,你有这哭的本事,怎么不在他跟前使?回我们眼前让我们操神。”

    秦怜闻言哭得更凶了。

    英亲王妃笑看着她,“寻常的男子,确实喜欢我见犹怜的女子,但有些男子,就不喜欢女子哭鼻子。你这哭得嘴斜眼歪的难看样子,若我是谢墨含,也不会喜欢你。”

    秦怜眼泪顿止,看着她娘,“嘴斜眼歪?”

    “你自己去照照镜子,眼睛都红肿得快看不见了。”英亲王妃道。

    秦怜立即从太后怀里窜了出去,走到镜子前,趴在镜子前往里看,这一看,把自己都给吓着了一般,傻呆呆地看着镜子。

    “我没说错吧?你看看你,好好的郡主,以前多娇俏的人儿,外面待了几个月,不注重仪表,不打理自己的容貌。把自己折腾的黑不溜秋,都快让我认不出来了,如今这一哭,更是不堪入目。搁哪个男子,喜欢这样的女子?”

    秦怜顿时捂住脸。

    “墨含这孩子,我看着自然是好的,一个人带着不足北齐一半的兵马顶在漠北,不用说,也知道,极其的辛苦。你喜欢他,娘觉得,眼光不错。”英亲王妃道。

    太后睁大眼睛看着英亲王妃,“王嫂,你这话,是同意了?”

    秦怜也放下捂着的手,看向她娘。

    英亲王妃笑着说,“为什么不同意?喜欢人又没犯错。”

    “可是谢侯爷他是小王妃的哥哥啊。”太后道。

    英亲王妃笑起来,“太后,你迂腐了。虽然说兄妹异娶异嫁这事儿不多,但也不是没有,不关碍血缘,也不算是乱了血统,有什么大碍?世俗的枷锁,倒也不必栓的那么牢实。”

    “那……这若是在一起以后,他们怎么论称呼啊?”太后虽然觉得有道理,但也觉得这事儿不太好。

    “各论各的呗。这倒不是大事儿。”英亲王妃道,“大事儿是谢墨含喜欢不喜欢怜儿,若他也喜欢。我这个当娘的自然不反对。老侯爷十分的开通,想必也不会反对。”

    太后闻言不说话了,看向秦怜。

    秦怜厌怏怏地说,“他不喜欢我。”

    “他亲口对你说的?”英亲王妃问。

    秦怜摇头,“还用他亲口说吗?他日日躲着我,避着我,时不时劝我离开回京,赶我走,嫌弃我麻烦……”

    “你怎么不想想,你身处漠北军营,那是什么地方?打仗的地方。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总是在军营待着,确实不妥。他还要分心照看你,你确实是个麻烦。”英亲王妃道。

    秦怜立即不甘地道,“我不用他照看。”

    英亲王妃的脸顿时板起来,“我们英亲王府和忠勇侯府是什么关系?你在漠北,他如何能不照顾你?你若出了事儿,他如何对我们交代?”

    秦怜无言辩驳,顿了一会儿,委屈地说,“虽然是这样说,但是……不是这样的啊……”

    “怎样?”英亲王妃看着她。

    秦怜扁嘴,“他是看出我喜欢他,故意躲着我避着我,生怕我沾染他一样,跟照顾我的事儿不能相提并论。”

    英亲王妃闻言气笑了,“你能这样明白,说明脑子还没坏掉。”话落,她摆摆手,“行了,喜欢和不喜欢的事儿,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说明白说清楚的。他如今在漠北打仗,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等他回来,再说这事儿,到时候,他若是能接受你,娘就给你做主,若是断然拒绝不接受你。你也就别想了,再换个人喜欢吧。”

    “哪儿又您说的这么简单。”秦怜似乎无语地看着英亲王妃,幽幽地说,“他这一仗,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呢。”

    “你管他打到什么时候?他不回来,在漠北军营,也没别的女人,抢不走他。你等着就是了。没准等着等着你就不喜欢他了呢。那样更好。”英亲王妃道。

    “您把女儿当什么了?喜欢了哪儿能等等就不喜欢了?”秦怜不满。

    “既然等多久,都喜欢,那就拿出等的时间来,等他回京城,你想办法收拾了他,让他接受你,也喜欢你,那才叫本事。不是娘说你,哭鼻子可真丢人。”英亲王妃,嫌弃地道,“谢伊那姑娘都比你强。她喜欢皇上,皇上对她无意,她发誓就等着了。从华丫头走后,忠勇侯府在京城没什么人了,庶务就一直丢着。她和明夫人商量,明夫人同意之后,他就自己搬去了忠勇侯府,将谢氏的庶务全部都接管了。自己撑起了整个谢氏的庶务。比你可强多了。”

    秦怜眨巴眨巴眼睛,吸了吸鼻子,道,“整个谢氏的庶务……谢伊……这么厉害啊。”

    “你以为呢?我看啊,这京中的一众小姐,连燕岚、金燕都算着,如今也不及谢伊那小丫头这份坚韧劲儿。不声不响的,不见她怎么闹腾,也不进宫来缠着皇上,知道两国打仗,谢氏和皇室联手,她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稳住了谢氏内局,不出乱子,就是不给南秦添麻烦。只是可惜,我就你哥哥一个儿子,再有一个儿子的话,皇上不喜欢啊,我就想法给二儿子讨家去。”

    秦怜顿时没话了。

    太后叹了口气,“谢伊那姑娘,确实不错,我看着也有几分喜欢。只是皇上无意。况且,如今一心和北齐打仗,更没那心思儿女私情了。”

    “是啊,如今是什么时候?不是儿女私情的时候。”英亲王妃看着秦怜,“你在漠北,在军机重地,和谢墨含谈私情,本就地点不对,时候也不对。你若是喜欢她,安心等着他回京吧。别哭鼻子了。传出去让人笑话。”

    秦怜点点头,人也有了些精神,对被强行打晕送回来没那么多怨言和委屈了。

    太后看着秦怜,对英亲王妃道,“还是王嫂厉害,哀家确实不如王嫂,这小丫头一哭,我就慌神了。”

    英亲王妃笑着道,“你是疼她宠着她惯着她。”话落,催促秦怜,“还不快去梳洗梳洗。”

    秦怜立即去了。

    英亲王妃和太后聊起了家常。

    不多时,秦怜回来,眼睛用冰袋敷了,但因为早先哭的太厉害了,还是有些红肿,不过可怜见的,到没那么不堪入目了。

    英亲王妃对她招手,“你过来,娘问你,你哥哥受伤可严重?你嫂子身体可还好?”

    秦怜想了想,不忿地道,“哥哥看来伤的不太重,还是跟以前一样,对我没好脸色。”

    英亲王妃顿时笑了,“你看他除了对华丫头外,对谁有过好脸色?就是那德行。”

    “正是。”太后也笑道。

    秦怜闻言气平顺了些,又道,“嫂子怀孕了,当然没那么好了。”

    “什么?”英亲王妃腾地站了起来。

    太后也惊讶地看着秦怜。

    秦怜奇怪地看着二人,“你们……不知道?”

    “你说你嫂子怀孕了?这是真的?”英亲王妃一把拽住秦怜的胳膊,紧紧地盯着她。

    秦怜点头,“是啊。”

    “怜儿,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英亲王妃道。

    秦怜摇头,“我没有乱说,嫂子就是怀孕了,快两个月了。”

    “哎呦,秦铮这混账东西,一声不吭,连往京城来个信也不。都两个月了,这口风瞒得这么紧实,我是半点儿也没听到风声。”英亲王妃见秦怜说的肯定,顿时气得大骂。

    太后顿时笑了,“王嫂,小王妃有喜这是好事儿啊。估计是怕你担心,才没来信。”

    英亲王妃当然是惊喜的,连忙对秦怜问,“你嫂子怎样?可孕吐?孕吐的可厉害?可有受不住?你哥哥可有好好地照顾你嫂子了?”

    秦怜顿时吃味,“娘,我不在你身边长大,果然就跟不是亲生的似的。提起哥哥嫂子,你眼睛都放光。偏心!”

    “你个死丫头,吃什么醋?你有你皇婶操心,你哥哥又是个混账的东西,我能不多操心他些吗?再说你嫂子身体不好,她怀孕了,我又不在身边,能放心吗?”英亲王妃扬手给了她一巴掌,“快说。”

    秦怜嘎嘎嘴,说道,“嫂子那天到军营,正赶上和北齐打仗,血腥味大,她受不住,吐了个昏天暗地。哥哥紧张死了,脸都白了,样子十分吓人,就跟吐的人是他一样。”

    “后来呢?”英亲王妃紧张地问。

    “后来就好了啊,不吐了,士兵伤亡挺多的,我就去跟着军中的大夫一起给士兵包扎伤口了。夜间又打了一仗,哥哥只身夜闯北齐军营,重伤了齐言轻,谢墨含部署打败了北齐军,我们大获全胜。”秦怜道,“哥哥和嫂子没在军营停留,第二日,我本来要去看哥哥的伤势,却正好赶上他们要离开。”

    “然后呢?”英亲王妃问。

    秦怜生气地道,“还有什么然后啊!哥哥问我跟不跟他和嫂子走,我不想走,然后,谢墨含劝说让我走,我对他发了脾气,回到军帐后,就被人敲晕送回来了。”

    她说着,有些后悔,早知道被送回来京城,还不如跟着哥哥嫂子走了。

    英亲王妃没从秦怜口中再探听到更多的细节,有些失望,但知道谢芳华怀孕,还是心里止不住地高兴。但也着急,“秦铮这个小混账,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等他回来后,没准你就能看到大孙子了,还哪里会想着收拾他?”太后笑了起来,宽慰英亲王妃,“王嫂,这是好事儿。你就别着急了,在京城安心等着抱孙子吧。”

    “华丫头身体不好,我虽然口口声声说抱孙子,心里也想着抱孙子,可这抱孙子哪儿又那么容易。”英亲王妃坐不住了,“我去问问皇上,这个臭小子估计也早就知道了,只是瞒着我,不告诉我。”

    话落,她立即出了太后宫。

    秦怜喊了一声“娘”,她脚步都没停,头也没回地挥挥手,“你既然回来了,就安心在京城里待着,别再往外面跑了,外面兵荒马乱的。另外,好好拾掇拾掇你的模样,否则出去别说是我生的。”

    秦怜气得噎住,出去不说是她生的,别人就不知道了吗?

    有这样的娘吗?

    心眼也偏的太不像话了!

    太后见秦怜又委屈的不行,笑着拉过她的手,“不说她生的就不说,就说是我生的。看外面谁敢说什么!谁若是乱嚼舌头根子,哀家拔了谁的舌头。”

    秦怜顿时破涕为笑,扑过去抱住太后撒娇,“还是皇婶最好最好最好了。”

    太后一时间高兴得心花怒放,点她鼻子,“不哭鼻子了?”

    秦怜哼哼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完蛋了,钰哥哥一定笑话死我了,我竟然在他的御书房哭的那么丢人。”

    太后闻言顿时哈哈大笑,“他敢笑话你,哀家也饶不了他。”

    秦怜嘟起嘴。

    太后拍拍她,“你想必很饿了,来人,快将饭菜端来。”

    如意连忙笑着下去吩咐了。

    不多时,有人端来饭菜,秦怜哭够了,的确是饿了,一阵狼吞虎咽,把太后和一众宫女嬷嬷看的目瞪口呆。

    太后心疼地摸着她脑袋道,“可怜见的,这是给饿成了什么样?漠北却粮食吗?”

    秦怜吃够了,用帕子擦擦嘴,摇头,“不缺粮食。”

    “那你这……吃相也太吓人了些。”太后看着她道。

    秦怜咳嗽了一声,这才发现,的确是将众人都给吓住了,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在军营,都是糙老爷们,我天天看着他们这样吃,也跟着学会了。以后我注意些。”

    “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跟粗老爷们一起吃?这谢墨含照顾你,也真是太不像话了。怎么照顾的,就算不喜欢你,也不该对你不管不问吧。”太后不满地道。

    秦怜扁扁嘴,“这到不怪他。我和军医们学包扎,伤员太多的时候,就和众人一起,匆匆吃一口。毕竟耽搁时间,等着救治的伤员就会有危险。”

    “哎呦,真是苦了你这孩子了。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太后更是心疼。

    秦怜摇头,“不苦呢,军中的人都很喜欢我,我这个郡主没给您丢人呢。有人还敬佩地对我说,郡主在宫中长大,却一点儿也不娇气。是女中好汉。”

    太后闻言大乐,“这倒是好话,可是女儿家就要娇气些,才有女儿家的样子嘛。”

    秦怜又对她吐吐舌头。

    “都快成野丫头了。”太后拍了她一巴掌,自然比英亲王府拍的轻,“咱们娘俩去床上说,被你哭的我都累了。”

    秦怜点点头,拉着太后起身,二人去床上说贴心话了。

    如意松了一口气,带着人收拾下杯盘狼藉,退出了殿外,想着郡主一回来,这宫里就没那么冷清了,有人给太后做伴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不准抗旨

    英亲王妃从太后宫里出来,脚都没站,匆匆跑去了御书房。

    秦钰依旧在批阅奏折。

    英亲王妃来到,有人进去通秉,她等不及,跟着快步走了进去。

    “王妃?您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了?”小泉子连忙迎上前问。

    英亲王妃扒拉开小泉子,冲进去后,几步走到秦钰桌前,对伏在玉案上的秦钰气喘吁吁地问,“华丫头怀孕,你是不是也瞒着我了?”

    秦钰一怔,抬头看向英亲王妃,“怀孕?”

    “臭小子,你少跟我装蒜!别告诉我华丫头怀孕了,你不知道?”英亲王妃竖起眉头。

    小泉子吓的一哆嗦,叫皇上臭小子,也就王妃胆子大,如今敢这么叫。

    秦钰的笔“吧嗒”一下子掉到了玉案上,他腾地站起身,看着英亲王妃,“大伯母,这话您是哪里听来的?她……怎么会怀孕了?”

    英亲王妃若不是顾忌他是皇上,早一巴掌对着他脑袋打去了,瞪着他,“若不是有人说,我能来问你吗?华丫头和铮小子都大婚多久了?怀孕了有什么稀奇?”

    秦钰彻底愣住了。

    英亲王妃看着他,见他的样子不像是知道,她顿时纳闷,“你真不知道?”

    秦钰回过神,盯着她问,“您听说谁的?”

    “秦怜那丫头啊!”英亲王妃道,“我问她华丫头身体怎样?她说她有身孕了,她回来的时候,都快两个月了。”

    秦钰闻言立即道,“小泉子,去把秦怜给朕喊来。”

    小泉子也惊了一把,没想到小王妃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可是皇上真一点儿消息也没得到。他连忙应了一声,就要跑出去。

    英亲王妃立即喊住他,“站住。”

    小泉子回头看英亲王妃。

    英亲王妃对秦钰道,“不用问她了,这事儿千真万确,我已经问过她了,再问她也问不出什么来。”话落,她将从秦怜嘴里得到的消息对秦钰说了一遍。

    秦钰听罢,眉头紧紧地皱起。

    “没想到秦铮这个混账连你也瞒着。还有华丫头,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给我们捎句话回来?”英亲王妃有些生气,“这两个孩子,真是不像话。”

    秦钰揉揉眉心,沉思片刻,“怜妹妹说她怀孕两个月了?”

    “可不是吗?”英亲王妃点头。

    “那……”秦钰眉头拧紧,“以她的医术,该是早就查出来了才是。”

    “所以说他们瞒得严实,若是怜儿丫头不回来的话,我还不知道呢。”英亲王妃道。

    秦钰忽然对小泉子道,“去将李沐清和郑孝扬给朕找来。”

    小泉子看着秦钰,试探地问,“那怜郡主……”

    “不必找她了。”秦钰挥手,“就找李沐清和郑孝扬,无论他们在做什么,让他们立即进宫来见我。”

    “是。”小泉子撒丫子向外跑去。

    英亲王妃看着秦钰,“皇上,你是说李沐清和郑孝扬知道?”

    秦钰哼了一声,“他们才回京多少日子?月前,是一直与秦铮和芳华在一起的。以芳华的医术,不足月时,就能查出来了。他们定然知道。”

    英亲王妃闻言板起脸,“若是他们知道,这瞒得也太严实了。”

    秦钰又揉揉眉心,再没什么心情批阅奏折,对英亲王妃道,“大伯母,坐吧,等他们来了,问问他们就是了。”

    英亲王妃点点头,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等着,直到现在,她的心情还不能平静。

    秦钰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天边云卷云舒,但他的心情也久久不能平静。

    她怀孕了?

    两个月了?

    这么说是秦铮离开京城的时候?

    她的身体那么差,怎么能受得住有孕?想必十分的辛苦,这漫漫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她能挺得过来吗?

    连血腥味都受不住,更何况其它?

    不知如今状况如何?

    半个时辰后,小泉子气喘吁吁地带着李沐清和郑孝扬进了皇宫。

    路上,郑孝扬问小泉子,“皇上急急忙忙地找我们,什么事儿啊?”

    小泉子摇头,“二公子,您进了宫,见了皇上后,就知道了。”

    郑孝扬瞪眼,小泉子今日这么不好说话呢,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他偏头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道,“怜郡主是不是回京了?”

    小泉子点头,“回李大人,郡主是今日早上回宫的,如今在太后宫里呢。”

    “王妃进宫了?”李沐清又问。

    小泉子道,“王妃如今在皇上的御书房。”

    李沐清了然,“看来是关于秦铮兄和芳华的事情要问我们了?”

    小泉子嘴角抽了抽,“李大人好聪明。”

    郑孝扬翻了个白眼,“你是说我不聪明了?我承认,论弯弯绕绕,是没李大人多。”

    李沐清失笑,“不是你不如我聪明,而是你在京时日短,还不了解皇上和这位小泉子公公。皇上定然是发火了,否则,小泉子公公不会连半点儿消息都不敢对你我透露。”

    小泉子咳嗽了两声,“奴才也是不敢得罪两位大人啊,这不是怕更惹皇上不高兴吗?皇上若是发了火,奴才可是要掉脑袋的。”

    郑孝扬忽然一拍大腿,“我知道皇上要找我们是什么事儿了!”

    李沐清偏头看他。

    “还是你自己进宫吧,我突然想起还有很重要的公事没做,我就不去见皇上了。”郑孝扬转头就要走。

    李沐清一把将他拽住,“郑大人,你跑得了和尚能跑得了庙吗?若是你跑了,我见到皇上,就将责难都推到你身上。你可以想象你以后的日子。”

    郑孝扬脚步顿住,看着李沐清,好半响,冒出一句“你大爷的”话来。

    李沐清被他骂,倒也不恼,对他道,“一起去!”

    郑孝扬无奈,“一起去就一起去,反正我有未来的岳母和未婚妻罩着,大不了,搬救兵。”

    言外之意,你是孤家寡人,啥也没有。

    李沐清微笑,“的确跟你比不了。”

    郑孝扬得意地哼哼了两声。

    小泉子额头冒汗,这两位大人,当真知道小王妃怀孕的事儿,连皇上也敢瞒,好自为之吧!

    二人进了宫,来到御书房,小泉子在门口禀告,“皇上,李大人和郑大人来了。”

    “进来!”秦钰声音有些沉,听声音显然是心情不好。

    李沐清微笑着看了郑孝扬一眼,郑孝扬眨眨眼睛,二人一起走了进去。

    二人刚要给秦钰见礼,秦钰从窗前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道,“免了。”

    二人直起身,又齐齐给英亲王妃见礼。

    英亲王妃摆摆手。

    秦钰看着二人,“你们知道芳华怀孕的事儿?”

    李沐清眸光动了动,点了点头。

    郑孝扬见李沐清点头,也跟着点了点头。

    “你们好大的胆子!”秦钰“啪”地一拍玉案,玉案“砰”地一声响,上面堆积如山的奏折哗啦一声被震到了地上。

    小泉子想着皇上果然发火了,大气也不敢出,立在门边,为这两位大人祈祷。

    李沐清神色不动,没说话。

    郑孝扬想要咳嗽,忍了忍,压了下去。

    秦钰脸色发寒地看着二人,“你们回京时,就已经知道了?”

    李沐清又点了点头。

    郑孝扬也点了点头。

    秦钰恼怒,“朕看你们的脑袋在脖子上面挂着太舒服了是不是?”

    李沐清不说话。

    郑孝扬也不说话。

    秦钰又一拍玉案,阴沉沉地问,“都是哑巴吗?话也不会说了?”

    李沐清叹了口气,“秦铮和芳华在三警告,让我们要瞒着,不准说出去。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郑孝扬立即搭腔,“是啊,皇上,我们有秘密憋在心里,忍的也很辛苦的。”

    “来人,给我拖下去,各打五十大板。”秦钰恼怒地一甩袖子,背过了身去,清喝道。

    小泉子吓了一跳,有人立即从外面走上前,要拉李沐清和郑孝扬。

    李沐清站着没动。

    郑孝扬拿眼睛斜李沐清,见他没动,他也没动。

    这时,英亲王妃站起身,走上前,又气又笑地道,“别说打五十大板,就是打一百大板,该瞒的也瞒了。这么大的事儿,若不是秦铮那混小子和芳华那混丫头嘱咐过,估计他们也不会瞒着。”

    “王妃说得对,芳华身体不好,怕皇上和您知道了担心她。”李沐清道。

    郑孝扬连连点头,“秦铮把我一地库的好药都抢走了,我若不听他的话,就被他白抢了。”

    英亲王妃看着二人,李沐清自从右相去世,回京有些日子了,总算养回了几分精神。但他没怎么歇着,人更是瘦得厉害。郑孝扬比李沐清虽然强些,但回京后,皇上有些差事儿都扔给他了,他官位虽然还是一个小小的史官,但身上担着的可不止是一个史官的职务,也给累的瘦了。

    她笑着对秦钰道,“这两个孩子虽然有心隐瞒,但也是情有可原。如今他们毕竟是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身份,若是传出去,因为这个打了他们二人,可就是笑话了。有损皇上英明。皇上若是有什么气,跟我一样,都给秦铮和华丫头攒着。待他们回来后,找他们算账。”

    秦钰没言声。

    英亲王妃看着秦钰的背影,可见他真是气急了,又道,“若是打了他们,传扬出去,被华丫头知道了,估计会动了胎气……”

    秦钰转过身,脸色难看地看着二人,“让朕饶了你们也行,你们要将回京前的事情,原原本本都说出来。若是有一处不仔细,别说被人笑话,就是被人掀了朕的御书房,朕也要先让板子落在你们身上。”

    “你来说吧。”李沐清偏头对郑孝扬道,“我昏迷几日,醒来后,就知道她已经查出怀孕了。”

    郑孝扬挠挠脑袋,“被打板子很丢人啊!可是我记不太清楚了。”

    “记不清楚就想,想到你都记起来为止。”秦钰道。

    郑孝扬无奈,抱着脑袋想了半天,将他和李沐清回京前,将秦铮、谢芳华身边发生的事情都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他自认为说的很仔细了,可是说完后,秦钰阴沉沉地盯着他,“再没有了?”

    郑孝扬又想了想,补充了两句后,痛苦地说,“皇上,真没有了,再让我说的话,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不如打我板子好了。”

    秦钰闻言作罢。

    英亲王妃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如今不知什么样了,可真让人操心。”

    “我们回京时,他们答应过我们,会平安地带着孩子回来。王妃放心吧。”李沐清道。

    “对,是这样说的。”郑孝扬连连点头。

    “总归是好事儿,这样我就放心些。”英亲王妃道,“京城距离这么远,有什么事情,也难得音讯,更是鞭长莫及。也只能等着他们的消息了。”话落,她对秦钰道,“皇上也别生气了,他们也是怕你担心。”

    秦钰气虽然消了些,但眉头却拧着,点头,“如今响午了,大伯母留在宫中用午膳吧。”

    “不了,我回府,王爷若是知道华丫头有喜了,一准也是高兴,我回去告诉他去。”英亲王妃说着,出了御书房。

    秦钰扫了李沐清和郑孝扬一眼,似乎也没心情跟二人计较了,对二人摆摆手。

    二人出了御书房。

    出了御书房后,李沐清笑了笑,抬步向宫外走去。

    郑孝扬长吐了一口气,追上李沐清,用胳膊撞他,“喂,你说,若是没有王妃求情,皇上会不死真打我们?”

    “说不准。”李沐清道。

    郑孝扬翻了个白眼,“果然当皇上好,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想打人就打人。”

    李沐清瞥了他一眼,“虽然是黄金打造的椅子,但是夜夜坐到三更。你觉得皇上真好?”

    郑孝扬一拍脑门,“好个屁!”话落,推李沐清,“走,喝酒去,这些日子,憋死我了。”

    李沐清不反对,“叫上程铭、宋方,也吓吓他们。”

    “好嘞!”郑孝扬连连点头。

    御书房静下来后,秦钰坐回了软榻上,闭上眼睛,有些疲惫。

    小泉子悄悄走到跟前,小声说,“皇上,您若是累了,就回寝殿休息一下吧。这些日子,您一直没曾休息。依奴才看,再这样下去,您快比李大人还要瘦了。”

    秦钰摇头。

    小泉子知道他摇头,再劝也没用,只得拿了把扇子,给他打着,虽然过了中秋,秋老虎还是有些热的。

    过了片刻,秦钰问,“若是朕去漠北军营,你说,能见到他们吗?”

    小泉子吓了一跳,“皇上,万万不可,小王爷和小王妃不在漠北军营,您去了也见不到。”

    “他们不放心边境之战,处理完事情,早晚也要再去漠北军营的,总能见到。”秦钰道。

    小泉子立即摇头,“您是九五之尊,要坐镇朝中,边境有谢侯爷、王贵将军、裕谦王世子在。另外,燕小侯爷和崔侍郎也带兵去了,虽然途中总是出状况,但依照路程,最晚半个月二十天,也能到了。”

    “他们是他们,朕是朕。”秦钰道。

    小泉子一噎,“皇上,您还是安心在京中待着吧,小王爷和小王妃瞒着您,也是怕您失了分寸。毕竟两国开战,您要在京城稳住朝局啊。”

    秦钰揉揉眉心,“你什么时候也跟左相、大伯父一样尽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了?”

    小泉子顿时一缩脖子,“皇上,您真不能离开啊。”

    “不能离开吗?”秦钰摇头,忽然站起身,“我便不信了。”

    小泉子骇然,“皇上,万万不可啊。”

    “你闭嘴,不准再说一句话。”秦钰摆手。

    小泉子只能住了嘴。

    秦钰在御书房里走了两圈,他每走一步,小泉子的心就跟着颤上一颤,想着皇上这一定是在想什么主意呢。这是皇上每做一件事情决定前,习惯这样走动。

    果然,片刻后,秦钰停住脚步,对小泉子道,“去,将李沐清和郑孝扬再给朕喊回来。”

    小泉子哀求地表情看着秦钰。

    秦钰沉下脸,吩咐,“快去,难道等着让朕砍你的脑袋?”

    小泉子立即跑出了御书房。

    李沐清和郑孝扬刚走出皇宫不久,小泉子便骑马追来,大喊,“两位大人留步!”

    二人齐齐回头,小泉子气喘吁吁地说,“皇上请你们再回去一趟。”

    李沐清和郑孝扬对看一眼,不解。

    “快点儿吧,别磨蹭了,是大事儿。”小泉子连忙催促。

    二人无奈,只得折回皇宫。

    回到御书房,见到秦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从今日起,李沐清监国,郑孝扬掌管兵部粮草,英亲王、左相、永康侯共同辅政,朕要去漠北。这是圣旨,不准抗旨。”

    T

第一百一十八章进入春闺

    秦钰的一句圣旨,堵住了二人的嘴。

    郑孝扬目瞪口呆地看着秦钰,皇上这也太有魄力了!这么大的事儿,一句圣旨就完事儿了。

    李沐清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了然,笑了笑,温声道,“皇上只身前往漠北实在叫人不放心,朝臣这么多,总要带上那么一个两个。”

    “你也想去?”秦钰看着他,不等他答话,断然地摇头,“你不行,你也跟去,谁来监国?交给别人,朕不放心。”

    李沐清微笑,“臣得皇上如此器重,实在是万幸。臣自然不去,但是皇上是否考虑带上一两个人?”

    秦钰蹙眉,“你说带谁?”

    “粮草的事儿,倒不必郑大人操劳,我另外择人督办,就带上郑大人吧。”李沐清道。

    郑孝扬一怔,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说带我?”

    李沐清点头,“郑大人这些年,一年有大半年在外面奔波,走南闯北,十分有世面,荥阳郑氏虽然不复存在了,但是昔日那些势力,有一大半,都被郑大人暗中收服了,有他跟着皇上,比较让人放心。”

    郑孝扬哼哼了一声,“你倒是了解我。”话落,他嘟囔,“可是我刚跟我未婚妻培养了没几日感情啊。漠北风沙那么大,血腥味那么浓,我这皮肤……”

    “行了,就郑孝扬跟朕去。”秦钰打断他。

    “皇上,跟您去可以,有赏赐没有?”郑孝扬立即问。

    “你隐瞒朕许多事情,还舔着脸要赏赐?没有,这是圣旨。”秦钰不客气地道。

    郑孝扬嘎嘎嘴,抬脚踹了李沐清一脚,“你害我。”

    李沐清轻松地躲开,没让他踹道,慢悠悠地道,“跟皇上微服出京,前往漠北,皇上身边,除了近身侍候的人和隐卫,只带你一个人,这是天大的恩宠,你的地位凌云直上,往后,这朝中提起你郑大人的名讳,谁不巴结三分。我这是害你?”

    郑孝扬闻言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顿时大乐,“这的确是好事儿。行,我应了。”

    “你回去准备一番,可以和金燕说一声,天黑后,我们启程。”秦钰道。

    郑孝扬痛快地点头,“好嘞。”

    秦钰对他摆手,“你先去收拾吧,我再交代李大人些话。”

    郑孝扬拍了李沐清肩膀一下,语重心长地道,“这朝中就辛苦李大人了啊,我那府宅的收拾也辛苦李大人多照应些,我还想着这一场仗打完,府宅早已经收拾好了,这期间就把媳妇儿给娶了,和秦铮家的娃定亲呢。”

    李沐清嘴角抽了抽。

    秦钰斜睨了郑孝扬一眼。

    “怎样啊?”郑孝扬看着李沐清。

    “好说。”李沐清颔首。

    郑孝扬转身,屁颠屁颠地出了御书房。

    郑孝扬走后,秦钰对李沐清道,“轻歌与朕来信时,说了关于对援军途中的训练和磨练之事。是秦铮的主意。朕没告知左相和大伯父,二人似乎为此甚是发恼。待朕走后,你提点二人两句。”

    李沐清点头。

    “另外关于粮草之事,朕统计了一番,怕是不够。今年有多地遭遇洪水,粮草上,还是要想办法,只能辛苦你了。”秦钰道,“不去漠北,我甚是不放心。”

    李沐清颔首,“皇上去漠北也是应该,我南秦这一仗,不能拖延得太久,北齐筹备多年,内部储蓄充足,而我南秦就不同了,时间一长,内需不足,就是大害。”

    “不错。”秦钰点头,“所以,这一副重担,朕只能交给你了。秦铮和芳华的命还是个未知数。不能因这南秦的江山,而使得他们被拖住,耽误了性命。那么朕即便战胜北齐,稳坐这南秦江山,护住了祖宗的基业,也是不快枉然。”

    李沐清点头,“臣能理解皇上辛苦,也不想他们出事儿。”

    秦钰拍拍他的肩膀,“过几日,老侯爷就要进京了,朕兴许能在途中遇到老侯爷。届时,朕会嘱咐老侯爷一番,你若是有什么困难,让老侯爷照料则个。老侯爷是历经三朝,很多事情上自然比大伯父、左相等人有见地和沉得住气。”

    李沐清颔首。

    秦钰又与李沐清闲聊了片刻,留他在宫中吃了午膳。午膳后,李沐清拿了圣旨,出了宫。

    秦钰留下的圣旨,自然是要等他秘密出京后,明日早朝再宣告。否则左相、英亲王、永康侯就会先跳出来,不让他离开,那一帮朝臣,就会翻了天地拦阻。

    漠北两国交战,皇上去边境,实在太危险。

    下午,秦钰去了太后宫一趟,太后宫里静悄悄的。

    如意迎了出来,小声说,“皇上,太后和怜郡主上午说话说得累了,如今在睡着。奴婢是否去喊醒她们?”

    秦钰闻言摆摆手,“算了,朕也没别的事儿,就是过来看看,不必喊了。”

    如意点头。

    秦钰向宫内看了一眼,对如意摆摆手,示意她跟来。

    如意立即跟着秦钰出了太后宫。

    在太后宫外,秦钰交代如意,“朕要去一趟漠北,待朕走后,你告知太后一声,让她不必担心。沿途都做了布置,朕会平安回来。监国之事交给了李沐清,若是有什么变动,太后定要全力协助李沐清。”

    如意惊了一跳,骇然地看着秦钰,“皇上,这万万不可啊。您是天子,怎么能……”

    秦钰摆手,“昔日,曾有多险,我去漠北也回来了,如今南秦内部被肃清,上下清平,更无大碍了。朕已经交代了李沐清。你只负责稳住太后这边就好了,朝臣那里,自有李沐清来应对。”

    如意顿时将所有话都噎了回去,不赞同地看着秦钰,但见他已经决定了,又不敢反驳。

    “姑姑放心吧,朕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朕这条命,不会轻易被老天爷收回去。”秦钰说罢,对她摆摆手,转身向自己的寝殿走去。

    “恭送皇上。”如意见皇上还如昔日喊她一声姑姑,心下一暖,连忙跪在地上送他。

    秦钰走后,如意回到太后寝殿外。

    太后在里面迷迷糊糊地问,“如意,是皇上来了吗?”

    “回太后,皇上说没什么事儿,就是过来看看您和怜郡主,已经走了,您继续睡吧。”如意平静地道。

    太后应了一声,又继续睡了。

    英亲王妃回宫后,派人从左相府里将英亲王急匆匆地揪了回去,得知谢芳华怀孕,英亲王是又喜又忧。喜的要抱孙子了,忧的是谢芳华的身体,不知道能不能挺得住。

    左相很纳闷,不知道英亲王府里出了什么事儿,派人去打听,也没打听出个所以然来。英亲王府没透露出风声。宫里只听说怜郡主回来了,哭了一鼻子,别的也没打听出来。

    永康侯府,听说秦怜回来了,燕岚就想要进宫,想询问关于谢芳华的事儿,被永康侯夫人给拦住了。说怜郡主刚回来,让她歇歇,明日再进宫问不迟。

    燕岚只能勉强地忍住了。

    金燕同燕岚一样,忍了忍,没进宫。

    郑孝扬从宫中出来,直接去了大长公主府,大长公主府的人见到他来了,自然不拦着。大长公主有交代,以后准姑爷上门,不用通秉。所以,郑孝扬堂而皇之如进自家门一样,直接进了金燕的春闺。

    金燕的婢女见郑孝扬来了,愣了一下,连忙迎上前,“大人,您今日没有公务?得闲了?郡主刚刚睡下。”

    “我连午饭还没吃呢,她怎么睡的这么早?”郑孝扬抬头看了一眼日头,刚到午时而已。

    “郡主来了葵水,闹不舒服呢,今日没吃午饭,本来想进宫的,没进,就睡下了。”婢女小声道。

    郑孝扬点点头,“别喊她了,我进去找她。”

    婢女有些犹豫,虽然郑孝扬从回京后,得了长公主的心,奉若上宾,来公主府的次数多了,一日要来上一次,可是每次也没直接进郡主的内室。还算守礼。如今要进内室,她自然犹豫,小声说,“大人,这……不太好吧?”

    郑孝扬挑眉,“有什么不好?她来了葵水,我又不能将她如何。”

    婢女闻言踌躇,小声说,“奴婢还是喊醒郡主吧,郡主的脾气您知道,虽然您不怕,奴婢可不好担待。”

    郑孝扬挥挥手。

    婢女进了屋。

    不多时,婢女出来,小声道,“大人,郡主说她不舒服,您若是没什么事儿,今儿就回去吧。改日再来。她懒得起了。”

    “我有事儿,很重要。”郑孝扬道,“你再去问问她。”

    婢女又进去了。

    不多时,再出来,对他道,“郡主让您进去。”

    郑孝扬走了进去,挑眉帘幕,进了画堂,又进了内室,又挑开帘幕,一眼便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儿,脸色有些白,看着像是有些冰,气色不是太好,眉头蹙着,十分难受的样子。

    他走过去,对她问,“葵水来了,这般难受?”

    金燕倒也不难为情,点点头,“不太好受。”

    “每次都这样?”郑孝扬问。

    金燕摇头,“昨日着了凉,没事儿,已经找御医开过药了,刚吃下。你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不会是借口吧?”

    郑孝扬坐在她床边,点了她一下鼻子,“若是借口,你现在就把我赶出去?”

    金燕瞪了他一眼,“赶你出去吗?”

    “自然不。”郑孝扬俯身,对着她眉心亲了一口。

    金燕脸一红,“别闹。”

    郑孝扬含笑看着她,对于自己回京这些日子与未婚妻培养感情的辛苦真觉得没白费,如今她已经适应了自己亲她吻她了,且这般让他进入她的闺阁了。

    他叹了口气,伸手抱住她,将她从床上拽起来,抱进怀里,说,“我要出京一趟。”

    金燕一怔,“这就是你说的重要的事儿?有重要的差事儿?”

    郑孝扬点头,“去一趟漠北。”

    金燕立即仰脸看着他,“去漠北远得很,去军营?”

    郑孝扬点头。

    金燕问,“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陪皇上去,归期不定。”郑孝扬说着,打量她提到皇上的神色。

    金燕一惊,“皇上要去漠北?什么时候决定的?朝中文武百官不是不准皇上去吗?”

    “不准皇上去他便不去了?他是皇上,想去哪里,谁能真正拦得住?”郑孝扬道,“他暗中下了旨意,将监国之事交给了李沐清。悄悄出京,今夜。”

    金燕默了一下,“皇上除了带你,还带谁去?”

    “只有我。”郑孝扬道。

    金燕蹙眉。

    郑孝扬看着她,半响问,“你这副样子,是舍不得我走呢?还是担心皇上呢?”

    金燕瞪了他一眼,不接他的话,慢声道,“皇上去过漠北,路途熟悉,到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你说归期不定,是否说明皇上要待在漠北,等着打完这一仗再回来了?”

    “说不准。”郑孝扬道。

    金燕思考了片刻,点点头道,“皇上是该去漠北军中,在京中坐镇,虽然理所当然,但是一朝天子,不真正去战场上,征战杀伐,鼓舞军中将士士气,待两国之战结束,他日江山定,他这个帝王,总会残缺些东西,江山是别人帮他打下的,以他的才华来说,也是徒留遗憾。既然南秦江山是他的,便不该只让别人冲锋陷阵,而他坐享其成。”

    郑孝扬闻言有些敬佩地看着金燕,“果然是我的好媳妇儿,这般想法真是有独到见解。”

    金燕得了他的夸奖,笑了一下,嘱咐道,“你要好好保护他,毕竟他只带了你去。当然,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郑孝扬挑眉,“你这话,到底是关心我,还是关心皇上?”

    “皇上是我们南秦的皇上,你是我的……未婚夫。”金燕看着他道,“我在京中,等你平安回来。”

    郑孝扬心中大慰,抱着她低头吻下,“得令,听未婚妻的,不少一根头发丝地回来。”

    金燕脸顿时红了,但也没躲避,乖觉地任他吻了又吻。

    这些日子,她渐渐发现,郑孝扬虽然玩世不恭,有时候口无遮拦,但是品行却是极好。才华样貌,也是没的挑。且性情讨喜,十分会哄人。将她娘哄的整日里见到人提起他来见鼻子不见眼睛地笑成花样了。对她身上,他却也极其的用心。

    她这么多年干枯了的一颗冷硬苍凉的心,渐渐地却被他融化了。

    若是跟这个人过上一辈子,似乎不是那么难接受的事儿,反而值得期待起来。

    有时候,没人的时候,她会想着,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很奇妙的一件事儿。那日在右相府,她看起来十分草率荒唐地决定亲事儿的决定,如今看来,是再正确不过的了。

    十字路口,她走对了一回。

    上天也许是看她以前太辛苦了,如今对她补偿了。

    郑孝扬欺负够了怀里的人,抱着她小声说情话,什么你不准趁我不在京城,再另外看上别人。什么你要闲来没事儿,就绣嫁衣吧,等着我回京,就娶你,什么你要照看着点儿咱们家的府宅,虽然我交代李沐清看顾了,但是他事情多,没准就忘了没空尽心了云云。

    总之,乱七八糟的话,一大堆。

    金燕开始还一件件地应着,后来,干脆说,“你的事儿可真多,照你这么安排,等到你回京,我估计都做不完。”

    郑孝扬大乐,“你做不完,正好没空胡思乱想。想我也是很累的,有事儿没事儿就不必想了,有我想你就够了。”

    金燕好气又好笑,嗔道,“谁想你。”

    郑孝扬在金燕的闺房里与他腻歪了两个时辰,才出了大长公主府。

    尽管他说不必送了,金燕到底还是起了榻,将他送出府门。

    在门口,郑孝扬弯起嘴角,又抱了抱她,粘歪地道,“好舍不得你啊。”

    金燕对他上了心后,倒也习惯了每日一见他。如今他突然离京,还是去漠北那么远的边境,两国打仗,不免有些心中不舍。但她怕他太得意,只压着情绪说,“每七日,最晚每十日来一封信。”

    郑孝扬眼睛亮了亮,揶揄道,“你这是也舍不得我啊。”

    金燕脸一红,“我是怕娘担心,你的信来了,她免得担心你磨叨我。”话落,催促他,“行了,你还要回府收拾,快走吧。”

    郑孝扬又亲了她一口,这回不再磨蹭,干脆地走了。

    金燕站在门口,见他身影消失,又站了片刻,才回了内院。

    当日,刚入夜,秦钰带着郑孝扬和一队人马随扈,秘密地出了南秦京城,前往漠北。

第一百一十九章稳控朝局

    转日,早朝,文武百官按部就班,候在金銮殿上。

    早朝时辰已到,皇上却没准时出现。群臣疑惑,想着皇上登基后,从来没有无故误事早朝。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怜郡主昨日回来,有什么事情?使得皇上耽误了?

    毕竟据说昨日怜郡主回宫后哭了一场。

    众人等了片刻,发现,不止皇上没来,李沐清也不在。

    左相和永康侯对看一眼,都甚是疑惑。二人又一起看向英亲王。

    英亲王这一日早朝与往日不一样,一大早上,神情似乎恍恍惚惚,时喜时忧,眉头时紧时松,皇上没准是早朝,他却好像没发现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左相和永康侯看了英亲王半响,不明所以。二人走到他近前,喊了一声,他没听见。

    左相拍拍英亲王的肩膀,“王爷?”

    英亲王这才回过神,四下扫了一眼,乱哄哄的,他看着左相,连忙问,“左相,何事啊?散朝了?”

    左相无言了一会儿,摇头,“皇上没来,还没早朝。”

    英亲王“哦”了一声。

    永康侯连忙问,“王爷,你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英亲王看向永康侯。

    永康侯指指他,“你这时喜时忧的,看着不太对劲,府中有什么事儿?”

    英亲王闻言“哎”了一声,叹气,“是出了一件大事儿。”

    二人看着他,“王爷可方便说?看看我们二人可否能帮的上忙?”

    英亲王摇头,“这事儿谁也帮不上忙?”

    二人面色顿时凝重,“什么事儿让王爷又喜又愁我们也帮不上忙的?我们倒是好奇了。”

    英亲王张了张嘴,四下看了一眼,道,“皇上怎么还没来?”

    “不知,兴许是有事儿拖住了吧。”二人道,“李沐清也没来,兴许在和皇上谈事情。”

    英亲王点头,见二人看着他,等着他解惑,他又叹了口气,道,“我那儿媳妇儿,怀孕了。”

    左相一怔,“你说雪莹那孩子?她不是短时间不能……”

    “不是你闺女,是秦铮媳妇儿,华丫头。”英亲王道。

    左相这回更惊了,“小王妃怀孕了?”

    永康侯也惊了,“原来是小王妃怀孕了?这……这是大喜事儿啊!王爷还做这副表情做什么?是欢喜坏了?”

    英亲王又叹了口气,“你们都知道,华丫头身体不好。王妃昨日辗转反侧,一夜没睡。我也跟着担心,怕她受不住。”

    “这倒是令人担忧,如今几个月份了?”左相问。

    “两个月了。”英亲王道。

    “这小王爷和小王妃离京许久了吧?可说什么时候回来?”永康侯道,“昨日我家那丫头知道怜郡主回京了,非闹着要进宫问小王妃的情况,被我夫人给拦住了。”

    英亲王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两国开战,他们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一时半会儿估计回不来。这才让人担心。”

    “漠北遥远,我们在京中鞭长莫及。王爷就别担心了,这是好事儿,担心也没用,让王妃多烧几炷香,求佛祖菩萨保佑吧。”永康侯道。

    “侯爷也信佛?”左相问。

    永康侯摇头又点头,“一般这等时候,多信信吧。”

    英亲王颔首,“回去我嘱咐王妃每日多拜拜。”

    三人话落,李沐清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皇上身边的二总管和太后宫里的如意。

    有人迎上前,“李大人,皇上还上早朝吗?”

    有人也围着上前问,“今日不早朝了?”

    英亲王、左相、永康侯三人也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揉揉眉心,叹了口气,对众人一拱手,“众位大人,皇上去漠北了。”

    群臣闻言大惊失色。

    英亲王当即脸就变了,也顾不得纠葛秦铮和谢芳华的事儿了,连忙走上前,看着李沐清,“李大人,皇上怎么去漠北了?我们为何没得到半丝风声?皇上什么时候走的?”

    李沐清将袖中的圣旨递给英亲王,无奈地道,“我也是早朝前,收到了皇上派人送来的圣旨,也刚刚知晓。昨日入夜,皇上就走了。王爷和众位大人自己看圣旨吧。”

    英亲王连忙接过圣旨,看了一眼后,恼道,“真是胡闹!”

    左相连忙上前,看过圣旨后,无言以对。

    永康侯看过圣旨后,担忧地道,“哎呀,皇上怎么只带了一个郑孝扬?这漠北何其遥远?他是九五之尊啊,这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南秦江山可怎么办?”

    群臣闻言也都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间议论纷纷,尽是不赞同。

    李沐清看了众人片刻,待众人都消化了这个消息后,无奈地道,“王爷、相爷、侯爷,众位大人。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尊圣旨,在京稳住朝局,等着皇上的消息了。”

    英亲王看向李沐清,张嘴想说什么,想了想,又住了口,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道,“只能如此了。”

    左相也看了李沐清一眼,摇摇头,叹了口气,“我们老了。”

    永康侯也跟着叹气,“是啊,连皇上也看不住了。”

    李沐清缓缓道,“皇上文武双全,乃英明天子,南秦和北齐两国之战,皇上早有御驾亲征的打算。但因我们众人阻止,皇上只能作罢。如今,坐不住了,也是情有可原。让北齐知道知道,我们南秦的皇上,不止能文治天下,也能武治天下。众位大人,我们有如此魄力前往战场征战杀伐的圣上,臣子当傲之。”

    众人对看一眼,有人纷纷点头,“李大人说得有道理。”

    “承蒙皇上重托监国之职,本官德行尚浅,能力多有不足。但既然皇上重托,不敢相负。今日后,皇上回京前,本官就多承众位同僚相助了。同舟共济,稳固朝纲,待皇上得胜归来。”李沐清话落,对众人拱了拱手。

    有人连忙道,“李大人严重了!”

    有人道,“但凭李大人差遣。”

    有人道,“李大人能力卓著,皇上将监国之职重托李大人没托错人。我等听李大人的。”

    ……

    众人齐齐表态。

    英亲王、左相、永康侯三人对看一眼,也齐齐点头,“李大人年轻有为,我等三人也会一力辅佐。不让朝局出岔子,使皇上后顾无忧。”

    “多谢王爷、相爷、侯爷。”李沐清微微一笑,端的是清风朗月。

    众人都看着李沐清,年纪轻轻,只是丞相司直的官职,却得皇上重托监国之职。李沐清比当年的右相还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年轻的帝王出征,年轻的臣子监国。相得益彰。

    文武百官,都不是傻子,私心里,都会有几分计较。

    老一辈的还没辞官退朝归隐的人想着,老了,如今是年轻一辈的天下了。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年轻一辈的人想着,李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拿着圣旨,显然是昨日就得了皇上的吩咐,一早就知道皇上离开,说他今早才知道,只不过是在众人面前的说辞罢了。他们只要唯他马首是瞻,将来,才有前途。

    皇上只带着郑孝扬离开,这么大的恩典,以后这郑大人,也是凌云直上,不可得罪。

    众人虽然各具心思,但都心里明白一点,皇上前往漠北军营,这朝中,李沐清说了算,这李大人以他的手腕,肯定要把南秦的大后方,将京都打造得固若金汤。皇上不在京中,人人更要小心谨慎,不可出错。

    接下来,李沐清便与众人商议一应朝事儿。

    昨日秦钰离开前,重要的奏折都批阅了,李沐清又与英亲王、左相、永康侯等众人商议了些琐事儿,一切按部就班,散了朝。

    秦钰的离开,虽然使得满朝文武惊慌了一阵儿,但并没有造成乱象,很快就稳住了。

    下了早朝后,李沐清与众人寒暄片刻,便去找程铭了。

    程铭自从燕亭走后,便闲了下来。早先被燕亭抓去干活,累的要死要活。直呼他不入朝是对的。可是这被抓劳力,又没有俸禄,也不怎么美好。如今,燕亭带着援军走了,他没事儿了,可乐了,悠哉起来。

    李沐清去了程府,摸了个空,打听下,说他在茶楼听曲,便去了茶楼。

    燕亭果然在茶楼听曲,身边坐着宋方,二人好不悠闲。

    李沐清来到,坐在了他们对面,他们听的津津有味的心情才收拢了些,看着他,一起瞪眼,齐声问,“李大人,今儿怎么有空来听曲?”

    “皇上去了漠北。”李沐清道。

    二人一愣,“什么时候?怎么没听说?”

    “昨儿晚上悄悄走的,众人也刚知道。”李沐清道。

    二人对看一眼,点点头,“皇上是该去漠北,有本事不施展,在宫里困着,多没意思啊。”

    李沐清微笑,看着二人道,“皇上留了命令,你二人入朝,督办粮草。”

    二人顿时竖起眉毛,尤其是程铭,立即道,“皇上还留了命令?他知道我不入朝的啊。我早就说过,他也同意了,我对朝堂没兴趣,只想把生意做大,答应粮草军饷我出三分之一。他如今怎么出尔反尔啊?”

    李沐清摇头,“此一时彼一时。郑孝扬本来适合督办粮草,可是他更适合随皇上前往漠北。便被皇上带走了。这督办粮草之事,放眼朝堂,除了你二人,便没合适的人了。”

    程铭断然地摇头,“前一阵子,燕亭那不是人的东西抓着我不放,累死我了。不干不干。圣旨也不行。我好不容易歇下来,刚喘口气。可不想再被累死。”

    宋方也摇头,“我如今也还没歇过来呢。”

    李沐清闻言也不劝二人,说道,“我有一个消息,你们要不要听。”

    “什么消息?好的坏的?”程铭防备地看着他,“你少给我们来弯弯绕啊。”

    李沐清微笑,“关于秦铮兄和芳华的。”

    “这个听。”程铭立即道。

    宋方点头,“他们走了之后,我们都是从茶楼里听说书先生说他的消息,一封信也没有,忒不够意思。”

    李沐清道,“你们知道皇上为何去漠北军营吗?”

    “怎么又绕回皇上来了?”二人不满。

    李沐清道,“这事儿与秦铮兄和芳华有关。”

    “那你说吧。”程铭摆手。

    李沐清慢悠悠地道,“芳华有喜了。”

    “什么叫有喜了?”程铭不解地问。

    宋方一拍程铭脑袋,“你笨啊,有喜了就是有身孕了。”

    程铭“啊”了一声,腾地站了起来,看着李沐清,“真的啊?”

    李沐清微笑,“自然是真的。”

    程铭一拍脑门,“我们都还没有媳妇儿,他就当爹了,可恨。”

    “赶紧娶一房。”宋方道,“否则他孩子生下来,我们不赶趟定娃娃亲。”

    “没错!”程铭点头。

    李沐清无言地看了二人片刻,摇摇头,笑道,“芳华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但是她的身体情况,不是太好,怕是挺不住。”

    二人闻言脸上的笑意顿收。

    李沐清又道,“皇上正因为不放心他们,不想他们再因为军事耽搁自己的事情,便前往漠北了。你们知道,秦铮兄和芳华肩上都有着南秦江山的责任。这一年来,二人几乎不曾得闲。为了这朝纲社稷,江山基业,他们没少受罪,守护南秦的国土百姓,是他们一直肩负在肩上的重担。多少苦,多少累,两个人都扛了。”

    二人齐齐点了点头,秦铮和谢芳华为南秦江山所做所为,他们虽然不尽数知道,但也了解几分,着实辛苦,他们所作所为,不是谁都能做得来的。

    李沐清又道,“皇上是南秦的帝王,一是为责任而丢下朝政,离开京城,前往漠北,御驾亲临军营。二是为了他们能放心漠北军事,安心处理自己的事情,保住性命和芳华腹中的胎儿母子平安。”

    二人又点点头。

    李沐清又道,“我南秦和北齐如今看起来似乎没有差距,一旦燕亭和崔意芝带领的援军一到,兵力和北齐持平。但是,这只是明面上。你二人与燕亭一起督办过粮草军饷,都知道。我们南秦,今年干旱,且多年没有准备,国内的粮草军饷,只够一年之需。而北齐,筹备多年。我们南秦,只能是速战速决,与北齐拉锯不起。”

    二人又点了点头。

    李沐清又道,“但是,双方兵力持平的情况下,要想战胜,并非易事。几日前,我军大胜北齐军,也是因为北齐太子轻敌之故。如今,再战,他一定会吸取教训。尤其,北齐小国舅也在军中,自此后,他为了北齐家国,定会全力扶持齐言轻。玉言宸,你们都见过吧?他的才华,可以说,丝毫不逊色于秦铮兄。能和他相较的人,皇上即便去漠北,对抗上,短时间内,怕是也难以对付。”

    二人又点了点头。

    李沐清看着二人,打住话,总结道,“所以,朝中军饷之事,皇上虽然答应你们不入朝了。但我强烈建议下,皇上只能食言了。不过你们放心,你们不喜朝事儿,只在皇上离京这些时日,督办军饷。别人我实在信不过。待皇上回京,江山定,你们再辞去官职,还你们一个轻松。”

    二人对看一眼,一时都没有接话。

    李沐清说了长长一大段话,事情都说得十分明白了,只待他们二人决定,便不再多说了。

    过了片刻,程铭叹了口气,“你都说到如此地步了,我们再不答应,似乎忒不是男人了。毕竟有国才有家。这南秦的土地,也有我们一点儿,国难当头,再累也得顶上,不能推辞了。”

    “是啊,以后这听曲的事儿,就别想了。”宋方道。

    李沐清料定他这样一番话,二人定然会答应,笑道,“抽空将媳妇儿娶了的时间还是有的。”

    “娶了媳妇儿后,也抽空将孩子生了吗?”宋方接过话问。

    李沐清笑着点头,“这个也可以。”

    程铭大笑。

    宋方也跟着笑了起来。

    李沐清看着二人,也笑道,“就这样说定了?”

    二人点头,一推茶盏,豁出去地道,“我们这就跟你走,皇上回京前,就跟你混了。”

    李沐清含笑拱手,也起身道,“好说,我会按月给两位大人结算俸禄。”

    T

第一百二十章后顾无忧

    程铭、宋方当日便随李沐清去了兵部入职。

    英亲王得到消息后,点头道,“国有李沐清,无异于十万雄兵。”

    左相也点头道,“右相这老东西,人死了,却留下了一个好儿子。何止是前途不可限量?未来几十年,李大人的名号会响彻两国天下。”

    永康侯感慨,“我们都老了,年轻人这么有魄力,有干劲,我们这几个老头子,在朝中就跟无用人一样了。”

    英亲王摇头,“侯爷别这么说,我们比他们贵在有经验,还是有些用处的。”

    左相叹息,“我便没个好儿子。”

    “让你夫人再生一个。”永康侯道。

    “你当我是你?你当我夫人是你夫人吗?一把年纪了,哪儿能说生就生的。”左相瞪眼。

    永康侯凑近他,“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还念着那谁,和你夫人,不怎么圆房,府里虽然有不少女人,但大多时候都是摆设。否则,你左相府的子女比如今多。”

    左相脸顿时变得不好看,“念着什么?我早就没念想了。”

    永康侯看着他,拍拍他肩膀,“也怪你看上的人是人家忠勇侯府的女儿,心有家国大义的女子。而你又没王爷家的秦铮那小子那死也抢到手的赖皮劲儿,才吃了一辈子的苦。”

    左相闻言冷笑,“我没赖皮劲儿?你当我什么手段没用过?当年与如今的情境,此一时、彼一时。我用尽手段,都没用。”

    永康侯看着他,不信,“我又不是不知道当年的事儿,还真没看出你怎么使无赖的劲儿了。俗话说,烈女怕缠郎。你的本事没使出十只一二吧。”

    “怎么样才算使出本事?使出无赖的劲儿非要让你看到?”左相不屑。

    “那你说说,你做了什么大事儿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别藏着掖着了,这么没外人,就王爷和我,一把年纪了,也别不好意思,我们都听听。”永康侯道。

    左相忽然沉默下来,不语。

    永康侯看着他,“没有吧?说不出来了吧?所以说,你做那些,还叫事儿?怎么能栓得住人?”

    左相忽然道,“把她的贞洁夺了,算不算是大事儿?”

    永康侯一怔。

    英亲王一惊。

    二人都齐齐地看着他,贞洁?他把……谢凤的贞洁给夺了?

    这……

    对于诗礼传家,钟鸣鼎食的谢氏忠勇侯府出身的嫡女谢凤来说,的确是大事儿了。

    不止是大事儿,还是天大的事儿了。

    “你……她嫁去北齐之前?”永康侯一时有些蒙。

    “你以为呢?”左相看着他,脸色十分之难看,“这都留不住她,我不死心还能如何?”

    永康侯顿时没了言语。

    在谢凤嫁去北齐之前,失了贞洁,这都能能阻止她,确实该死心了。

    英亲王看着左相,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二十多年过去了,谢凤嫁去北齐后的左相性情大变,他们少数人都知道他当初和谢凤那一段,都以为,他们会是一对的,左相出身范阳卢氏,有身份,也有才华,配得上谢凤。也算是门楣相当。只是谁也没有料到,后来大长公主死活不嫁北齐,谢凤去挺身而出,下决心嫁去北齐。

    左相那时,有一段时间,就跟疯了一样。

    这么多年,他刻薄锋芒尽露,在朝野上,连右相也要盖过势头,先皇有些时候,也有些不满,但也不过是说上他一两句,他们这些知根知底的几人,也都避着他的锋芒。当然,都是有这个原因的。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谢凤的离开,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他没因此颓废,便是他的能耐了。

    过了半响,永康侯拍拍左相肩膀,“真对不住老兄,我不是故意要揭你伤疤的。真没想到,你竟然……哎,只是怪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谢凤,她看着柔弱,刚烈得很。喜欢她的人,都没好。你看看如今被她扔下的北齐王?她心中只有大义,没有私情,让人又是敬佩,又是叹息。”

    左相抿唇不语。

    “事情都过去二十年了,我们也都老了,还有什么放不开的?谢凤如今要随老侯爷回来了。你……”英亲王看着左相,“你有心理准备吧,如今皇上离京去漠北了,朝局要我们三人协助李沐清稳住。你别再生出什么事儿来?如今的朝局可经不住像右相突然离开那样的事儿的打击。”

    左相嗤笑,“当年都留不住她,我早就死心了,如今正如你们所说,一把年纪了,还想什么儿女私情?孩子都大了,没白地被笑话。你们放心吧,我也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了。”

    英亲王点头,“你能明白就好。”

    永康侯感慨,“不知道如今的谢凤,变成了什么样子。”

    左相不再言语。

    三人又闲聊了片刻,各自散去处理事情了。

    秦钰出了京,带着郑孝扬和一众隐卫随扈,快马加鞭,前往漠北。

    出京后,他便派人打探好了老侯爷、谢凤、崔允等人回京的路线,打算迎面来个汇合。

    三日后,来到荥阳城。

    老侯爷和谢凤等人在前一日便到了荥阳城后,没离开,转日依旧在荥阳城落脚。

    荥阳城原是郑家的地盘,郑孝扬来到荥阳城,就是回到自己家了。他派人打听了老侯爷等人住在轻歌办公的府衙,便先引着秦钰去他的别桩梳洗收拾一番,前往荥阳府衙。

    轻歌在昨日便收到了秦钰出京的消息,今日秦钰刚踏入荥阳的地盘,便有人禀告了他。

    轻歌没大肆宣扬地出去迎接,知道秦钰这一路派人探听老侯爷的归京之路,如今老侯爷在府衙,他定要来荥阳府衙,便收拾整齐等候。

    秦钰到荥阳府衙时,已经是傍晚了。

    轻歌和老侯爷、谢凤、崔允、谢林溪等人迎接。

    秦钰来到门口,翻身下马,众人过来见礼。

    秦钰扔了马缰绳,伸手扶起老侯爷,笑道,“老侯爷以后见朕,不必行礼。”

    “皇上厚爱!”老侯爷笑着直起身。

    “在外云游一圈,老侯爷年轻了许多啊。”秦钰笑着打量了老侯爷片刻,又对站在他一旁的谢凤仔细看了两眼,微笑道,“谢姑姑名不虚传。”

    “被皇上叫一声姑姑,感觉可真好。”谢凤笑道,“早就听说皇上少年天子,英姿非凡,一见之下,真是夺目。我们南秦有你这样的皇上,是百姓们的福气。”

    秦钰勾唇浅笑,“谢姑姑离开南秦近二十年,如今能在此时回归故土,不忘我南秦。是谢姑姑心有家国大义。朕也佩服。”

    谢凤笑道,“谢氏的根扎在南秦,我是谢氏的女儿,无论走到哪里,也是谢家人,也是南秦人。什么家国大义,我倒没那么崇尚,只不过,我始终记得是南秦生了我。”

    秦钰闻言笑意收起,面色端然地给谢凤深施了一礼。

    谢凤也不客气,生生受了,笑弯了眉眼,“皇上比先皇年轻的时候,可是强了不止一点儿。当年,我嫁去北齐,先皇也给我施了一礼,却没你这个诚心诚意。”

    秦钰直起身,笑道,“看来北齐的皇宫也未曾彻底拘束了谢姑姑的性子。”

    谢凤眨眨眼睛,“有些架子和性子,是拿出来给别人看的,藏着的东西,外人不轻易见,自然也就拘束不了。”

    秦钰大笑,“姑姑说得对,芳华见过姑姑了吧?想必十分喜欢你。”

    “那个小丫头啊,自然。”谢凤笑着点头,看着秦钰道,“提起华丫头,如今见了皇上,方才觉得,天下流传遍了的关于你们三人那些风花雪月的事儿,倒也靠谱。”

    秦钰一怔,哑然失笑,“可惜,我没能抓了她做我的皇后,被秦钰抢去了。”

    谢凤大笑,“那小丫头如今怀孕了,皇上也赶紧找个人大婚吧,你抢不了他的女人,你儿子可以抢他的女儿,或者,生个女儿,嫁他的儿子。”

    秦钰还没说话。

    老侯爷顿时瞪眼,“臭丫头,越说越不像话,越活越像个孩子了。亏你还是做皇后的人。无论皇上生儿子还是女儿,他和秦铮是堂兄弟,他们的孩子也不能通婚。通婚的话,是**。被天下人笑死了。”

    谢凤“啊”地一声,一拍脑门,“是啊,离开南秦太久了,我给忘他们是堂兄弟了。”

    秦钰失笑,“这条路的确是行不通。”

    “当着你儿子的面,半点儿当娘的样子也没有。”老侯爷胡子翘了翘,“多少年还是不改以前的性子,不知道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在北齐活下来的。”

    “我没在您眼皮子底下,活的也好好的。”谢凤揉揉眉心,不好意思地笑道,“自从生那一场大病,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后,脑子就不好使了。”话落,她转头对秦铮板起脸,“不准笑话娘啊。”

    轻歌好笑,“不敢笑话您。”

    谢凤伸手拍了他一巴掌,笑骂,“臭小子,不敢笑话还是笑话。当我听不懂吗?”

    轻歌笑而不语,乖乖地任她打了一巴掌。

    秦钰闻言眉目微动,看着谢凤和轻歌,“朕没听错吧?轻歌是谢姑姑的……”

    “我儿子。”谢凤话落,补充道,“亲生的。”

    秦钰看着他,又看看轻歌,“那谢云继……”

    “那个也是亲生的。”谢凤道。

    秦钰这回真讶异了,谢云继的事情他知道,轻歌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他启用轻歌,一是因为他确实有才华,通过文武试,出类拔萃被选拔出来的;二是因为谢芳华的关系,用他比用别人放心。到不知道他竟然是谢凤的儿子,还是亲生的。

    “这里是门口,说话不太方便,皇上里面请吧。”老侯爷道。

    “皇上请。”轻歌也道。

    秦钰点头,谢凤也笑着打住话,一行人入了府内。

    进了内厅,谢凤见秦钰疑惑,也不隐瞒,便将轻歌的身世与秦钰说了。

    秦钰听罢后,欷歔,看着轻歌,片刻后道,“真没想到,轻歌的父亲竟然是左相。”话落,他仔细打量了轻歌几眼道,“眉目细看下,还真是有些像,可能因为更像谢姑姑的缘故,所以,无人发觉此事。”

    谢芳华骄傲地道,“我的两个儿子,都是像我的。”

    秦钰笑道,“左相一直以来,对自己没有一个出息的子嗣延续门庭而引以为憾。十分羡慕大伯父、右相和永康侯,轻歌参加文武试时,在京城那段时间,左相对他极其喜欢欣赏,对朕举荐数次。对于轻歌外放荥阳,左相还有些不舍。若是知道轻歌是他儿子,他不知是何表情……”

    “这些年,一直隐瞒着他,也是我的意思。不想因此使得平静的两国节外生枝。”谢凤道,“我以前,弃他嫁往北齐,有些对不起他,好在,为他生了个儿子,也算弥补了,再见他,我倒不会觉得自己亏了他。”

    秦钰轻叹,“左相这些年,也甚是可怜。一直以来,外人不知,朕却知道,左相府的妻妾,大多时候,形同虚设,他一颗心都扑在了朝政上。想必是因为谢姑姑。”

    谢凤神色淡然,“二十年了,恩怨情长,早都该消了。就算他的后院形同虚设,但那些也都是他的妻妾,不可枉顾。就算我如今回了南秦,待有朝一日,两国征战落幕,无论是谁死谁活。我也是北齐的皇后,这一笔也抹杀不了。我们都老了,也都回不去了。”

    秦钰又道,“谢姑姑是当世奇女子,因你,才有我南秦二十年和平,历史传记会将你的名字流传千古的。”

    谢凤笑着摇头,“名声那些身后事儿,我倒不在意。我这一辈子,从今日往后,才是活自己。多活一天,都是赚的。我只盼多陪陪父亲,只盼我两个儿子好好的,我就知足了。那些个风花雪月,家国大业的事儿,以后都离我远了。”

    “谢云继如今在哪里?好久没有他的信了。”秦钰道。

    “他啊,是个疯小子,被谢氏盐仓的叔父惯的无拘无束。北齐王上想要他留在北齐,但是圈不住他,抽空他就溜了。王上对于将他送出北齐,没养在身边,一直以来,有些愧疚。也就由他了。”谢芳华笑道,“如今不知道哪里疯去了。”话落,夸奖道,“还是轻歌听话,大一两岁,也是大啊,这大的就比小的可靠,如今将这荥阳城治理的好好的。”

    轻歌无奈地扶额。

    秦钰好笑地看了轻歌一眼,想着谢凤这么夸轻歌,是否她不知道他这个儿子若是做起什么事情来,比谢云继丝毫不遑多让。估计都是遗传了她的性子。如今入朝好好治理荥阳城,有一大半的原因,也是因为谢芳华。

    “云继没有和云澜在一起?”老侯爷问。

    谢凤摇头,“从他出了北齐,也未给我传信,我也不知道他爬去哪里做什么去了。”

    老侯爷道,“有时候,人一旦被拘束,就是一辈子的事儿了。他不受拘束,肆意而为,想去哪里去哪里。也未必就不好了。由得他去吧。”

    谢凤点头,看了轻歌一眼,幽幽地道,“两个孩子,都没有成家的打算,希望我有生之年,闭眼那天,还能抱上孙子。我这一辈子,孩子没在身边,不想连孙子也看不上。”

    轻歌又继续扶额。

    老侯爷点头,这个颇为赞同,对她道,“等我们回京后,闲来无事,从京中内外各府邸选选。给他挑一个好姑娘。”

    谢凤点头。

    轻歌无语,连忙道,“外公,娘,皇上特意在这里停留一日,可不是为了说我的事儿的。”

    “嗯,有道理,你的事儿回头再说。”老侯爷看向秦钰,“皇上是否有什么指示?”

    秦钰也不客气,笑着将出京时的安排说了,拜托老侯爷回京后,对京城多加照料,着重提了粮草军饷之事。

    谁人都知道,当年南秦之所以建朝后短时间快速地富国强兵,是因为有谢氏大力扶持。谢氏没有军队,却是掌控了南秦遍布的经济命脉,若是要大批量的粮草军饷器械等物资,还是要找谢氏。

    老侯爷闻言捋着胡须道,“皇上放心,谢氏虽然在先皇在时被华丫头分宗分族了,但也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她另外藏了心思和谋划,并没有分。粮草军饷物资之事,如今我听说都是由谢伊那小丫头管着,她毕竟稚嫩,待我回京后,再做详细的安排。你去漠北,尽管打仗,后方之事,无需多虑。有谢家有忠勇侯府在南秦一日,就能保皇上后顾无忧。”

    秦钰起身,给老侯爷深施一礼,“多谢老侯爷,你这样说,朕就放心了。有谢氏有忠勇侯府,朕之幸,南秦之幸。”

    T

第一百二十一章进情花谷

    秦钰在荥阳城停留了一晚上,第二日,带着郑孝扬,继续前往漠北。

    老侯爷和谢凤、崔允、谢林溪四人也于第二日启程前往京城。

    秦铮和谢芳华自从布置迷雾阵重伤玉兆天,又与言宸话谈一番后,前往情花谷,一路再没有别的事儿,几日行程后,顺利地到了情花谷。

    时至中秋,情花谷外依旧能闻到浓郁的情花香从谷中传来。

    情花谷外布置了阵法。

    秦铮和谢芳华对于阵法之事,都甚是精通,可以说天下任何阵法,都难不住二人。

    这个阵法虽然繁琐,但经过二人一番破解,还是轻松地进了情花谷。

    情花谷内的情花在这样的时节依旧开得滟滟如荼。

    情花谷不大,是一个小小的内外环绕的山谷,外山谷被情花包围,内山谷山清水秀,几间房舍,篱笆围墙,十分简单。

    来到房舍前,青岩先一步地带着人叩门。

    门没被锁着,“吱呀”一声开了,青岩进入里面看了一圈,出来对秦铮道,“公子,里面没人。”

    “去四处找找,看有没有人。”秦铮吩咐。

    青岩应声,带着几个人去了。

    秦铮牵了谢芳华的手,对她道,“我们先进屋子里看看,顺便等着。”

    谢芳华点头。

    二人进了屋。

    虽然在外面看着几间房舍十分简朴,但走进里面,一应布置却不如外面所见那般,皆是十分的华贵雅致。

    墙上贴着一幅画,是一个看起来有几分风情妖娆的女子,与齐云雪有几分像。

    谢芳华猜想,这女子应该就是齐云雪的母亲兰妃了。

    桌子上有笔墨纸张,上面写了两句话,“锁情春恨晚,烽火人不归。”

    字迹娟秀中透着凌厉。

    秦铮拿起来,看了片刻,又闻了闻纸墨,对谢芳华道,“这两句话看来是写了有些天了,你猜是出自齐云雪的手笔还是她娘的手笔?”

    谢芳华也看了片刻,将这两句话品味了一遍,摇摇头,她没见过齐云雪的笔迹,更没见过她娘的笔迹。

    “我猜是出自齐云雪的手笔。”秦铮道。

    “何以见得?”谢芳华问。

    秦铮笑道,“兰妃的情若是我师父,多年前就断了。哪里还有什么情?这笔迹显然出自女子,也只能是齐云雪了。”

    谢芳华一时无言,“你这样说,也有些道理。”

    她猜想着,若是出自齐云雪的话,那这两句话是写给她自己对言宸的?

    锁情春恨晚,烽火人不归?

    她移开视线,又重新打量这间屋子,除了这两句纸墨,再没有别的特别之物,一应摆设虽然珍贵,都是死物。她伸手碰桌面,摩擦了一下,再抬手,手上沾了细细的一层灰尘。

    她对秦铮道,“看来这间屋子有几日没有人了。”

    秦铮点头,伸手拉她,“我们再去别的房间看看。”

    谢芳华点头。

    这一排房舍,一共有六间屋子,出了这间房间,也是一间住人的房间。

    屋中的一应用具,床铺帷幔看来,也是女子所住,床头有一件叠着的红衣裙。

    桌案上除了杯盏,空无一物。

    谢芳华道,“看来这间是齐云雪所住。”

    秦铮颔首,伸手摸了摸桌案,手指同样是染了一层细细的灰尘。

    出了这间房间,隔壁的房间是一间书房,各种书罗列在一起,更多的却是药书。

    谢芳华随意地翻了翻,发现这些药书大多数都属于珍本。

    出了书房,是一间库房,里面有瓶瓶罐罐之物。更确切地说,是药库房。

    谢芳华拿起一个瓶子,打开,闻了闻,对秦铮道,“看来齐云雪和她娘都是精通医术药理之人。这样的药,不是什么普通的医术之人能制成的。”

    秦铮点头,“我对医术不通,你说是就是了。”

    谢芳华慢慢地放下瓶子,道,“我在想,当初我与李沐清在赵家镇时,遇到传音入密的齐云雪。我给她诊脉,她服用了被控制的药物,却还能传音入密,我当初以为是媚术强大之故,再加之她中十几种草药匹配出的迷兰草置幻药据我所知是只有言宸会,如今细细想来,兴许那是一个局。”

    “嗯?”秦铮看着她。

    谢芳华道,“言宸说,他有近两年没再配制过了。如今的言宸,他没有必要骗我。一直以来,是我不问,他也未曾骗我。这一点,我还是相信他的。”

    “这么说,你从这些医术药物推测,齐云雪也会配迷兰草的置幻药了?你是说,她故意服用了迷兰草置幻药,自己把自己弄成重伤,在赵家镇等着你?”秦铮问。

    “不排除这个可能。”谢芳华道,“若兰妃真如初迟所说,是魅族长老的话。她身上总也会学些常人难极的东西,隐瞒过当时身在局里摸不清线索的我和李沐清,也是比较容易。”

    秦铮点头,“有些道理。”

    “如今若是如初迟所说,兰妃为了救云澜哥哥死了。那么齐云雪,她一直以来,到底为了什么?”谢芳华不解地道,“为了北齐王室?玉家?还是为了她娘?魅族?或者别的。”

    秦铮见她眉头紧皱,抬手轻轻揉了揉她脑袋,温声说,“别想了,总能知道。”

    谢芳华点点头。

    二人出了这间药库房,走向最后两间房间,其中一间放着废弃的杂物,大多是废铁啊火炉啊之类的东西。另外一间则是堆砌着各种兵器。

    秦铮拿起一杆枪,眯了眯眼睛,对谢芳华道,“这枪比如今我们南秦军队所用的长枪要锋利。”

    “北齐如今用这样的枪吗?”谢芳华那日没出军营,自然不知道两国交战如今北齐用什么样的兵器。

    秦铮摇头,“北齐没有用这样的枪。”

    谢芳华蹙眉,“这样的枪,既然北齐也没用,那么,用在了哪里?堆在这里,像是研制出来的。不能研制着玩的,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研制出的。”

    秦铮看着长枪,没说话。

    谢芳华又看其它的兵器,半响道,“这些都是用于军事的兵器。”

    秦铮点头。

    谢芳华面色凝重,“若是这些用于作战,我们南秦士兵在武器装备就差了一筹,若是北齐全部换成这种装备,我们南秦怕是无胜算。”

    秦铮颔首,将长枪扔下,“是啊。”

    “不知这些是什么人研究的?”谢芳华回头,对侍画、侍墨问,“陈老呢?”

    “回小姐,陈老没进来,在院外,盯着一处山,看了许久了,不知道在看什么。”侍画连忙道。

    谢芳华回转头,果然见陈老没进来,如侍画所说,看向远处的山。

    她顺着视线看去,只见远处有一座山,因为距离得远,看不甚清,她偏头看向秦铮,询问,“我们过去看看陈老在看什么?”

    秦铮点点头,拉着她出了兵器房,走向陈老。

    来到近前,二人顺着陈老的视线看去,那座山十分之遥远,以这个地形看来,虽然情花谷外环着山,但这环着的山却没将所有的视线都挡住,而是在西北方向,情花谷的外谷山环处,露了一个山头。

    那个山头看起来平平常常,几乎和天相接在一处,这时,天边有一片火烧云,那云看起来似乎要将那山给烧着了一般。

    秦铮没看出什么来,收回视线,对陈老问,“陈老,你在看什么?”

    陈老回过神,收回视线,看了身边的二人一眼,眼中似乎有什么不解和不确定怀疑。对秦铮的询问,他沉默半响,问,“小王爷,你的师傅是紫云道长,他曾经可与你说过魅族?”

    秦铮点头,“说了一点儿。”

    “可说了魅族的落脚之地?”陈老又问。

    秦铮道,“说有万里之遥,在天之交界。”

    陈老又问,“还有呢?”

    秦铮摇头,“没了,师傅对于魅族之事,十分忌讳,与我说的不多。”

    陈老看着他,“据我所知,若非发生了什么天谴之事,紫云道长不会轻易离世。既然紫云道长最后一段时间是与小王爷一起度过的,小王爷可否告知,紫云道长因为做了何事儿而离世?”

    秦铮抿唇,看着陈老,道,“他为我逆天改命了。”

    “什么?”陈老大惊失色。

    秦铮肯定地道,“你没听错,他是为我逆天改命了。”

    “逆天……改命……”陈老不敢置信地看着秦铮,惶然片刻,问道,“小王爷为何改命?怎样改命?”

    秦铮道,“重来一世。”

    陈老身子踉跄了一下,面色大变。

    谢芳华不忍,回头看了侍画一眼,侍画意会,连忙上前,伸手扶住他。

    陈老的脸色由开始的不敢置信变成了恍然大悟,又变成了怅然悲悯,又过了好半响,才又开口,喃喃道,“怪不得呢……”

    “陈老?怎么了?你……没事儿吧?”谢芳华轻声问。

    陈老定了定神,摇摇头,看着秦铮道,“怪不得我观星象,星象一团乱象,原来是因为这个。”

    秦铮没说话。

    陈老又问,“小王爷因何让紫云道长逆天改命?”

    秦铮握紧谢芳华的手,“因为她。”

    陈老又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也觉得对陈老没必要隐瞒了,便将上一世之事和秦铮为她逆天改命,她重活之事简略地用几句话简短地说了一遍。

    这是极其秘辛之事,连侍画、侍墨也不曾听闻,二人此时听了,一时间都惊得呆了。

    陈老听罢,久久不语,面色到没早先看起来那么受不住了。

    谢芳华看着他,又看了看秦铮,秦铮不语,等着陈老。

    过了许久,陈老道,“逆天改命,对于魅族来说,古往今来,能够做到的,也就是紫云道长一人吧。舍身敬天,反而是为了促成小王爷和小王妃的姻缘,不是为了魅族王室和圣女一脉的血脉长存,也不是为了魅族基业长存,他的作为,真是让人看不透。”

    秦铮闻言挑了挑眉。

    谢芳华不知道该说什么,没言语。

    陈老又看着谢芳华问,“主子对魅族之事,知道多少?”

    “我出生后不久,娘亲就去了。关于魅族之事,我也只是从外公那里听来些,不多。”谢芳华话落,也不隐瞒,将当初见崔荆与他关于魅族之事的谈话与他说了。

    陈老听罢,上前一步,盯着她问道,“他说紫云道长住在雾黎山?”

    谢芳华点头,“是这样说的。”

    “他还说紫云道长带他去了北齐、西蜀、岷凌、俞朔、封丽、海靖、祈兰……魅族?”陈老又问。

    “是这样说的。”谢芳华点头。

    “他说魅族之地,千里荒凉,满目是血色,无一活人,无一活物,无一活草?”陈老又问。

    谢芳华依旧颔首,“是这样说的。”

    陈老不再言语,又思索起来。

    谢芳华看着他道,“陈老,有什么疑惑不解之处?你是否发现了什么?”

    陈老闻言,又看向远处的那座山,摇摇头道,“你外公所说,与我所知,似乎有些出入。似乎有些矛盾,但又不知矛盾在哪里,令人想不透。”

    谢芳华闻言闻道,“陈老,但说无妨。”

    陈老伸手一指远处的那座山,“我记忆里,魅族的天阶山依稀就是那个样子。可是你外公说紫云道长带他去过魅族,关山万里,遥遥数国。我到不确定了。毕竟,当年,我是如何来的南秦,我自己也不记得了。”

    谢芳华一怔,看向远处的山,“你说……魅族的天阶山就是那样?”

    陈老颔首,“似乎是那样。远远看来,如一枚月牙。不过记忆里,没有那大片的火烧云。”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也说你外公说了,他见到的魅族,千里荒凉,满目是血色,无一活人,无一活物,无一活草。这样说来,被毁了的魅族,如今不得还原其貌。若是那片天与山相接处,不是火烧云的话,到也吻合。”

    谢芳华闻言抿唇,“据我所知,外公沿着当年紫云道长带他前往魅族的路线,早就出了北齐,前往西蜀等地了。”

    “主子如今可得到你外公传回来的信?他在哪里?”陈老问。

    谢芳华摇头,“不知,出了北齐境地,再遥远的关山之外,通信毕竟不便。”

    “也就是不知所踪了。”陈老叹了口气,“当年魅族天变被毁时,我依稀有些印象,突然天降大火,转眼之间,魅族就陷入了一片火海,灭都灭不了。魅族的十大长老,联手之下,救出了王室继承人和圣女一脉的继承人,由天职堂的人带着他们离开。我便是天职堂的其中一人。十大长老用传送之术,将我们送出了火海,待我醒来,已经在南秦和北齐的边境了。”

    “这么说,如今散落在各地的魅族人,都是当年天职堂的人?”谢芳华问。

    “不是。”陈老摇头,“当年,十位长老,死了八位,有两位出了火海。一位就是谢氏米粮的老夫人,一位就是齐云雪的娘了,她年纪轻轻,当年就位列长老,是十大长老中最年轻的长老。”

    “传送之术很伤人?否则你为何没有记忆?”谢芳华问。

    “我是因为特殊的天赋,才入的天职堂,对术法不精通,我精通的是天道星象云图,也就是说,能窥得天机。”陈老道,“传送之术,对别人,兴许不伤害,能醒着,但我当时受不住,昏迷了。再醒来,周身无人。那些年我也是一直在寻找,后来查到了谢氏,因为主子的爹娘和谢氏米粮的公子都死了,也就是说王室和圣女一脉传承的人都死了,我便心灰意冷了,游走各地,得过且过,后来也是因为机缘之下,入了天机阁。”

    谢芳华颔首,偏头看向秦铮。

    秦铮看着远方,一时对她和陈老的说话似听非听,并没接话。

    陈老也不再多说。

    片刻后,青岩带着人回来,禀告道,“公子,这一处情花谷全部都找遍了,连谷外的山也翻遍了,没见到什么人,更没看到云澜公子的踪迹。”

    秦铮点头,收回视线,对谢芳华道,“我们今日在这里歇一晚,明日去那座山。”

    “哪座山?”谢芳华指向陈老一直看的那座山。

    “嗯。”秦铮颔首,“我们去看看,它到底是不是魅族的天阶山。既然你有魅族的血脉,还是去它的根找找。也许,外公的话不全对,陈老的猜测未必不对。”

    谢芳华想着反正在这里寻不到谢云澜,既然有疑惑,不妨去看看,虽然那座山看起来远了些。于是,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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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再遇意安

    当日夜,秦铮和谢芳华便歇在了情花谷。

    这一夜,情花谷除了秦铮和谢芳华等人外,再没出现别人,平安无事。

    第二日一早,秦铮和谢芳华便离开了情花谷,沿着从情花谷所看到的那座山的路线,前往陈老一直看的那座山。

    从情花谷看那座山,只看到一点点的剪影,出了情花谷,就看不到那座山了。

    但秦铮、谢芳华、陈老都不是寻常人,都有着对事物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出了情花谷后,一行人便摸着路线的方向,一直向前走。

    直线而走,尽是绵绵山峦,有的山有山路,有的山根本就没有路,人迹罕至。

    秦铮的伤势还没彻底的痊愈,但是怕谢芳华累着,有难走的地方还是执着地背着她上山。

    谢芳华趴在秦铮的背上,看着天边的浮云,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兴许外公的话真是不对,魅族并没有在遥远的万里之遥,而就在前方。

    她和秦铮都有一枚月牙形的事物,秦铮的那枚是法佛寺失火,普云大师拿出来的无忘的信物。她那枚是娘亲交给王妃保管留下的。而从情花谷里看那座山,就是一枚月牙。

    兴许那就是天阶山!

    兰妃若是魅族长老的话,她居住在情花谷,遥望天阶山,也不是没有可能。

    山势连绵,一行人白日走路,夜晚住在山里,一连走了几日,都没有到天阶山。

    侍画小声问,“在情花谷时,那座山看着虽远,但也像是这么远,是不是我们走错了?”

    陈老摇头,肯定地道,“方向一定没错。”

    “可是怎么还没到?”侍画问,“如今前方还是山,根本就看不到那座山,像是一眼望不到尽头,我们何时才能走到?”

    陈老蹙眉,看向西北天空,“再走几日看看,我在情花谷望着那座山时,按星云时差推算了一下,应该有十日的路程。”

    侍画松了一口气,“那我们如今走了五日了。”

    陈老点头。

    “再走五日,小姐受得住吗?”侍画担忧地看着谢芳华。

    虽然这几日,一日有三分之一的路程都是靠秦铮背着,可是谢芳华还是有些疲惫。

    谢芳华摇摇头,苦笑道,“虽然这个孩子在我身体里不长,但因为他,我却是真真正正地娇气了。再有五日,还是能坚持到的。”

    侍画点点头。

    秦铮看了谢芳华一眼,伸手摸摸她的脸,道,“我的伤势基本痊愈了,我全程背着你。”

    “那怎么行?你也是很累的。”谢芳华摇头,打起精神,“我能坚持住。”

    秦铮皱眉,“听话。”

    “你才要听话。”谢芳华道,“都是山路,全程背着我走的话,你是铁人也吃不消。”

    青岩这时在后方现身道,“公子,一日匀出半日的路程来,属下背小王妃。”

    谢芳华刚要摇头,秦铮却道,“好,就这么定了。”

    谢芳华只能不再说话。

    接下来,按照秦铮的安排,他和青岩,每日一人半日背着谢芳华赶路。

    走了三日后,秦铮却觉出不对劲了,趁着歇息的功夫,对面色越来越凝重的陈老道,“陈老,你发现一件事情没有?”

    陈老看向秦铮,又看了一眼在他怀里昏昏沉睡的谢芳华,凝重地道,“小王爷是说小王妃今日一整日都在昏睡?”

    秦铮点头,“在情花谷时,她还好好的,可是自从我们上了路,她一日的精神不如一日,前两日还能与我们说话,如今却是一日都在昏昏沉沉地睡。而我和青岩这两日都背着她,按理说,她不该累到如此才是。”

    陈老点头,“我也发现了,小王妃怕不是因为累。”

    “那是因为什么?你可知道原因?”秦铮看向陈老,“陈老会医术药理吧?”

    陈老点点头,伸手给谢芳华把脉。

    片刻后,他有些惊骇地道,“小王妃体内虚空,像是……”

    “像是什么?”秦铮盯着她问。

    “像是被掏空了精气,內腹虚无,且还有精气像是从体内源源不断外泄的情境。若是这样下去,不到那座山,怕是……”陈老有些说不下去了,“怕是命就休矣了。”

    “怎么会这样?”秦铮虽然已经猜到不好,但也没想到这么严重的地步,脸顿时变了。

    陈老看向前方,云山层层,连连雾霭,一眼望不到尽头,他声音有些轻颤,“我想……那座山,应该就是天阶山。”

    秦铮看着他。

    陈老道,“魅族的圣地,天阶山,是天地间一块与别处不同之地。是魅术繁衍生息之地,也是天劫天谴之地。当年,十大长老合力挽救魅族血脉,可是后来,除了主子外公口中所说的紫云道长又回了一趟魅族后,再无人踏入魅族境地之内。”

    秦铮抿唇。

    陈老又看向谢芳华,“当年之所以十大长老合力送天职堂的人离开,也是因为魅族不能再居住。我因为身体不具备修习魅术,所以,没像小王妃一样承受不住。小王爷你等寻常人,因为身体没有魅术,自然无碍。可是小王妃不同,她是圣女一脉的继承人,越是靠近天阶山,体内的心血越是流失。”

    秦铮断然道,“我们立即折回去。”

    陈老看了一眼四周,叹了口气,“小王妃这样,只能折回去了。”

    秦铮伸手抱起谢芳华,就要原路返回。

    侍画、侍墨等立即跟上他。

    秦铮刚走几步,陈老忽然道,“小王爷且慢。”

    秦铮停住脚步,看着陈老,“何事儿?”

    陈老伸手一指,“你看,那座山头上是不是有一个人?”

    秦铮顺着陈老的视线看去,远处一座山上,隐约有一个黑影,他眯起眼睛,点了点头。

    “不知那人是谁。”陈老道,“太远了,看不清。”

    秦铮盯着那个人影看了片刻,忽然对青岩道,“放信号,让那个人看到我们。”话落,又改口道,“不必了,你带着两个人过去。”

    “是。”青岩一挥手,两人跟他一起去了。

    秦铮抱着谢芳华却不再原地等候,而是原路折回。

    他走出不远,谢芳华在他怀里忽然轻声喊了一声,“秦铮。”

    秦铮停住脚步,低头看她,惊喜道,“你醒了?”

    谢芳华眼皮睁不开,只能眯成一条缝,气虚地道,“别走。”

    秦铮一怔,“什么别走?”

    谢芳华费力地道,“别回去,继续向前走。”

    秦铮皱眉,断然道,“不行,你身体心血在流失,再往前走,你会没命的。”

    “你我夫妻一体,你看你不是没事儿吗?”谢芳华伸手揪住他身前的衣服,虚弱地道,“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要不了命,就是没力气罢了。你听我的,向前走。”

    秦铮摇头,“我不能拿你的命做赌。”

    谢芳华看着他,坚持地道,“相信我,若前方那座山真的是天阶山,真的是魅族之地。我们就必须前去,只有到了那里,兴许,才能解开谜团,破解了我身体的……我们若是就这样走了。以后只能等死了。”

    “我们可以先折回去,想到办法再来。”秦铮道,“如今你这样,我手术无策。”

    谢芳华还要再说什么,秦铮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她唇上,柔声说,“乖,听话。”

    谢芳华无奈,只能点了点头。

    秦铮抱着她大步往回折返。

    陈老随着秦铮走了一段路后,喊住他,“小王爷,先别走了,我看主子既然醒来了,短时间内,不再往前走,应该无碍。我们先在这里等等。我总觉得那座山上那个人影不是一般人。”

    秦铮闻言点了点头,停住了脚步。

    几个人寻到一块大石上坐下。

    虽然已经到深秋,但是这里青山葱翠,像是过夏季,四周不是奇峰就是怪石,依次林立。

    空气极其的清新。

    谢芳华早先醒来与秦铮说了那几句话后,又昏昏沉沉地睡了去。

    秦铮抱着她,眉头拧成一字,心疼地看着她,他总觉得时间每过一点儿,怀里的人儿又轻一点儿。

    陈老忧心忡忡地看着二人。

    侍画、侍墨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小姐挺不住。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青岩回来了,身后跟来一个人。

    当那个人走近,秦铮眯起眼睛,眸光迸发出凉意,凉凉地挑眉,“王意安?”

    陈老大惊,腾地站起身,看着由远及近的人。

    侍画、侍墨、小橙子等人也惊得睁大了眼睛,想着真的是那位在青云关给小王妃不声不响地下了禁锢之术的王意安。他竟然在这里?

    不过想想他的身份,若他才是真正的魅族王室继承人,既然在这里,也不奇怪了。

    众人都看着他慢慢走来。

    一身天青色的衣衫,素雅淡薄,如浮云飘来,这一片平静的山峦林木似乎因为他的到来,发出轻轻的颤意。如山风拂过,弯了枝头。

    谢芳华似有所感一般,再次醒来,视线看向走来的王意安。

    她有些怔然地问,“那是意安?”

    秦铮收回视线,看着她,“是他。”

    他的情绪有些不稳,隐隐压制着什么。

    王意安若是魅族王室的继承人,他才是该与怀中的人儿有融入骨血联系的人。从他还没走到近前,她就心有所感地醒来看,猜测得到证实,他心里十分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是不可抗拒的,来自心底的威胁。

    她搂着谢芳华的手紧了又紧。

    谢芳华腰部传来力量,她伸手扣住了秦铮的手,收回视线,看着她,似乎能感受到他心里的情绪变化,小声说,“不管他是谁,你都是我的丈夫。”

    秦铮手上的力道徒然一松,忍不住低头吻她。

    谢芳华没有力气,只能任他吻了又吻。

    前方的王意安忽然停住脚步,隔着距离,看着二人。

    青山葱翠做背景,那坐在一块大石上的人抱着怀里的人儿,似乎自成一个世界。

    他便那样静静地看着。

    秦铮宣告完主权,抬起头,一切情绪都消散,平静地看着远处的王意安。

    青岩来到秦铮身后,对他压低声音禀告,“属下到时,王公子也正要赶来,属下便带着王公子一起来了。”

    秦铮点头,没说话。

    谢芳华轻声喊了一声,“意安?”

    王意安淡薄的目光动了动,须臾,淡淡道,“你还记得我,不错。”

    谢芳华从这一句话猜出,他一定是有前世的记忆了。这也不奇怪,他既然是魅族王室继承人的话,与她血脉相通的关系,紫云道长逆天改命,牵动几个人的话,是该有他的记忆。

    比如云澜哥哥!他虽然不是魅族王室继承人,但他是紫云道长和兰妃的儿子,自然有记忆。

    比如她。

    比如秦铮。

    秦钰便没有前世的记忆,其余的人,如李沐清、哥哥等人,也都没有前世的记忆。

    她挣扎着,想从秦铮的怀里站起身。

    秦铮抱紧她,“别动。”

    谢芳华无奈,对他道,“早先在青云关外,我不知你原来不是王老将军的三公子,而是另有身世,我当时避而不见,也是觉得,不该再牵扯你。如今我身体却是没力气,只能对你再失礼了。”

    王意安似乎笑了一下,眉目唇角有淡淡嘲讽,“这一世的你倒是比上一世聪明许多,没那么天真不通世情了。”

    谢芳华清楚地看见他的嘲讽,想起上一世,再想起这一世,抿唇不再说话。

    秦铮却冷下脸,“在京那三年,我竟不知你不是王家的人?皇祖母待你不薄,她可知道?”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德慈太后辞世后,我不是依照你的意思,被你赶出京城了吗?”王意安看着他,“不想我见她,你也如意了,如今抱得美人归,你又冷着这副脸面做什么?她在你怀里,这副样子,性命流失,你却束手无措,你可觉得很有本事?圆满了?”

    秦铮闻言,脸色更是冷若寒霜,“你当时不声不响地对她下禁锢之术,如今等在这里,就是知道我们会来?”

    “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来,但是这里算是我的根,我在这里,有什么可意外的。”王意安看着秦铮,“对她下禁锢之术,是因为她死了,我的命也到头了。你大可不必多想。重活一世,若是连心都不能自主的话,岂不是白活了?”

    秦铮抿唇,脸色缓和了些,“你已经进入天阶山了?”

    王意安摇头,“没有。”

    秦铮挑眉。

    王意安淡淡道,“进去就是死,明知道是去送死,何必要进去?”

    秦铮抱着谢芳华的手又紧了紧,对他道,“我便不信,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不死。”

    “有。”王意安道。

    秦铮立即盯着他问,“什么办法?”

    王意安看着他,面色淡得不能再淡,“你的命。”

    秦铮眯起眼睛,“我的命?”

    “用你的命换她的,你死了,她就能活。”王意安道。

    谢芳华心里一紧,刚要摇头,秦铮冷笑,“若是拿我的命换她的命,能让她活着,我也不会换。活便一起活,死便一起死。无论是她拉着我,还是我拉着她。即便黄泉路上,也休想将我们分开。”

    “真是痴情。”王意安冷笑,“便是因为你这样痴情,才感动了紫云道长,为你逆天改命吗?他这个师傅,对你倒是真的厚爱得无人能比。”

    “他对你便不是厚爱?”秦铮也冷笑,“谢云澜给你挡了多少明枪暗箭,可都是拜他所赐。到头来,又有几人知道谢云澜是他的亲生子?”

    王意安忽然沉默下来。

    谢芳华立即问,“意安,你可见过云澜哥哥?或者,你可知道他在哪里?”

    王意安点头,“他和齐云雪带着兰长老的骨灰进了天阶山。”

    “他们进天阶山了?”谢芳华看着王意安,“他们……能进去?”

    王意安颔首,“他们不是我们,自然能进去。任何人都能进去天阶山,除了你我。”

    谢芳华心底一沉,“是因为……我们的血脉?”

    王意安点头,神色寡淡,虽然年纪轻轻,却有着看尽浮云苍生的苍凉,“天要绝魅族,绝的就是你我的传承血脉。我们每踏入魅族土地一寸,身体的血脉就会流失一寸,直到血脉流尽,也就无救而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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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决心已定

    谢芳华心下一灰。

    秦铮看着王意安,沉声问,“也就是说,你们不进天阶山是死,进天阶山也是死了?”

    “本来可以不死,是你非要死缠着她嫁给你。”王意安道。

    秦铮恼怒,“她是我求师傅逆天改命换回的一世,凭什么我不能死缠着她?就算是死,我也与她死在一处,与旁人无干系,与你更无干系。”

    王意安讽笑,“你怒什么?我说的是事实罢了。就算你求紫云道长逆天改命,那又如何?你有本事与她相守一世?”

    秦铮抿唇无言。

    谢芳华轻轻一叹,“反正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死一次,倒也不怕。”

    “你倒是想得开。”王意安淡淡道。

    谢芳华看着他,“天阶山除了当年的紫云道长带着外公进去过,如今云澜哥哥和齐云雪带着兰长老进去过,还有什么人进去过?这么多年,魅族之地,原来就是北齐和南秦交界之处,为何不被外人所知?”

    “兰长老定居在情花谷,情花谷是入天阶山的必经之地。有她在情花谷看着天阶山的入口,这些年,谁还能进去?”王意安摇头,“魅族之地一直不被外界所知,是因为一直隐秘的太好了,世人都知魅族在万里之遥,自然不会想到原来就在北齐和南秦交界处。”

    “原来世人都是被传言误了。”谢芳华感慨,又问,“意安,难道,我们真的没有办法进去了吗?我们就只能这样等着死?”

    王意安不答她的话,问道,“你很想进天阶山?”

    谢芳华点头,“就算要死,我也想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能活着,谁愿意死去?”话落,她伸手抚摸自己的小腹,“我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想看着他长大,看着他娶妻生子。”

    王意安眸光微动,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他是男孩?”

    谢芳华笑了一下,目光因为说起孩子而温柔,“我有一种感觉,他一定是男孩,像秦铮。”

    王意安闻言轻轻哼了一声,转头看向天阶山方向,不再言语。

    秦铮心下被触动,低头吻了吻谢芳华眉心,小声说,“都听你的,你说是男孩,他一定就是男孩。像我。”

    谢芳华笑着点点头。

    片刻后,王意安回头看了二人一眼道,“你们倒是很会苦中作乐,既然真的不怕死,那就进天阶山吧。”

    “她每靠近些,身体就会承受不住昏睡不醒。”秦铮抬头看向王意安,“你真的没有办法?”

    王意安挑眉,“你觉得我会有办法?”

    “你这样说,应该是会有办法了。”秦铮看着他,“华儿、我、你,我们三人命运也算是连在一块儿了,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们死,也会拉上你。我师傅推出亲生儿子谢云澜为你挡了多少刀剑,辛苦保你,想必也不希望你死,更不希望魅族再无延续。”

    王意安沉默。

    谢芳华看着他,轻声问,“意安,你真有办法?”

    王意安看着二人,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片刻后,道,“是有一个办法,不过,我也不敢肯定是否能行。若是失败,我们三个人,可能提早就去见阎王了。不,是四个人,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

    谢芳华闻言不由得伸手护住小腹。

    秦铮看着王意安,“什么办法?你不妨说说。”

    “用魅族的禁术封灵术,封住我和她的魅术气息,进入天阶山。”王意安道,“天阶山的天职堂下,有一座轮回池。我和她入轮回池。用轮回池的水洗净我们身上的血脉。从今以后,我们就没有魅族之血,不再是魅族之人。”

    秦铮一怔,“轮回池?那是怎样的?”

    王意安摇头,“我也不知道轮回池是怎样的,紫云道长生前与我见最后一面时,嘱咐过我,兴许这是一个方法。”

    “师傅这是为何?他不是想要延续魅族血脉之根吗?若是如他所说,轮回池的水能洗净你们身上的血脉,从今以后,你们就没有魅族之血了,不再是魅族之人了?他这样做,又有何意义?为的是什么?”秦铮问。

    王意安看着他道,“亏你是他的徒弟,他教了你一身张扬狂妄的本事,却没教你看透人心吗?”

    秦铮沉下脸,“我看透他的心做什么?我这一世,只看透自己的心和华儿的心就够了。”

    王意安闻言轻嗤,“不可救药。”

    秦铮被他这样说,倒也不恼,“那你告诉我,为什么?”

    王意安望天道,“我们没有了魅族之血,也就没有了魅术之灵和之魂,再不是魅族人了,我们会变成普通的人,和这世间千万芸芸众生一样。但是,虽然血脉没了,根还延续着,你怀中的女人生孩子,我也娶妻生子,无论是魅族王室还是圣女一脉,以后在这世上,只要香火不断,就会永久地有后代延续。没有魅族之血而已,又怎么能说没有了魅族之根?”

    秦铮恍然,“原来是这样。”

    “你当他当年为什么答应你请求逆天改命?是为你的深情感动?当年,谢云澜死了,她死了,我也死了。魅族血脉之根自此就绝了。他逆天改命,虽然是因为你,但也是为了魅族之根。”王意安道,“紫云道长用自己的命做赌,逆天改命,偷换了天劫,受到天谴,为的就是给我们一个机会。”顿了顿,他重重地补充道,“活着的机会。”

    秦铮闻言看了一眼上空,浮云悠悠,他道,“当年我求他逆天改命,他答应之后,我便知道不只是因为我,但我不管这些,只要她活着,我们重头来过就好。”顿了顿,他敬佩地道,“也只有师傅,才能想出这个办法,舍自己,为魅族。”

    谢芳华看着王意安,护着小腹问,“意安,若是我们启用封灵之术,进去天阶山,下轮回池。我腹中的孩子,会不会……保不住?”

    王意安摇头,“说不准。”

    谢芳华护在小腹的手一紧。

    王意安道,“毕竟,我也没进过天阶山,没见过轮回池,但是依照紫云道长所说的,轮回池能洗净我们的血液,不知我们能否承受得住,挺得过来,可想而知,你腹中的孩子能否承受得住了。”

    谢芳华脸色一白,“你给我下的禁锢之术,到时候,也保护不了他吗?”

    王意安摇头,“我想保护不了吧,毕竟我们血脉都会被洗净,入了轮回池,一切魅术都会失去效用。到时候禁锢之术就会自发被解开。”

    谢芳华伸手扣住秦铮的手,坚决地摇头,“我不要入轮回池,我要孩子。”

    秦铮沉默不语。

    王意安看着她,“你确定你不进入天阶山,能活多久?能平安地将孩子生下来吗?”

    谢芳华摇头,“我不知道,我会尽力,最起码,我还可以期待,可是如你所说,一入轮回池,就什么都没有了。我都自身难保,怎么可能保护得了腹中的孩子?洗净血脉啊,他也要跟着我一起被洗了,不能活着,怎么办?我可以死,但是我的孩子必须活着,我……不能冒这个根本就没有存活希望的险。”

    王意安抿唇,不再言语。

    秦铮感觉谢芳华情绪波动得离开,握紧她的手,柔声哄道,“你说不进就不进,我听你的,别怕。”

    谢芳华慢慢地镇定下来,对王意安道,“意安,你给我解开禁锢之术吧,我不进天阶山。”

    “你想好了?”王意安看着她,“进天阶山,入轮回池,兴许是我们活着的唯一的机会。若是你不进去,也就是放弃了。”

    谢芳华摇头,“我不进,我要孩子。”

    王意安沉默片刻,道,“也许是天意,紫云道长当初逆天改命时,以自己的命做赌,赌魅族的根延续,可是恐怕也没想到你会怀孕,有了孩子,不想进天阶山轮回池。”话落,他又道,“若是进天阶山,轮回池,有一半的希望,你和他能相守一世。孩子以后还会有。”

    谢芳华断然摇头,“不行,我的身体这么差,我不敢保证,真能活着从轮回池出来的话,我还能不能再有孩子。更何况,我舍不得他,他是我一直期盼的,在我腹中已经两个月了呢,他是一个生命。”

    “哪怕拿你和秦铮的命,你们的一生,换一个孩子,你也甘愿?”王意安道。

    谢芳华偏头看秦铮。

    秦铮也看着她。

    谢芳华眼中现出希翼的情绪。

    秦铮伸手抱紧她,“你所想,便是我所想,你的决定,也是我的决定。只要你不与我分开,你做什么,我都赞同。”

    谢芳华伸手也抱住她,笑中带泪,“秦铮,你真好。”

    秦铮笑容蔓开。

    王意安淡淡地看着二人,过了片刻,忽然轻轻一抬手,一缕似微风的风吹来,轻轻拂过谢芳华的心口。须臾,他放下手,淡淡道,“既然你们决定了,便要有对自己的决定承担后果和负责的勇气。”话落,他转身离开。

    “意安!”谢芳华含住他。

    王意安停住脚步,没回头,也没言声。

    谢芳华知道他刚刚将她的禁锢之术解了,轻声问,“你要去哪里?”

    “这个你就不必管了。”王意安道。

    谢芳华咬唇,看着他孤傲的背影,想说什么,终究是觉得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没用。他们的命是连在一起的,可是她却因为腹中的孩子,自己自私地做了决定。也没给他自己决定命运的机会,也枉顾紫云道长拿命赌的这一世,但是她真的做不到放弃这个孩子。

    她挣扎半响,轻声道,“谢谢你。”

    “不必了!”王意安话落,身影走远。

    他离开的方向是北方,并不是天阶山的方向。不多时,便没了踪影。

    秦铮收回视线,抱紧她,柔声问,“我们现在就回去。”

    谢芳华也收回视线,肯定地点头,“回去。”

    秦铮抬头看向陈老。

    陈老叹息,“既然主子已经做了决定,那我们便回去吧。”

    谢芳华看着陈老,又看了一眼王意安离开的方向,对他道,“陈老,你既然能进入天阶山,若是想去,便去吧。你毕竟不比我。”

    陈老摇头,“若不是碰见主子,我几乎已经忘了自己是魅族人了。以后主子在哪,我就在哪里。我虽然一把老骨头了,但是关键时候,兴许还能帮上些忙。”

    谢芳华点点头,不再多说。

    秦铮抱着谢芳华站起身,再不耽搁,原路返回。

    陈老、侍画、侍墨、小橙子、青岩带着一众隐卫,跟在二人身后折回。

    谢芳华下的决心很大,秦铮走的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和拖泥带水。

    原路折回,走了一天路程后,远离天阶山,谢芳华精神恢复了几分,已经不用秦铮背着,可以自己走路了。

    夜间,在一处山峦处歇息,谢芳华手摸着小腹望着天阶山的方向,天幕暗沉,其实什么都看不到,可是她就那样的望着。

    秦铮从后面环抱住她,将头放在她的肩上,与他一起摸着小腹,轻声问,“在看什么?想什么?”

    谢芳华轻声道,“我在想,云澜哥哥和齐云雪如今就在天阶山内。情花谷研制出来的那些兵器,到底会用在什么地方?魅族的境地既然就在北齐和南秦交界之处,为何一直不被世人发现?即便隐藏得好,保护得好,但这么久远,也很难做到。”

    秦铮闻言眯起眼睛,“我们折回去后,去一趟雪城吧。”

    谢芳华回头看他,“去雪城?”

    “嗯。”秦铮点头,“你没发现魅族坐落的方位吗?是在雪城身后。”

    谢芳华一惊,看着秦铮,“你是说……雪城与魅族有关联?”

    秦铮颔首,“为何多少代多少年来,一直无人发现魅族其实就在北齐和南秦的边境?兰妃离开北齐皇宫带着齐云雪定居情花谷也不过是这十几年的事儿。那么以前那些年呢?没有她看守的魅族,为何没被人发现就在两国边境?世人都知魅族神秘,万里之遥。可是却不知,就在北齐和南秦的不远处。相对于魅族的神秘,那么雪城呢?雪城虽然也神秘,但一直都在世人的视线内,是一个会被人忽视,却又从来没有被忽视的存在。”

    谢芳华点头,“当初我从无名山出来,在北齐和南秦的交界处,言宸指着一处城池对我说,那就是雪城,里面有十万雄兵。城主虽然是恶魔,但是却养了一支强军。十万兵马可抵三十万。我若是要的话,晚些回京城,去一趟雪城。我当时因为太想家了,也没想南秦的江山,自然也就不会在意雪城的兵马,于是,就回了京城。雪城的确是十分显然,就屹立在两国边境,堂而皇之,凡是走过边境之人,都能看到它的存在。”

    秦铮颔首,“不错,它从不藏着,一直在世人面前,这才是最好的屏风,是魅族胜地的屏风。”话落,他道,“小姑姑和小姑夫去了魅族,凭借二人的能耐,确实使得城主对二人甚是礼遇,在雪城可以调动兵马。以前,我便想着,雪城的城主不见也罢,如今嘛,自然要去会会了。”

    谢芳华点头,“若是诚如你所说,雪城和魅族有联系,是魅族所在地的屏障的话,我们的确是该去一趟雪城。”顿了顿,她忽然道,“若是雪城和魅族有关的话,那兰长老,也就是齐云雪的娘,也与雪城有关了?”

    秦铮眯起眼睛,“说不准。”

    “雪城兵强马壮,十万雄兵能抵三十万,不是空穴来风。世人尽知,那是否我们可以猜测,情花谷研制的那些武器,其实是投用到雪城了?”谢芳华又道。

    秦铮凝眉,“若是投用到雪城,雪城想做什么?”

    “前些日子,你向雪城请兵,雪城给你派了一万兵马,北齐大败。”谢芳华道,“若是雪城真与魅族有关的话,凭小姑姑和小姑夫,能请得动雪城兵马?你想想,小姑夫玉启言,他可是玉家的人,是北齐的人,可以说,他与言宸身份相当呢。言宸尚且对北齐有护国之情,玉启言难道就没有?如此猜测的话,那一万兵马之事,兴许不是二人的意思。那么,如此说来,雪城为何派出一万兵马,帮你对付北齐?”

    秦铮叩紧她的手,目光涌动,片刻后道,“我们去了雪城之后就知道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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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撤军百里

    秦铮和谢芳华商议妥当,便决定前往雪城。

    陈老等人自然没意见,跟随二人一起前往雪城。

    原路折回,用了五日时间,回到了情花谷。情花谷一如一行人十日前来时模样,秦铮和谢芳华未作停留,出了情花谷,前往雪城。

    情花谷距离雪城,最快的时间有七日的路程。

    自从王意安给谢芳华解开了禁锢之术,谢芳华的怀孕症状明显起来,遇到不喜的东西,便会吐到脸发白,遇到喜欢的东西,便胃口大开,她一个人可以吃下半桌子菜,把秦铮看的目瞪口呆,真的很担心她肚子的不是孩子是妖怪。

    前往雪城的路上,关于天下的局势和消息也都纷至杳来。

    先是北齐传出消息,玉言宸接管了北齐军,代太子执兵权。本来经过一场大败的北齐军经过他的安抚整顿,士气很快就恢复了。

    太子齐言轻的伤势也日渐好转。

    北齐玉家传出消息,玉兆天便是玉兆宴,国舅武功尽废,从今以后,再不能拿剑了。另外,玉家解散取消了多少代设立的长老堂,一时间,这两件事情十分之轰动。

    这两件事儿轰动的热度还没消退的时候,北齐王宫传出消息,玉贵妃怀了一个月身孕。北齐王大喜,大肆地赏赐了玉贵妃和玉家。

    谢芳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片刻,对秦铮怀疑地道,“玉贵妃怀孕了?是真的吗?”

    秦铮蹙眉,“难说。”

    谢芳华道,“玉贵妃有永康侯夫人的年岁大吗?”

    “差不多吧。”秦铮道。

    谢芳华也蹙起眉头,“我想起姑姑所说的话来,北齐和南秦打仗,这一仗打到什么程度,结果会成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她是南秦人,是爷爷的女儿,所以,就回来了。但是对北齐王,这么多年,不是石头,就算是石头,也被焐热了。她说她要等着,北齐王总归是她的丈夫。可是如今,若是姑姑听到这个消息,不知作何感想。”

    “你我都不是姑姑,更是不得而知了。”秦铮道。

    谢芳华叹了口气。

    “不过这么多年玉贵妃都没有身孕,如今传出一个月身孕,还恰巧是姑姑从北齐离开回到南秦的这一个月,未免太巧了。”秦铮道。

    “会不会是假的消息?”谢芳华问。

    秦铮嗤笑,“若是假的,北齐王也未免太幼稚了。”

    谢芳华看着他。

    秦铮道,“姑姑在北齐近二十年,应该十分了解北齐王,玉贵妃怀孕之事,若是北齐王是冲着姑姑来的话,姑姑应该心里明白,玉贵妃到底是不是真有身孕了。”

    谢芳华揉揉眉心,“姑姑这一辈子,真是太辛苦了,这么多年,为了南秦,虽然有两个孩子,但是轻歌和云继哥哥都没在她身边长大,如今离开北齐,回到南秦,左相和她应该是不可能再续前缘了,而北齐王这边却又两国开战,敌对至此。”

    秦铮摸摸谢芳华的头,“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自愿选择的,当年姑姑弃了左相,嫁入北齐,是她自己的选择,如今从北齐回南秦,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放心吧,姑姑不是寻常女子,既然有选择,不会看不开想不开的。”

    谢芳华点头,“有爷爷在身边,咱们鞭长莫及,担心也没用。”

    “乖。”秦铮又摸摸她的脑袋。

    谢芳华不满地推开他的手,嗔道,“你这是哄小狗呢。”

    秦铮轻笑。

    又过了三日,漠北边境传出北齐军倾巢而出,大举进攻漠北军营的消息。

    这一战,由玉言宸调派,齐言轻依旧在养伤。

    得到消息时,谢芳华怔了怔,“自从上次你重伤齐言轻大败北齐军到如今刚过了二十日。北齐军这么快就恢复士气再战了?”

    “北齐军有玉言宸,提前恢复,也不意外。”秦铮道。

    谢芳华一时沉默,是啊,有言宸在北齐军中,凭他的本事才华手腕谋略,提前十日让北齐再发动一次大规模的作战并不意外。

    她咬唇,“燕亭带的援军应该还没到漠北吧?不知道哥哥挺不挺得住。”

    秦铮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天空,请喊,“青岩。”

    “公子。”青岩应声而出。

    “给子归兄传信,漠北军弃城撤退。”秦铮吩咐。

    青岩一怔。

    谢芳华立即道,“撤退?那怎么行?漠北是我南秦的第一道天险防线,若是就这样撤退了,再想夺回来不易。”

    “只要人在,兵力在,就能再夺回来。”秦铮道,“玉言宸趁着援军未到,兵力悬殊,部署了二十日,倾巢而出的进攻,漠北军营自然抵不住。即便南秦援军到了漠北,燕亭带的人马长途跋涉,定然不敌。不如修整之下整编之下,留存实力,再战。”

    谢芳华点头,“也有道理。”

    “快去!”秦铮吩咐。

    青岩立即去了。

    谢芳华看着漠北军营方向,对秦铮道,“若不然我们先不去雪城了,去与哥哥汇合吧。”

    秦铮摇头,“不必。”

    谢芳华收回视线,看着她,“我有些担心。”

    秦铮笑了笑,“两国交战,战场如赌博,有赢有输。一味的防守,不如扬长避短,另辟蹊径。”

    “什么样的另辟蹊径?”谢芳华问。

    秦铮眯起眼睛,看向雪城方向,“多少代,多少年了,即便南秦、北齐、甚至更早的前朝。都不敢轻易让战争纷扰雪城的地界。可是这一代,雪城早先借了我一万兵马,还有我们推断的与魅族的关联。兴许,有突破口。”

    谢芳华颔首。

    当日,青岩便依照秦铮的吩咐,将鹰鸟放飞去了漠北军营。

    因二人距离漠北军营本就三四日的行程,对于鹰鸟来说,自然不太远,当日深夜,谢墨含便收到了信笺。

    谢墨含看罢,抿唇,犹豫了片刻,还是依照秦铮的决定,吩咐道,“传令下去,全军撤出漠北大营,后退百里。”

    他此令一出,王贵、秦毅以及一众将领都震惊地看着他。

    “小王爷有信函传来,因此次出战的是北齐小国舅,但看今日一夜,我们伤亡十分惨重,这样顶着,不出明日傍晚,我们就会大败。我们守不住漠北,既然守不住,就不该让将士做无谓的牺牲。传我命令,全军弃城撤退!”谢墨含道。

    众人闻言虽有不甘,但也都知道这一次北齐来势汹汹,顶不住,齐齐垂首听命。

    天明时分,南秦军尽数弃城离开了漠北军营,撤退百里。

    北齐军占领了南秦的漠北营阵。

    第二日,南秦弃城撤退,大败的消息传出,哗然天下。

    北齐朝野上下一片欢呼,颂扬小国舅文韬武略,是当世的英才。

    南秦则是朝野震骇,百姓惊慌。

    还没到上早朝的时间,英亲王、左相、永康侯等一众朝臣,齐齐地汇聚到了右相府门口。

    李沐清走出右相府时,步履悠闲,像是没听到南秦大败的消息一样,与平日别无二样,在他的脸上,丝毫没看到惊慌失措的表情。

    英亲王等人见李沐清出府,对看一眼,齐齐上前。

    “李大人,皇上可有消息传来?”左相忍不住率先询问。

    李沐清摇头,“未曾有消息传来。”

    “这么说皇上还没有到漠北了?”永康侯焦急地道,“我军撤军百里,李大人可得到消息了?”

    “众位大人都得到消息了,我自然也得到消息了。”李沐清道。

    “漠北是我南秦的第一道边境防线,如今这道防线被破,不知李大人可有对策?”左相连忙道。

    李沐清笑笑,“虽然我军撤出漠北,但是据闻伤亡不是十分惨重,算算日程,近日皇上应该快到了。王爷、左相、侯爷和诸位大人稍安勿躁,谢侯爷既然撤出漠北,想必定有考量。而且有皇上在,我南秦安危大可无虞。”

    众人听李沐清这样说,心下稍安。

    言宸听闻南秦弃城撤军百里的消息后,沉默不语。

    玉云水上前道,“小叔叔,不如我军乘胜追击,将南秦军队打得落花流水。”

    言宸抬眼看了玉云水一眼,淡淡道,“吩咐大军修整,没有我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

    玉云水不甘心,“小叔叔,如今正是好时候,趁南秦援军未来,我们如何不能乘胜追击了?你怕什么?如今我们轻易就胜了,我军士气正高。”

    言宸沉下脸,“你多年无所学,如今到懂得用兵了?”

    玉云水一噎,小声说,“我虽然多年没被族中长老堂教导,但是跟在太子身边,自然也是懂用兵的。小叔叔,你不要这么小瞧我。”

    “我虽然不想小瞧你,可是你说出来的话,让我不得不小瞧。”言宸看着他,淡淡道,“南秦的确是弃城了,的确是撤军百里,可是你怎么不看看那百里之外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玉云水纳闷,“不就是区区平山谷吗?”

    “区区平山谷?”言宸笑了一声,瞥了他一眼道,“你再去好好看看地势图。”

    玉云水扁扁嘴,知道言宸不是无的放矢,便乖觉地去看地势图了。看了半响,忽然恍然大悟,“小叔叔,我懂了,这平山谷顾名思义,一面地势平坦,一面山峰奇骏,还有一面,莅临深谷。这是兵之险地啊。”

    言宸点点头,“你能看出来,还算不错。世人只知道南秦有两道天险,一道是漠北边境,一道是青云关。可是这漠北边境只是指南秦军营吗?大错特错。指的就是这平山谷。若说青云关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之地。那么平山谷就是平山之谷,有去无回的绝险之谷。没有万全的筹备,不可轻易动兵。”

    玉云水额头捏了一把汗,敬佩地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我们都是被漠北军营给误了。这么说,谢墨含的大军与其说是退了,其实跟没退一样。”

    言宸默然,“退出百里,自然也算退。只不过不能说是败了和输了。”

    玉云水皱眉,“小叔叔,那我们何时出兵?这样一来,更不能等南秦的援军来了啊。”

    “你先去军中修整,我与太子商议一番。”言宸吩咐。

    玉云水点点头,这一次,再没不甘心,立即去了。

    言宸走回桌案前,在地势图前看了许久,出了营帐,前往齐言轻的住处。

    齐言轻经过言宸的调理已经能下床了,正坐在桌案前看军报,桌案上除了军报外,还有地势图。

    言宸来到时,门口守着的人给他见礼,“小国舅。”

    言宸点点头,掀帘而入。

    齐言轻闻声抬起头来,站起身,“小舅舅已经两日没阖眼了,累坏了吧?”

    言宸摇摇头,“还好。”

    齐言轻亲手挪过椅子,请他入座。

    言宸没坐,而是来到桌案前,看了一眼案上的东西,对齐言轻问,“太子,你是从什么时候想要南秦江山的?”

    齐言轻没想到言宸开口便问他这个,愣了一下。

    言宸不看他,只看着地形图。

    齐言轻想了想道,“从我记事起吧,玉家长老堂的人便对我说,我是北齐唯一的皇子,要肩负起兴国之责。一统南北,是我北齐历代皇室和玉家人的夙愿。”

    言宸点点头,“若是,有朝一日,北齐大败,你可有想过,如何自处?”

    齐言轻抿唇,“我没想过北齐会败,我们北齐筹谋多年,如何会败?小舅舅,你为何有此一问。”

    言宸神色不变,淡淡道,“问问罢了。”

    齐言轻看着他,“小舅舅从来不说无用的话,你这话必然事出有因。”

    言宸对上他的视线,沉默片刻,道,“我已经查明,月前,你被秦铮重伤,那一场败仗,你虽然是败在秦铮和谢墨含的筹谋部署下,但是还有另外一只手,被忽略了。”

    齐言轻立即问,“小舅舅查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但请明示。”

    言宸道,“月前,雪城出了一万兵马,借给了秦铮,偷袭我军后方,接应秦铮。”

    “什么?”齐言轻大惊,不敢置信地问,“小舅舅,你确定?雪城出了一万兵马相助南秦?”

    言宸颔首,“确定。”

    “为什么?”齐言轻疑惑,“雪城不是向来不干涉南秦和北齐的事情吗?怎么会相助南秦?而且,我怎么未得到消息?”

    “那一万兵马,换了南秦士兵的军服。”言宸道,“当时一片乱向,各路大军,混淆了视线。让我军不查,以为是南秦军。”

    齐言轻大怒,一拍桌案,“岂有此理!”

    他的手劲极大,桌案被他的力道震碎了一角。

    言宸淡淡道,“太子息怒,你的伤还未彻底痊愈,仔细触动伤口,伤就白养了。”

    “小舅舅,为什么?”齐言轻住了手,偏头问言宸。

    言宸摇头,“据说是城主下的命令,到底是为何原因,无人知道。”

    齐言轻抿唇,“那个疯城主?难道他和秦铮有交情?”

    言宸摇头,“秦铮未曾见过他。”

    齐言轻不解,“好个雪城城主,他这是想要掺和南秦和北齐的战事了?难道这些年雪城太平静了?也安奈不住,想出来玩玩了?”

    “雪城一万兵马抵三万兵马,十万雄兵抵三十万兵马。且武器装备精良。雪城这些年,网络了无数武功高手以及奇才怪才。若是雪城也参战的话……”言宸看着齐言轻,“太子可有把握,以一对二?一统南北?”

    齐言轻脸色十分难看,不言语。

    “没把握吧。”言宸替他说了出来,“哪怕北齐筹备多年,哪怕玉家筹备多年,哪怕南秦国内空虚,哪怕南秦多年来内斗没准备。可是若是加上雪城,我们还是没有胜算。”

    “小舅舅,你说该怎么办?”齐言轻看着他,这一战大胜的喜乐瞬间消散尽,“你可有办法?”

    言宸沉默片刻道,“目前,有两个办法。”

    齐言轻立即问,“哪两个办法?”

    言宸看着他道,“一是,拿下雪城,二是,毁了雪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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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尾阶段了,一直赶进度,好久没休息了,有点儿累,明天休息一天,不更新了,出门玩一趟,礼拜一更新。么么大家~

第一百二十五章兵之必争

    齐言轻闻言,一时看着言宸,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言宸又转向桌案,看桌案上摆着的地势图。

    过了片刻,齐言轻道,“小舅舅,拿下雪城,这无异于天方夜谭。雪城多少代便屹立在这片土地上,比北齐和南秦建朝的时间还要长久。三百年前,南北分庭而治,双方打的何等激烈?雪城安然无恙。三百年前,我北齐先祖,南秦先祖,就没有动过雪城的念头,将之收为已用吗?可是却没有。自然是无法收服。”

    言宸闻言挑眉,没说话。

    齐言轻又道,“至于你说的毁了雪城,这更是天方夜谭了。雪城夹在北齐和南秦边境这片土地上,虽然是一座城池,但是不亚于一座天城,玄铁铸造的囚牢一般,就跟与大地生了根一样。虽然只三十万雄兵,但能敌百万,再加之稳固的城墙,毁不了。”

    “若是能毁了呢?”言宸道。

    齐言轻大惊,“小舅舅,你有办法毁了雪城?动用我们北齐的军力?就算能毁,但也会伤筋动骨,我们为了毁一个雪城,必会再抵抗不了南秦的兵甲入侵。届时,岂不是让南秦坐收渔人之利?”

    言宸不语。

    齐言轻盯着他,“小舅舅?”

    言宸转回头,对他道,“能收服,自然是收服,不能收服,只能毁了。雪城能借秦铮一万兵马,有朝一日,就能借他十万兵马,或者三十万兵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这个道理,太子懂吧?”

    齐言轻抿唇,“我自然懂,可是小舅舅,如何收服呢?你可有良策?”

    言宸凝眉,问,“齐云雪呢?可有她的下落?”

    齐言轻摇头,“据说兰妃死了,小姑姑十分伤心,当时我正在筹谋对付谢墨含,未曾过多理会。如今不知去向。”

    言宸蹙眉,喊道,“来人。”

    “公子。”有人应声现身。

    “去查查齐云雪的下落。”言宸吩咐。

    那人应是,立即去了。

    “难道小姑姑与雪城有来往?怎么不曾听说过,小舅舅要找她做什么?”齐言轻问。

    言宸看着他,淡淡道,“这些年,玉家扶持你,你就只好好地当你的皇子太子了吗?除了江山以为的事情,你就未曾多留意关注?”

    齐言轻抿唇,“这些年,我为了当好好皇子,有朝一日父皇封我为太子,为了北齐将来的天下夙愿,我自然除了关心朝政外,时刻关注南秦内外动向。”顿了顿,他道,“我虽然知道小姑姑这些年一直与玉家有往来,十分密切,但却不知她与雪城有关联。且玉家长老堂的长老让我不必理会,我自然便不理会了。更未曾想过雪城。”

    言宸叹了口气,“你身为太子,却连皇室的秘辛也不知。玉家的长老堂到底是培养你,还是在害你。如今来说,却是不得而知。只看他日了。”

    “小舅舅,你什么意思?”齐言轻看着言宸,“什么皇室秘辛?”

    言宸道,“当年,先皇出使了一趟雪城,遇到了兰妃,便将兰妃带进了皇宫。兰妃是雪城的人。”

    齐言轻一惊,“兰妃原来是雪城的人,我确实……不知。一直以为她来自民间。”

    “当年先皇,对兰妃甚是宠爱,几乎可以说用宠冠六宫来形容。后来,先皇驾崩,先太后不容兰妃,兰妃也无意再留在北齐王宫,便带着齐云雪走了。”言宸道,“这些年,兰妃虽然一直未与北齐玉家有来往,但是齐云雪却每年都要进出玉家几次。”

    “小姑姑是为了小舅舅您。毕竟你们是有婚约的。”齐言轻道。

    言宸沉默片刻道,“我今日便启程,前往雪城一趟。”

    齐言轻看着言宸,“小舅舅只身前去?”

    “嗯。”言宸颔首,“太子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坐镇军中吧,南秦退兵到平山谷,我军不可轻易动兵。等我从雪城传回的消息,再商议出兵。”

    齐言轻颔首,“据说雪城主是个疯子,小舅舅小心些。”

    “玉启言也在雪城。”言宸道,“他虽然离开北齐多年,但总归是玉家的人。”

    齐言轻点头。

    言宸不再多说,出了齐言轻的营帐,收拾了一番,出了北齐军营,前往雪城。

    玉云水将诸事安排妥当,找言宸找不到,来到了太子的营帐询问。

    齐言轻道,“小舅舅去雪城了。”

    玉云水愣了一下,纳闷,“他去雪城做什么?”

    齐言轻简略与他说了几句,道,“小舅舅离开这些日子,你要守好军营,密切地关注平山谷的动向,南秦军队一有动向,立马禀告于我。”

    玉云水欷歔片刻,点了点头,道,“小舅舅真是厉害,连雪城也想动。”

    “无非是为了北齐罢了。”齐言轻揉揉眉心,“有小舅舅在,不亚于北齐的半壁江山。”话落,他问,“这些年,你虽然跟在我身边,但也时常住在玉家,你可知小姑姑和玉家的关系到底如何?”

    玉云水摇头,“我在玉家只碰到她一次。她看了我一眼,眼神冰冷得厉害。就是小舅舅离开玉家,前往无名山那会儿,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知道她出现在玉家,我都躲得远远的。太子问这个做什么?”

    齐言轻道,“那你觉得,小姑姑和玉家的关系,是好还是坏呢?”

    玉云水挠挠头,“应该是好吧,她不是喜欢小舅舅吗?而玉家提到她,也都理所当然是玉家人的样子,总要进玉家门的嘛。”

    齐言轻道,“小舅舅似乎不喜欢小姑姑。”

    玉云水眨眨眼睛,“这个我知道,他喜欢谢芳华嘛。”

    齐言轻道,“是啊,当初我还怕小舅舅为了她,真不回北齐了。”顿了顿,他又道,“一个人心里若是装了一个人,还能再装得下第二个人吗?”

    玉云水扁嘴,“能吧,男人三妻四妾,我爹的后院女人,都是因为他喜欢,才娶的纳的。”

    齐言轻失笑,看了玉云水一眼,“那怎么能一样?”话落,他摆手,“算了,我与你说这个干什么?不怪小舅舅说你,这么多年,你一点儿长进也没有。”玉云水不满,“自从小叔叔回来,太子看我也不顺眼了。”

    “你自小与我一起长大,和小舅舅怎么能比?”玉云水瞥了他一眼,“他是长辈。”话落,又道,“但愿小舅舅此次去雪城能成功。否则……”

    “否则如何?”玉云水追问。

    齐言轻不再言语,疲惫地对他摆了摆手。

    玉云水识趣地退了出去,他知道,小叔叔说得对,这些年,他是被玉家长老堂给放任了,被太子给惯坏了,所以,顺风顺水,不通事务。如今面临事情,才头脑不够,捉襟见肘,有些事情,他想不明白,看不透。唯一能做的,就是看守好军营。

    秦铮给谢墨含传了退兵的消息后,便与谢芳华前往雪城。

    一日后,传回了漠北军退军百里到平山谷的消息时,秦铮和谢芳华已经到了距离雪城还有百里的路程。

    秦铮眯起眼睛,看向平山谷方向,对谢芳华问,“你猜北齐是否会继续进攻平山谷?”

    谢芳华也看向平山谷的方向,闻言没言语。

    秦铮转回头,问他,“北齐军营如今虽然是齐言轻在坐镇,但是一切调度都是言宸说了算。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他可否继续攻城?”

    谢芳华摇头,“平山谷是易守难攻的天险之地,没有充足的筹谋,不太好攻下来。言宸应该不会立即攻城,以他的性格,不打无准备之战。”

    秦铮闻言挑眉,“既然他不攻城,那你猜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谢芳华摇头,“猜不出来。”

    秦铮摸摸她的脑袋,担忧地看着她的肚子,认真地道,“华儿,我真的觉得你肚子里的东西是个小妖怪。他把你变得我都不认识了,性情一会儿晴一会儿阴,头脑也笨笨的。”

    谢芳华闻言顿时被气笑,瞪着他,“他若是小妖怪,你是什么?大妖怪吗?”

    秦铮眨眨眼睛,一本正经地道,“本来就是,我很难想象你将他生出来是什么样。”

    谢芳华无语,伸手摸着小腹道,“快三个月了,十月怀胎,还有七个月,他就出生了。到时候够你看的。”

    秦铮点点头,伸手抱住她,轻叹,“这些日子看你这样,实在是太辛苦了。”

    “多辛苦我都不怕,只要他好好的。”谢芳华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道。

    秦铮抿唇,过了片刻,对外面喊,“青岩。”

    “公子!”青岩现身。

    “今晚不休息了,连夜赶路。”秦铮吩咐。

    青岩应声,退了下去。

    谢芳华偏头看着秦铮,“再走百里,到雪城的话应该是子夜过了,雪城的宵禁是什么时辰?子夜城门应该会关着吧?”

    “爷管他城门关着不关着,爷要进城,他的城门就要打开。”秦铮道。

    谢芳华看着他张狂的样子,一时无语,“是,爷,您厉害。”

    “乖!”秦铮拍拍她脑袋。

    谢芳华打掉他的手,“你都已经说我笨了,都是被你拍的,最近你的手总是拍我。”

    秦铮无奈地叹息,“最近肝火甚旺,无处发泄。”

    谢芳华听他的意思是意有所指,脸顿时红了,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这个人没正经起来偏偏一本正经的样子,真是……她没点儿耐力,还真受不住。

    青岩得到秦铮的吩咐,明显加快了行程,路上再不耽误,三更时,到了雪城。

    因为从情花谷而来,所以,来到的是雪城的北城,也就是后城门。

    果然如谢芳华所料,赶上雪城的宵禁,城门早已经关了。

    马车停下,秦铮对青岩吩咐,“你去,令人通报,就说秦铮来了。”话落,他又补充,“谢芳华也来了。”

    “是。”青岩立即去了。

    谢芳华伸手捶他,“报你的名字就够了,还报我的名字做什么?”

    秦铮挑眉,“你的名字兴许比我的名字还管用。”话落,他对车外道,“陈老。”

    陈老从后面走上前,“小王爷。”

    秦铮望着雪城雄伟坚固的城墙堡垒,对他问,“你说雪城的城主,会不会见我们?”

    陈老道,“小王爷何故有此一问?你来雪城,不就是为了要见雪城的城主吗?”

    秦铮点头,“是啊,不过不见得能见到。”

    陈老想了想,道,“小王爷可以对通秉的人说是从天阶山回来。”

    秦铮眯了眯眼睛,笑着点头,“不错。”

    青岩上前,对守城人依照秦铮的交代说了,守城人立即去了。

    两盏茶后,守城人回来,居高临下地道,“城主不在城内,不过临走时有交代,若是南秦的小王爷和小王妃来雪城的话,抱歉,雪城恕不接待。”

    秦铮扬眉,“好个雪城城主,爷的面子比针尖还小吗?深夜来到这里,就得了个这个?”

    守城门的人不再说话。

    谢芳华也没料到不是这雪城城主不见,是干脆就不让进城。

    秦铮从车厢拿出纸笔,刷刷地在纸上写了一句话,然后交给青岩,对他道,“将这个给城内主事的人。”话落,他道,“向来就没有我秦铮进不去的城。”

    青岩立即去了。

    那守城门的人拿到信函,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去了。

    “你写了什么?”谢芳华对秦铮问,刚刚他写的太快,他没看清。

    秦铮伸手抱住她,不答她的话,对他问,“华儿,你嫁给我这么久了,可知道我有多少家产吗?”

    谢芳华眨眨眼睛,好笑地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只管答就好了。”秦铮道。

    谢芳华摇摇头,“不知道。”

    “真不知道?”秦铮问。

    谢芳华点头,她是真的不知道。

    “你没调查过我?”秦铮又问。

    谢芳华失笑,“我调查你做什么?从无名山回京,一直被你困在身边,和先皇斗智斗勇,征得秦钰的转变,谢氏和忠勇侯府如今安然无恙,南秦皇室和谢氏握手言和共御外敌。哪能分出心思去调查你?再说了,我调查你,能调查得到吗?就算能调查清楚,我要你的财产做什么?”

    秦铮揉揉眉心,笑道,“是啊,你谢氏多少年的根基,自然不必惦记我的财产。”

    谢芳华看着他,笑吟吟地问,“那你都有多少财产啊,谢氏再有根基,也是哥哥的,我这个出嫁的女儿,嫁妆可没多少,以后兴许都不够养孩子的。也许,以后就靠着你了呢。”

    秦铮失笑,伸手敲她,“调皮!”

    谢芳华无语地看着他。

    秦铮道,“你手里攥着的财产,若是不够养咱们孩子,那这孩子还真是妖怪了,胃口太大。”话落,他道,“若是金银钱帛,我倒没多少,不及谢氏百分之一。但是,若论势力,谢氏便不及我手中的三分之一了。”

    谢芳华眨眨眼睛。

    秦铮道,“你知道,皇祖母给了我一支暗卫,我娘给了我一支暗卫,我爹给了我一支暗卫。我自己还有一支暗卫。皇叔临终前,将地宫令给我了,地宫的一支暗卫也由我调遣。这么多暗卫,你见到多少?”

    谢芳华一怔,“我只见到青岩了,其余的势力呢?你放在哪里了?”话落,她忽然灵光一闪,看向前方的雪城,“你不会是……”

    “没错,我都放在雪城了。”秦铮肯定地道。

    谢芳华恍然,怪不得秦铮说雪城的城门,管他关着不关着,他要进城,城门就要打开。这话不是无的放矢,若是这么多势力都投放到一个雪城的话,他是真能进雪城。

    她看着她,压低声音问,“你早就有打算了?”

    秦铮点头,“嗯。”

    “比王卿媚和玉启言还早?”谢芳华又问。

    秦铮嗤笑,“他们一个是北齐玉家的人,一个是南秦王家的人,如何能用得?”话落,他道,“他们不过是幌子罢了。真要雪城,怎么能靠他们?”

    谢芳华揉揉眉心,望着前方的雪城,城墙即便再坚固,可是能挡得住内部已经被瓦解吗?

    秦铮也望着雪城,面色油然地冷凝,“两国交战,雪城之兵是关键。当两国旗鼓相当时,雪城是必争之地。我怎么能放过雪城?”顿了顿,他道,“不过我到没想到雪城城主当日二话没说也没用我使手段真借了一万兵马给我对付北齐,如今更没想到竟然将我拒之门外不让我进城。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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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雪城相见

    这一次守城的人前去禀报足足用了大半个时辰才回来。

    秦铮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那守城人来到后,吩咐人打开城门,同时道,“小王爷、小王妃,我们师爷有请。”

    秦铮挑眉,“你们城主呢?”

    那守城人道,“我们城主的确不在城中。”

    秦铮点头,吩咐青岩进城。

    队伍进了雪城城门,随着人马走入,城门又重重的关上了。

    谢芳华没来过雪城,是以,马车进了城门后,她便挑开车帘向外看。

    雪城内十分亮堂,沿街的店铺门前都亮着灯,有很多人穿梭于街道上,茶楼酒肆歌坊都能听到熙熙攘攘的人声,十分热闹,像是一座不夜城。

    若是论繁华的话,雪城看起来比南秦的京城还繁华。

    守城人前头领路,像一座高大壮阔的府宅而去。

    沿街百姓们看到浩浩汤汤进城的队伍,只是看一眼而已,丝毫不受影响,也没惊起波澜。

    秦铮和谢芳华路上都没说话。

    来到那座高大的府宅前,有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老者等在那里,老者留着稀薄的胡须,面相看起来十分的和善。

    陈老忽然“咦”了一声。

    那老者向陈老看了过去,愣了一下。

    秦铮和谢芳华同时看向二人。

    那老者愣了片刻,转回身来,和善地拱手,“小王爷、小王妃深夜来雪城,是雪城的荣幸,若非城主走时有交代,小老儿定然前去城门迎接,不敢委屈了二位。”

    秦铮勾唇一笑,“我和夫人不请自来,倒没想到城主会不待见我们。”

    那老者道,“小老儿也甚是奇怪,不过城主领走前确实有令,小老儿也不敢不遵循,还望小王爷和小王妃海涵。”

    “海涵就算了,反正我们也进来了。”秦铮看着他,“不知贵城主什么时候离开的?什么时候回来?”

    老者摇摇头,“城主离开有些日子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秦铮眯起眼睛,“城主若是在城里,被我知晓,你该知道后果。”

    那老者立即诚恳地道,“小老儿虽然不是出家人,但也是向佛向善之人,不打诳语。小王爷若是不信,尽管将这雪城翻个天,若是找到城主,小老儿任小王爷处置。”

    秦铮看着他,见他一张脸和眼睛都极为诚恳,他点点头,“这么说来,如今雪城是师爷你做主了?”

    那老者摇摇头,“小主我能做,大主不敢做。”

    “什么样的主算大主?”秦铮看着他,“比如说,我要借雪城的十万兵马,算吗?”

    那老者咳嗽了一声,道,“雪城只有十万兵马,小王爷都借走,雪城可就空了,无人来守城了。”

    秦铮挑眉,“你只说,这算是大主吗?”

    那老者点点头,“这自然算是了,兵马是雪城之根。”

    “兵马是雪城之根吗?不见得吧?”秦铮看着他道,“雪城屹立在这里多少代多少年?虽然是以兵马著世,但论起来,身后的情花谷和天阶山,才是雪城之根才是。”

    那老者面皮动了一下,偏头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下了车后,便站在秦铮的身边,听着二人说话的同时,打量着老者行止,见他看来,她淡淡一笑,没说话。

    那老者目光落在谢芳华微微有些显怀的小腹上,眸中涌动了片刻,恭敬地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地,小王爷和小王妃里面请。”

    说完,他头前带路,进了内院。

    秦铮伸手拉着谢芳华随他进入。

    来到内院一处会客厅,老者吩咐人上茶,之后,对秦铮道,“小王爷,小王妃,你们这是从情花谷来?”

    秦铮颔首。

    老者又问,“你们没能进入天阶山吧?”

    秦铮看着他,“何以见得?”

    老者道,“雪城的确与天阶山有些联系,是曾经天阶山在外世的分族。但千百年来,这里生活的天阶山血脉早已经绝迹了,没有了血脉,也就不算是天阶山的人了。”话落,他道,“小王妃有天阶山的正统血脉,如今天阶山还是一片火海,天要绝天阶山,小王妃自然进不去。”

    “师爷是从天职堂出来的人吧?”秦铮问。

    老者颔首,“小王爷知晓天职堂,应该是陈炜告知的吧?没想到他还活着,这些年,他一直没来雪城。我还以为他没挺过那场劫难死了。毕竟,那场劫难下,即便当初有长老们护着,我们活在世上的,也就剩下寥寥几人了。”

    “陈老进来吧。”秦铮对外面道。

    老者不再说话,没有反对。

    陈老从外面走了进来,对老者示意地点了点头,道,“我因入天职堂较晚,又是因特殊原因入的天职堂,没有术法,对于天阶山的内务与外面的干系不甚清楚。也是前些日子才在小王爷和小王妃的推断下知道雪城与天阶山的关联,否则我一早便来了,也不至于在外游荡这么多年。”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老者点点头,“当年存于世的人,寥寥无几了,我是与兰长老一起到了雪城,存活了下来。四处打探当初被带走小王子和小圣女的下落。多年前,终于有下落了,可是却已经晚了,我们到时,人已经死了。”

    “你是说华儿的母亲?”秦铮问。

    老者点点头。

    “那为何没将华儿带来雪城?”秦铮又问,“你们既然辛苦找到了他们的后人,不该放任才是?”

    “是紫云道长不准。”老者道,“我们只找到了小圣女,落于博陵崔氏,对于小王子的下落,紫云道长知晓,却闭口不言。不说其下落,只说这是天意,天意难违,若是逆天,别说天阶山已经不保,雪城也会不保。我和兰长老只能将此事搁置。”

    “你口中的小王爷可是魅族王室的继承人血脉?如今雪城可找到了?”秦铮问。

    老者点头,“当年紫云道长刻意隐瞒,没想到王室血脉落在了青云关王家,确实出乎意料。”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王意安是魅族王室继承人的?”秦铮又问。

    “就在月前吧。”老者道,“紫云道长虽然仙去多年,但是隐瞒得极好,临终也未说。若非兰长老为了救子,启动了天罗盘的术法,还找不到他的下落。可是也因此,兰长老仙逝了。”

    “你一直说兰长老,城主呢?”秦铮问。

    老者摇头,“城主向来不理会这些事儿。”

    “嗯?”秦铮扬眉。

    老者道,“小王爷,你手中有势力,随时可倾覆雪城,再加之小王妃是圣女一脉继承人的身份,能对你道知的事情,我也就知无不言了。城主的确向来不理会这些事儿。责任就是看护雪城,与雪城无关的事情,便不会理会。”

    “我听闻雪城的城主,历年历代来,无儿无女,却代代相传。”秦铮道,“我倒是有些好奇了。既然无儿无女,怎么代代相传的?”

    老者道,“每一代的雪城继承人,都是应运而生。至于如何应运而生,恕小老儿不能相告。毕竟这是雪城的秘辛。”

    秦铮挑眉,“那如今雪城城主,多大年岁了?”

    老者摇头,“小王爷,这个也恕小老儿不能相告。城主向来神踪浮影,见者甚少,也不想沾染外界。”

    “是吗?不想沾染外界?”秦铮看着他,“我看未必吧,情花谷那间兵器库,我到如今依旧记忆如新。”

    “情花谷的兵器库也是为了雪城稳固。”老者道,“实话实说,南秦和北齐两国都想将雪城据为己有。雪城若是没有兵马势力,早就被两国吞并,不复存在了。”

    “倒也有理。”秦铮点头,不再言语。

    老者见秦铮不再言语,对他问,“小王爷可还有什么要问小老儿的?若是再没有问的了,如今已然深夜,小老儿就留小王爷和小王妃住一晚,明日一早,你二人就离开雪城吧。毕竟城主有令。将小王爷和小王妃放进雪城,小老儿也是违背了城主令了。”

    秦铮看着他,“既然进来了,没得到我想要的,自然不会轻易离开。”

    “小王爷想要那十万兵马?”老者摇头,“别说城主不在,就算城主在,也不会应小王爷此事。”

    “雪城若是借我兵马,我可保雪城安然无恙,若是雪城不借兵马,那么,雪城会不会被毁,就不见准了。”秦铮道。

    “小王爷,就算不看在城主二话不说借你那一万兵马的面子上,也该看在小王妃是天阶山圣女一脉继承人的身份上,血脉之根与雪城有莫大的渊源来说,你也不该这般威胁倾覆雪城吧?”老者闻言脸色微沉,“小老儿违背城主之令,将小王爷和小王妃请进城内,能告知的事情具以告之,已然是对你二人善待了。”

    “爷虽然有毁雪城的本事,但诚如你所说,看在这两桩面子上,自然也不会动手。”秦铮看着他,“不过我不动手,不代表别人不会动手。”

    “小王爷什么意思?但请明示。”老者看着秦铮。

    “南秦和北齐,两国开战,雪城之兵是关键。”秦铮道,“我不要,自然有人会要。”

    “小王爷说北齐也惦记着雪城之兵?”老者嗤笑道,“北齐有何人有何能耐要我雪城之兵?多少代来,雪城从不参与战事,也不参与外界纷争,两国交战不干雪城干系。三百年前,南秦北齐打到了何等地步?雪城不是依然安然无恙,没人能奈雪城如何?”

    秦铮冷笑,“三百年前是三百年前,如今是如今,北齐小国舅虽然这些年没什么声名,但是论本事,可不小。雪城能保证三百年前无恙,但能保证今日无恙?三十万兵马外加上等的兵器,虽然厉害,威名赫赫,但是想要毁掉,也不是全无办法。”

    老者闻言不语。

    秦铮道,“若是我所料不错,玉言宸在大胜南秦这一仗,南秦退军百里到平山谷后,他定然前往雪城。算算时间,不出明日,定然会到了。”

    老者皱眉。

    秦铮见他不再言语,便端起茶来喝。

    谢芳华一直听着二人说话,并不言语。陈老在一旁,不知道想些什么,也未言语。

    沉寂中,外面有人禀告,“师爷,城门外有北齐的小国舅前来拜访城主。”

    “现在?”老者一怔,看向外面询问。

    “就在此时。”外面人道,“属下已经说城主不在城中了,北齐小国舅说见一见城中主事人也可以。”

    老者闻言偏头看向秦铮。

    秦铮笑了笑,眉目温凉。

    谢芳华想着言宸为了北齐,真是不遗余力煞费苦心了,深夜前来雪城,自然是为了雪城之兵了。虽然他不是玉兆天,但是他依旧是北齐的小国舅,虽然不是玉家希望看到的玉言宸,但他却也成了另外的一个遵照玉家夙愿成长的玉言宸。

    一时间,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各为其主,命运弄人罢了。

    老者看了秦铮片刻,道,“既然北齐的小国舅来了,便先请小王爷和小王妃暂避一时,待小老儿见他一见。”

    秦铮放下茶盏,不以为然地道,“避什么?我和夫人又不是见不得人,他也是我们的旧识,。我们也跟着你见一见他。”话落,他偏头问谢芳华,“你觉得怎样?”

    “好。”谢芳华点头。

    秦铮对老者摆摆手,“就这样决定了。”

    老者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对外面吩咐,“去请北齐小国舅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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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醉翁之意

    这样深夜,她与秦铮和言宸前后脚地进入雪城,且深夜在雪城故人相见,让人分外感慨。

    但是感慨归感慨,两国之间,各有身份,各为其主,身不由己,谢芳华心中明白得很。

    她心向南秦,如今大势所趋,倾举国之力兴兵,哥哥又是军中主帅,她势必要坚守南秦的立场。而言宸,他的出身和如今在北齐军中的地位,恐怕也势必要坚守自己护国的立场了。

    立场不同,兴许,终究不会手软。无论是她,还是言宸,亦或者是秦铮。

    秦铮伸手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谢芳华抬头看他,淡淡地笑了笑,云淡风轻地道,“我相识相知的人,只叫言宸,如今的玉言宸,我可以不认识他。”

    秦铮伸手摸摸她的头,“乖。”

    谢芳华无奈地瞅着他,打开他的手,嗔道,“从来不知道你还惯会哄人,这些日子算是领教了。”

    秦铮低笑,“那是你以前没发现爷的优点。”

    谢芳华无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缺点一大堆,全天下人都知道,优点都被淹没了,让我怎么发现?”

    秦铮摸着下巴看着她,“也是这个道理,我回头得想想,怎样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的优点。”

    谢芳华闻言笑着转过头,不再理他。

    老者看着二人说笑,面色有些奇异,偏头看了一眼陈老,见他依旧在想着事情,不知在想什么,他向他走了两步,压低声音问,“你可见过王意安?”

    陈老抬眼,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见过。”

    “他如何模样?”老者问。

    陈老将见到王意安的情形并没有隐瞒,简略地描述了一遍。

    老者颔首,沉默半响,叹了口气,“不知道天阶山的火海什么时候会休止,已经燃了几十年了。”

    陈老看着他,“天阶山的火海,如何才能休止?”

    “一是有强大的通天之术,灭了火海;二是魅族血脉尽绝,天火自然就息了。”老者道,“可是谁能有强大的通天之术?连当年的紫云道长都做不到,更别提如今了。而魅族血脉尽绝的话……”他说着,看了谢芳华一眼,哀痛地道,“魅族也就灭绝了。”

    陈老闻言不再说话。

    “什么是通天之术?”谢芳华看着老者问。

    老者立即恭谨地道,“是魅族的天术之大成,有通天之能,可移星换位,转天换地。上古之术,从来没有人修成过。哪怕紫云道长天赋聪绝,能逆天改命,但也改不了魅族被天谴的运数。”

    谢芳华闻言不再多问了,紫云道长都做不到的事情,这世间怕是没人能够做到了。

    “小王妃的魅术修习到哪个阶段了?”老者问。

    谢芳华摇摇头,“我屡次受伤,身体里的魅术只是依靠血脉催生而已,并没有真正修习。说起来,没有什么阶段。”

    老者闻言叹了口气,“小王妃有几个月的身孕了?”

    谢芳华道,“三个多月。”

    老者又看了秦铮一眼,“小王爷和小王妃是有缘人,可惜,天道不遂。”

    秦铮嗤笑,“我便不信什么天道不顺,我只信世间没有什么是破不了的难题,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小王爷有这份自信,想必当初紫云道长也是看中了小王爷这份心境。”老者道。

    秦铮不再言语。

    片刻后,有人带着言宸进了这座府邸。

    来到门庭外,言宸顺着帘幕以及里面的灯火,一眼便看到了里面坐着的秦铮和谢芳华。他脚步猛地顿住。秦铮率先打招呼,“言宸兄别来无恙啊。”

    言宸眉目动了动,绕开秦铮,目光落在谢芳华的身上。

    三个多月的身孕,谢芳华的小腹已经有些微微鼓起,她的手放在小腹上,时刻的护着,显然是十分在意腹中的胎儿。

    老者迎到门口,对言宸拱手,“小国舅深夜造访,城主不在城内,失礼了。”

    言宸从谢芳华身上收回视线,拱了拱手,“深夜在下冒昧前来,是多有打扰了。”

    “小国舅客气了,里面请。”老者让开门口。

    言宸抬步走了进来,对秦铮问,“秦铮兄不是带着芳华前往情花谷了吗?如今怎么会在雪城?”

    “没找到谢云澜和齐云雪,只能回来了。”秦铮看着他,坦实地道,“雪城兵之必争,我怕我们若是不来,言宸兄就要将雪城夺去了。”

    言宸抿唇,缓缓落座,“我们之间,到不必说暗话,我的确是为了雪城之兵而来。”

    “恐怕要叫你失望了。”秦铮道,“我决计不会让雪城之兵落于你手。”

    言宸看着他,又扫了一眼谢芳华,慢慢道,“都这般时候了,芳华有孕也有三月有余了吧?秦铮兄决心要雪城,决心理会南秦兵事,可是你们的事儿呢?不分身去做,不要命了吗?”

    “命自然要,但是国也不能丢。”秦铮散漫地道,“一心二用的事儿,我以前做了不少,如今虽然关乎性命,但做做也不妨碍。”

    “这样说来,秦铮兄的意思是让我无功而返了?”言宸问。

    “那你还想如何?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动了雪城不成?”秦铮挑眉。

    “你先我一步来,看来在雪城是早有筹谋了,我想要在你眼皮子底下动雪城,看来不易了。”言宸也挑眉。

    “不是不易,是根本就动不了。”秦铮道。

    言宸摇头,“秦铮兄未免太自信了。雪城之于你,是早有筹谋,之于我,未必没有计较。我想要在你眼皮子底下动雪城虽然不易,但也未必不能成事。你这样轻松地打发我,让我无功而返,恐怕不太可能。”

    “那你要如何?”秦铮看着他,“想试一把?”

    “总不能被你不战而屈人之兵。”言宸道。

    “那好啊,你想试,我便陪你一试,也无妨。”秦铮勾唇一笑,“不若我们就做个赌局,我赌你动不了雪城,你若是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动得了雪城,那我也就没脸面再待在雪城了,立马滚蛋。”

    “换而言之,我若是动不了雪城,我滚蛋。”言宸道。

    “没错。”秦铮点头,挑眉,“赌不赌?”

    言宸颔首,“赌。”

    “三日为限如何?”秦铮看着他,“如若你时间不充沛,可以再往后推迟。”

    “不用,三日就三日。”言宸道。

    “那好,就这样说定了。”秦铮站起身,对老者道,“师爷若是能联络上你们城主,还是尽早给他传信吧。别到时候他回来,雪城已经毁了。我们的赌局之下,对雪城可不会留情。”

    老者看着二人,都是不好惹的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秦铮伸手拉起谢芳华,对老者道,“劳烦给个院子,安置我们住下。”话落,他补充,“小国舅想必也需要一间院子。”

    老者点点头,想了一下,便吩咐人带着秦铮和谢芳华、言宸分别前往安置的院落。

    老者没有将秦铮和言宸的院落分别安置在远处,而是相邻的两个院子,风景清幽。

    路上,谢芳华终究是忍不住问言宸,“言宸,你为北齐,能做到什么地步?”

    言宸脚步微顿,看了她一眼,便平静地道,“我也不知道,本心而为,本意而为,能做到什么地步,便是什么地步。”

    “好一个本心而为,本意而为。”秦铮笑了一声,“当日,你沿途拦阻我回南秦京城,我拉上了齐云雪。倒也不算是真正的较量,如今我们就各凭本事,若是你真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夺了雪城,我便心服口服,自此不再干涉雪城之事。如若你夺不到,雪城的兵马,你便别再打主意了。想要护住北齐,另想谋算吧。”

    “好。”言宸点头。

    “那我便等着看你如何施为了。”秦铮拉着谢芳华进了院子。

    言宸停住脚步,目送二人进了安置的内院,面色寂寂。

    进了内院,沐浴之后,谢芳华全无困意,站在窗前,看着窗外。

    今夜星空无云,黑漆漆一片,但雪城各处的灯火却明亮如昼。

    谢芳华想象不出这一座坚固繁华的古城,亘古便屹立在这片土地上,就连北齐、南秦,甚至是前朝,都未能撼动分毫,在言宸和秦铮的手下,如何能翻天覆地。

    秦铮从身后将谢芳华抱在怀里,柔声问,“在想什么?”

    谢芳华将身子靠近他怀里,轻声说,“在这世上,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坚守的信念。我有,你有,言宸有,很多人都有,这雪城屹立数千年,更有它存在的信念。我在想着,雪城城主,若是得知你和言宸赌约之事,不知是否会立即赶回来。城主总不能任雪城落于旁人之手而不管。毕竟雪城一直以来不是浪得虚名,是真有实力立于两国之间。”

    秦铮压低声音,“我就是要逼他现身。”

    谢芳华一怔,“原来你与言宸的赌约,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为了雪城的城主?”

    秦铮下巴搁在谢芳华的肩膀上,半眯起眼睛,看着窗外道,“我们可以不要雪城之兵,但也不能让北齐得到。雪城既然多年来立世之道不参与外争,那么,不如一直就延续下去。若是没有所求,我便放过雪城又如何?若是有所求,那么,另当别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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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京门风月:
南秦倾了一个谢,半壁江山塌一空。
忠勇侯府被株连,世代名门望族一朝灰飞烟灭。
谢芳华这个娇房嫡女碾碎芳华,零落成尘。
本以为尘土皆无,奈何上天厚爱,再许一世——
她看着依然繁荣的家族和平安的至亲,发誓只要她在,定要忠勇侯府不倒,谢氏不绝!
于是,她弃闺房,出侯府,混入皇室隐卫的巢穴里习武艺,学权谋。
八年后,她送了皇室一份天大的谢师礼回京!
自此,钟鸣鼎食之家的闺阁里多了一双翻云覆雨手。
美人靠上轻卷云袖,贵妃椅上执手棋盘。
洞若观火,乾坤在握。
弹指风华江山覆,箭羽皇都乱飞花。
南秦京城因她的归来霎时风起云涌。
谢芳华要让世人知道,她这个柔弱的闺阁女子,不止知风月,也知乾坤!
本文一对一,一生一世一双人。
【小剧场抢先看】
凤尾香罗帐如烟似霞,光彩夺目,上万御林军持箭以候,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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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懒洋洋地点头,“知!”
“既然知,为何今日还来?”谢芳华扫了一眼外面包围的御林军,口气严厉,“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男子斜睨了她一眼,无所畏惧,“媳妇儿跑了,自然要追回来!”
谢芳华眉心一动,继而讽刺一笑,“你媳妇跑了,来找本宫作何?”
男子忽然夺过她手中的棋子远远地抛进了香炉里,恶狠狠地看着她道,“穿了皇后的衣服就是皇后了?你问过爷答应了吗?南秦的江山他说了算,女人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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