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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子情     京门风月txt下载     京门风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八章秦钰兴兵

    秦铮和言宸定下赌约当晚,谢芳华明晓了秦铮的醉翁之意后,便有了困意,很快睡下了。

    秦铮见她睡着后手还一直放在小腹上,目光有些心疼地瞅着她。

    他的华儿,恐怕是这世上最坚韧的女人了。哪怕肩上担了多重的担子,哪怕心里藏了诸多世事纷扰,可是她依然固守着本心的信念,坚韧果敢。

    护住忠勇侯府,护住谢氏,护住南秦江山,护住他们的孩子。

    每一步,她都执着坚毅。

    他爱上她,娶她,是他两世的幸运。

    就算他们没有未来,但为了想要护住她的信念,他也会放手一搏。

    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眉心,起身离开了床前。

    谢芳华虽然睡着了,但身边人没躺下,她好似心有感应一般地伸手抓住了他要离开的手。

    秦铮脚步一顿,转头。

    谢芳华浓浓困意地问,“你要去哪里?”

    秦铮回转头,凑到她耳边,柔声且低声说,“乖,你先睡,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谢芳华点点头,放开了手。

    秦铮又吻了吻她的唇瓣,出了房门。

    谢芳华听到关门声,但是耐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秦铮走出门外,沉声喊,“青岩。”

    “公子!”青岩应声现身。

    “我去见一个人,你守好她。”秦铮吩咐。

    青岩应是。

    秦铮出了院落,消失了身影。

    这些日子连番赶路,尽管秦铮百般照料,但谢芳华还是被累到了,她一觉睡到第二日响午时分才醒来。

    她醒来后,身边睡着秦铮。

    她刚要动身子,见他和衣而睡,忽然想起他昨日夜在她睡下后似乎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既然和衣而睡,想必困得极了,应该是刚刚睡下不久,她遂不再动,只看着他。

    他眼底有隐约青影,睡着的俊颜清俊无双,只是这些时日,显然清瘦太多,比她从无名山回京见他的时候,瘦了不止一点儿。那时候的秦铮,是何等的炫目华贵,如今的秦铮,沉淀着一种青山之蕴,像是蓄水的湖海,即便睡着,也有一种沉舟破釜的锋利,只不过被压在眉心之下。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比她肩上和心里积压的重量怕是还要重上数倍,使得他即便睡着,也不得安然。

    “小姐?”侍画在外面轻轻喊了一声。

    谢芳华向外看了一眼,屋内房门关着,窗帘闭着,但阳光透过窗帘射进来,显然时候已经不早了。她慢慢地从秦铮的手里撤出手,轻轻地饶过他的身子,下了床,穿戴好衣服,准备走出去,秦铮伸手拽住她的手。

    谢芳华回头看他。

    秦铮眼睛没睁开,浓浓地问,“去哪里?”

    “侍画喊我,想必有事儿,你继续睡,我去看看。”谢芳华轻声说。

    秦铮点点头,放下手。

    谢芳华来到门口,打开房门,见侍画已经退离门口远了些,她轻轻关上房门,走过去,压低声音问,“何事儿?”

    “小姐,刚刚得到消息,皇上已经到了平山谷大营了。”侍画小声道。

    “秦钰出京了?”谢芳华一怔。

    侍画点头,“皇上不止出京了,还来两国交战的边境了,如今已经和侯爷汇合了,昨日夜丑时,大举兴兵,不止夺回了漠北军营,且一鼓作气,夺了北齐大营,北齐退军百里,撤到了渔人关,皇上并没就此罢休,如今在攻打渔人关呢。”

    谢芳华闻言想隔壁院落看了一眼,隔壁院落围墙深深,什么也看不到,她道,“也就是说,昨日我们和言宸前后脚进入雪城后,就是差不多那个时候,秦钰就攻打漠北军营了?”

    侍画颔首,“应该是那个时候,刚刚奴婢得到的消息。”

    谢芳华抬眼看了一眼天色,道,“半夜半日时间,南秦军便攻到了北齐的渔人关?秦钰带了援军?”

    侍画点头,“嗯,燕小侯爷和崔侍郎的兵马到了后,皇上便和谢侯爷部署即时兴兵。”

    “援军想必提前到了一日,暗中修整了。否则刚到平山谷便即时兴兵,援军长途跋涉定然极累,怎么能行军百里攻下北齐大营,又追击百里去攻打北齐军撤军之地的渔人关?”

    侍画点头。

    谢芳华叹了口气,“言宸应该没想到吧?他来了雪城,齐言轻伤势应该还未痊愈,玉云水不堪大任。秦钰抓的时机刚刚好。运兵如神。这一仗,南秦占了时机。既然秦钰一鼓作气要攻下渔人关,若是渔人关失守,有秦钰坐镇南秦军中,言宸即便夺了雪城十万兵马,也不好再夺回渔人关了。”

    侍画小声说,“小姐这回大可安心养胎了。”

    谢芳华笑了笑,“我虽然不愿言宸受折,但却希望北齐溃败千里。”话落,她对侍画吩咐,“小橙子呢?你去将他喊来。”

    “小橙子在厨房盯着药膳呢。奴婢这就去喊她。”侍画立即去了。

    不多时,小橙子匆匆跑来,身上还系着围裙。

    谢芳华看到他后,对他道,“皇上如今在渔人关,小橙子,你出城一趟,我有要事交代你走一趟渔人关,去见皇上。”

    小橙子立即道,“小王妃,奴才受皇上命令,必须时刻寸步不离地跟着您,上一次,在荥阳城,就因为奴才离开去查暗道,你就出事儿了。奴才再不敢离开了。有什么要事,您另外指派别人吧。”

    “这件事情事关重要,你在皇上身边待得久,是皇上的信任之人。旁人前去,这个时候,怕是都不好进南秦的中军帐,更难靠近秦钰身边。”谢芳华道,“我有一枚重要的物事儿,要交给他。必须你前去。”

    小橙子摇头,“小王爷的隐卫也能去啊,每次小王爷和皇上送信,不都是近身隐卫吗?”

    “那是在南秦皇宫,此一时彼一时,两国兴兵,轻易不能让人近皇上身,以防暗害。”谢芳华道,“你放心,如今秦铮在我身边,你只做到我交代的事情后再赶回来我身边就行。雪城距离渔人关,也就两百里,你七日折返,足够了。”

    小橙子见谢芳华坚持,面色凝然,显然是极重要的事情,他无奈地点点头,“好吧。”

    谢芳华从怀中拿出一枚令牌,递给他,“这是五万兵马调度令,在距离渔人关三百里地的狼回谷,你亲手交给皇上。”

    小橙子睁大眼睛,“小王妃?这……这是兵马调度令?”

    谢芳华颔首,“你只告诉他,我助他尽快攻打下渔人关。这五万兵马,擅长攻城之术。”

    “是,奴才这就去,一定会将这个令牌送到皇上手中。”小橙子知道此物重要,连忙塞入怀里。

    “侍画,你去调派,随我而来的所有谢氏暗卫,暗中护送小橙子前往渔人关。”谢芳华道。

    侍画应是。

    谢芳华对小橙子摆摆手。

    小橙子连忙去了。

    侍画见小橙子离开,上前一步,小声说,“小姐,您这么多年,费尽心血,养了五万兵马。就这样都交给皇上了?万一以后……”

    谢芳华摆手制止她,轻声说,“我为了要这个孩子,性命都不要了,还在乎区区五万兵马?”话落,她声音更低,仿若呢喃,“我助秦钰夺北齐天下,希望,有朝一日,我和秦铮,若是真的挺不住,不在了,他会善待我们的孩子,让他不受苦,衣食无忧。”

    侍画眼眶顿时红了,“小姐,您和小王爷一定会挺住的,没有爹娘的孩子,太苦了……”

    谢芳华伸手拍拍她肩膀,侍画、侍墨自小都没有爹娘,双亲早失,她也一样。她们都明白没有爹娘的孩子太苦,可是若非实属无奈,命不由已,又怎么会有爹娘狠心扔下自己的孩子?

    她做不到保证自己不死!她如今能做的,也就是护住这个孩子,生下他。还有能做的,就是摧毁北齐多年筹谋夙愿,将南秦的江山推向固若金汤,北齐再不能望其项背。

    哪怕言宸是北齐的小国舅,江山家国面前,她也不会手软。

    不得不说,秦钰来前线正是时机,否则凭她和秦铮,还真是分身乏术。

    “快去吧,传令下去,一定要保护小橙子安全到达渔人关,不得有误。”谢芳华道。

    侍画点头,不再多言,连忙去了。

    谢芳华在院中站了片刻,折回了房间,秦铮依旧在睡着,并没有醒来。

    谢芳华在外间梳洗后,对侍墨问,“隔壁的院落可有动静?可知道言宸在做什么?”

    “从昨日夜到今日午时,隔壁院落都没传出动静,言宸公子从进了隔壁院落,再未出去。”侍墨说着,犹豫道,“也许是出去了,奴婢可能不查,毕竟昨日小王爷离开时,也没动静,今日早上小王爷回来时,奴才才知道。”

    谢芳华点点头,道,“言宸既然来雪城,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的。”话落,又道,“兴许,如今他也得到了秦钰带兵亲自攻打渔人关的消息了。”

    侍墨小声问,“要不然奴婢去打探打探言宸公子在做什么?”

    谢芳华摇头,“不用了,他和秦铮的赌局,是男人的事儿,事关雪城,我便不管了。但看他们的吧。雪城之外,我到可以管管。”

    侍墨点头,压低声音,“如今午时已然过了,小王爷显然太累了,小姐您先用午膳吧,不能饿着肚子里的孩子。小王爷醒来再自己用。”

    “嗯。”谢芳华点头,自然不能饿到孩子。

    侍墨立即下去端午膳。

    谢芳华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吃了许多,她明白她虽然怀有身孕,但除去小腹有些隆起之外,其余的地方清瘦太过,甚至不像是三个多月身孕的孕妇。再不妥善将养的话,她真怕自己挺不住到生下他的时候。

    饭后,秦铮依旧在睡着。

    谢芳华想着他昨夜该是有多累,如今这般补觉。

    申时二刻,青岩现身,在窗外喊,“公子。”

    谢芳华抬眼看向窗外,回头看向秦铮,见他醒来,嗓音沙哑地问,“何事?”

    “言宸公子刚刚离开了雪城,像是折返北齐了。”青岩道,“是否拦住他?”

    谢芳华一怔,言宸离开雪城折返北齐了?三日赌局还没到。

    秦铮推开被子,慢慢地坐起身,目光落在窗前坐着的谢芳华身上,问,“几时了?”

    “申时二刻了。”谢芳华道。

    “午时你吃饭了吗?”秦铮又问。

    “吃过了。”谢芳华道。

    秦铮点点头,下了床,来到窗前,对青岩道,“不必拦,让他离开。”

    “是。”青岩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谢芳华看着秦铮,对他问,“你可知道秦钰来前线了?如今坐镇南秦军中?”

    秦铮颔首,“知道,前两日收到了他的传信。”

    “什么时候?你怎么没告诉我?”谢芳华问。

    “那时你睡着了。你醒来我便忘了说。”秦铮道。

    谢芳华扁嘴,他是忘了说吗?根本就没打算说吧?她轻轻哼了一声。

    秦铮伸手抱住她,即便有孕三月多,可身子依旧纤细,他道,“他来两国边境,分属应当,他是南秦的皇上,坐着那把椅子,就该为他的江山出力。”

    “昨夜丑时,他和哥哥汇合做了部署,大举兴兵,不止夺回了漠北军营,且一鼓作气,夺了北齐大营,北齐退军百里,撤到了渔人关,他不善罢甘休,如今正在攻打渔人关。”谢芳华道。

    “渔人关不好打,不亚于平山谷。”秦铮看了一眼天色,“如今言宸折回去了,定然是收到消息了。他这个时候走,快马加鞭,明日午时前,也该回到青云关了。有他在,秦钰短时间内夺不下青云关。”

    “我将在岭南深山老林埋藏训练的五万兵马于早先从京城出发时就调到了距离边境三百里的狼回谷。两个时辰前,我已经安排小橙子带着调度令送去给秦钰了。”谢芳华道,“那五万兵马善于攻城,且军中网络了很多奇能异士,擅长江湖机关巧取之术的能者大有人在。若是小橙子脚程快,先言宸一步到达的话,秦钰定然不会错过时机,立即兴兵,定然能赶在言宸离开之前,拿下渔人关。”

    “指着小橙子快言宸那一步,起不到作用,看来,还是要拦他一拦,不能让他顺利地赶回渔人关。”秦铮眯起眼睛,对外喊,“侍画。”

    “小王爷。”侍画在门外应声。

    “你去告诉雪城的师爷,就说昨夜言宸公子做了什么事情,他若是不知晓,就不该放他出雪城。”秦铮对外道。

    侍画连忙应声,立即去了。

    谢芳华回头看秦铮,“你昨夜出去做了什么?言宸做了什么?”

    “以他的长处,攻我的短处。”秦铮看着她,“你猜他做了什么?”

    谢芳华细思,言宸的长处?言宸可以说是文武双全,才华满腹,武功机关,无一不精通。但这些,秦铮也不差他。唯一秦铮不擅长的就是医术,这也是言宸的长处,言宸对医术十分精通。

    她想到此,低声问,“你是说医术?”

    “医毒本一家。”秦铮道。

    “毒?”谢芳华一惊,“言宸用毒术制约你?”

    “不是制约我,是制约雪城。”秦铮淡淡道,“还有什么办法不用费一兵一卒就能倾覆雪城的?毒药好比瘟疫,若是用好了,可以让全城瓦解。言宸他医术冠绝,手里若是能有谁都解不了的毒药,也不是不可能。”

    谢芳华一时沉默,她的医术也的确没有言宸的医术精通,秦铮说得对,医毒本一家。

    “虽然用毒自古为正派人士所不齿,但家国天下面前,顾不得那么多也没什么不对。”秦铮道,“我倒是敬佩他,真是破釜沉舟而来。”

    谢芳华依旧沉默。言宸对雪城用毒,为北齐能做到如此地步,她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了。也的确能以他医毒之术的长处来对付秦铮的短处,才有胜算,否则别的,就以秦铮在雪城安插了这么久的势力来说,论谋略势力,三日的时间,他确实胜不了秦铮。

    “本来我想多陪他耍耍,没想到秦钰到边境正是时机。若是渔人关失守……”秦铮哼哼两声,“落在秦钰的手里后,北齐就别想夺回来,任他齐言轻有天大的本事,任言宸有多能耐,任北齐再有什么能人,也休想从秦钰的手里夺回来了。”

    谢芳华看着他,“北齐除了齐言轻、言宸外,也没什么有本事的人了吧?”

    秦铮摇头,别有深意地一笑,“也不见得,心向北齐的能人,还是大有人在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医毒古籍

    谢芳华看着秦铮,除了言宸和齐言轻以及被言宸废了武功送回家族安养的玉兆天和玉家解散了的长老堂外,北齐还有什么能人?

    她疑惑地问,“你是说北齐王吗?”

    秦铮不承认也不否认,“北齐王的确是有些本事,这么多年在太后和玉家的双重压力下,依然稳坐北齐江山的帝王位子。更甚者,纵容玉家行事,却制衡着玉家不敢在北齐皇室面前太过张狂。可是老了就是老了,如今姑姑回了南秦,他难免会乱了心思。就算他亲临前线,也未必是秦钰的对手。”

    “那你指谁?”谢芳华看着他,寻思着,“难道,你是说,北齐还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能者?”

    “华儿,你对北齐知道多少?”秦铮忽然问。

    谢芳华摇头,“知之不多,以前,我的心思,大多都用在南秦,如今想用在北齐,也力不从心。”

    “北齐玉家势大,也就养出了一个玉言宸而已。”秦铮道,“因北齐玉家势大,其余的北齐诸多世家才连年被压制,在玉家的光芒下,别家就算有能人,也不能崭露头角。所以,北齐的能人还是有很多的。”

    谢芳华点点头。

    “不过,有一个人,她的心恐怕是向着北齐的。”秦铮道。

    谢芳华又低头寻思,片刻后,道,“你是说齐云雪?”

    秦铮颔首,“她是北齐先皇的女儿,北齐的小公主,北齐王是她哥哥,家国有难,她焉能坐视不理?”

    “她不是和云澜哥哥送兰妃的骨灰进入天阶山了吗?”谢芳华道,“难道会这么快出来?”

    “说不准!”秦铮道,“毕竟我们从情花谷去天阶山,又半途折返回来,已经有些日子了,连他们的踪影都没看到,天阶山既然一片火海,他们想必也不会久待。”

    谢芳华抿唇,“若是齐云雪心向北齐,那么……怕是不太好易与。”

    秦铮看着她挑眉。

    “当年,兰妃是北齐先皇从雪城带进北齐王宫的,生下齐云雪后,北齐先皇没几年就驾崩了,兰妃带着齐云雪去了情花谷,但是这么多年,齐云雪与玉家来往甚密。以她的身份,与雪城的关系,还有兰妃传教的本事,情花谷那些兵器……她心向北齐的话,这一仗,就难打了。”谢芳华道。

    秦铮轻嗤,“再厉害,也是一个女人而已。”

    谢芳华顿时嗔目,“你看不起女人?”

    秦铮一噎,连忙抱住她,“虽然同是女人,我家华儿可比她强多了,不是看不起女人,是觉得,若是女人一旦有了弱点,那么比起男人来,就好钳制多了。”

    谢芳华轻轻哼了一声,“不见得,女人若是狠起心来,十个男人也不是对手。”

    “这倒也对。”秦铮低头亲她,哄道,“好啦好啦,我们争论这个做什么?天下女人不管是谁,都没我的华儿好。”

    谢芳华瞪了他一眼,忍不住好笑。

    秦铮暗暗欷歔,这女人怀孕后,真是一个神奇的所在,说不高兴就不高兴了,说高兴就笑开了颜,他着实招架得辛苦,说话也要谨慎些,没准哪句话就惹到她了。

    一个时辰后,雪城的师爷匆匆前来,在院外拱手,“小王爷!”

    秦铮从窗前往外看,淡淡道,“何事?”

    老者恳请道,“劳烦小王爷出手救救雪城,在下未曾拦住言宸公子离开。”

    “雪城有立世的实力,数千年无人能撼动,如今还用得着求人?”秦铮挑眉。

    老者道,“不知言宸公子用了什么毒,就连我和城中的护法用术法,也不能化解。城主在外,要归来,最快也要两三日,那个毒怕是十二个时辰不解,全城都会蔓延。小王爷说要保住雪城,不能言而无信啊。”

    “我与言宸打赌,是三日。”秦铮温凉地道,“若是想我救人,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就要拿出让我值得出手的东西来。你们的术法都解不了,爷就那么容易解得?”

    老者一噎,摇头,“小王爷,你要十万兵马,城主不在,恕小老儿不敢应您。”

    “那你就等着你家城主回来吧,兴许,他有办法解了毒也说不定。毕竟,能坐雪城的城主,焉能没有本事?”秦铮伸手关上了窗子。

    老者站在院中,一脸的愁云。

    秦铮伸手将站在窗前向外看的谢芳华拉开,摸摸她的脑袋,“有什么可看的?走,回床上,我该你给和小妖怪读书了。”

    谢芳华瞪着他,“你才是妖怪呢。有这样的爹吗?”

    秦铮嘎嘎嘴,嘟囔道,“好吧,就算是小妖怪,也是我的……”话音未落,他忽然想起什么,对谢芳华压低声音问,“华儿,你可诊脉了?”

    “诊什么脉?”谢芳华问。

    “是男是女,你不是说到了足够的月份,就能诊出来了吗?”秦铮催促,“如今你都三个多月了,快,诊诊看。”

    谢芳华的思绪立即被拉回到了孩子身上,踌躇地道,“若是……是女孩,不是男孩怎么办?”

    秦铮立即道,“那更好啊。”

    谢芳华摇头,“你虽然喜欢女孩,但是想过没有,若她是女儿,也会传承我的血脉。”

    秦铮一怔。

    “你看,当初哥哥没传承娘的血脉,我传承了。男传男,女传女。”谢芳华咬唇,“如今我倒是不担心这个孩子是像你多一些,还是像我多一些了,总归是我们的孩子。可是万一是女儿呢……”

    秦铮蹙眉,看着她隆起的小腹,半响道,“原来你这几日眉目忧心,是为这个。”

    “是啊。”谢芳华叹气。

    秦铮握住她的手,“无论是男儿,还是女儿,都是我们的孩子。是男孩子更好,若是女儿家……”他抿唇,“你不是也长这么大吗?有何惧?大不了,她以后,也如你一般就是了。”话落,他将她的手放在她的脉搏上,柔声说,“来,你诊诊看。”

    谢芳华手微微抗拒了一下,但耐不住秦铮的强硬,着实地按在了自己的脉上。

    秦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过了好半响,谢芳华情绪一直没什么变动,秦铮忍不住问,“诊出来了吗?怎样?”

    谢芳华对他摇摇头,疑惑地道,“按理说,这个月份,能诊出了,可是我诊了半响,也探不到是男胎还是女胎。”

    秦铮皱眉,“为什么?”

    谢芳华摇摇头,“真的诊不出,不明白为什么。”

    秦铮惊骇地看着她,“不会真是妖怪吧?”

    谢芳华瞪了他一眼,“诊不出是男胎还是女胎就是妖怪吗?什么道理!”

    “那你为什么诊不出?医术退步了?”秦铮问。

    谢芳华摇摇头,放下手,道,“医术是刻在心里学在脑里,岂能说退步就退步?大约是受了意安给我下的禁锢之术的影响,胎盘外被一层东西罩着,使我探不到。”

    “他不是将你的禁锢之术解了吗?难道没解?”秦铮沉下脸。

    “这短短时间,我小腹是大了的,明显看得出腹中胎儿是生长的,自然是解了。”谢芳华道,“看不出来也就罢了,反正,是男是女,都要生下来。生下来就知道了。”

    “好吧。”秦铮无奈,嘟囔道,“只要不是妖怪就好。”

    谢芳华恼怒,“你还说!”

    “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秦铮见她恼了,连忙求饶。

    谢芳华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

    秦铮连忙伸手抱住她,“好华儿,不气了啊,是我不对,我以后再不说了,就算他是妖怪,也是我的孩子。”

    谢芳华竖起眉毛,“你说不说了,如今又说。”

    秦铮一拍脑门,“顺口了,是我错了,这回真不说了。”

    谢芳华看着他,见他一脸的懊恼,她也拿他没办法,又气又笑地道,“再让我听到你这样说,就分房睡。”

    秦铮顿时觉得事态真严重了,连忙郑重地保证,“真不说了,虽然和你在一间房间睡比较辛苦,但我才不要和你分房睡。辛苦就辛苦些吧,爷能忍受。”

    夜夜娇妻在怀,可是还要顾及她腹中的胎儿,他实在是忍得辛苦。

    不过也没办法,只能忍了。

    谢芳华想着这些日子,的确难为他了,也不好再跟他生气了,笑着伸手推他,“雪城的师爷刚刚走了,你真不打算管了?十万兵马等于把雪城掏空了,让雪城借,自然极难。尤其北齐也想要雪城兵马的情形下,若是逼急了,雪城兴许真答应北齐了。”

    “雪城不敢答应北齐。”秦铮道,“那么我会毁了雪城。”

    谢芳华看着他,“那如今你的意思是……”

    秦铮半眯起眼睛,“什么毒连魅族术法都解不了?你可想了?”

    谢芳华不解,“对啊,连魅族的术法都奈何不了,言宸用的是什么毒?”

    “能够蔓延的毒,岂不是与瘟疫一般?”秦铮道。

    谢芳华顿时惊了一跳,“瘟疫?”

    “就算不是瘟疫,也胜似瘟疫了。这一场赌局博弈,言宸可算使出了必杀招,只不过是秦钰来边境的是时候罢了。”秦铮看着窗外道,“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人,我们再等等再做理会。”

    “你是想逼着雪城主尽快回雪城?”谢芳华问。

    “嗯。”秦铮点头,“见不到人,我们总不能就这样将底牌亮出来。”

    “你能否解得了这个毒?”谢芳华问。

    “师傅虽然没交我医术,但倒是给我留下了一本医书古籍,囊盖了天下医毒之术。”秦铮道,“嘱咐我,不到万不得已,不准看。如今这算是万不得已吗?”

    谢芳华看着他,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她恍然,“想必紫云道长早已经算透,你会有用得到的一日。”

    “兴许吧。”秦铮道,“雪城是魅族的分族,他也不想雪城被毁。”

    “如今那本医书呢?”谢芳华问。

    秦铮伸手指指自己,“在我身上,不过,我拿不出来,要你来拿。”

    谢芳华不解。

    秦铮挥手将帘幕落下,阳光被挡在窗外,屋中顿时有些昏暗,他伸手脱了外衣,露出光洁的背,手又背向后方,指了指自己的背,“就在这背上面。”

    谢芳华看着他的背,摇头,“什么也没有啊。”

    秦铮叹了口气,“这就是臭老道的高明之处,他不教我,却留给了我,是为了既不让我学,但有朝一日有用处时,我还能拿得出来,派得上用场。”话落,他哼道,“你用魅术,将我后背罩住,据说那本古籍自然会显示出来。”

    谢芳华眨眨眼睛,“这么精妙?”

    秦铮又哼了一声,“你试试就知道了。”

    “好吧。”谢芳华抬手,轻轻放出些许魅术,淡淡的朦胧的云雾,将秦铮的后背罩住。

    “有了吗?”秦铮问。

    谢芳华等了片刻,摇头,“什么字迹也没看到。”

    “不能啊。”秦铮疑惑,“师傅都临终要死了,不会骗我才是,你是不是因为怀孕,所以没办法做到?”

    谢芳华又试了片刻,摇摇头,“还是不行,也许你说得对,我是因为怀孕,术法低了。”

    秦铮皱眉,“这么说,用不上了?我当时明明记得,他是这样说的,魅族的至上乘术法,才能看到我后背的东西。这也不是传给我的,是不想失传。”

    谢芳华寻思片刻,变幻手法,忽然,秦铮的后背有隐约字迹现出,不过,瞬间就隐去了。她惊了一下,又再度用刚刚的办法,上面的字迹还是一显而逝,她反复试了几次,都是一样。

    “怎么了?”秦铮听到她情绪波动,轻声问。

    谢芳华放下手,对他道,“我只看到几个字迹,看不到全貌,没办法做到。”

    “既然能看到字迹,证明是真的有了。”秦铮问,“你看到了什么?”

    谢芳华犹豫了一下,道,“意安、云澜、芳华。”

    “嗯?”秦铮立即转过身,“你看到了这几个名字?”

    谢芳华点点头。

    秦铮皱眉,“为什么?”

    谢芳华摇摇头,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这几个字会出现在秦铮的后背上,难道是代表了某种寓意和警示?

    “意安,云澜,芳华……”秦铮低头寻思,一脸嫌恶,“我的后背怎么背着他们的名字,可恶的臭老道,人都死了还故弄玄虚。”

    谢芳华又揣思片刻,忽然灵光一闪,道,“是不是说明需要我们三人合力,才能看到你后背的东西?”

    秦铮一怔,“是这样吗?”

    “若不是这样,怎么能解释得通?我的术法用在你身上,只显示着几个字,而且是一现而逝。”谢芳华道,“我觉得,兴许是这样。意安是魅族王室继承人,而我死圣女一脉继承人,云澜哥哥既然是紫云道长的儿子,那么,自然也会魅术。还记得,当初我随他掉下丽云庵山后的悬崖,当时,他对我动手,我一时没防备,便人事不省了。当时,若非他用的是魅术,我怎么会不是他的对手?”

    “有道理。”秦铮颔首。

    “可是,如今上哪里是找他们两个?”谢芳华抿唇,“意安不知道是否还在天阶山外,云澜哥哥是否出了天阶山?”

    秦铮沉默片刻,沉静地道,“雪城既然是魅族的屏障,他们想必也不想雪城被毁。让师爷立即放出风声去,雪城濒危,就不信他们不来。”

    “为今之计,只能这样了。”谢芳华点头。

    秦铮伸手披上衣服,对外面喊,“侍画。”

    “小王爷。”侍画在外立即应声。

    “去告诉师爷,他不是要我帮忙吗?立即将雪城濒危的消息放出去,自然会有人来帮忙。”秦铮吩咐。

    “是,奴婢这就去。”侍画立即去了。

    谢芳华看着窗外,幽幽地道,“但愿他们一直关注着天下局势,关注着雪城,能尽快赶来。否则,这雪城只能交给言宸了。总不能因此让雪城毁于一旦。”

    秦铮轻哼一声,“就算没人来救,我们解不了,输了此局,言宸要了雪城兵马,又能如何?他回去北齐时,渔人关也已经被夺下了。你给了秦钰五万兵马,若是他不够用的话,爷再将我那十万兵马给他。便不信不能长驱直入北齐。”

第一百三十章两国形势

    师爷刚离开秦铮和谢芳华所住的院落不久,回去之后,面对雪城的情形,十分的手足无措。

    雪城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等情况,他也看不出言宸对雪城用了什么毒,但能看出这种毒一定不能让其蔓延,否则全城的人都会中毒,雪城就真的濒危成为一座死城了。

    雪城在这世间屹立数千年,自然不能在城主不在的情况下,毁在他的手中。

    但是若是将十万兵马给秦铮,却又万万不能。

    他一时间愁云不展。

    侍画依照秦铮的吩咐,来见师爷,将秦铮的话如实传达给了他。

    老者一时不解,问道,“小王爷这是何意?难道他也解不了雪城之危?要借助外力?是何人有本事能解除雪城之危?”

    侍画摇头,“我家小王爷没说,只吩咐让师爷依照他的话做就是了。”

    师爷想了想,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依照秦铮的安排了,点点头,挥手招来人,吩咐了下去。

    侍画折回去禀告秦铮。

    雪城能屹立数千年,自然有它的实力和长处,不出半日,遍布南秦和北齐以及天下各处便得到了雪城全城中毒濒危的消息。

    一时间,天下哗然。

    有消息传出,是北齐小国舅所为,天下人顿时将目光都放去了北齐。

    显而易见,北齐小国舅此举,是要收服雪城。

    南秦朝野上下听闻此事后,文武百官又慌了神,齐齐地聚到了李沐清的府邸。

    李沐清这些日子监国稳固朝局,朝中内外,诸多事情,都压到了他一个人的身上,他又瘦了很多。尤其是自从谢凤回京后,左相见了她一面后,大病不起,七日没上朝,左相肩上的重担一下子又都推到了他的身上,他是忙得焦头烂额。

    右相夫人心疼儿子,急得不行,但也无可奈何,只吩咐厨房日夜给他顿补品补身子。

    程铭、宋方对于粮草军饷督办之事,也不敢懈怠,能帮忙的地方,二话不说。

    自从被谢伊推拒,伤心欲绝,数月颓废不振的八皇子秦倾也终于从府中走了出来,开始入朝,协助李沐清做一些朝事儿。

    几个月的时间似乎让秦倾一下子就长大了,少年的面孔多了成熟和稳重,只是昔日脸上惯常挂着的笑容不见了。

    英亲王、永康侯毕竟是岁数大了,精力不济,有些事情,力不从心。

    朝中刚得到秦钰已经安全到了漠北,并且大举进攻北齐,不仅将失守的阵地夺回来,且又再打渔人关的消息时,朝野上下赞扬皇上威武的振奋还没消退,便传来了雪城濒危受制于北齐小国舅的消息传来,一时间,让众人又提心吊胆起来。

    雪城在南秦和北齐边境屹立数千年,南秦和北齐如今建国才三百年。当年,南秦和北齐打得多么厉害,雪城都安然无恙,最后,南北分庭而治。

    雪城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

    可是如今竟然受制于北齐小国舅,一旦雪城受到掣肘,雪城被北齐收服,那么,雪城的兵力也会归于北齐。南秦岂能受得住?

    一时间,众人都慌了。

    见到李沐清后,众人都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皇上如今在攻打渔人关,分身乏术,看看李沐清是否有什么好办法,解了雪城之危,不让雪城受制北齐,也算是解南秦之急。

    李沐清看着众人,摇摇头,“俗话说,远水救不了近火,京城距离边境雪城,关山迢递,别说我们不能立即飞去,就算立即飞去,遍布南秦也找不出一人的医毒之术能比肩北齐小国舅。诸位大人,稍安勿躁,静观其变吧。”

    众人闻言都深深叹气。

    “我方才得到消息,秦铮兄和芳华如今在雪城。他们既然在雪城,一定会想办法保雪城无恙的。”李沐清又道。

    众人闻言,顿时大喜,“小王爷和小王妃原来也在雪城?有他们在,我们就放心了。”

    李沐清笑了笑,不再多说。

    有皇上在前线亲临坐镇,攻打渔人关,秦铮和谢芳华在雪城,那么,有这三个人在,着实让人安心。就算北齐有什么掣肘雪城以及阴暗的筹谋,以他们的本事,想必也能应对。

    众人踏实下心后,都撤出了李沐清的府邸。

    李沐清待众人走后,揉揉眉心,叫过来一人问,“左相呢?身子可还未大好?”

    那人摇摇头,“似乎还在病着。”

    “备车,我去左相府看看。”李沐清吩咐。

    “是。”有人立即前去备车。

    李沐清换了一声便衣,坐了马车,前往左相府。

    临街的胭脂楼门前,忠勇侯府的一辆马车停下,谢凤由婢女扶着从车里走下车。

    李沐清恰巧路过,吩咐人停车,下了车与谢芳华见礼。

    谢凤见到李沐清,顿时笑了,“今日李大人清闲?没处理朝事儿?”

    李沐清笑着说,“谢姑姑无须客气,您是长辈,从父辈上算起来,您喊我一声贤侄就可。”话落,他道,“左相有七日没上朝了,我今日正巧有些空闲,去左相府看望相爷。”

    谢凤闻言眉目稍动,对李沐清道,“李贤侄近七日来,想必朝务加身,十分累乏吧。”

    “还好。”李沐清温和地道。

    谢凤叹了口气,“说起来,也是怪我,我刚回来,受他质问几句,便受不了,恼怒之下,将有些事情告知他了,他一时大受打击,受不住,才病倒了。我却也不能去左相府见他,再化解他心里的疙瘩。毕竟我与他,如今来说,还是要避嫌,最好再无瓜葛,免得伤及他无辜的妻女。”

    李沐清颔首,“谢姑姑考虑得正是。”

    谢凤看着他道,“你如今要去左相府,见到他,不如就替我转一句话,就说,二十年都过去了,还有什么想不开放不下的?若是他想堂而皇之地认轻歌,继承左相府的门庭,不在乎被天下人笑话,我也同意。后世如何评说,我一个女人,都活了一把年纪了,也不是多在乎名声。”

    李沐清点头,“我一定将谢姑姑的话原话转达给左相。”

    谢芳华笑了笑,“你快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李沐清闻言也不再耽搁,告辞上了马车,帘幕落下前,她见谢凤进了胭脂楼,从背影看,她一点儿也不像是年近四十的女子。

    若是当初大长公主誓死也不嫁去北齐,那么如今,她应该是和左相相守一辈子的人。

    左相也不必苦了大半生,她如今也不必夹在南秦和北齐之间,舍弃北齐王,回归南秦。再淡然坚毅的女子,心中想必也是极苦的,只不过是不为外人道也罢了。

    他暗暗叹了口气。

    马车来到左相府,门童见李大人来了,连忙进去禀告,不多时,管家匆匆跑来,对李沐清见礼,“李大人,里面请。”

    “相爷身体如何了?”李沐清询问。

    管家摇摇头,“相爷这么多年,都身体硬朗,未曾闹过多大的毛病,如今这突然生病,就如一座大山突然压下来,所谓病来如山倒大概就是这般,再加之,相爷厌恶服药,虽然休息了几日,但这病情一直不见好。”

    李沐清点点头,“带我去见见相爷。”

    管家连连点头,“小姐刚刚过府看望相爷,如今正在相爷处,我这便带您去。”

    李沐清颔首。

    管家头前引路,将李沐清带去了左相所住的院子。

    刚踏入院中,便隐约闻到一股药味,管家快走几步到门口禀告,不多时,卢雪莹从里面走了出来,对李沐清福了福身,“李大人。”

    李沐清含笑对她点头。

    卢雪莹道,“父亲醒着,李大人进去吧。”话落,又轻声道,“父亲不吃药,希望李大人劝慰几句。”

    李沐清颔首,管家挑开帘幕,他缓步进了屋内。

    左相半靠着床头躺着,几日不见,瘦得吓人。

    李沐清见到他,也吓了一跳,见他看来,连忙问,“相爷可还好?”

    左相点点头,沙哑地道,“朝事儿繁忙,你身上的担子重,不必过来看我。”

    李沐清摇摇头,“相爷大病七日,如今至今不见好,沐清听闻你拒绝服药,心里甚是不放心,过来看看。”话落,又补充道,“途经胭脂楼,正巧碰上谢姑姑,受谢姑姑所托,为相爷转一句话。”

    左相顿时目露光芒,“她让你……转什么话给我?”

    李沐清便将谢凤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了左相。

    左相听罢,面色大动,身子震颤,片刻后,猛地咳嗽起来。

    李沐清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水。

    左相咳罢,挥挥手,不喝水,闭上了眼睛,一时没说话。

    李沐清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他道,“谢姑姑说得对,二十年过去了,相爷又何必执着?人生一世,所谓最苦最难的选择,也无非是生离死别。相爷你亲身经历过了生离,这死别,还是算了。你一生引憾无子,谢姑姑当年初到北齐,发现怀有身孕,本能打掉,但她并没有,定然是排除万难,冒着风险,生下了你与她的孩子。这份情,也不枉相爷痴情一生。”

    左相闭着眼睛,睫毛颤了又颤。

    李沐清又道,“谢姑姑心有家国大义,这样的女子,天下熙熙,寻不出几人?但也正因为她是这样的女子,才造就今日的结果。不知道相爷是否相信天命姻缘,沐清是信的。你与谢姑姑的缘兴许没那么深,修得不够。”

    左相依旧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李沐清又道,“人生在世,最怕的其实就是一个看不开。脚下是万丈深渊,抬头便是碧海青天,朗朗乾坤。相爷仔细想想,谢姑姑不便来左相府,如今拖沐清转达,也是一番苦心。”

    左相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眼中情绪涌动,过了片刻,深深地叹了口气,“如今局势紧张,你肩负重担,日夜劳心,还让你这个小辈来劝说我,实在惭愧。”

    “相爷客气了!沐清近日来被诸事压身,自然希望相爷尽快好起来,也好分担一些我身上的担子。”李沐清笑了笑。

    左相点点头,对外喊,“将药端进来。”

    “是,相爷。”外面传来一声惊喜,有人立即端着药碗进了屋。

    左相喝过药,将空碗递给下人,下人下去后,他对李沐清道,“至今我依然不能相信,轻歌原来是我的儿子。”

    “此事秦铮兄、芳华、皇上等人,都具已知晓,千真万确。”李沐清道。

    左相点头,“她到底是没负我,当年,她面临前往北齐出嫁,我却不择手段得到她,空饮恨这么多年,也是我对不起她。”顿了顿,他又道,“她说得对,二十年过去了,还有什么放不开的,放不开的人不是她,是我。”

    李沐清不语。

    左相摆摆手,“罢了,诚如你所说,是我与她修的缘分不够,一把年纪了,她即便回南秦了,如今依旧是北齐的皇后,我左相府也是有妻有妾,不是我孤身一人,想如何就如何的。放不开又有什么办法。就这样吧。”

    “相爷能看开最好。”李沐清道。

    “至于她说的轻歌之事,我会仔细地考虑考虑。”左相话落,问李沐清,“我这些日子,浑浑噩噩,如今外面的情形如何了?”

    李沐清将外面的形势简略地说了一遍。

    左相听罢后点点头,“皇上去边境是去对了,我们一直拦着皇上,真是老了。”

    “相爷还是尽快地好起来才是,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际,还是少不了相爷。”李沐清道。

    左相点点头。

    二人又闲话了片刻,李沐清见左相的状态好了很多,起身告辞。

    出了房门,卢雪莹等在门口,见李沐清出来,对他道,“李大人,我送送你。”

    李沐清意会,这是卢雪莹有话对他说,他点点头,“多谢。”

    卢雪莹将李沐清送出院落,向府门口走去的这一路上,对李沐清道,“这些日子,爹一句话也不说,谁的话都不听,娘被他赶出去好几次,被他骂的日日以泪洗面。今日李大人来了,是在爹的房间里待的时间最长的人。”

    李沐清笑了笑,“相爷心里的苦,不为人道也。”

    卢雪莹点头,叹息,“是啊,以前我一直不明白爹的苦,如今终于明白了。但为人子女,我虽然体谅爹,但也不希望我娘受到伤害,这些年,我娘也不易。”

    李沐清了然,对卢雪莹隐晦地道,“你大可放心,相爷会看开的。”

    “有李大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李大人慢走。”卢雪莹识趣地不再多言多问。

    李沐清颔首,告辞出了左相府。

    第二日,左相病好,上了早朝,李沐清身上的担子顿时轻松了不少。

    所谓,心病还需心药治。

    雪城濒危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但因为李沐清、左相等人把控朝局,朝局依旧安稳无恙。

    相较于南秦国内,北齐国内的氛围更是紧张。

    南秦皇上亲自带兵亲临前线一路攻城,渔人关虽然是北齐天险之地,但南秦士兵此时有皇上坐镇,攻城十分疯狂,着实让北齐朝野上下,提着一颗心,雪城濒危的消息传到北齐,让北齐的诸多人都对此寄予了厚望。

    希望小国舅此举收服雪城,否则北齐危矣。

    北齐王早朝,宣布御驾亲征。

    南秦的皇上都到了边境,北齐的王上也不能再继续待在北齐京城,太子齐言轻较之秦钰,伤势未痊愈的情况下,这么多年,有玉家扶持,顺风顺水,如今一较高下之时,明显不敌秦钰。

    这也是跟二人的成长环境有很大的关系。

    秦钰自小以来,和秦铮斗智斗勇,明争暗斗,多年来,早已经磨练了出来。

    而齐言轻不同,谢云继没回归北齐时,身份没被暴露时,他是北齐王唯一的子嗣,再加之太后、玉贵妃和玉家的大力扶持,他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虽然也有聪明果敢谋略,但这个皇子相较于秦钰来说,还是太平顺了。

    真到战场上,他不是秦钰的对手。

    渔人关目前虽然没被攻下,但照着秦钰攻城狂猛的势头,还保不住真被他攻下。

    虽然小国舅将雪城目前来手受制于手下,但也难防有变。

    北齐王御驾亲征没遭到多少人的反对,毕竟南秦都打到了渔人关了,若是破了渔人关,就是破了北齐的第一道天险,实在是不容小视。

    当朝决定后,北齐王便点兵,安排朝事,前往渔人关。

    T

第一百三十一章煞费苦心

    雪城师爷派出阻拦言宸的人虽然没将言宸拦住,但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言宸比预计行程晚了半日时间回到北齐。

    可是他回到北齐时,渔人关已经在半个时辰前被南秦拿下了。

    看到渔人关换了南秦的旗帜,言宸脸色一瞬间涌上沉涌,他翻身下马,随着他下马,身下的马匹轰然倒地,口吐白沫而死。

    即便跑死了两匹马,可还是晚了一步,渔人关已经变成了南秦的地盘。

    他十分清楚,雪城并没有出兵相助南秦。

    可是南秦还是在秦钰的带兵攻城下,夺下了渔人关。

    依照南秦现有被他所知的兵力,一定做不到。唯一的解释,就是南秦另有援兵。

    他看着渔人关上鲜明的南秦旗帜许久,对身后喊,“来人。”

    “公子。”有人应声出现。

    “我北齐如今是何情形?”言宸沉声问。

    那人道,“太子带兵撤到了玉霞坡。”

    “玉霞坡距离渔人关两百里,我北齐一下子撤退了两百里?”言宸的声音忽然拔高。

    那人立即道,“回公子,太子也是迫于无奈,按理说,太子撤退到渔人关后,做好了万全的筹谋部署,渔人关又谓之天险,易守难攻,太子等小国舅从雪城折回渔人关,抵挡得住南秦皇上的攻势绰绰有余,总不会被他短时间攻下渔人关。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儿,南秦这一次作战,来势汹汹,攻城所用的兵甲,俱是万里挑一的能手,我北齐伤亡惨重的情形下,还是抵抗不过,太子为了保全势力,只能退兵。”

    言宸沉默不语。

    那人继续道,“距离渔人关百里之内,一马平川,没有适合安营扎寨的地方,为防南秦再乘胜追击,我军士气低落,定然不堪抵挡,太子权衡之下,只能退守到玉霞坡了。”

    言宸沉声道,“去查,南秦到底有什么样的援军?速速来报。”

    “是。”那人立即去了。

    言宸回头看了倒地而死的马匹一眼,又沉沉地看了渔人关一眼,绕道上了山,从山路饶过渔人关,前往玉霞坡。

    秦钰夺下渔人关后,带兵进驻渔人关,立即颁布旨意,昭告军中,任何人,一律不准欺压关中百姓。严守军纪,违者重处。

    告示发出去后,谢墨含依照军令,吩咐下面的人严格执行。

    因为渔人关被攻下的太快,有些百姓们还没回过神来,渔人关就变成了南秦的地盘。

    北齐百姓们有的骇然,有的惊慌,有的哀戚,城中哀嚎一片。

    国破家亡这样的大事儿,本来让百姓们觉得头顶上的天塌了。可是因为秦钰颁布了旨意,让军中从上到下严守军纪,不叨扰百姓,不欺压百姓,这样的旨意在实行了一日后,关中本来因为城破恐慌不已四处逃窜哀嚎一片的百姓渐渐地被安抚了下来。

    他们发现,南秦军纪严明,南秦的皇上说不欺诈百姓,就不欺诈百姓,顿时也觉得没那么可怕了。于是,关中的百姓们虽然小心翼翼,但也依旧照常生活。

    秦钰虽然攻下了渔人关,但也没有因为胜利而产生天大的喜乐,也没大肆地摆酒席庆祝。

    吩咐军中,一切照常修整。

    谢墨含亲自带着人处理城中一切事宜,一日夜的时间,才打点妥当,真正的安置了下来。

    他办完一切事情,前来见秦钰。

    谢墨含因为连日操劳,一身疲惫,十分清瘦。

    秦钰从登基后,日夜处理朝事儿,如今又奔波出京,未曾休息,到平山谷后立即陆续攻城作战,比谢墨含也好不了多少。

    谢墨含给秦钰见礼后,二人对看之下,见到彼此的样子,相视哑然失笑。

    谢墨含道,“近日内,北齐应该不敢再兴兵夺城,皇上暂且安心休息两日吧。”

    “我听小橙子说了秦铮和芳华的事儿,没想到魅族的天阶山便在雪城的身后,实在是出乎意料。他们连天阶山也进不去,身体的血脉天道归顺没有解救之法,如今生命日益流失,指不定哪日便挺不住了。”秦钰道,“我怎么能安心?”

    谢墨含大惊,“这是怎么回事儿?”

    秦钰知道他一直部署兵事,小橙子与他叙述时,他正忙着安抚城中诸事,便简略地将从小橙子口中听来的关于秦铮和谢芳华近来的事情与他说了一遍。

    谢墨含听罢后,脸白了白,“怎么会这样。”

    秦钰抿唇,“芳华为了腹中的孩子,死活不进天阶山,秦铮也由着他。”

    “芳华一直以来就想要一个孩子,让她带着孩子进天阶山轮回池,以她的性情来说,万万不能的。”谢墨含忧心忡忡,“可是拿她的命和秦铮的命换这个孩子的话,我却万万不能接受。我就这一个妹妹。”

    秦钰道,“别说是你,就算是我,也不能接受。”

    “那皇上以为怎么办?”谢墨含问。

    秦钰道,“我想了许久,还是觉得,她腹中的孩子,必须打掉。”

    谢墨含面色大变,“这怎么可以?妹妹一定不干。”

    “为今之计,就是别让她知道吧。”秦钰道,“总不能为了孩子,赔进去一生吧。一想到她死,秦铮死,别说你我不能接受,谁能接受?大伯父?大伯母?老侯爷?别说他们,就连李沐清,也是不能接受。”

    谢墨含沉默片刻,也觉得秦钰的想法有理,缓缓道,“若是打掉胎儿,是要用药物,可是妹妹本身就精通医术,打胎之药近不得她的身,就被她知道了。”

    “那就不用打胎之药,另想办法。”秦钰道。

    “皇上可有好的办法?”谢墨含问。

    “我知道一种物事儿,放在有孕的女子身边,闻上几日,就会致使胎儿滑落。再高明的大夫,也察觉不了。”秦钰道。

    谢墨含有些不忍,“这样做,会不会太……”

    “子归,你是想要妹妹,还是不想要妹妹了?难道这个事情,真要由得她吗?我就不明白秦铮了,他是疯了吗?要陪着她一起死?虽然死在一起,可歌可泣,但哪如活着相守百年?我看他也是魔障了。”秦钰沉声道。

    谢墨含咬牙点头,“皇上说得对,我不能失去妹妹。”顿了顿,他道,“兴许,孩子以后还是可以有。”

    秦钰颔首,“她腹中的孩子,也是我的侄儿,我也不忍心,可是什么也比不过她的性命。”

    “那个物事儿呢?”谢墨含问。

    “在这里。”秦钰伸手从一旁的包裹里拿出来,递给谢墨含看,“这是我昨日夜吩咐人找来的。”

    “这个无色无味,皇上定然费了很大的功夫,可谓煞费苦心。”谢墨含看过之后,放下,问,“怎么给她?”

    “让小橙子带回去。”秦钰道,“如今言宸掣肘了雪城,雪城濒危,不知道他和芳华是否化解得了,若是化解得了,兴许他们会在雪城多待些时候,若是化解不了,兴许会尽快找来与我们会和。总之,小橙子待在身边,多靠近她些,就会对她腹中胎儿有所影响。”

    谢墨含闭了闭眼睛,“也只能这样了,若是被妹妹发现,一定不准我们这么做。”

    “若是被她知道,估计会恨死我们,可是顾不得那么多了。”秦钰也叹了口气。

    谢墨含不再言语。

    秦钰喊来小橙子,将物事儿递给他,并未对他说明此物的作用,只说,“你此次快马赶到前线,让朕能及时地调派兵马,你有大功,朕出宫匆忙,没带什么好物事儿,这个就赏给你吧。”

    小橙子连忙叩谢圣恩。

    秦钰看着他,嘱咐道,“此物可辟邪,你最好日夜带在身上,多在芳华身边侍候,以保她平安。”

    “是,皇上,奴才一定好好侍候看顾小王妃。”小橙子连连叩首。

    秦钰摆摆手,“朕派人送你出关,路上不得耽搁,早些回雪城找他们会合,禀告此间事情。就说朕和谢侯爷一切安好,渔人关借助了她给的兵马,未折损多少,朕以后会对这五万兵马善用。让她好生照顾好自己。”

    “是,奴才一定谨记。”小橙子连连点头。

    秦钰对他摆手,让他启程。

    小橙子随身宝贝地佩戴好那枚物事儿,给秦钰行了礼,退出了将军府。

    小橙子走后,谢墨含又深深地叹了几口气,“皇上连小橙子也瞒着,是怕他泄露吧。”

    “那两个人都是人精。我若是告知小橙子这个物事儿的用处,他一定会吓破胆,定然会露出马脚,让他不知道才好。”秦钰揉揉眉心。

    谢墨含也深觉有理,点了点头。

    第二日,秦钰夺取了渔人关的消息传遍了天下。

    南秦百姓欢呼,京城文武百官大喜。

    北齐王刚带兵出北齐京城不远,得到消息后,又惊又怒。

    南秦竟然在雪城受掣肘,没有雪城援军的情况下,短短时间,就夺下了渔人关?这简直是……难以想象!

    南秦到底背后留有什么后招?竟然攻破了渔人关?

    要知道,渔人关可是北齐的第一道天险之地,还是在太子齐言轻坐镇的情况下,连连败北。齐言轻虽然自小顺风顺水,但该学的东西,丝毫没落下,再加之天赋极高,所以,北齐王对他还是寄予了厚望。

    按理说,他即便重伤未愈,也该坚持些时日,容他赶到渔人关才是。

    可是竟然在一日夜的时间,就被秦钰攻下了渔人关,他退兵两百里,到了玉霞坡。

    并且伤亡惨重。

    难道南秦除了雪城外,还有奇兵?

    否则不可能攻下渔人关。

    北齐王虽然又惊又怒,但到底是坐拥北齐江山二十多年的王上,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对身边人吩咐,“来人,去查,南秦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夺下的渔人关。”

    “是。”有人立即去了。

    北齐王派走人后,下令吩咐连夜兼程。

    北齐朝野上下也是一片哗然,惊得无以复加,尤其是玉家人。

    玉家筹谋部署了多年,暗中做了多少事儿,按理说,南秦比北齐差的不是一丁半点儿,可是这短短时间交战,北齐便败北到了如此地步,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北齐边境大营和渔人关接连失守,使得北齐臣民人心惶惶。

    北齐丞相和北齐太后未免事态发展,影响朝局,连忙出面安抚下了朝众。

    雪城自然也得到了秦钰大获全胜的消息,谢芳华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秦钰果然是秦钰,不负所望。”

    秦铮轻哼,“你那五万兵马,怕是以一敌百,若是他拿不下渔人关,才是废物。”

    谢芳华嗔了他一眼,“好兵也要遇良将才是,秦钰知之善用,才大获全胜。”

    秦铮扁嘴,伸手抱住她,不高兴地道,“若是爷攻打渔人关,定然比他要快些攻下。”

    谢芳华低笑,伸手也抱住他,“是啊,我家夫君最厉害了,皇上自然不及。”

    秦铮伸手点她额头,看着她娇笑的容颜,心下大慰,“不愧是我媳妇儿,深得我心。”

    谢芳华看着他傲娇的模样,一时间分外无语。

    二人正说笑着,外面雪城的师爷匆匆而来,在门外急道,“小王爷、小王妃,如今都过去一日夜了,小王爷所说的救雪城之人还没出现。如今已经有人卧床不起了,染病的人越来越多。这可如何是好。还请小王爷施以援手。”

    秦铮看了一眼天色,“急什么?该来的人总会来的。”

    “可是雪城的百姓已经有人挺不住了啊。”老者道,“雪城多年来,庇护城中所有人。小老儿就怕救的人来了,可是也有人死了啊。”

    秦铮偏头看谢芳华。

    谢芳华想了想道,“这样吧,你将重病的人抬来,我给他们看看。”

    “不行。”秦铮立即道,“传染了你怎么办?你如今有孕在身。”

    “要不然不用抬来了,你我前往看看,远远看一眼,我的医术虽然不比言宸的医术精通,但兴许也能看出来几分。”芳华道,“就算救不了人,也想个法子,暂且压制住。总归是人命,此事因你和言宸的赌局而起,殃及了无辜,不能置之不理。”

    秦铮闻言颔首,“好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生人勿进

    秦铮和谢芳华商量妥当后,随老者前往重病之人安置之处。

    在距离几米远的距离,秦铮扣住了谢芳华的手,阻止她前进。

    谢芳华只能停步,隔着距离,观望了片刻,道,“印堂发黑,明显是中毒,可是除了印堂发黑之外,其余外貌再看不出来别的异常。”

    老者立即道,“除了印堂发黑,还浑身发软,手脚冰冷如冰。开始的时候还能略微走动,如今一日夜过去,连走动也不能了。”

    谢芳华点点头。

    老者看着她希翼地问,“小王妃,你可有办法解毒?”

    谢芳华摇摇头,“这样的毒引发这样的症状,我也是前所未见。贸然用药的话,我怕适得其反。毕竟言宸对我的医术实在太过了解了,他敢这样用毒,自然是笃定我也解不了。”

    老者脸色顿时一灰。

    “不过,看他的样子,再挺一日,还出不了大事儿。”谢芳华道,“再等等吧,若是天黑之前,还没有人来解救,你就对言宸求助,雪城助他,我和秦铮离开雪城。”

    老者看着谢芳华,面容微动。

    谢芳华淡淡一笑,“秦铮也不是输不起的人,他也不是非雪城之兵不要。”话落,她偏头看秦铮。

    秦铮洒脱地道,“雪城的十万雄兵虽好,威震天下,不过爷还没真正地看在眼里,不要也罢。”话落,他拉着谢芳华折返回了所住的院落。

    老者目送二人离开,一时间,面上情绪分外奇异。

    陈老缓缓走来,对老者道,“小王爷和小王妃都是仁义之人,心怀天下,怜悯百姓。”

    老者转头看向陈老,“所以,这也是你跟随在他们身边的原因?”

    陈老摇摇头,“也不全是,自从出了天阶山后,我大半生都过得浑浑噩噩,自从遇到了小王妃,我才明白什么叫做明白人。她和小王爷都知道自己要什么,活的清楚明白。”顿了顿,他道,“就拿如今的雪城来说,生活在雪城里的你们,可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可活的清楚明白?”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老者哼了一声,“天阶山如今还是一片火海,我们活的那么明白做什么?”

    “天阶山就算如今还是一片火海,但也不关我们如何选择自己的活法。”陈老道,“总之,我主意早已经定了,无论将来小王爷和小王妃是死是活,我这后半生都跟着他们了。”

    “如今小王妃有孕三个多月了,孩子生下来,她也离死不远了。你还有什么后半生?”老者又哼了一声。

    “那又如何?比浑浑噩噩过一辈子,如今我能眼看着魅族真正的消亡,也是福气。”陈老道,“我们魅族人,天阶山的火海就如压在心头上的一座大山,这座大山要是真正的消失了,我们可能也就畅快了,活着没有那么累了。”

    老者闻言沉默下来,不再反驳。

    陈老伸手拍拍他肩膀,转身离开了。

    老者看着陈老的背影离开,他与他年岁相仿,如今看陈老反而比他要年轻几岁。兴许这就是人的心境决定的,他这些年在雪城,到底不如他在外轻松。

    秦铮和谢芳华回到了下榻的地方后,谢芳华问秦铮,“你觉得这一日的时间,云澜哥哥和意安会来吗?”

    “说不准。”秦铮道。

    谢芳华抿唇,“我有好久没见到云澜哥哥了,不知道他如何可还好。”

    “他既不是魅族王室继承人,兰妃给他解了焚心,他如今身体应该大好,与常人无异了,不再受焚心所苦,想来差不了。”秦铮道。

    “可焚心得解,是因为他娘的命换来的,云澜哥哥想必也不会开心。”谢芳华道。

    “别想这么多了,见不到他,我们便去与秦钰汇合。”秦铮拍拍她。

    “嗯。”谢芳华点点头。

    一日时间在雪城众人的等待中缓缓流过,傍晚时分,有人来报,“云澜公子和云雪公主来雪城了。”

    老者闻言大喜,连忙亲自出城去迎接。

    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有声望或者有本事的人来雪城,都能被他当做是救星来了。

    谢芳华听闻谢云澜来了,本来也想出城去迎接,被秦铮给拦下了,拉着她上了城主府所造的观景台。

    这一处观景台,可以说是总览全城风景。

    谢芳华拗不过他,只能随着他上了观景台。

    站在观景台上,果真可以看全城风貌。

    雪城不愧是雪城,多年来,大多收容在南秦、北齐两国不能容身之人在此生活。所以,大多胆子都很大。即便如今雪城濒危,经过师爷的安抚下,城内也没产生太大的恐慌。似乎他们就相信雪城一定会安然无恙一样,丝毫不担心雪城被毁。

    谢芳华的目光转了一圈,定向了城门口。

    城主府距离城门还是有些远,勉强看到师爷匆匆前往城门口的身影,城门打开,两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她一眼便认出那身穿玉青色锦袍的身影是谢云澜,另一个身穿一身红衣的女子是齐云雪。

    距离得远,二人面容表情等具都看不清。

    只见师爷对二人见礼,甚为恭敬,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二人与师爷闲谈两句,便进了城内,并没有来城主府,而是去了早先秦铮和谢芳华所去的那重症病人安置处。

    只见到了那处后,谢云澜和齐云雪都靠近了那一处待了片刻,与师爷说了句什么,师爷有些丧气地带着二人向城主府走来。

    “看来他们也解不了。”秦铮道。

    谢芳华点点头。

    “再等一晚上,若是王意安不来,咱们便离开雪城。”秦铮又道。

    谢芳华颔首,若是意安不来,她和秦铮在雪城待着也没什么必要了。她反手拉秦铮,“不去城门口接云澜哥哥,我们去府门口接总行吧?”

    秦铮颔首,不再有意见。

    二人下了观景台,前往府门口。

    来到府门口时,恰巧老者引着谢云澜和齐云雪来到。

    “云澜哥哥!”谢芳华甩开秦铮,快步迎上前。

    谢云澜见她朝他走来,身子侧开一步,手中的剑横在身前,冷声道,“请止步。”

    谢芳华一怔,停住了脚步,看着谢云澜。

    这才发现,谢云澜周身上下弥漫着清冷的气息,这种气息,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冰冷得看起来不近人情。尤其是一双眼睛,分外地冰冷,看着她的表情,十分的陌生,一把剑横在胸前,昭示着生人勿进。

    她一时间呆住,又呐呐地喊了一声“云澜哥哥”。

    谢云澜冷眼看着她,并没有言语。

    这时,秦铮上前,伸手扣住了谢芳华的手。

    秦铮的手温暖,他的气息同样温暖,阻隔住了对面来的冷气,他看着谢云澜,淡淡道,“云澜兄这是不认识人了?”

    谢云澜眸光冰冷,转头对老者道,“城主府什么人都可以进来吗?”

    老者连忙垂首,“回……公子,这是南秦英亲王府的小王爷和小王妃,是公子您的旧识。”

    “我的旧识?”谢云澜冷眼皱眉。

    老者点头。

    谢云澜偏头看齐云雪。

    齐云雪上前一步,伸手将他的剑收回剑销,温声说,“哥哥不记得就算了,你那些年生活在谢氏米粮,这位小王妃是谢氏忠勇侯府的小姐,后来嫁给了英亲王府小王爷,若是论谢氏来说,你们是同宗族的亲戚,如今你前尘尽了,娘临终前的话是让你我兄妹好好活着,只记得这个就好了,其余的,都是烦扰之事,不记得也罢,就不要去想了。”

    谢云澜点点头。

    齐云雪又对老者道,“哥哥和我奔波回来,累了,你先带哥哥去休息。”

    “是。”老者看了谢云澜一眼,头前带路,“公子请。”

    谢云澜跟在他身后,侧身饶过秦铮和谢芳华,进了城主府。

    谢芳华回头,只见谢云澜的背影春寒料峭,周身依旧是淡淡的寒气,将四周吹来的风似乎都冻结了。她一时间不能消化从齐云雪口中得到的讯息。

    云澜哥哥……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连秦铮和她也不认识了?

    “云雪公主和以前在南秦时所见有些不同,难道是天阶山里的火养人?”秦铮看着齐云雪挑眉。

    “小王爷这是说的哪里话?天阶山火海一片,别说是人,一只畜生都见不着,哪里养什么人。”齐云雪上下打量秦铮,又看向谢芳华,笑容魅惑,“倒是小王妃滋养得极好,腹中的胎儿怕是有三个月之多了吧。”

    谢芳华听到二人说话,回转头,看向齐云雪。

    比起谢云澜的冷,齐云雪就像是一团火,看着她艳红的衣裙,就像是天边的火烧云。

    秦铮颔首,“是有三个多月了,以后怕是还要蒙你多关照。”

    “我能照顾小王妃什么?小王爷在说笑话吧!”齐云雪笑着挑眉。

    “我是不是在说笑话,云雪公主是聪明人。”秦铮道,“月前,在南秦时,云雪公主都做了什么?虽然隐晦,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查不出来的事儿。”

    齐云雪闻言忽然笑了起来,“我一直知道小王爷本事大,没想到嘴皮子功夫也厉害。”话落,她又笑道,“既然小王爷这么看得清楚,怎么还敢待在雪城?要知道,这雪城,可不是你的地盘。”

    “雪城是谁的地盘,在我看来,没多大干系。要看的是,谁能让雪城活,谁能让雪城死。”秦铮笑了一声,“云雪公主也是劳累奔波,看起来没多大精神,不如也快去休息吧。今夜想必月光极好,若是公主休息好了,可以和公主对月品酒。”

    “小王爷当着小王妃的面,就邀我一个女子对月品酒,会不会太风流了?”齐云雪眼波流转,忽然间媚色横生。

    “她也一起。”秦铮道。

    齐云雪闻言看向谢芳华,“小王妃怎么一句话也不说?被我哥哥吓到了?”

    谢芳华闻言问,“云澜哥哥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很简单。”齐云雪道,“他身中的焚心之术,若非我娘用了毕生术法和性命救了他,他挺不过焚心毒发就会死掉,后来,我娘为了救他,死了,他的一切也随着我娘的死被清空。连自己是谁,还是我告诉他的。自此,谁也不记得了,只有我这一个亲人了。”

    谢芳华一时沉默。

    齐云雪看着她道,“如今的他,除了我外,六亲不认。所以,我提醒小王妃,还是莫要缠着他去认亲,免得他出手无情,伤了你腹中的胎儿。毕竟,你宁愿连命也不要,想要的孩子,最怕出现意外了,不是吗?”

    谢芳华抿唇。

    齐云雪转头对秦铮道,“待我梳洗一番,再与小王爷赏月品酒。”话落,她向里面走去。

    谢芳华转头,看着齐云雪的背影,一团火焰一般,随着她进入,城主府的花草树木似乎都热了起来,跟被火烤了一样。

    本来以为见到云澜哥哥,会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儿,可是竟然没想到,是这样。

    云澜哥哥的一切都清空?也就是说,他如白纸一样,什么也不记得了?

    连上一世的事情,也不记得了吗?

    那么陌生的眼神,他从来不会对她出现。两世都不曾在他眼中看到过。

    她一时间分外难受。

    “难受什么?比起死了,他至少活着。”秦铮扣住她的手,拉着她进了内院。

    谢芳华跟着他往里面走,低声说,“话虽然这么说,可是看到这样的云澜哥哥,我心里还是好难受。不知道他这几个月经历了什么样的事儿,才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记得曾经他还在东隐寺给我留言,说他很好,让我别担心。可是如今才多久,他竟然如此状况。”

    秦铮伸手揉揉她的头,以示宽慰。

    谢芳华不再说话,只觉得心里难受得不行,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回到二人所住的院中,秦铮将谢芳华抱回床上,拥着她低声说,“谢云澜和齐云雪,他们其中一人,定然是雪城的城主。”

    谢芳华抬眼看他。

    秦铮道,“雪城的师爷对他们如此的恭敬,这就是彰显着不同寻常的身份。你、我、言宸,我们三人在南秦北齐的地位如何?可是也没见他对谁恭敬到俯首帖耳的地步。”

    谢芳华仔细回想师爷对二人的态度,点了点头,“那你说谁是雪城的城主?齐云雪吗?”

    “何以见得是齐云雪?”秦铮挑眉。

    “云澜哥哥记忆全失,一片空白,他自小生长在谢氏米粮,对雪城未曾多接触,就算通过兰妃拿性命救了他,但以他如今的情形,不太适合雪城的城主吧。”谢芳华犹豫地道。

    “不见得。”秦铮摇头,“你别忘了,他是我师傅和兰妃的儿子,而齐云雪,她是兰妃和北齐王的儿子。论身份,他们二人谁对雪城更接近?数千年的古城,也是讲究血脉的吧。”

    谢芳华闻言看着他,“这么说,是云澜哥哥了?”

    “他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你大约没仔细听。”秦铮道,“城主府什么人都可以进来吗?”话落,道,“这样的口气,俨然是以主人自居。”

    “可是不对啊。”谢芳华道。

    “哪里不对?”秦铮问。

    “早先,雪城借了一万兵马给你,你因此重伤了齐言轻,那时,我们见到初迟时,初迟便说,兰妃为了救云澜哥哥死了。若是照这个推断的话,那时,云澜哥哥记忆就被清空了。他若是雪城的城主,不记得我们,也不会借我们兵马才是。我们来时,师爷也说了,城主走时吩咐,我们来这里,不见。”谢芳华道,“所以,正因为此事,我才觉得,云澜哥哥不是城主。”

    “这就要仔细地想想了。”秦铮道。

    “来雪城后,你那日夜晚,出去见了谁?可见了玉启言和王卿媚?”谢芳华问。

    秦铮摇头,“我见了安排在雪城的几支暗卫首领,未见小姑姑和小姑夫。”

    “他们如今在哪里?”谢芳华问,“还在雪城吗?我们是不是该见见他们。”

    “我现在便召他们来见见。”秦铮道。

    “这里是城主府,如今云澜哥哥和齐云雪在,若是这样召他们来,会不会不太好?”谢芳华问。

    “没有什么不好,谢云澜先不说,单说齐云雪,她是聪明人。”秦铮话落,对窗外道,“青岩,去喊小姑姑和小姑夫来见我。”

    “是,公子。”青岩应声,立即去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至寒之术

    青岩依照秦铮的吩咐,去喊玉启言和王卿媚。

    半个时辰后,王卿媚来了,玉启言并没有来。

    王卿媚还是早先在平阳城时,谢芳华所见时的样子,风情万种。

    秦铮看着她挑眉,“小姑姑就自己来了?小姑夫呢?”

    王卿媚没答话,进了屋后,来到谢芳华身边,拉着她的手对着她的小腹左看右看,一边看一边问,“可查了?是男胎还是女胎?”

    谢芳华喊了一声“小姑姑”,摇头,“查了,不过没查出来,还不知道是男胎还是女胎。”

    “听说你医术极好啊!怎么会查不出来?”王卿媚问。

    谢芳华摇头,“大约是我的体质太差了,胎气还没显露,过些日子再看看。”

    王卿媚点头,口中道,“我也想我家的那个小子了。”

    谢芳华知道她说的是玉灼,立即道,“玉灼如今在英亲王府,一切安好,小姑姑放心吧。”

    王卿媚笑着道,“在英亲王府我自然放心,否则当初也不会将他交给秦铮这个臭小子了。”话落,她对秦铮道,“南秦皇上举兵短短时间攻下了渔人关,你小姑夫急了,将我扔下了,回玉家救急去了。”

    秦铮一副不意外的表情,颔首,“他总归是出生在玉家,无论在外面漂泊多少年,也是玉家的人。换做是你,南秦若是被北齐攻破城关,你也会返回王家。”

    “正是这个理,所以,我也不怪他。”王卿媚无所谓地道,“我们这多年,消磨在一起,也是够了。如今他回他的家,我就回我的家,以后,也各不相欠。”

    秦铮看着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道,“希望小姑姑的心里真能如你的话一样看得开。”

    王卿媚顿时笑了,“有什么看不开的?两国交战,谢凤贵为北齐王后,说回南秦就回南秦了,我和玉启言至今连个官媒文书都没有,一拍两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秦铮看着她,“你若是要回南秦,不必先回王家,先去英亲王府吧,玉灼应该也想你了。”

    “你是怕王家看我不孝这么多年,一朝回去,对我动家法吧?”王卿媚笑了起来,摆摆手,“这个你放心,王家若真都是迂腐之辈,早就天南海北地对我下通缉令,不容我了。更何况,当年你皇祖母,我姑姑,干涉过此事,让王家由得我去吧,如今我回去,他们也不会奈我何。”

    “你要想明白,你回王家别人不会奈你何,但玉灼到底是玉启言的子嗣,根是玉家的根。”秦铮道,“难道你还真带着他回王家?”

    王卿媚眨眨眼睛,“对啊,有本事玉启言就放弃北齐家国,来王家夺回去他儿子,否则啊,我就将玉灼的姓氏改了,自此叫王灼。”

    秦铮闻言失笑,“这样倒也不是不可以。”

    王卿媚看着他,“如今雪城如此情形,你们都无破解之法,看来言宸要得手了。他得手的话,雪城就会助北齐。你如今还有心情笑,想必有应对之法了。”

    “雪城之兵不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秦铮道。

    王卿媚扬眉,“那你喊我来,难道不是为了雪城之事?”

    秦铮颔首,“自然为了雪城之事,我想问问你,来雪城够久了,对雪城可了解几分?比如,谁是雪城的城主?你可见过?”

    王卿媚闻言道,“说起这个,我就觉得,传言都是骗人的,早先,没来雪城之前,我听闻雪城的城主是个疯子,男女通吃,吓的我啊,生怕城主把玉启言给抓去吃了。”

    秦铮闻言一时无语。

    谢芳华忍不住想笑,但想起谢云澜,她笑意刚露出,便又立即消失于无形了。

    “来了大半年,我只有在一个多月以前,见过一次城主,城主虽然带着面具,但我也敢肯定,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哪里是什么疯子?”王卿媚道。

    “你说的一个多月前,可是我对雪城借了一万兵马时?”秦铮问。

    “就是那时候。我收到你的消息,背着玉启言,闯到了城主府,当时据说城主在闭关,闯入者死。我哪里顾得上那些,不顾阻拦,闯到了城主闭关处。刚看了他一眼,就被掌风给打了出去。”王卿媚道,“我自诩武功不错,这么些年,为了躲避王家和玉家的人,更是练就了不错的轻功。虽然打不过,但躲闪跑路总不至于被人打。可是他一掌打来,我连反应的余地都没有,就那么被打出去了。”

    “你只看一眼,怎么肯定是个年轻的男子?”秦铮问。

    王卿媚翻了个白眼,“你小姑姑可能没有别的本事,但是这识人的本事,可是被玉启言那混蛋给练就的。他时常易容,今日易容成男人,明日易容成女人,贪玩成性,还总是拿我开涮。我若是连男女都辨不清,岂能跟他混这么多年?”

    “所以,你肯定是个年轻的男子?”秦铮问,“可看到他的样貌了?”

    “没有,我被打了一掌,都打吐血了,也没看到样貌。倒是听到他的声音了,问我做什么,我说借兵救急。”王卿媚道,“他也没问救什么急,二话不说,便将兵借给我了。”

    “二话不说,便将兵借给你了?”秦铮挑眉。

    “是啊,我也觉得太痛快了。当时给我弄愣了,他答应后,只让我滚,再有下次,就要了我的命。我这么多年都没受过伤,当时都疼死了,只要目的达到,不滚才是傻子。”王卿媚说着,捂住心口,“如今想起来还觉得有些疼呢。”

    秦铮闻言偏头看谢芳华。

    谢芳华上前一步,伸出手,“小姑姑,我给你把把脉。”

    “玉启言给我喂了不少好药,如今早好了。”王卿媚摆手。

    “你给我看看。”谢芳华解释,“若是极重的伤,再喂好药,也要养两个月,如今刚一个多月,总会有些病根还未清除。我看看是什么掌风。”

    “好吧。”王卿媚闻言将手递给她。

    谢芳华给她把脉,片刻后,对秦铮道,“小姑姑的心脉处,有丝丝寒气,跟当初哥哥所落下的病根差不多。不过比哥哥要轻很多,看来小姑夫没少费力气治伤。”

    “这么多年,除去家国横在我们面前,其余的时候,他对我确实是极好的。”王卿媚道。

    “寒气?和当初子归兄落下的病根差不多?”秦铮挑眉。

    “哥哥的病症,也不是天生落下的,也是当年父母离开后,被人所害,落下的。”谢芳华道,“后来还是外公给哥哥寻到了方法,救好了。小姑夫短短时间,能将小姑姑心脉的伤清除得所剩丝毫,看来,真是本事极大了。”

    “玉启言是精通些医术药理,据说是玉家祖传的。”王卿媚道。

    “这么说,当年你哥哥被落下弱寒之症的病根,是玉家人动的手了?”秦铮道。

    “兴许是玉兆天。”谢芳华道,“不过这么多年,一直没查出来。我在无名山学了医术后,便一直给哥哥用药,稳着他的病,后来外公也是费了许多心力,才给他解了。这事儿你知道的。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小姑姑心脉处的症状竟然和哥哥当年相似。”

    秦铮眯起眼睛。

    “掌风自带寒毒,有两种,一种是本身中寒毒,所以,掌风也带有寒毒。一种是,本身修习至寒之术的功法,也会带有寒毒之气。”谢芳华道。

    秦铮闻言皱眉思索,不再言语。

    “反正,后来我就养病了,再没见到城主。”王卿媚道,“雪城多年来,固若金汤,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里生活的人虽然鱼龙混杂,但在雪城内,都十分规矩。外面的事儿,随便打听,但若是城主府的事儿,谁也打听不出来。那个师爷的嘴就跟个闷葫芦似的,更不会说。”

    秦铮点点头。

    谢芳华道,“小姑父治小姑姑心脉病症的药方子,小姑姑坚持一直用着,再有月余,估计就会清除了。虽然还剩下丝薄的寒气,但一定不可大意。”

    “知道了,我爱惜自己得很。玉启言不在身边,我也过得好好的。”王卿媚道,“没准将来,我还能再找个人嫁了。”

    谢芳华看着她,想着她和姑姑性情倒是相当,便笑着说,“姑姑在京城,想必也很闷,小姑姑若是无事儿,就在京城待些日子,你和姑姑定然能聊得来。”

    “当年,你姑姑谢凤,当年我俩最能说到一块去。”王卿媚笑着道,“你们若是再没别的事儿,我就走了,现在就启程回京。这雪城我待够了。”

    “没事儿了。”秦铮道,“回京后,我娘一定会缠着你问东问西,你就说我们一切安好。”

    “知道了。”王卿媚点头,又嘱咐谢芳华好生养身子,便出了城主府。

    “青岩,派人护送小姑姑一程。”秦铮对外面吩咐。

    “是,公子。”青岩应声。

    秦铮转回头,看向谢芳华,对他道,“依照小姑姑所说,你觉得,打伤小姑姑的那个人,会不会是谢云澜?”

    谢芳华摇头,“这个不好说,当初,兰妃救云澜哥哥,不知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顿了顿,她揣测道,“焚心之术,就如将自己的心放在烈火上烧,兴许,也只有天下至寒之术,才能克制焚心。若是因此来说,使得云澜哥哥身体落下这种至寒之术,倒也说得通。”

    “如今他周身弥漫着寒气,若是依照你这样说,倒也吻合。”秦铮道,“城主若是他的话,依照齐云雪所说,他在兰妃救他时就失忆了,怎么会二话不说就借给小姑姑兵马救急?”

    “若城主不是云澜哥哥,还能是谁?”谢芳华也愁云不解,“小姑姑说她决计认不错,这么说来,定然不是齐云雪了。”

    秦铮摸摸她的头,“算了,城主是谁又如何?若是今夜王意安不来,明日一早我们便离开。对于谢云澜,你无非是希望他安好,如今他清空了记忆,未尝不是好事儿。纠葛那些前尘过往,对他来说,没有半点儿好处。”

    谢芳华点头,“嗯,你说得对。”

    秦铮伸手抱住她,柔声说,“别想了。”

    谢芳华靠在他怀里,轻声说,“虽然见到这样的云澜哥哥,我心里难受,但他活着,已然是最好的事儿了。如今我只想平安的生下我们的孩子,我们怕是都没有未来之人,想那么多,也是没用。”

    秦铮低头吻了吻她额头,“你能这么想最好。”

    谢芳华又道,“我不想见齐云雪,你定然是有话对她说,或者是有条件跟她谈。你自己去见她吧。”

    秦铮看着她,“累了?”

    “嗯,有点儿。”谢芳华点头。

    “好,那我先哄你睡觉。”秦铮说着将谢芳华抱上了床。

    谢芳华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秦铮轻轻拍着她,柔柔地哄着,不多时,谢芳华便睡着了。

    秦铮看着她,每当她费心神想多事情时,就会十分疲惫,必须要入睡。她这样的身体,对于能否坚持到腹中的孩子生下来,他也不是不担心的,可是即便担心,也不愿意违了她的意。她是如此的想要一个孩子,一个他们的孩子。

    半个时辰后,谢芳华陷入了深睡。

    外面有雪城的师爷匆匆前来,“小王爷,云雪公主在晴雪阁摆了宴席,请小王爷和小王妃前往赏月品酒。”

    秦铮起身,出了房间,关上房门,喊道,“青岩。”

    “看好小王妃。”秦铮吩咐。

    “是。”青岩垂首,持剑立在门前。

    秦铮对老者道,“小王妃累了,而且也不能品酒,就不去了,我去品品云雪公主备的好酒好菜。”

    “小王爷请。”老者头前引路。

    秦铮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段路,漫不经心地问,“谢云澜是雪城的城主吧?”

    老者脚步一顿。

第一百三十四章不相为谋

    秦铮问出一句话后,见老者顿住脚步,便不再说话。

    老者转回头来,看了秦铮一眼,见他面上云淡风轻,似乎不经意的一句话,听不出什么情绪,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位英亲王府的小王爷着实的深不可测,竟然让他心底忽然渗出凉森森的感觉。

    这种感觉,哪怕面对着谢云澜的冰寒冰冷的气息,都不曾出现。

    他顿时谨慎地拱了拱手,“雪城历年来,对于城主是谁,一直甚是隐秘。云澜公子是不是城主,恕小老儿不能相告。”

    秦铮笑了一下,“雪城的规矩的确是多得很。”

    老者道,“这也是雪城立世之本。”

    “希望雪城如今还真能在这个世上立得住。”秦铮散漫地道,“毕竟,这世道是逆天改命而来,这天都换了一重,雪城的命运到底如何,谁都未知。”

    老者顿时觉得心底的凉意蔓延到了四肢百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秦铮似乎只是随意的说几句,便不再言语,示意老者继续引路。

    老者的脚步有些僵硬。

    就是这短短的一段路,短短的几句话,让他终于明白了为何紫云道长选了他做唯一的弟子,谢芳华即便因为身有魅族圣女一脉继承人的血脉宁愿丢弃性命也要选择嫁给他。

    有一种人,天生就有一种夺人心神的凝慑力。

    秦铮就是这样的一种人,弹指间有着让人胆战心惊的本事。

    来到晴雪阁,齐云雪一身红衣,坐在高阁上,四周轻绸帷幔,风吹过,飘飘荡荡。

    秦铮在门口驻足,看了片刻,只见轻绸飘起间,隐约露出那女子曼妙的身影,她似乎在煮酒,随着酒壶执起,她衣袖飘起,在风吹帷幔中,似乎乘的是仙界銮驾,乘风御去。

    老者见秦铮驻足许久都不进去,抬眼偷偷去看他,只见他像是欣赏着高台上的美人美景。可是他眼底却是十分的清明冷淡。

    他收回视线,不言语,不打扰他。

    过了一会儿,秦铮抬步进了晴雪阁,沿着台阶,上了高台。

    齐云雪见他来到,扭头对他嫣然娇媚地一笑,“小王爷丢下了娇妻,来赴我的约,真是让人心中欢喜。”

    秦铮缓缓落座,看了她一眼,忽然勾唇一笑,“锁情春恨晚,烽火人不归。云雪公主这两句诗,可是写给北齐小国舅的?”

    齐云雪执壶的手一顿,挑眉看着秦铮,“小王爷何以见得这两句诗是出自我之手?”

    “猜的。”秦铮道。

    齐云雪忽然大笑,“小王爷可真会猜。”话落,她收起了千娇百媚,锋利地看着他,“小王爷胆子真大,敢独自一人赴我的约,那你如今猜猜,我可有在这里布下了埋伏,今日就在这晴雪阁,让你有来无回?”

    秦铮看着她,“公主要杀我,总该有个理由吧。我实在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杀我?”

    “我是北齐的公主,”齐云雪冷厉地道,“如今南秦和北齐在交锋,南秦攻下了渔人关,若是我杀了南秦皇上倚重的铮小王爷,不易于杀了南秦的半壁江山,南秦军心一散,南秦必败,这理由还不够?”

    “这理由的确堂而皇之。”秦铮道,“不过,你不杀我,兴许我也抵抗不过命,早晚有一死。这样说来,早死晚死,也没太大的区别。况且公主要杀我,还没那么容易,没准会赔进去自己的命。惜命之人,向来不会轻易做赔了夫人又折兵之事。公主是聪明人,不是吗?”

    齐云雪冷笑一声,“小王爷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世人都这么说。”秦铮淡淡一笑。

    齐云雪眯起眼睛,“小王爷今日与我相约品酒,想必不是要说这些无聊之事。”

    “自然。”秦铮道,“我实在想知道这么多年,云雪公主在雪城和北齐、以及南秦之间,当的是什么样的角色。”

    齐云雪忽然撤了眸中的冷意,笑吟吟地看着秦铮,“小王爷不是都清楚明白吗?如今又为何来问?”

    “有些事情,清楚明白。有些事情,不见得明白。”秦铮道,“不如问的清楚。”

    “我若是不想说呢?”齐云雪挑眉。

    秦铮道,“如今天下的形势和雪城的局势到了这般时候,你说与不说,我也能知晓个十之**,也没多大的意义。”

    “是吗?既然没多大的意义?你又为何要问?”齐云雪看着他。

    “问问罢了,公主若是不想说,就算了。人生一世,也不是什么事情非要弄得太明白不可。”秦铮无所谓地道。

    齐云雪盯着秦铮看了片刻,拿酒壶给他倒了一杯酒。

    秦铮端起来,闻了闻,道,“好酒。”话落,一饮而尽。

    “小王爷可一点儿都不怕我在酒中下了毒呢。”齐云雪看着他,“虽然说早死晚死都是个死,但小王爷死的太早,小王府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也活不成。小王爷的想法未免太天真。”

    “我若说我的身体百毒不侵,什么毒也伤不了我,你想必不信。”秦铮道,“师傅虽然没有教我医毒之术,但也算是给了我一个百毒不侵的身体。”

    齐云雪扬眉,“紫云道长?”

    “还能有谁?”秦铮也扬眉。

    齐云雪忽然冷哼一声,“他对你可真是好。”

    秦铮道,“他都死了多年了,云雪公主提到他,似乎很不满?”

    “他对不起我娘,这么多年,即便临死,我娘却依然爱着他。他有哪里好?亲生儿子可以如此利用?心爱的女人也可以弃之不顾。一生谋算,也没能谋救得了魅族,我提到他,为什么就不能不满?”齐云雪嘲讽地道。

    “若非他的弃之不顾,怎么会有你是北齐公主的身份?若说兰妃不满,情理之中。云雪公主的不满,从何而来?”秦铮挑眉。

    齐云雪一噎。

    秦铮看着她道,“难道……云雪公主不是兰妃和北齐先皇的女儿?”

    “你胡说八道什么?”齐云雪顿时恼怒地看着秦铮,“别自诩聪明。”

    秦铮淡淡一笑,“当年,兰妃嫁入北齐皇宫,之后,没多久,便生下了云雪公主。公主是不是北齐先皇的女儿,我到不是多有兴趣。公主也不必着恼。”

    齐云雪忽然冷下了眼眸,“小王爷果真令人讨厌,不知道谢芳华看上你哪点?”

    “我的好,公主不必看到,有华儿看到就够了。”秦铮道。

    齐云雪冷哼一声,“谢芳华的眼睛被大雁啄了。我哥哥她看不上,言宸她也看不上,秦钰她还看不上,李沐清也看不上。偏偏看上你。”

    秦铮摇头,淡淡道,“不是她看不上,而是谁与谁是缘分,是上天注定的。”

    “你就这么相信你们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齐云雪挑眉,“我看不见得。”

    “怎么?公主不信缘分?”秦铮也抬眼看她。

    齐云雪道,“不信。”

    秦铮笑了笑,“若是公主不信缘分,那么,也就是说,不信命了。”

    “不信。”齐云雪摇头。

    “公主既然不信命,又为何汲汲营营,背后做了诸多事,不想要顺应天意使得魅族消亡,而是要谋魅族永存于世?”秦铮看着她。

    齐云雪眸光射出锋芒,“小王爷又自以为看懂我了?”

    秦铮摇头,“不是看懂,是推断,除了这个理由,我再想不出别的什么理由,让你与玉家联手,将南秦搅得天翻地覆,想要从华儿手中夺到魅族的绝顶秘术,夺不到便想置华儿于死地。玉兆天当初离开南秦后,是在给你做保护,他引开视线,你趁机施为。”

    齐云雪眸中的锋芒散去,没反驳。

    秦铮继续道,“利用李如碧所下催心之毒,炮角楼的埋伏刺杀,李沐清和芳华前往荥阳郑氏的路上萧声锁魂,以及赵柯的死,我和郑孝扬掉下绝命机关,荥阳郑氏府衙逃跑的师爷也是你的安排,等等一系列的事情,连环谋算,步步筹划,十分高明的背后之人,皆是你。”

    齐云雪不语,似静静听着。

    秦铮又道,“而你这连番的筹谋,虽然天衣无缝,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怕暴露,让人怀疑到你,影响你后面的谋划,便来了个瞒天过海,早已经让人假扮言宸,将你安置在赵家镇的香云阁。而且,所服用的是言宸研制的置幻之药。想让华儿将怀疑移嫁到言宸的身上,以此达到一举数得的目的。”

    齐云雪依旧不语。

    秦铮又道,“荥阳郑氏是你最大的谋划,你想置我于死地,也想置芳华于死地。我们都死了的话,也不代表魅族的血脉就绝了。因为,你也是魅族兰长老和紫云道长所生的女儿,与谢云澜一样,都身具魅族的血脉。因紫云道长出身于魅族王室,虽然不是王室继承人,但也是有王室之根。你想让所有人的视线,都不再盯着魅族王室的继承人和圣女一脉的继承人,而夺了魅族的大统,重新的集结散落在天下各地的魅族之人,重振魅族,延续魅族。”

    齐云雪听到此,一改以往的风情媚色,沉静地看着秦铮。

    秦铮话落,也看着她,“云雪公主,我说的,对也不对?”

    “小王爷绝顶聪明,恐怕连秦钰都想不到的事儿,你却能看得明白。若南秦是你做皇上,兴许比如今的情形还要好上许多。”齐云雪没否认。

    秦铮淡淡道,“皇上要担负起天下的责任,而一个男人,只需要担负起一个女人的责任就够了。我担负不起天下,但担负妻子的爱,还是担得起的。”

    “可惜了,堂堂男儿,本该有凌云之志,却为女人曲眉折腰。”齐云雪道,“若是你死了,我还该为小王爷可惜呢。”

    秦铮嘲笑,“你不是我,怎知没有凌云之志,我就不配拥有云梯?怎知我甘愿为所爱,就不是甘之如饴?”

    齐云雪冷笑,“腻在女人身上的男人,哪怕丢了命,也在所不惜的人,拥有云梯有什么用?”

    “人生一世,千百种活法,端看怎么活了。”秦铮道,“公主不是我,自然不明白我乐在其中。云梯犹如云泥。求是得,得是失。万千活法,我选择我最想要的那一种,有什么可惜。”

    “你说了这许多,自认为都看透我了吗?”齐云雪看着他。

    “在来这里之前,我看透八分,坐下来之后,看透九分。如今虽然不敢说十分,也是九分九了。”秦铮道,“本来有些事情,我是想不太透,这还要感谢公主,让我得知你不是真正的北齐公主,只不过借了北齐的身份而已。你与谢云澜,其实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

    齐云雪闻言冷笑,“就算你看透九分九又能如何?雪城如今这般境地,雪城之兵是要给北齐的。你即便在雪城埋伏了势力,有本事奈何得了北齐和雪城真正联手?”

    “我来雪城,也是想确认一些事儿,并不是真正的想要雪城之兵。雪城之兵虽好,但在爷眼里,还没看上。”秦铮声音平淡,但语调轻狂。

    齐云雪讽笑,“小王爷的本事好大啊,好一个没看上雪城之兵,吓死我了。”

    秦铮扬眉,“云雪公主也不必不信,没有雪城之兵,我南秦照样能攻进北齐都城,兵临城下。只不过,时日早晚而已。”

    “我便不信了!”齐云雪恼怒地一拍桌案,“小王爷有本事,别人难道没本事?都是死人不成?北齐也不是无人可用。”

    “你我争执这个,没什么用处,公主拭目以待吧。”秦铮淡淡道。

    齐云雪冷声道,“那也要你离得开雪城再说这话,雪城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这天下间,我要去哪里,除了天阶山,怕是还没有去不了的地方。”秦铮站起身,“多谢公主的一杯好酒。夜深露重,公主还是要保重身体。”话落,他抬步欲下台阶。

    “慢着!”齐云雪喊住他,“你今日来找我,除了想弄明白那些事儿,不是还想问关于我哥哥的事儿吗?如今怎么走了?”

    秦铮淡淡道,“魅族的兰长老,修习的应该是魅族的至寒之术,只不过为了隐藏身份,又故意修习了媚术。用媚术隐藏至寒之术。她救谢云澜,用的就是至寒之术。当初,谢云澜定然是不应你回到兰长老的身边,或者,不应你对付南秦,你便步步谋划,杀了他身边的赵柯,后来,他前往青云关找王意安,你这才发现了王意安的身份,带着人去了青云关,谋划之下,杀了为王意安挡掌风的王老将军。之后,王意安焚心发作,你娘为了救他,失去性命,兴许是你娘施为的原因,或者,是你施为的原因,他记忆被清空,换了一个人,成为了雪城的城主。你和他因为你娘临终的遗愿,去了天阶山。”

    “你倒是会推断,我都想为小王爷鼓掌了。”齐云雪看着秦铮,眼中迸发出杀意,“这么聪明洞察世事,仅凭一件事情,就能看透所有事情的人,留在这世间,真是个祸害。”

    “你娘既是魅族的长老,也可能就是雪城的城主,只不过隐藏的好罢了,天下只知道她是北齐先皇的兰妃。”秦铮道,“所有,谢云澜在她死后,继任了雪城的城主,他记忆清空,又是你的亲哥哥,你自然没意见,尤其是他如今只记得你一人,自然什么都听你的,与你做雪城的城主也没什么两样。”

    “当然,我娘死了,我们兄妹以后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齐云雪道,“他听我这个亲妹妹的,总比惦记着你的谢芳华好得多。”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了,再多说也无意。不过容我提醒公主,天命,天道,有可为,有可不为。”秦铮道,“希望公主以后好自为之。”

    “你才要好自为之。”齐云雪腾地站起身,看着秦铮,“你和谢芳华一心想要孩子,将命悬在鬼门关门口,还有闲心对别人说教?等着死吧你们。什么天命?什么天道?若是真有天命、天道,紫云道长能改,我也能改。我身上也留着魅族的血,别以为只有谢芳华、王意安得到了魅族传宗的绝密之术,在天阶山里,我也得到了,我便不信什么天道规训,就偏要让魅族永世长存。”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愿公主夙愿达成,魅族长存于世。这倒与师傅当年所想所为,不谋而合。他在天之灵,应该也乐见。”秦铮笑了笑,丢下一句话,下了台阶,出了晴雪阁。

    齐云雪见他身影走远,抬手摔了一个杯子,杯子落在地上,碎成了灰。

    T

第一百三十五章明修栈道

    谢芳华睡得沉,秦铮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并不知道。

    她睡醒时,已然是第二日的清晨。

    她睁开眼睛,只见秦铮在她身边躺着,手里拿着一张草纸,上面像是画的地质构图,她偏开视线,看向窗前,隔着帘幕,也能看到清晨才有的光亮,她揉揉眉心,“我睡了一夜?”

    “嗯,这一夜你甚是安稳。”秦铮道。

    谢芳华敲敲脑袋,“我睡的怎么这么沉?你昨夜见齐云雪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见了,没待多久,道不同不相为谋。很快就回来了,见你睡得沉,就没喊醒你。”秦铮莞尔一笑,“别敲了,本来头脑已经很笨了,再敲下去,更笨了。”

    谢芳华嗔了他一眼,嘟囔,“我才不笨,就是嗜睡了些。”

    “是,你是因为肚子里的小妖怪太笨,影响了你。”秦铮道。

    谢芳华顿时瞪眼,“你都说了不说的,说话不算数。”

    “一时忘了。”秦铮笑看着她,“起吧,吃完饭,我们离开雪城。”

    谢芳华本来想好好的跟他算账,但听到离开雪城,立即打住算账的想法,看着他问,“意安昨夜没来雪城吗?”

    秦铮摇头,“没有。”

    “你与齐云雪都谈了什么?没谈拢吗?”谢芳华问。

    秦铮摇头,放下图纸,伸手给她拿过衣服,一边帮她穿戴,一边将昨日与齐云雪的交谈简略地叙述了一遍。

    谢芳华听罢后道,“原来南秦背后的那些事情都是她做的,她才是背后之人。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齐云雪,但因为当时在赵家镇,我探查了她的脉,受伤真的极重。没想到,她竟然为了给我们设圈套,不惜重伤自己再服用药物,借此将视线转移到言宸身上,让我怀疑言宸。如此心机,也难怪当时将南秦搅得一团乱了。”

    秦铮哼笑,“那是因为我不在京城,给他钻了空子而已。”

    谢芳华扯了扯嘴角,看了一眼秦铮扔在床边的图纸,问,“你刚刚在看什么?”

    “北齐的地势图。”秦铮道。

    谢芳华点点头,“意安既然没来雪城,也就是说,雪城的死活,意安不在意了。这么说,我们没办法解雪城的危机,这一局输给言宸了,云澜哥哥已经失忆,他和齐云雪又是亲兄妹,如今只听齐云雪的,也就是说,齐云雪定然会和北齐联手,雪城之兵要助北齐了。”

    “嗯。”秦铮点头,“这么多年,她一直与北齐玉家联手,如今就算我们解了雪城之危,她也不见得会相助南秦。不过,雪城之兵我也确实没看上,不要也罢。”

    “那你放在雪城的势力呢?”谢芳华问,“我们此次,岂不是无功而返了?”

    “放在雪城的势力已经暴露的,撤出来带走,没暴露的,就继续留在雪城。”秦铮道,“我们此次来雪城,怎么能算是无功而返?最起码,齐云雪、谢云澜、以及雪城如今的情形,还有齐云雪一直以来的目的,以及言宸能为北齐做到哪一步,都弄清楚了不是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谢芳华点头,“确实是这样。可是齐云雪会让我们轻易离开吗?”

    “如今雪城已经开始死人了,她在找言宸要到解药前,就必须要倾全力稳住雪城当前的情形,控制住毒疫蔓延。此时若是她不顾雪城,不让我们离开的话,那么,我们也不必顾念你的血脉渊源,不必对雪城手下留情,给她一个厉害。”秦铮道。

    “齐云雪是聪明人,想必不会为难我们,如今雪城的安危打紧。”谢芳华想了想道。

    “对。”秦铮微笑,“所以,昨天她才气得摔了被子,她因为拿我们没办法,才无处发泄。如今我们在雪城,在她的地盘上,以前她所做的那些事儿,就先给她记着,有些账,我们出了雪城再算。”

    谢芳华想起齐云雪那些所作所为,着实令人可恨,若非当日她误打误撞掉下绝命机关,又因缘际会,因为魅术,救了秦铮和郑孝扬,那么,她已然把秦铮害死了,这些账,的确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们出了雪城是去渔人关?”谢芳华问。

    秦铮摇头,“不是,越过崇岭的山涧,我们去落霞山。”

    “落霞山?”谢芳华挑眉,“你怎么想到要去那里?”

    “秦钰攻下渔人关,虽然使得北齐伤势惨重,退到了玉霞坡。但南秦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连番作战,南秦兵甲疲惫,短时日内,不能再继续前进,要在渔人关休兵一番。但北齐王已经出了京城,必定不想南秦修整,定然会集结北齐所有兵甲,夺回渔人关。尤其齐云雪定然会相助北齐。那么,从雪城的地理位置来看,若是雪城出兵,渔人关就处在北齐和雪城两面夹击之下。”秦铮道。

    “不错,这么说,我们不能去渔人关。”谢芳华颔首,看着秦铮,“落霞山我记得是在玉霞坡北面三十里。那是北齐的境地了。你是想绕过渔人关和玉霞坡,进入玉霞坡后方,去袭击齐言轻在玉霞坡安插的大营?”

    “嗯。”秦铮颔首。

    谢芳华闻言道,“这的确是一招奇策,但从雪城此去落霞山,有数百里之远,如你所说,走深山,越过崇岭的山涧,绕到落霞山,从玉霞坡的后方袭击北齐军营,可行是可行,但也仅限我们少数人,若是大批人马,这恐怕极难吧?南秦的士兵,定然不能长途跋涉这种深山之涧,就怕到了落霞山,也不能作战。若是少数人,兵力太悬殊,怕是起不到大作用。”

    “不是少数人,是要带上我养的那十万兵马。”秦铮道。

    谢芳华抬眼看他,“你那十万兵马也调到边境来了?”

    “嗯。”秦铮点头,“我那十万兵马,走深山之涧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一入北齐境内,单兵作战,可要做好隐秘的功夫,否则,即便你的十万兵马,也奈何不了北齐王的大军。”谢芳华道,“一旦消息走漏,我们被包围的话,就会全军覆没。”

    “不会。”秦铮道,“我们不泄露消息就是了。这天下间,以你我之力,想要隐瞒消息,消无声息地进入北齐,不被北齐发现,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谢芳华点点头,“既然这样,我们就尽快启程吧。我们从雪城出去,要做出我们是去渔人关的架势来,引开别人的视线,就给齐云雪来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让她盯不上我们。”

    秦铮颔首,“自然。”

    二人商议好,谢芳华收拾妥当,侍画、侍墨端来饭菜,二人用过饭后,便吩咐了下去,启程离开。

    不多时,侍画、侍墨、陈老等人收拾妥当,一行人出了城主府。

    雪城师爷匆匆赶来,对秦铮和谢芳华问,“小王爷和小王妃要离开雪城?”

    秦铮淡淡道,“既然我输了此局,自然也依照约定,离开雪城。怎么?师爷是舍不得我?”

    师爷连忙拱手,“小王爷说笑了。”

    “既然如此,多谢几日的款待,你转告谢云澜和齐云雪一声,就说我们走了,不去告别了。”秦铮道。

    师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道,“我送小王爷和小王妃出城。”

    “不必了。”秦铮拉着谢芳华上了马车。

    队伍启程,离开了城主府门口,向城门而去。

    雪城今日十分的安静,空气都弥漫着阴云,没有了往日的热闹和繁华,街上多了雪城的兵甲巡视。彰显着如今雪城因为毒疫而带来的危急局势。

    秦铮和谢芳华的队伍没受阻拦,顺利地出了城。

    齐云雪没出现。

    谢云澜也没出现。

    虽然秦铮说不必雪城师爷送了,但他还是坚持将二人送到了城门口,带秦铮和谢芳华的马车离开后,他拉住陈老,低声说,“据说,魅族有一卷医毒古籍,囊括了天下医毒之术。能活死人,肉白骨。当年,只有紫云道长一人遗传到了这卷古籍。你回头告诉小王爷,既然小王爷是紫云道长的唯一亲传弟子,就算紫云道长因魅族的祖训,不传外族的规矩,没给他留下这卷古籍,但依照他与紫云道长的关系,兴许能查到这卷古籍的线索,让他寻寻,也许,能找到让小王妃的不死之法。”

    陈老挑眉。

    师爷叹了口气,“身为魅族人,我也不希望小王妃真的没办法可救。”

    “多谢。”陈老颔首,拱手,“你多保重。”

    “你也保重,就此别过。”师爷也拱手。

    陈老不再多言,尾随秦铮和谢芳华马车后,离开了雪城。

    齐云雪自然得到了秦铮和谢芳华离开雪城的消息,她虽然很想将二人扣住,但奈何如今雪城这般形势,她的确不能对二人动手,只能按捺住脾气,吩咐人盯紧他们。

    她有一种直觉,秦铮和谢芳华不见得去渔人关与秦钰汇合。

    结合南秦、北齐,以及雪城如今掺和进来的形势,秦铮不是看不透,若是北齐和雪城联手,秦钰所在的渔人关,便会受到双重夹击。但是去哪里,她却一时想不出来。

    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一定不会闲着,也不会对如今的局势置之不理。

    她对人交代下去后,又问近身侍候之人,“哥哥如今在做什么?”

    “公子从昨日回来后,就在闭关。”那人立即道。

    齐云雪点点头,“闭关就好。”顿了顿,又道,“如今秦铮和谢芳华人都走了,哥哥也没出现,依然在闭关,看来他真是忘得干净了。”

    “公主一直在怀疑公子还记得以前的事儿?”那人小心地问。

    “娘去后,我是有些怀疑的,毕竟王卿媚闯入哥哥闭关处,他二话不说,便借了她一万兵马。虽然他将王卿媚打伤了,但我却不放心。”齐云雪道。

    “我看公主您是过于小心了。别说以前的事儿公子不记得了,谁也不认识了,就连奴婢与公子接触数十日了,他却依旧记不住奴婢的名字。每次我都不敢靠近公子三步之内。生怕他拔剑杀了我。”那人道。

    齐云雪笑了笑,“没见到谢芳华前,我是一直不太放心,如今自然放心了。哥哥这样,最好不过。谢芳华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让我哥哥再为她苦一生。”

    “公主这也是为了公子好。”那人道。

    齐云雪叹了口气,“娘去了,这世上,只有我和哥哥是亲人了。”

    “还有言宸公子呢?”那人低声道。

    “言宸?”齐云雪冷笑一声,“他眼里没我,心里也没我。”

    “如今南秦和北齐两国对立,沙场即仇人。言宸公子定然不会再念着谢芳华了,就算他念着,如今谢芳华早已经嫁给秦铮,怀了身孕,没准挺不到孩子生下来,就会死掉。言宸公子只是这些年被她迷惑了,总会看明白的。”那人劝慰道。

    齐云雪不语。

    侍候的人不敢再多言。

    过了半响,齐云雪幽幽地道,“锁情春恨晚,烽火人不归。这是娘亲说父亲昔日给我批的命。我就不偏信了。”

    侍候的人大惊,“公主,这是……紫云道长给您批的命?”

    “除了他,还有谁配当我的父亲?北齐先皇那个已经入了古的糟老头子吗?”齐云雪冷哼一声,“他不配。北齐给我一个公主的身份,都是污了我。若是魅族能永存于世,那么这天下还有什么南秦北齐?都是一群蝼蚁子民?我魅族的血统,焉能说断就断?父亲为谋求所谓的洗清魅族血脉的根系延续,逆天改命,将希望寄托于秦铮和谢芳华身上,愚蠢至极。没有了血统,我们就没有了术法,与这天下万千终生蝼蚁有何区别?”

    侍候的人点头,“公主说得对。”

    “所以,我要魅族永世长存,魅族术法长存,才是魅族的未来。没有了魅术,何谈未来?”齐云雪道,“我就要证明给归了天的父亲看看,他错了,我能做到他做不到的。我们这一脉,也可以剔除王室血脉,成为魅族大统,继续传承魅族。”

    侍候的人连连点头。

    响午时分,在秦铮和谢芳华离开了雪城半日后,言宸似乎掐着时辰,将解药派人送到了齐云雪的手里。同时,还送了一份文书。北齐和雪城结盟的文书。

    齐云雪收了解药,立即安排人救雪城中毒之人,但是并没有在文书上签字。而是对送药之人道,“一份文书还不够让雪城破了数千年来的规矩相助北齐结盟。”

    “公主还要什么?”那人问,“属下定及时禀明公子。”

    齐云雪道,“婚书。”

    那人一怔,“婚书?”

    “你回去问问言宸,我们是自小订婚,这么多年,没人提醒,他是不是忘了?如今我们早已经过了婚配的年龄。这婚约,是履行还是不履行?若是不履行,就将信物归还,解了婚约。若是履行,就将婚书送来。”齐云雪道。

    那人垂首,“是,属下这就回去问公子。”

    齐云雪脸色清淡,挥了挥手。

    秦铮和谢芳华出了雪城后,沿着官路,向渔人关方向而去。

    半日时间,走了大约百里,来到一处丛林,秦铮吩咐队伍,在丛林内休息。

    齐云雪派出的人,一直跟在秦铮和谢芳华的队伍之后,即便见队伍休息,但依照齐云雪的吩咐,也不敢放松半点儿警惕,一直盯着队伍。

    队伍休息了半日后,继续启程赶路。沿着道路,没有丝毫阻拦,前往渔人关。

    七日后,队伍来到渔人关。

    眼看着队伍进了渔人关,跟着人连忙传信禀告齐云雪。

    齐云雪收到禀告的消息后,奇怪地道,“秦铮和谢芳华竟然真的去了渔人关了?没跟错?”

    侍候的人道,“公主派出去的人可不是一般人,是您自小带在身边的暗卫,隐藏追踪的功夫非常人可比。他应该不至于跟错。”

    “这到令人奇怪了。”齐云雪皱眉,“依照秦铮的脾性,如今这个形势下,怎么会去渔人关?”话落,又道,“难道他是觉得我一定猜到他不去渔人关,才非要去渔人关不可?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难道不怕北齐和雪城的兵力夹击渔人关?他难道还另外有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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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以毒还毒

    齐云雪想不透秦铮的打算,便吩咐下去,让人继续盯着渔人关内的情形。

    渔人关内,秦钰早就得到消息,知道秦铮和谢芳华来了,不顾皇上九五之尊的身份,亲自出了将军府迎接。

    秦铮和谢芳华下了马车后,第一眼,秦钰就看出了不对,他对秦铮和谢芳华极为熟悉,再高明的易容术,也隐瞒不了他。不止他们易了容,侍候在身边的侍画、侍墨也易了容、但一脸苦瓜样的小橙子确是没易容的。

    他知道这里必定有古怪,便压下了情绪,请二人入府。

    进了将军府,关上府门,关了房间的门,易容成秦铮和谢芳华、侍画、侍墨的人以及没易容如假包换的小橙子立即给秦钰见礼。

    “怎么回事儿?”秦钰沉声问。

    其中一人道,“回皇上,小王爷和小王妃另有安排。”

    另外一人从怀中拿出一封信,“这是小王爷留的信函,吩咐属下面呈皇上,皇上看过后,就知晓了。”

    秦钰接过密函,打开,看罢,眉头蹙起,“他的胆子可真大。”

    无人应声。

    秦钰有些恼,“他自己一个人去也就罢了,深山之涧的路何其难走?怎么将芳华也带上了?”

    依然无人应声。

    秦钰左右看了一眼,见除了易容的那四人外,小橙子苦着脸,垂头丧气,小泉子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他立即问,“小橙子?你怎么没跟着去?”

    小橙子立即道,“回皇上,属下紧赶慢赶地赶路,也到了雪城百里外了,可还是没赶上,就差那么一点儿,小王爷和小王妃偷天换日地离开队伍,偷偷走了。奴才虽然识破了易容术,但也不知他们的下落,也不敢声张,只能随队伍回来见皇上了。”

    秦钰看了他腰间佩戴着的物事儿一眼,沉下脸。

    小橙子见皇上看来,立即道,“这枚物事儿,奴才一直佩戴着。”

    “回头将它丢了,什么辟邪之物,是丧气之物才对。”秦钰沉声道。

    小橙子吓了一跳,但想想也是,若不是路上出了好几次状况,他一定早就赶在小王爷和小王妃离开之前与他们汇合了,如今倒好,被他们给扔下了。

    他立即将那枚物事儿解了下来,“奴才觉得也是,现在就去扔掉。”

    秦铮没说话,小橙子走了出去。

    不多时,外面有人禀告,“皇上,谢侯爷来了。”

    “请他进来。”秦钰道。

    小泉子立即迎了出去,谢墨含进了房间,他在各人面上扫了一眼,蹙眉,给秦钰见礼。

    秦钰摆手,“说你多少次了,在外就不必多礼了。”

    “虽然在外,一切从简,但皇上毕竟是皇上,君臣之别的礼数也不能废了。”谢墨含道。

    秦钰心中有些闷,“若是那两个人跟你一样规矩就好了。”

    “秦铮和妹妹看来是没来这里,他们又去了哪里?”谢墨含问。

    秦钰将信递给他,“你自己看。”

    谢墨含接过信,看罢后,叹了口气,“没想到齐云雪是将南秦搅得翻天覆地的背后之人,这样说来,如今雪城出兵相助北齐,是铁定的了。”顿了顿,又道,“秦铮兄和芳华深入北齐内地,虽然是一步险棋,但也却是一步奇招。”

    秦钰沉沉地哼声,“若是他们都没了命,就算我们夺了这江山,又有什么意思?”

    谢墨含一时沉默。片刻后道,“皇上不能这样想,从小橙子走后,我这心下便一直不安。如今小橙子连他们的面都没见到,回来了,我这心反而安稳了。他们有他们的选择,我们有我们的使命。任由他们去吧。”

    “连面都见不到,不任由他们去又有什么办法?”秦钰无奈地揉揉眉心,“时也命也运也。”

    “他们从雪城,避开齐云雪的眼线和北齐的视线,走深山之涧,最快也要半个月到落霞山吧?”谢墨含道。

    秦钰点头,“不错。”

    “我听闻,北齐传出消息,言宸解了雪城之危后,送去了盟书,齐云雪没签,则是找言宸要婚书。言宸还没给雪城回信。也许这其中会有变。”谢墨含道,“没有婚书,齐云雪不见得帮北齐。”

    秦钰摇头,“言宸为了北齐能扬长避短,以医毒之术来赢秦铮,区区婚书,又怎么会拿不出?更何况,他和齐云雪本来就是自小订立的婚约,这些年,齐云雪和玉家关系甚密。”

    谢墨含颔首,“倒也是。不过希望他们不会这么快联合出兵,否则,没等秦铮和芳华赶到落霞山,我们在渔人关就受到前后夹击的话,实属不妙。”

    “听说北齐王早就出京了,想必不日便会到达玉霞坡与齐言轻汇合。以北齐王的脾性,应该会立即出兵。”秦钰道,“我们要想一个策略,暂时拖住北齐和雪城,都无法出兵。为他们争取时间。”

    “自从南秦和北齐打第一仗,开战起,从京城运送到漠北的粮草,已经运送了两批。”谢墨含道,“我南秦军饷粮草一直以来未曾储备,是即需即储,北齐显然十分清楚,是以,齐言轻即便大败,慌忙撤出渔人关前,也一把火烧了粮库,未曾留给我们。依照我的算计,哪怕有谢氏倾尽全力,也只能再支持一批。而一批粮草也顶多能坚持三个月。”谢墨含道,“我们最怕打的就是拖延战。一旦拖延,粮草军需不足,就是大害。”

    秦钰抿唇,“但即便是怕打拖延战,如今这半个月的拖延也至关重要。北齐王出京,亲赴战场,雪城出兵,前后夹击,我们不拖延的话,恐怕抵不住两方的攻城,就算抵得住,也是个鱼死网破的下场。”

    谢墨含颔首,“所以,除了要想办法拖延外,我们还要想再想办法筹备粮草军饷。”顿了顿,他道,“昨日收到林溪的传书,这些日子,信中谈到,他和谢伊为了筹备第三批粮草军饷,各种办法都用尽了。除了谢氏,就连岭南裕谦王那里的粮草都拿出来了,南秦的其它地方也已经是最大限度地被程铭和宋方给搜刮殆尽了。我们再想筹备第四批粮草,南秦是再拿不出来了,只能从北齐入手了。”

    秦钰脸色沉凝,“北齐如今除了我们攻到的渔人关,其余地方,一时半会儿,怕是很难找到突破口。”顿了顿,他道,“不过,从北齐入手夺粮草,也不是不可行。”

    谢墨含点头,“信中还提到,谢伊前往北齐,暗中筹备粮草军饷。”

    秦钰皱眉,“她一个女孩子,还是算了。”

    谢墨含道,“林溪信中说谢伊主意已定,爷爷和六婶母都没反对,早已经在爷爷回京的三日后,启程了。算算时间,跟你出京前后脚。如今快到边境了。我即便如今写信回去阻止,也是无用了。这小丫头有些时候跟芳华一样,十分的倔强,认准一件事情,非做不可。”

    “她没有武功,且是个从未踏出京城的女儿家,老侯爷和六房的明夫人怎么由得她乱来?”秦铮道。

    谢墨含叹了口气,“她虽然没有武功,也从未踏出京城,但见识却不是个短浅的。爷爷没回京城前,芳华又离京的那段时日,忠勇侯府和谢氏的庶务,都是她在打理。且我听林溪书信中的意思,本来他打算与他一起来边境,说她死活不让,非要自己出京。最后还是舅舅说他在边境待了多年,对北齐的内地也熟悉,才同意舅舅跟她一起。”

    秦钰闻言不再言语。

    “不知道他们是否来渔人关。”谢墨含又道。

    秦钰摇头,“他们既然打定主意是要深入北齐内地,不见得来渔人关,若非你的书信,朕也没得到丝毫她出京前往北齐筹备粮草的消息,既然隐秘功夫做得如此好,想必不会来渔人关惹人耳目。”

    谢墨含点头,“皇上说得有理。”顿了顿,问,“既然是这样,我们是否还要再另派人前往北齐弄粮草?”

    秦钰想了片刻,摆手,“渔人关如今的一举一动,都在北齐和雪城的视线中,我们不能轻举妄动,一旦有动静,就会被北齐察觉到意图。既然第三批粮草还能支撑三个月,就暂且等等谢伊和武卫将军的消息,他们兴许真能谋到北齐内地的粮草,也说不定。”

    谢墨含颔首。

    秦钰又道,“这两日,合计一番,看看如何拖住北齐王和雪城,暂且不出兵。”

    谢墨含道,“刚刚我倒是想了一个办法,只是,太过于阴险。”

    “说说看。”秦钰道。

    “齐言轻的伤差不多痊愈了吧!再让他性命垂危一次,那么,北齐王和言宸,自然不会弃他不管,为了救他,想必顾不上立即出兵。”谢墨含道。

    “如今玉霞坡距离渔人关两百里地,用什么办法?上一次,有秦铮的刺杀在前,这一次,怕是不能轻易再用上次的筹谋。”秦钰道。

    “用毒呢?”谢墨含道,“秦铮和芳华在雪城,因为言宸的毒,输了一局。如今,秦铮和芳华掩盖雪城和北齐的耳目,命人易容,外面的人不靠近,也看不出他们是易容,更不知如今不在渔人关。就算齐云雪聪明,心有疑惑,那么,我们就借此打消她的疑惑。”

    “你是说……以毒还毒?”秦钰看着他。

    谢墨含点头,“正是,依照秦铮被外界所传的脾性,输了此局,他不甘心也是正常。但是从雪城,从齐云雪那里找不回来,便从齐言轻身上找也一样,给北齐王和言宸出个难题。也附和如今渔人关抵抗的紧张形势。”

    “你我都不懂医术,芳华的医毒之术都不如言宸,他的医毒之术,可谓是绝顶了。上哪里去找让言宸也犯难的毒呢?”秦钰道,“难道子归能找到一种连言宸也破解不了的毒?”

    “外公回京城,给我解毒时,留下了一味毒药。”谢墨含道,“我当时问过他,他说此毒名为逆鳞。”

    “逆鳞?”秦钰挑眉,“未曾听闻。”

    “我也未曾听闻。”谢墨含道,“外公说是紫云道长生前研制的,他留了一味。当初,之所以给我,也是因为……”

    “因为什么?”秦钰问。

    谢墨含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因为当初先皇一心要置谢氏和忠勇侯府于死地,皇室和谢氏如走冰丝,局势紧张,外公说,若是有个万一之时,让我给先皇用上。先皇一旦中毒,那么,皇室一切的谋划,都会崩塌,到时候,天子有恙,还如何顾及得再铲除谢氏?谢氏也能有缓和余地,以谋活路。”

    秦钰闻言沉默片刻,道,“当初的局势,确实是水深火热,也难怪催老前辈为了谢氏对父皇做如此打算。”

    “外公是出家人,当时也有不忍,谨慎告知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谢墨含道,“他又说,他掐算了星云图,天下局势难料,谢氏的未来更难料。”

    “听说催老前辈是去给芳华寻破解之法了,不知如今在哪里,可寻到了。”秦钰道。

    谢墨含摇头,担忧地道,“外公一直没消息传来,当年,他陪紫云道长去过魅族,凭记忆再去的地方,不知道是否就是如今被秦铮和芳华查知的天阶山。”

    “可惜,芳华为了孩子,死活不去天阶山。”秦钰揉揉眉心。

    谢墨含一时沉默下来。

    过了片刻,秦钰问,“药在哪里?”

    “我一直随身带着。”谢墨含伸手入怀,小心谨慎地拿了出来,递给秦钰。

    一个黑色的小瓶子装着,秦钰刚要拧开盖,谢墨含立即阻止他。

    秦钰挑眉。

    谢墨含道,“外公交代了,这个药,只要放在想要给下药之人的鼻间闻上一闻,那人便会中毒。切不可轻易打开,更不能自己去闻。”

    “这么神奇?这么说,这味药应该是气味之药了?”秦钰问。

    “应该是。”谢墨含道,“外公给我后,我一直随身妥善收着,未曾打开过。”

    秦钰闻言将瓶子收入怀中,对谢墨含道,“我亲自前去玉霞坡。”

    谢墨含大惊,坐着的身子腾地站了起来,“皇上,万万不可。”

    “你难道也如京城那一帮子老臣一般,对朕说什么万金之躯,不可轻易涉险吗?”秦钰轻叱一声,“北齐内地在我被发配到漠北时,去过,甚是熟悉。你放心吧。”

    “那也不可。”谢墨含摇头,“您是皇上,自当坐镇渔人关,要去也是我去。如今齐言轻虽然将大军撤退到玉霞坡,但经过几番对战,他应该是极为谨慎小心,对自己的营帐周围,应该都布置了重兵。尤其是言宸如今也在玉霞坡。”

    “正因为如此,才要我去。”秦钰道,“他和言宸都想不到我会去玉霞坡。”

    “不行,臣决计不能同意。”谢墨含坚决地道,“皇上一人,身系南秦江山,身系千万子民,你若是出事,那我们……”

    “我不会出事儿。”秦钰摆手,制止他。

    谢墨含立即抽出刀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若是皇上执意而为,臣现在就自刎谢罪。”

    秦钰看着他,被气笑,“子归,你这般视死如归,死命拦着,是不相信朕能安全返回渔人关?”

    他大多时候,都是寻常你我之称,如今被气笑,又改回了朕。

    谢墨含紧抿着唇,“相信是一回事儿,你若是去涉险,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秦钰看着他,“我也不是这般没有准备的孤身前去,你我商议一番,今日夜晚,我们出兵一次,偷袭玉霞坡。如今正是秋季,若是纵火烧山,你想齐言轻将大营安插在虽然避着风向平坦的地方,但也耐不住北齐士兵看到红了半边天,想到万一大火少来的惧怕,军心定然会因此散乱。我便趁机潜入军营。”

    “不行,皇上这太危险。”谢墨含道,“要去也是我去,我的功夫也不次于皇上。”

    “你不适合。”秦钰道,“论行军打仗,你擅长,但论背后的刺杀和阴谋诡计,你太君子了。若是李沐清在这里,我到觉得他可以去,如今嘛,只能我去。”

    谢墨含一时噎住。

    秦钰伸手,将他架在脖子上的剑撤走,对他道,“今夜发生如此变动,大火烧红了夜空,齐言轻不可能不被惊动,定然现身查看。我若是扮做北齐士兵,靠近他,一举可成。”顿了顿,他道,“尤其是这味药,实在太好,只闻气味就可,比药丸和刺杀他简单得多。”

第一百三十七章言宸中毒

    谢墨含拗不过秦钰,只能答应他前往齐言轻安扎在玉霞坡的军营。

    于是,二人用长达数个时辰的时间,制定了周密的计划和部署。

    但即便是做了最完全的部署,谢墨含也不放心,在秦钰乔装秘密离开渔人关后,谢墨含将燕亭和崔意芝叫来,将详细的计划告知了二人,在二人惊骇的眼神下,他拍拍二人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我暗中尾随皇上身后,与他一同前往玉霞坡的大营,你们来执行部署出兵纵火烧山的计划。”

    二人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谢墨含看着他们,“秦铮和芳华悄悄潜入玉霞坡后方的落霞山,以完成我们对北齐大军的前后夹击。按照路程计算,走深山之涧,他们到达落霞山最快也要半个月,这半个月的时间,北齐王和雪城怕肯定不会等,一旦他们协议达成,就会立即出兵。所以,必须争取到拖延的时间。我们要让齐言轻中毒,以拖延北齐和雪城联合出兵。这对北齐,对渔人关,对未来的南秦江山,也许,成败就在此一举。”

    二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崔意芝道,“可是即便如此,我们谁去都行,怎么皇上一定要亲自去?这万一有事儿,岂不是……”

    “皇上也是为了万无一失,他去,比我们这里的人都有把握。”谢墨含道,“你们就按照计划执行,我这便尾随出城。”谢墨含看向崔意芝,“意芝,必要时,你可以来做决断接应。”

    “为什么是他不是我?”燕亭不干了。

    “你的脾性最是稳不住,虽然这段时间磨砺得好了些,但还略欠火候,这一点,不如意芝。”谢墨含道。

    燕亭闻言噎住,想反驳,但如今大局关头,自然要以大局为重,他嘎嘎嘴,“你放心,我一定不乱来。你此去,不但要把皇上安全带回来,自己也一定要安全回来。知道吗?兄弟还等着你喝酒呢。”

    谢墨含点点头,重重地拍了拍燕亭的肩膀,“知道。”

    三人就此商定,谢墨含也乔装了一番,出了渔人关。

    无论是秦钰,还是谢墨含,都是只身一人,轻装避开众人的视线,悄悄地离开。

    渔人关内,并没有因为二人的离开而发生异常,一切井然有序。

    此次行动周密部署,除了秦钰、谢墨含,只有燕亭和崔意芝知晓,就连在关内的王贵、秦毅等众将,都不得而知。

    关内的百姓们,人心慌慌了几日后,发现,南秦的军队占领了渔人关后,渔人关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反而,还跟以前一样,百姓们渐渐地放开了心。

    另外,百姓们都只知道南秦的小王爷秦铮和小王妃谢芳华进了渔人关,都在暗中悄悄地讨论着。虽然天下间流传出了几幅二人的画像,但是,哪有见真人来得真实?对二人在天下间流传已久的名声来说,百姓们对能见到他们很是期待。

    南秦和北齐相安无事三百年,在这三百年里,虽然小有摩擦,但都没起过大的争端,尤其是这一代,北齐的王后还是南秦的谢氏忠勇侯府小姐,所以,边境贸易往来,十分繁茂。除了两国的世家大族外,两国百姓,很多都互有通婚,联系十分紧密,国度之分被边境的百姓们来说,到没那么清楚。

    所以,也就造就了如今这般情况,百姓们一看南秦军队不糟蹋欺压北齐百姓,也没有造成百姓伤亡。所以,很快就重新过起了自家的日子,自然也有闲心听听小曲,茶楼酒肆也就热闹了起来。

    关内都是一片关于小王爷和小王妃来渔人关的讨论声。

    将军府也没什么动静。

    齐云雪派出的人,在渔人关内,盯了一日,到晚上,也不见关内有何异常,便给齐云雪传信,“公主,渔人关内一切正常,秦铮和谢芳华入关后,直接进了将军府,再未出府。”

    渔人关距离雪城,本就不太远,飞鹰传书,一个半时辰后,齐云雪收到了书信。

    此时,天已经彻底的黑了,夜空晴朗。

    齐云雪掌着灯,读完书信,蹙眉站在窗前。

    难道她料错了?

    秦铮和谢芳华就这么甘心地输了?没有后招了?

    她摇摇头,不说谢芳华如何,但秦铮绝对不是认输的人。更何况,输了雪城的兵马,他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难道还另有兵马?

    若是另有兵马?在哪里?

    南秦还有兵?

    或者说,他自己养的私兵?

    这样一想,她顿时肯定,是了,他怎么可能不养私兵?秦铮和秦钰从小斗到大,这些年,秦钰盯着的是漠北军营那三十万的大军,而秦铮呢?却一直对漠北军营没多大兴趣,任秦钰当初夺了,也没做什么,也就是说,他另外养兵了。

    夺来的兵,怎么如自己养的兵好用?

    这么说,哪怕是北齐和雪城联合出兵,秦铮也不怕了,所以,调他的私兵,前往渔人关助阵,也许,他养的私兵,就能对付雪城的十万雄兵,这样一来,北齐对南秦,想要夺回渔人关,也不过是五五硬拼,不占优势。

    她想到此,脸色有些沉,对身后问,“言宸还有没有书信传来吗?”

    伸手近身侍候之人摇摇头,“回公主,除了这一份书信,没看到北齐的书信,小国舅的人折回去再没来。”

    齐云雪冷哼一声,“言宸是怕了吗?”

    侍候之人看着齐云雪,有些不解,“公主,小国舅怕什么?”

    “怕与我履行婚约,看来,他的心里还在想着谢芳华。”齐云雪道。

    侍候之人小声道,“也许,小国舅那边,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齐云雪恼怒,“他能有什么事情耽搁?如今军国大事,才是大事儿,和雪城联手,才是大事儿。”

    “南秦的小王爷和小王妃如今看起来生死相随,别说是小国舅,就算是换一个人,也该死心了。”侍候之人劝慰,“公主再耐心等等。”

    “再等等的话,等着秦铮的私兵调到渔人关吗?那北齐和雪城还有多大的把握?所谓,兵之谋略,出奇制胜,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时机瞬息万变。他不会不懂。”齐云雪挥手关上了窗子。

    窗子“砰”地一声,嗡嗡响过后,一只鹰鸟,本来正要飞进来,却在齐云雪关窗子时,正巧碰个正着,那鹰鸟承受不住迎头碰击,“啪”地掉落在了窗外。

    “公主,有鹰鸟来信!”侍候之人惊了一下。

    齐云雪也怔了片刻,转回头,看窗子,只见窗子上凝了一点血,她面色一变,立即抬步走了出去。

    侍候之人立即跟在她身后。

    二人来到窗外,只见,地上躺着一只鸟,无声无息,腿上绑着一封信。

    正是言宸惯常给齐云雪传信的飞鹰。

    齐云雪快步走到近前,蹲下身,只见,那只鹰鸟的头已经被撞破,死了。

    她的手颤了颤。

    “公主,这鹰鸟它……死了。”侍候之人声音也有些颤意。

    齐云雪在地上捧着手里已经死去的鹰鸟,脸色十分之差,待了片刻,慢慢地站起身,尽量压抑着情绪,“喊叫什么?死了就死了。这么不禁碰的鸟,留着何用?”

    侍候之人顿时大气也不敢出了。

    公主刚刚那抬手关窗子的力道,窗框都被她震裂了,那何况正巧装在窗子上的鸟,怎么能不死?

    齐云雪解下它腿上的信,将死了的鹰鸟递给侍候之人,“念在它辛苦传信这么久,把它厚葬了吧。”

    侍候之人应“是”,赶紧接过。

    齐云雪拿着信进了屋,信笺很厚,她展开,只见是一张婚书。

    她拿着婚书,看了很久,慢慢地,将它折起来,收进了怀里,对外面喊,“来人。”

    “公主。”有人应声。

    “去看看,哥哥是否还在闭关?”齐云雪吩咐。

    “是。”有人立即去了。

    不多时,那人回来,回话,“回公主,城主已经出关了。”

    “既然哥哥出关了,那就请他过来一趟。”齐云雪顿了顿,补充,“就说,我跟他商量与北齐联手出兵的事儿。”

    “是。”那人立即去了。

    半个时辰后,谢云澜来到了齐云雪的住处。

    齐云雪透过破裂的窗户,看着谢墨含,似乎比回雪城时,他身上的寒气又重了些。

    这就是娘传给他的至寒之术?克制了他身上的焚心之毒,但这种至寒之术,也会追随他一生了。他术法每高一层,寒气就会更寒一层。

    见谢云澜来到,齐云雪亲自去开门,喊了一声,“哥哥!”

    谢云澜点点头,身上的寒气刻意地收敛了些。

    齐云雪看着他,请他入座,“哥哥,你的至寒之术,练到第几重了?”

    “第八重吧。”谢云澜道。

    齐云雪惊异,“短短时间,你就到第八重了?还有最后一重,就是大圆满了?”

    谢云澜颔首,“按理说是这样。”

    “哥哥是怎么修习的?怎么会这么快?”齐云雪问。

    谢云澜道,“兴许跟娘传给我的功力有关,你该知道,娘临终,将她所有功**力,都传给我了。有这个基础,事半功倍。”

    齐云雪恍然,“是了,娘一生的功力术法,能让你至寒之术达到第八重也不奇怪。毕竟,娘年纪轻轻时,便是天阶山最年轻的长老,聪明绝顶,天赋极高。哥哥是承袭了娘的天赋本事。”

    谢云澜嘴角微微扯动,似乎笑了一下,但被他周身的冷意,很快就冻却了,问道,“你让人喊我来,什么事儿。”

    “我们和北齐联手,对南秦出兵,助北齐夺回渔人关。”齐云雪看着他,“哥哥,对于此事,你可有什么意见。”

    谢云澜面无表情地道,“没什么意见。”

    齐云雪看着他,“哥哥是雪城的城主,我要帮助北齐,势必要动雪城的兵马,哥哥虽然忘却了以前的事儿,但到底和南秦的谢家和忠勇侯府和谢芳华,都有着不菲的交情。真没意见吗?”

    谢云澜依旧面无表情,“你也说了,我只是雪城的城主而已。娘临终,只说雪城交给我了,让我守好雪城,没说别的。”

    齐云雪看着他,“哥哥的意思是……”

    “除了这座城,其余的,你随意。”谢云澜道。

    齐云雪无言了片刻,“也就是说,对于和北齐联手,哥哥是不打算参与了?对于雪城的兵,也随我调派了?一切……任由我施为?”

    谢云澜点头,“与我无关。”

    齐云雪抿唇,“那哥哥对以后,有什么打算?”

    “闭关练功。”谢云澜道。

    “将至寒之术练到大圆满之后呢?”齐云雪又问。

    谢云澜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想把天阶山的火给灭了吗?所以,我试试大圆满之后,能不能,用至寒之术,将火给灭了。”

    “所以说,哥哥如今拼命闭关练功,是为了我了?”齐云雪一怔。

    谢云澜似乎又笑了一下,不过笑而无形,只隐约那么一小下,嗓音却温和了些,“你是我的妹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娘弥留之际,让我照顾你,你想灭了天阶山的火,我就想办法帮你。”

    齐云雪看着谢云澜,半响后,上前了一步,拽住他袖口,轻声说,“有哥哥的感觉,真好呢。”

    谢云澜不排斥她的亲近,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齐云雪放开手,笑着说,“既然如此,哥哥就安心留在雪城闭关吧,我明日带兵出雪城,和北齐联手,夹击渔人关。”

    谢云澜颔首,没有意见。

    齐云雪又道,“我定要秦钰败北而回。不但如此,北齐也会打一场翻身仗,将南秦赶出渔人关不说,也要马踏南秦的国土。”

    谢云澜点点头,“我信妹妹。”

    齐云雪顿时笑开,一时间,心情大好。

    第二日,一早,齐云雪带兵出了雪城,谢云澜在城墙上目送她远去。

    齐云雪回头看谢云澜,只见他一身素衣,如雪城四季里说下就突然下一场的飘雪,素白冷清。面容如冰似雪,神态即便看不清,也知晓是从记忆被清空后一贯的面无表情。

    如此的雪城和北齐联手出兵而无动于衷,是真的没有记忆了。

    这才是她的哥哥,也是她所要的哥哥。

    她挥了挥手。

    谢云澜也抬了抬手。

    知道将齐云雪送走,队伍不见踪影,谢云澜才下了城墙,回了城主府,再次闭关。

    谢云澜闭关后,有齐云雪的亲近之人立马给她传信,“公主,您走后,公子又闭关了。”

    齐云雪还没走多远,很快就收到了信,笑了笑,彻底地放心下来,前往渔人关。

    她刚走出百里,便听到有人匆匆来报,“公主,不好了。”

    “这么惊慌做什么?怎么了?”齐云雪沉下脸问。

    那人颤着声道,“回公主,昨日夜子时,南秦突然出兵,攻打玉霞坡,纵火烧山,火烧红了半边天,北齐军营安营扎寨的地势虽然平坦,十里内草木皆无,但也怕有风吹来,火势蔓延,牵连营帐,一发不可收拾,王上下令,立即救活。人心惶惶趁乱时,有人趁机潜入北齐军营,本欲暗害太子,小国舅及时发现,救了太子,但小国舅却……却……”

    “却什么?快说!”齐云雪声音一寒,“他怎么了?”

    那人立即道,“拿暗杀之人,用的是毒,小国舅为救太子没抵住,却中了毒,至今昏迷不醒,王上随身带来的御用太医也看不出小国舅中的是什么毒,北齐传出消息,小国舅此次怕是凶多吉少。”

    “怎么会这样?”齐云雪秀眉竖起,“什么人毒能毒到言宸?”

    那人摇摇头。

    “消息可准确?”齐云雪又问。

    “回公主,确实无误,消息如今都传开了。”那人道,“据说昨日借机潜入北齐军营,趁机下毒之人是南秦的皇上和谢侯爷。”

    “是他们俩人?”齐云雪寒着脸问,“人拿下了没有?”

    “据说没有,南秦的谢侯爷好像是中了一箭,南秦皇上毫发无伤,被他们逃走了。”那人道,“当时,事出突然,太子经过上次被秦铮刺杀,随身护卫众多,据说他们是假扮北齐兵混入的。事发后,小国舅中毒,趁乱时,太子慌了,没擒住人。”

    齐云雪听罢后大怒,“齐言轻这个废物,言宸救他做什么?搭进去自己,谁来给他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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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假条

    这一段时间为了收尾,实在有些累,手受伤也没敢断更,就是为了赶进度,不过实在撑不住了,跟大家请个假,今天和明天,也就是这周的礼拜六日,来个双休,犒劳一下自己。我一般不习惯这么正式的写个请假条,不过情节进展到这里,怕大家着急,正式的解释一下。也是基于顶多再更个几章,就请假写大结局了,不妨任性一下,也趁机释放一下这一段时间紧绷的神经,以便拿出更好水平来收尾。

    下周一见亲爱们~

    ---XX设置太讨厌了,写个请假条这么麻烦,少于三百字不让我上传,那就再重复一遍吧,看过的不用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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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周一见亲爱们~

第一百三十八章墨含垂危

    论医毒之术,南秦、北齐诸人都知晓,北齐小国舅当第二,无人敢当第一。

    如今中毒的人是他,那么,谁来给他解毒?

    齐云雪又气又怒,看着渔人关的方向,咬牙切齿,“好一个秦铮,原来他输了雪城的赌约,是在这里等着呢。我说他怎么安安稳稳地跑去渔人关,原来是用这样的计谋。”

    如此毒计,被他得逞了。

    “公主,潜入北齐刺杀暗害太子和小国舅的人,不是秦铮,是南秦皇上,秦钰。”有人以为齐云雪名听清,给她纠正。

    齐云雪一鞭子抽了过去,怒道,“愚蠢!我连秦铮和秦钰都分不清了吗?用你来提醒。”

    那人被抽得一疼,生生挨了一鞭子,不敢反驳。

    齐云雪寒着脸道,“秦铮和秦钰这是在告诉世人,告诉北齐,告诉雪城,他们兄弟可以入北齐军营如入无人之境!”

    她话落,这回再无人敢搭话,人人屏息。

    齐云雪一脸寒意,看着渔人关,过了许久,叫过身边一人,吩咐,“兵马都交给你调度,前方再走百里,在断尾岭安营扎寨。没有我传回的命令,不准动兵。听到没有?”

    那人立即问,“公主要去北齐救小国舅?”

    齐云雪沉着脸点头,“如今除了我,这天下间,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来救他。”

    那人踌躇,“公主将兵马都交给属下,安营扎寨的话,那对渔人关出兵一事儿……”

    “只能拖延了!”齐云雪道,“我总不能让言宸死,想必北齐如今也无心出兵。”

    那人垂首,“公主放心,属下一定保十万兵马安全无虞。”

    齐云雪点头,对近身侍候之人吩咐,“点一队人马,随我绕过渔人关,前往玉霞坡。”

    “是。”那人立即应声。

    片刻后,齐云雪带着一队人马,转了路,绕道前往玉霞坡。

    她走后,那人依照她的吩咐,前行百里,在断尾岭安营扎寨。

    一个时辰后,齐云雪接到飞鹰传书,她打开看,是齐言轻来的信,请她立即前去救言宸。

    她回信,“一日后必到。”

    绕过渔人关,前往玉霞坡,这一段路,山势险峻,极其难走,最快也要一日的功夫。

    渔人关内,秦钰几乎是扛着浑身是血的谢墨含回到了渔人关。

    军中将领齐齐吓了个够呛。

    燕亭的魂儿几乎被吓没了。

    秦钰将谢墨含放下,他早已经昏迷不醒,后背上的箭没拔掉,他沉声喊,“立即将初迟叫来。”

    “初迟,快,快来人去喊初迟!”燕亭大喊。

    “我去!”崔意芝怕耽搁,立即冲了出去。

    不多时,初迟来到。

    秦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救活他。你要什么,朕都答应你。”

    初迟慢慢地点了点头,走向谢墨含。

    谢墨含是后背心中箭,秦钰将他放在床上时,是趴着卧放的。

    初迟查看了一下中箭的位置和伤势,脸色十分凝重,对秦钰道,“皇上也看到了,他中箭是在后背心,如今,一直没拔箭,他才留着一口气,对于救活他,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他一定不能死。”秦钰盯着初迟,“朕说了,不惜任何代价。”

    初迟抿唇。

    秦钰道,“我知道,你一定能有办法不让他死。”

    初迟沉默片刻,道,“皇上知晓我是魅族人,所以,如此肯定吗?但是魅族人,也不是万能的,不是人人都有起死回生之术。”

    “你若是没有一定的天赋本事,或者血脉之源,怎么会被齐云雪的娘兰长老收养?”秦钰看着他,“你说吧,你想要什么?朕不惜万死,也给你办到。”

    初迟闻言,沉默片刻,道,“皇上说对了,兰妃是我姑姑。”

    秦钰点点头。

    初迟又沉默片刻,道,“若是救他,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他看着秦钰,“我可能会血脉尽失。”

    “也就是说,从今以后,再没有术法?”秦钰问。

    初迟颔首,“从今以后,再提不起半丝术力。”

    “你想要什么?”秦铮问。

    初迟又沉默片刻,道,“昔日,我曾与皇上有约定,我留在你身边助你稳坐南秦江山,保秦铮奈何不得你,也无非是靠的魅族术法和医术。如今,你与秦铮握手言和,共保南秦江山。我的约定也算是达成了。皇上也从南秦国库中将我要的东西交给了我。我本可以离开了。但姑姑死了,我却不知道再去哪里,是以,一直留在了你身边。”

    秦钰看着他。

    初迟又道,“生为魅族人,有家不能归,终日茫茫。这种日子,我却也是过够了。若是皇上不嫌弃,以后,江山定,就赐给我一个姓氏,保我一生前程似锦安顺无虞吧,我便留在南秦了。”

    “你确定?”秦钰挑眉。

    初迟点点头。

    “好。”秦钰颔首,“朕赐你国姓,与你义结金兰。自此后,有朕的江山前程,便有你的。”

    初迟闻言笑了笑,“那就这样定了,倾我之力,还给你一个好好的谢侯爷。”

    秦钰闻言闭了闭眼睛,重重地拍了拍初迟的肩膀,走了出去。

    “你们都要出去,任何人,不准打扰我。”初迟对燕亭、崔意芝等人道。

    燕亭和崔意芝对看一眼,齐齐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初迟救谢墨含。

    从清晨,到响午,再到晚上,直到天黑,夜渐深,初迟一直关在房间内,没出来。

    房中也没什么响动。

    秦钰一直站在门口,不吃不喝,便那样等着。

    燕亭、崔意芝、秦毅、王贵等人,也都陪着一起等着。

    所有人都心中清楚,谢墨含对于南秦江山未来安定的重要性,此番皇上毫发未损,他却性命垂危,谢氏和忠勇侯府的唯一的嫡系子嗣,如此可见,谢氏和忠勇侯府之忠,天地可鉴了。

    午夜子时,房间内,总算传来初迟沙哑的声音,“皇上,你可以进来了。”

    秦钰闻言,立即推门而入,因为等得太久,身子都僵麻了,险些跌倒。

    崔意芝一把扶住他,“皇上小心。”

    秦钰点点头,尽量稳着脚步,进了内室。

    只见,谢墨含安然地在床上躺着,面色寻常,而初迟靠着床沿,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全无血色,似乎一身气血被耗尽了一般,放在腿上的手,明显地能看到青筋和干嘎的抽缩。

    秦钰的脚步顿了顿,走到他身边,声音也极哑,“如何?”

    “幸不辱命。”初迟道。

    “你呢?”秦钰看着他。

    “自此后,怕是个废人了,肩不能提,手不能挑,所以我早就说了,皇上莫要亏待了我。”初迟有气无力地道。

    “你放心。”秦钰伸手拉他。

    初迟摇头,“我站不起来,皇上找个人,将我抬走就行。”

    秦钰回转头,对崔意芝道,“你将他送回房间,我离京前,带出了一些补身体的好药,本来是给芳华预备的,看来她不会有用了,你吩咐小泉子拿出来给初迟用吧。”

    “是。”崔意芝连忙上前,将初迟搬起来,带出了房间。

    燕亭见初迟下去了,上前一步,伸手去碰谢墨含,喊,“子归,醒醒。”

    秦钰伸手拦住他,“他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醒,你先将他衣服扯掉,我们看看他的伤势,到底如何了。”

    燕亭点点头,将谢墨含翻过身,扯开他后背的衣服,只见,后背心,十分光润。他一愣,大呼,“这么神奇?”

    秦钰抿了抿唇,道,“魅术本就是这世间逆天的神奇所在,所以,很多人梦寐以求,趋之若笃,恨不得得到魅族的术法,南秦的皇室隐卫宗师被北齐玉家和齐云雪利用倾覆,也是因为想求魅族的绝密魅术,不惜反叛南秦。”顿了顿,他道,“可是,身为魅族人,却因为身份备受煎熬。诚如初迟所说,有家不能回。他们,也许心里,只想做个寻常人罢了。”

    言宸颔首,慢慢地将谢墨含的衣服合上,将他重新翻过身,给他盖上了被子。

    秦钰慢慢地靠着床头,坐在原来初迟所坐的地方,此时,一身疲惫袭来,他闭上了眼睛。

    燕亭看着他,立即道,“地上凉,皇上小心龙体。”

    秦钰忽然笑了一下,“燕亭,如今连你也会对朕说小心龙体了。”

    燕亭嘎嘎嘴,“你是皇上,南秦江山的支柱,自然要保重龙体。”

    秦钰揉揉眉心,依旧闭着眼睛,头枕在床沿,声音沙哑地道,“我背着子归回来的时候,当时是真的怕他就这么去了。若是他去了,为了救朕,朕这一辈子,心里都不能安稳。”

    燕亭也泄了气,顺势坐在了地上,点头,“看到他浑身是血的回来,我的魂儿都吓丢了。不能想象他死了,我会不会自杀。”

    秦钰抬眼,看了他一眼,“这一路上,我都没想芳华,没想秦铮,没想老侯爷,没想任何人,没想没办法对谁交代。只是就想着,我们这些人,从小一起长大,子归自幼身体不好,被催老前辈救好后,也未曾安养,便为了南秦江山奔波,临安城瘟疫,有他在,如今两国对敌,在边境支撑了这么久,都是他。哪怕,就算是折了我的寿命,也必须救活他。不能让他就这样死了。他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却未曾享过一日的福。”

    燕亭眼眶红了红,没说话。

    秦钰又闭上了眼睛,沙哑地道,“燕亭,为君者,自古被人称孤道寡,这把椅子和南秦江山的重量,朕觉得,不及一二好友的分量。身边无亲朋挚友,无亲相陪,就算开疆扩土万里,坐拥天下一统,又有何用?孤家寡人而已。”

    燕亭看着他。

    “所以,你们都要好好地活着。”秦钰又道。

    燕亭点点头。

    秦钰不再说话。

    屋中静静,燕亭也找了个靠着的地方,靠着椅子腿,也闭上眼睛。

    自从他带兵来边境,从平山谷打到北齐大营,齐言轻撤退到渔人关,他们又乘胜追击攻下渔人关。虽然士兵有伤亡,但是将领,伤亡无几。今日,他才真正地感受到了冷兵器下的死亡竟然离他那么近,那么近。

    近到触手可得。

    他们这些人,从小一起长大,秦钰做了皇上,秦铮做了小王爷,而他们,也都渐渐地跟着入朝,支撑起南秦江山的责任。期间无论有过不快,还是有过愉快,可是,都不包括看着谁去死。

    崔意芝安顿好初迟,折返回来,推开门,便看到秦钰和燕亭,一人靠着床沿,一人靠着椅子腿,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他愣了一下,想要出声喊,但张开嘴后,到底是放弃了。关上房门,又走了出去。

    “崔侍郎,你刚刚进去看,皇上怎么样了?”小泉子小声问。

    崔意芝压低声音道,“皇上和燕小侯爷都坐在地上睡着了,幸好现在天还不太凉,里面的地板铺了地毯,你过半个时辰再进去,让他们休息半个时辰,寒气应该还入不了体。半个时辰后,喊醒他们回房间歇着。”

    “是,奴才听崔侍郎的。”小泉子立即道。

    “初迟的药,可煎着?”崔意芝又问。

    “已经煎着了,一会儿就能送过去给初迟公子。”小泉子道。

    崔意芝点点头,“这个时候,渔人关也不能出丝毫差错,你守好这里,我去巡城。”

    “是。”小泉子垂首。

    崔意芝揉揉眉心,拖着一身疲惫,走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小泉子进去,喊醒了秦钰和燕亭。

    二人却都不走,秦钰从地上起来,将谢墨含往里面挪了挪,直接躺在了床边。

    小泉子愣了一下,见秦钰闭上了眼睛,也不敢再打扰,转头看燕亭。

    燕亭揉揉眼皮,站起身,看到一旁的软榻,躺了上去,继续睡了。

    小泉子无奈,转身走了出去。

    王贵和秦毅,来到门口,见小泉子出来,压低声音问,“皇上可还安好?谢侯爷可还安好?”

    小泉子点点头,“皇上和谢侯爷都安好,王大人和大公子放心吧。”

    “有一桩事儿,要禀告皇上。”王贵和秦毅对看一眼,王贵道。

    “这……”小泉子看着王贵,“王大人,很重要的事儿?”

    “是兵事。”王贵道。

    “我去喊醒皇上。”小泉子连忙打开房门,又回了屋。

    他刚迈进门槛,秦钰便道,“进来。”

    王贵和秦毅闻言恭谨地走了进去。

    “何事?”秦钰睁开眼睛,看着二人。

    王贵道,“刚刚崔侍郎得到消息,雪城出兵了,齐云雪领兵,不过,不知为何,将营寨扎在了断尾岭,不再前进了。崔侍郎已经派人去打探了,他抽不开身,让我二人来禀告皇上商议。”

    秦钰眯起眼睛,“多少兵马?”

    “十万。”王贵道。

    秦钰思索片刻,道,“齐云雪领兵,不可能在距离渔人关这么远安营扎寨不走。应该是她另有安排。”话落,他道,“齐言轻没中毒,言宸却中毒了,那个毒,北齐怕是无人能解,齐云雪想必是去北齐救言宸了。”

    二人都看着秦钰。

    秦钰摆摆手,“暂且不必理会,等崔意芝派回来的人打探清楚具体消息,再做定夺。”

    “是。”二人点头,退了下去。

    出了房门,走远,王贵感慨,“皇上与谢侯爷、燕小侯爷、铮小王爷、李大人等一起长大、到底是不一样。”

    秦毅颔首,“是啊,昨夜如此大事儿,我们却派不上什么用场,留在这军中,似乎就是无用之人。”

    王贵拍拍秦毅的肩,“大公子别这样说,多少有些用处的。”“虽是堂兄弟,我却也承认,我确实不如秦铮等人,真正帮不上什么忙。我随父王这些年在岭南,到底是目光短浅,能耐不如他们,岭南弹丸之地,我们出来,也好比井底之蛙,不比京城。”秦毅道。

    “所谓,有多大的本事,做多大的事儿。大公子自有大公子的优点。这些日子,论行军打仗,大公子不行,论练兵,论安顿后方,我看大公子却是常人难极。”王贵道,“昨夜之事,确实非我们擅长,大公子看开些。”

    “王叔不必劝我,我有自知之明。如今裕谦王府能调回京中,安稳立府,便是父亲夙愿。对南秦江山,我不能助皇上帮大忙,但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支撑起裕谦王府门第就好,也不过多求其它。”秦毅道。

    王贵赞同地点点头,不禁对秦毅高看两眼。

第一百三十九章义结金兰

    第二日晌午,谢墨含幽幽地醒了过来。

    他醒来时,秦钰依旧躺在他旁边,燕亭也躺在不远处的软榻上。

    他恍惚了片刻,伸手去摸伤口,却什么也没摸到,身上也不疼,他慢慢地坐起身。

    他的醒来,惊动了秦钰。

    秦钰问,“子归,你醒了?”

    “皇上,我这是……你……这是……”谢墨含皱紧眉头,手依然放在后背上,疑惑不解,“这是,怎么回事儿?”

    “你周身可有不适的地方?”秦钰没立即答他的话,看着他问。

    谢墨含感觉了一下,慢慢地摇了摇头。

    秦钰松了一口气,露出笑意,“那就好。”

    燕亭此时也醒来,腾地从软榻上跳下来,三两步便来到了床边,一脸惊喜地看着谢墨含,“子归兄,你这么快就醒了?”

    “你们……”谢墨含一时弄不清楚状况。

    “什么你,我,你们,我们的。你可吓死我们了。”燕亭看着他,“昨天夜里,皇上背着你回来,你一身是血,命在旦夕……”

    “谁救了我?”谢墨含的记忆里,是他受了一箭,那一箭射中了他的后背心,他清楚秦钰背他回来,他自知怕是凶多吉少了。

    “是初迟。”秦钰将初迟如何救他之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谢墨含惊异半响,才稳住情绪,“没想到魅族之术如此厉害,初迟他为了救我,可还好?”

    “还好,你放心,他只是一身术力被清空耗尽了,以后,与寻常人无异。”秦钰道。

    谢墨含点了点头,“稍后我去看看他。”

    秦钰颔首,起身下了床,对他道,“你这一箭,是北齐王射的,我低估北齐王了。若非是你挡住我,这一箭就射到我的身上了。”

    “北齐王能执掌北齐多年,玉家如此势大,却一直未曾脱离北齐王的掌控,北齐王自然不是无用之人。”谢墨含道,“幸好我不放心皇上,跟了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后果也无非是你身上的这一箭射在我身上罢了。倒是你替我受罪了。”秦钰道。

    “皇上说的哪里话,皇上为了南秦,不顾君之安危,为臣者,为国,自当万死不辞。”谢墨含慢慢地下了床,摇摇头。

    秦钰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这些冠冕之言,便无需多说了。”话落,他道,“我与你一起去看看初迟。”

    谢墨含点头,住了口。

    三人穿戴妥当,出了房门。

    “皇上,谢侯爷,燕小侯爷。”小泉子见三人出来,欢喜地见礼。

    “初迟怎么样了?”秦钰问,“他可还好?”

    小泉子连忙回话,“回皇上,初迟公子还在床上躺着,体虚力乏,怕是要养上一阵子了。奴才想要给他请个太医,他说不用,养着就好。您吩咐的好药,已经煎了,给初迟公子服下了。可是,似乎不见多大效用。”

    “朕去看看。”秦钰道。

    小泉子连忙带路。

    来到初迟的住处,小泉子挑开帘幕,秦钰当先走入,谢墨含、燕亭紧随其后。

    入眼处,初迟躺在床上,脸色极其的苍白,几近透明,半丝血色也看不见,就跟长久没见过太阳一般。本是十分健朗的身体发肤,都现出干抽,失去了一切的色泽。

    秦钰昨日已经见过初迟的样子,只抿了抿唇。

    谢墨含脚步却猛地顿住,他已经恢复正常的脸色变了变,心下触动,半响说不出话来。

    他本来觉得,自己怕是会挺不住,先一步去九泉下找爷娘了。可是他心底是不甘心的,想着爷爷,想着妹妹,还想着很多人,想着南秦,对这个世上,无限不舍。

    初迟若不救他,他这一条命,自然已经踏入鬼门关了。

    “可还好?”秦钰来到床边,看着初迟问。

    初迟点点头,“还好。”

    谢墨含此时走上前,撩起衣摆,就要跪谢。

    初迟愣了一下。

    秦钰伸手拦住他,“子归,你这一箭,是为我受,难道朕也要对你跪谢不成?”

    谢墨含摇头,“皇上怎么能与臣一样?”

    “我也是人,怎么不一样了?”秦钰道,“我与初迟,言定义结金兰,不如你也一起吧。从今以后,有朕的江山天下,便有你们的锦绣富贵。”

    谢墨含愣了一下。

    “你可有意见?”秦钰问初迟。

    初迟苍白的脸顿时笑了,“自然好了,我怎么会有意见?能与皇上和谢侯爷义结金兰,是我的三生荣幸。”

    “子归没意见吧?”秦钰又问谢墨含。

    谢墨含笑了一下,“能与皇上和初迟兄义结金兰,也是我的荣幸。”

    “那就这样说定了。”秦钰回转身,看到了身后的燕亭,对他道,“你来给我们做见证。”

    燕亭眨眨眼睛,“好啊,这可是大好事儿,我就做个见证人。”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秦钰对小泉子吩咐,“去备香炉。”

    “好嘞,奴才这就去。”小泉子连忙跑了下去。

    “你能下床吗?”秦钰问初迟。

    “能。”初迟点头。

    秦钰伸手,去扶初迟。

    初迟连忙摆手,刚要说“我自己能来”,谢墨含抢先一步,道,“我来扶。”

    秦钰罢手。

    初迟笑了笑,道,“自出生起,还没享受过这般待遇,看来,我是赚了。”

    “你这般样子,切不可大意,要好生养着。”谢墨含嘱咐。

    初迟点头,“知道,我还要好好地留着命享受富贵呢。”

    谢墨含笑着颔首,“不错。”

    不多时,小泉子取来香炉等物,摆设上的香案,三人各自沐浴换了新衣,立在香案前。

    谢墨含年岁稍长,居长。

    秦钰居次。

    初迟最小。

    三人放血合在一起做饮,焚香叩拜,义结金兰。

    仪式做成,小泉子立即上前,笑道,“恭喜皇上,恭喜谢侯爷,恭喜初迟公子。”

    秦钰转头对初迟道,“朕赐你秦姓,做迟来之意。”

    “秦初迟?”初迟笑着点头,“多谢……二哥。”

    秦钰微笑摆手,“自家兄弟,不必谢了,以后在人后,不必多礼。”

    初迟点头,靠近谢墨含,对他道,“以后我见到芳华,她比我小,是不是要喊哥哥。不能再欺负我了?”

    谢墨含失笑,拍拍他的肩膀,点头,“应该是的。”

    初迟道,“以前,见那个小丫头片子,浑身都冒着冷气,不近人情,下手丝毫不手软,着实讨厌。”顿了顿,他感慨,“真没想到,以后我也是她半个哥哥了。”

    “妹妹从无名山乍回来时,的确冷了些,以后有机会多接触,你就知道了,她其实心地很软。”谢墨含笑着道。

    初迟点头,“知道啦,若非后来知道她的性情,月前在军营她怀孕时,我才不给她诊治。”

    谢墨含好笑。

    “你们前往军营,没伤齐言轻,却让言宸中了毒,我到觉得,比齐言轻中毒还要好。北齐没有言宸,等于失去了一大臂膀。北齐王再厉害,手下也没多少出名的强将。齐言轻这个太子,更是不足为惧。”燕亭看着三人,接过话道,“今日这两大喜事儿,我们是不是要摆酒庆祝一番啊?”

    “你就知道喝酒。”秦钰扫了燕亭一眼,对他道,“你出去看看,崔意芝昨日派人去打探雪城安营扎寨在断尾岭的十万兵马,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有这事儿?我这就去看。”燕亭打住话,闻言立即走了出去。秦钰对初迟道,“你好生休息,待你休息好了,我们再吃酒。”

    初迟点头,“你们去忙你们的,从今往后,我这副身体,就是个闲人了。”

    “你好生养着,指不定还有用到你医术的时候,不算是闲人。”秦钰话落,对谢墨含道,“让他歇着吧,子归,你若是身体无恙,我们再去商议下一步部署。”

    “无恙。”谢墨含摇头。

    秦钰转身走了出去,谢墨含又嘱咐了初迟两句,也跟了出去。

    二人刚走出,崔意芝便得到了谢墨含醒了的消息,匆匆走来。

    他忙了一夜,眼底有两大片青影,给秦钰见过礼后,问谢墨含,“侯爷可还好?”

    谢墨含看着他点点头,“已经好了,辛苦你了,昨夜一夜未睡?”

    崔意芝看着他,已经无恙,与他昨日浑身是血病在旦夕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他感慨道,“魅族的魅术着实神奇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是啊。”谢墨含点头,“不过,因为我,初迟怕是怎么调养也不能恢复如初了。”

    秦钰拍拍他肩膀,“没有了血脉,不再是魅族人,对他来说,未必不是好事儿。”

    崔意芝也点头,“魅术如此逆天,没有对他来说也是好事儿。”话落,又道,“燕小侯爷担心你陪着你,我怕北齐趁此机会再兴兵找回场子,便没敢去休息,巡城了。不过昨夜北齐没异动,看来北齐王和太子对北齐小国舅甚是看重。”

    谢墨含叹了口气,道,“言宸和玉家,在北齐势大,北齐半壁江山的兵马,是为玉家所掌控。自从言宸撤销了长老堂,玉家的大权就被他攥到了手里。他出事儿,北齐王和太子自然不能不管。更何况,他的本事不亚于十万雄兵,他出事儿了,北齐便少了一个臂膀。”

    “说起十万雄兵,昨日我派出去打探的人回来了。说齐云雪本来带兵前来雪城,要和北齐两面夹击渔人关。可是走到半途中,齐云雪便丢下了十万兵马,交给雪城的统兵安营在断尾岭,自己不知去向了。”崔意芝道,“我猜他应该是绕道去了玉霞坡。”

    “去救言宸了?”谢墨含问。

    崔意芝点头,“应该是,雪城安插的暗桩传回消息,说齐云雪是收到北齐小国舅的传书,才立即出兵渔人关的。想必,传书之信是婚书。她总不能对未婚夫见死不救,应该是去玉霞坡救言宸了。”

    秦钰点点头,“还有什么消息吗?”

    崔意芝摇头,“齐云雪不知走的是那条路,避开了视线,应该是进了深山走的山路。查不到她的踪迹。”

    “她与北齐玉家来往多年,路线自然极其隐秘,不查她也罢。朕说的是雪城,有什么消息?谢云澜呢?在做什么?”秦钰问。

    崔意芝道,“说起这个,便十分奇怪了。谢云澜从进了雪城后,只露了一面,也就是齐云雪带兵离开雪城时,他在城墙上目送她,齐云雪离开后,他便又闭关了。”

    “也就是说,雪城那十万兵马,齐云雪离开后,谢云澜没出雪城,不管兵马,如今只有雪城的统兵在了?”秦钰问。

    崔意芝颔首,“正是。”

    齐云雪眯起眼睛,“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谢墨含闻言看向秦钰,“皇上的意思是……要动雪城那十万兵马?”

    秦钰颔首,“子归不觉得此时正是好机会吗?若是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雪城的十万雄兵,据说,装备十分厉害的武器,以一敌百。”谢墨含道,“而且,雪城的统兵,十分忠于雪城。且十分厉害。否则齐云雪也不会放心扔下十万雄兵就这样去了北齐。我们要动那十万兵马,要好好筹备部署一番。”

    秦钰点头,“自然要筹备一番。即便难动,也要动。齐云雪是紫云道长和兰长老所生的女儿,兰长老据说擅长医毒之术,齐云雪不知遗传多少,但万一他能救了言宸呢?就算救不了。那么,我们也不能等到她回来对渔人关兴兵。那样,更被动。”

    “皇上的意思是,除了给表哥和表嫂争取悄无声息进入到落霞山的时间外,我们还要先一步把雪城的十万兵马处理掉?”崔意芝问。

    秦钰颔首,“不错。这样一来,待秦铮和芳华到达落霞山,我们从渔人关出兵,对玉霞坡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北齐必败。”

    “既然如此,我们要抓紧时间。”崔意芝道。

    秦钰看着他,“你先去休息,我和子归商议一番,看看怎样动这十万兵马,再做定夺。”

    崔意芝点点头,他实在是太累了,已经撑不住了,放心地下去休息了。

    秦钰偏头看谢墨含,谢墨含对他点点头,二人一起去了议事厅。

    ------题外话------

    亲爱的们,这是结局前的最后一章,从明天起,就停更写大结局了。

    万语千言,只说,这本书,还是按照我预计的轨道,走向了大结局。

    前段时间手受伤了,虽然结疤了,但码字还是不太给力。预计是七至十天,这段时间呢,大家该追剧的追剧,该玩耍的玩耍,开学的妹子们也别急,到时候就过来看,结局早晚就在这里。若是关心进度呢,就关注微博(西子情—)、微信公众平台(xiziqing527),都会有我的消息。群么么~

第一百四十章 大结局

    一日后,齐云雪绕过渔人关到了玉霞坡,北齐王和齐言轻听闻她来到,都匆匆迎了出去。

    齐云雪看了北齐王和齐言轻一眼,脸色沉冷,不待二人说话,也不给北齐王见礼,便冷声问,“言宸呢?在哪里?”

    北齐王示意齐言轻带齐云雪前去见言宸,齐言轻立即带路。来到言宸的住处,有人打开帘子,请齐云雪入内。

    齐云雪快步走了进去,一眼便看到躺在床上的言宸,不是寻常中毒之人面色发紫、发黑、发青。他就像是睡着了,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她走到床边,伸手给他把脉,齐言轻不敢打扰她,站在她身后。

    齐云雪把脉许久,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几乎拧成了一根麻花。齐言轻的心提到嗓子眼,终于忍不住问,“小姑姑,小舅舅他是中了什么毒?”

    “别叫我小姑姑,我不是你姑姑!”齐云雪沉声怒斥了一句。齐言轻微怔,想起了什么,一张脸也沉了下来,抿唇不再言语。

    齐云雪继续给言宸把脉,又过了许久,她放下手,对齐言轻沉声说,“出去。”

    齐言轻看着她,“小姑姑是诊出什么毒了?能解了这毒?”

    “我让你出去!”齐云雪回头,冷冷地看着他。

    齐言轻道,“小姑姑看我不顺眼,和我发脾气,是因为小舅舅因为我中毒,你在生气中毒的人为什么不是我是不是?”顿了顿,又道,“小舅舅是我母妃的亲弟弟,我是他的亲外甥,他自然要救我。”

    “他因为救你,而中了这个毒,你很得意自满是不是?”齐云雪脸色难看。

    齐言轻摇头,“小舅舅因为我中毒,昏迷不醒,我很担心,寻遍了名医,都无法解毒,我只想问小姑姑,可知道是什么毒,可有办法解毒?你说完了,我就出去。”

    齐云雪脸色阴沉地看着他,“我也不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解的了。如今你听了,可满意了?”

    齐言轻面色一变,“你说的是真的?那你让我出去是想如何救小舅舅?”

    齐云雪沉着脸道,“无论是你父王,还是你,或者是玉家,都该感谢我不是真正的北齐公主,我是流着魅族血脉的人。你们皇室藏着掖着认为耻辱之事,却是能救你北齐的半壁江山。”

    齐言轻闻言立即道,“你的意思是……你的魅族……魅术?能救小舅舅?”

    “能不能总要试试。”齐云雪转过身,不想再与他多言,“出去。”

    齐言轻虽然心有不甘,但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言宸,还是走了出去。房门被关上,房间中只剩下昏迷不醒的言宸和齐云雪。

    齐言轻出了营帐后,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帘幕紧闭,营帐内透不进一丝光线,从外面看不到里面是何情形,他转身,走向在营帐前玉案旁坐着的北齐王。

    “父王。”齐言轻见礼。

    “如何?”北齐王问齐言轻。

    齐言轻将事情经过和齐云雪的话复述了一遍。北齐王闻言沉默片刻,道,“这么说来,她也没把握了。”

    “小姑姑脸色极差,看来,把握不大。”齐言轻话落,又道,“不过魅术向来神通,也说不准能救醒小舅舅。”

    北齐王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头顶上一片浓浓的黑色云彩,他道,“这天稍后怕是会下一场大雨。”齐言轻也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道,“这雨如今下什么?若是下在一日前,小舅舅就不会中毒了。秦钰和谢墨含也跑不了。”

    北齐王收回视线,脸色平静地道,“百万人马的军营,因为一场大火,便人心惶惶,发生乱向,让人趁机而入。怪天何来?”

    齐言轻闻言住了嘴,北齐王看着他,“轻儿,若是朕撤掉你的太子之位,你心可甘?”

    齐言轻面色一变,脱口而出,“父王!”

    北齐王平静地道,“你只说,你心可甘?”

    齐言轻似乎被震住了,脸色一变再变,他看着北齐王,这个是他父亲的男人,哪怕他的王后谢凤回了南秦,他震怒过,摔了他最爱的翡翠盏,但也不过几日时间,便恢复如常。至今,他奔波赶来玉霞坡,哪怕疲惫,但也未曾现出苍老,依旧保持着他的丰仪。

    他不爱他母妃,却对他不可谓不好。明明他知道他还有一个儿子,这些年,却一直未表露出来任何思念。瞒了他母妃,瞒了玉家,瞒了他,甚至瞒了满朝文武,很多年。

    他的骑马射箭,文治武功,大部分,都是他教的。从小到大,他都没见过他真正地怒过,除了他知道谢凤离开回了南秦。他自认为,他是了解他的父王的,可是如今,看着面前的他,他发现,他这个做儿子的,实在不了解他。他如今想什么,他猜不出。

    要撤掉他的太子之位?是一直以来就想撤掉?还是从来就没想给?或者,只是在试探?

    “很难回答吗?”北齐王问。

    齐言轻闻言立即垂下头,咬了咬唇,道,“回父王,儿臣自小便被当做太子和未来的君王教导。若是不做太子,不做未来的君王,儿臣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北齐王闻言点头,“你说的这是实话,也不枉在朕身边长大,没跟朕虚言。”

    齐言轻不敢放松,抬起头,看北齐王,“父王是觉得儿臣没能力没本事守住北齐江山吗?所以,才如此问。”

    北齐王看着他,叹了口气,“不是你没能力没本事,是秦钰本事比你大。”

    齐言轻虽然不想承认确实如此,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某些地方,不如秦钰。这某些地方虽小,却是致命的。

    “朕再问你,若是真的不再做太子,你该怎么办?”北齐王又问。

    齐言轻脸色有些白,“父王,您不会是真的要撤掉儿臣的太子之位吧?”

    北齐王道,“朕问你话,你如实说就好了。”

    齐言轻摇头,“儿臣不知道。”

    “那现在就想想呢?”北齐王看着他。

    齐言轻依旧摇头,“儿臣想不出来。”

    北齐王沉默片刻,对他摆摆手,“罢了,你想不出来,就不要再想了。”

    齐言轻看着北齐王,想要从他面上看出他对他说这番话的意思。

    北齐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这么大的功夫,茶就已经冷了。”

    “如今已经快到深秋了。”齐言轻话落,看向北齐王身后,“再给父王换一杯热茶。”

    有人立即去了。

    北齐王点头,“是啊,快深秋了。”话落,他道,“轻儿,你和朕对弈一局吧,云雪一时半会儿估计出不来。”

    齐言轻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北齐王吩咐人摆上棋盘,齐言轻坐在北齐王对面,因为他自小和北齐王父子二人算是亲近,再加之玉家和玉太后、玉贵妃在他身后,所以,虽然刚刚北齐王一番话,让他在心里打了不少转,但也没有面对他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的地步,只是隐约觉得,父王突然对他说这样一番话,到底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若说撤掉他的太子之位,那么,谁来继任太子之位?谢云继吗?他毕竟是有着谢氏的血脉!如今南秦和北齐打到这步田地,谢凤又回了南秦,他不相信他父王还想着谢云继来北齐继承太子之位和未来的帝王之位。若不是,那父王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番话?

    “还在想刚刚那件事儿?”北齐王见齐言轻心思不属,抬头看他。

    齐言轻连忙收敛思绪,专心下棋,北齐王不再多言。一局棋罢,齐言轻输了。

    北齐王对他摇摇头,“太过激进,不懂迂回,不懂避让,不懂隐忍。轻儿啊,你比秦钰,不是差了一丁半点儿。”

    “父王!”齐言轻脸色一白。

    北齐王看着棋盘又道,“这也是基于北齐这些年太过于顺风顺水了,黑暗的事情都让玉家做了,而朕,也没料到玉家会败,更没料到,南秦如今是这样的局势,北齐如今是这样的局面。你如此,也是朕的错。”

    齐言轻又喊了一声“父王”。

    北齐王伸手推散了棋盘,又道,“若是在太平盛世,你会是个好太子,好帝王,可惜,如今不是太平盛世。若是玉家还是以前的玉家,南秦还是以前的南秦,北齐还是以前的北齐。你也会是个好太子,好帝王。”

    齐言轻抿了抿唇,北齐王又道,“但如今,你不是秦钰的对手,以后,北齐……”

    “父王!”齐言轻打断他的话,坚定地看着他,“父王别灰心,虽然如今形势对我们北齐不利。但还有雪城。小姑姑救好了小舅舅,我们北齐和雪城联手出兵,定要秦钰好看。”

    北齐王看着他,住了话。齐言轻咬牙道,“只要小舅舅好了,小姑姑兴雪城之兵,那么,我们夺回渔人关,指日可待。”顿了顿,他发狠道,“定要砍了秦钰的脑袋做回礼!”

    “秦钰敢独闯大营,他的脑袋可不是那么好砍的。”北齐王道,“朕也就在这军营,也没能让人擒住他。”

    齐言轻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道,“儿臣以为,是父王手下留情了。因为你看到了谢墨含,他和母后……姑侄长得有几分相像,所以……”

    北齐王忽然笑了,看着他,“你以为朕是因为谢凤手软了?心也软了?故意放了他们走?”

    齐言轻不再答话,等于默认。北齐王摇头,“不,你错了,朕没有手软,也没有心软。两国兴兵,成王败寇。朕是一国之君。这些年,既能由得玉家所作所为,便不是心软手软之人。若是美人香真是英雄冢的话,这些年,北齐也不会是如今的局面。”

    齐言轻看着北齐王。北齐王又道,“朕射秦钰那一箭,被谢墨含挡住,射中了他的后背心,若没有神医的回天之术,他的命此时就休矣了。那个时候,想要手软都是来不及的,更何况,江山是江山,基业是基业,女人是女人。若是分不清,这么多年,朕就是白活了。”

    齐言轻闻言道,“儿臣一直以为,谢凤是父王挚爱,没想到父王这般清醒,是儿臣误会您了。”

    “朕爱她是不错,这些年,也因为她,没兴兵。朕曾经答应她,不亲手动北齐。但由得了玉家动,朕放任玉家施为,也算是不违誓言。”北齐王道,“谢凤心中清楚,她是明白人,朕便爱她这点。如今,她弃我回南秦,昔日的誓言便也不必作数了。朕亲自兴兵,也不违背当初。”顿了顿,补充道,“朕与她,都是清醒之人。爱与国,各不相干。”

    齐言轻抿了抿嘴角,一时不知道再说什么。

    北齐王道,“你派去渔人关打探的人也该回来了吧?”

    齐言轻看了一眼天色,回道,“差不多了。”

    “朕看没有半日,云雪估计不会出来。朕不在这里等着了,有消息告诉我。”北齐王站起身,对齐言轻道。

    齐言轻点点头,“从昨日后,父王一直不曾休息,我送父王过去。”

    “不必了。”北齐王摆摆手,让他止步。

    齐言轻目送着北齐王走回营帐,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苍老之态。他曾经去南秦时,暗中见过南秦的先皇,那时候,就已经显出垂垂老态了。他想着,是因为谢凤十分注重仪表,所以,父王在她面前,从来十分在意仪表。哪怕,她如今回了南秦,但多年的习惯,已经融入骨髓了吧。

    他站了许久,慢慢坐下身,重新看着桌案上被北齐王推散的棋局。若是父王没手下留情,那么,秦钰和谢墨含从北齐大营中偷袭成功且没被擒住来看,他的确不是秦钰的对手。但谢墨含既然后背心中了一箭,若没有神医的回天之术……

    而天下间,论神医,当属小舅舅,如今他却中了毒。不过,秦铮和谢芳华也在渔人关,谢芳华的医术虽然不及小舅舅,但恐怕不会让谢墨含轻易死了。

    他一时心烦意乱,又恼怒地将没打乱的那一半棋局打散,棋子噼里啪啦地掉到了地上。

    “太子!”玉云水匆匆走来,还没到近前,便急声问,“小叔叔怎么样了?我听说云雪公主来了,她可解了小叔叔身上的毒?”

    齐言轻看了玉云水一眼,这一段时间,言宸回来,似乎有意培养他,他在成长,比以前稳重多了。他摇摇头,“小姑姑还在里面救小舅舅,不知道能不能解毒。”

    玉云水闻言在桌案前来回走了两步,压低声音问,“云雪公主进去多久了?”

    “一个时辰了。”齐言轻道。

    玉云水看了一眼紧闭帘幕的营帐,什么也看不见,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齐言轻揉揉眉心,也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等着。将近午时,有一人匆匆走来,“太子!”

    齐言轻看着那人,立即问,“渔人关有什么消息传出?”

    那人道,“回太子,今早,据说,南秦的皇上和谢侯爷在议事厅议事,谢侯爷周身无伤,与常人无异。”

    “什么?”齐言轻声音拔高。

    那人肯定地道,“消息确实无误。”

    “不可能!”齐言轻断然摇头,“谢墨含明明后背心中了父王一箭,父王并没有手下留情。他此时,能留一条命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下床走动,还议军事,与正常人一样?”

    “这……”那人道,“可是前去打探的人传出的消息就是如此。”

    “是不是看错了?确定是谢墨含?”齐言轻问。

    “说是谢侯爷。”那人道,“渔人关只有一个谢侯爷。”

    “保不住还有一个谢侯爷呢?他们谢家,不是两个侯爷吗?”齐言轻怒道,“这事儿根本就不可能。”

    那人抬眼,偷偷看了齐言轻一眼,小心翼翼地道,“属下再让人仔细打探?”

    “探!”齐言轻道。

    “是。”那人立即又走了下去。

    齐言轻气不顺地坐在那里,脸色阴沉。

    玉云水也惊异片刻,疑惑道,“谢墨含怎么可能完好无损?难道又是南秦迷惑北齐的计谋?是有人易容谢墨含?为了不放出消息,稳定军心?”

    “有秦钰在渔人关,需要谢墨含稳定什么军心?”齐言轻道。

    “不能这么说,毕竟,南秦有谢家的半壁江山,如今,谢家和南秦皇室联手,如今,南秦能有对抗北齐的实力,谢家功不可没。谢墨含为秦钰效力,受秦钰器重,他身后的谢家倾全力护南秦。”玉云水道,“你想想,他若是死了,消息一放出,这对南秦民心来说,该有多不利?毕竟是秦钰和谢墨含一起闯北齐军营?怎么不是秦钰死?而是谢墨含?再加上,南秦以前一直针对谢氏,保不住,被人猜测,是内斗夺权,借机而杀。”

    “有道理!”齐言轻颔首。

    “若是我这样猜测不错的话,谢墨含就是真的死了。”玉云水道,“否则,受了那么重的伤,转日就活蹦乱跳,怎么可能?大抵是易容术太高明,蒙蔽了我们派去打探的人。”

    齐言轻点头,“这件事情,我必须立马去禀告父王,和父王商议,看看如何处置。”

    “你去吧,我在这里守着,云雪公主一旦救好了小叔叔,我就立即派人禀告你。”玉云水立即道。齐言轻颔首,起身去了北齐王住处。

    来到北齐王的住处,有老太监走出来,悄声道,“太子,王上刚刚犯了头疼,御医正在给施针,吩咐人,不能打扰。您是有要事儿?是云雪公主和小国舅那里有消息了?”

    齐言轻摇摇头,“父王犯了头疼?”

    “是啊,王上一旦休息不好,就容易犯头疼,这是老毛病,您知道的。”老太监道。

    齐言轻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道,“没什么大事儿,小姑姑和小舅舅还没动静,我就是觉得父王奔波来到这里,也未曾休息,不放心,过来看看。”

    老太监闻言,悄声道,“奴才给您进去看看,御医若是施完针,您再进去。”齐言轻颔首。

    老太监走了进去,片刻后,一名老御医跟随他一起出来,那名老御医给齐言轻见礼后道,“王上实在有些累了,老臣给王上施针到一半,王上便睡了。太子若是有什么不太重要的事儿,就先放放,王上需要好生休息。”

    “多谢太医了。”齐言轻点头。老御医告辞,提着药箱,走了下去。

    齐言轻对老太监道,“你好生照看父王。”

    “是。”老太监垂首。

    齐言轻转身离开的营帐前,走到议事的营帐,喊来一个人,对他吩咐,“将谢墨含死了的消息放出去,就说如今渔人关那个谢墨含是易容假扮的,真正的谢墨含已经被我父王射杀了。秦钰没安好心,想要借南秦和北齐兴兵之机,一举除掉谢氏。”

    “是。”那人应声。齐言轻冷笑一声,又吩咐,“我要一日夜之间,这个消息传遍天下,尤其是南秦。”

    “是。”那人立即下去安排了。

    此时的渔人关内,秦钰和谢墨含就齐云雪前往玉霞坡救言宸将她带出来的那十万兵马安插在断尾岭之事做部署商议。一个上午,二人基本上已经敲定了初步的筹谋,就等着做进一步的万全的部署了。

    傍晚时分,秦钰和谢墨含、崔意芝、燕亭正在商议进一步的部署时,便收到了北齐派人放出的消息。谢墨含愣了一下,燕亭睁大眼睛,怪叫,“不是吧,齐言轻这是没辙了吗?出此下策?”

    秦钰没言声。崔意芝摇头,道,“这虽然看着是下策,但若是运用好了,却是上上策。”

    “怎么说?”燕亭看着他。

    崔意芝道,“你想啊,我们南秦,谁都知道,皇室和谢氏这么多年的明争暗斗,皇上登基后,才为了南秦的江山握手言和,如今是倾举国之力兴兵对抗北齐。但说是倾举国之力,其实,有大半是因为谢氏的根基在扶持。”话落,他看了秦钰一眼,“国库早就不丰盈,我们南秦,一直以来,没像北齐一样做筹谋,兴兵之后,便很快就空虚了。”

    “嗯,是这样。”燕亭也看了秦钰一样,点头,“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儿。”

    崔意芝又道,“如今,皇上和子归兄一同前往北齐军营,子归兄中箭负重伤回来,我们自己人知晓是因为初迟相救的原因,但这等事情,外人不知。北齐拿这个作伐,一旦百姓相信,主要是,南秦百姓相信的话,那么,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如今最经不起的就是国内动乱。”

    燕亭一拍大腿,“齐言轻可真阴险,那如今怎么办?消息估计很快就会传开。”

    崔意芝看向秦钰。秦钰眯起眼睛,道,“先让这个消息传几天。”

    “啊?”燕亭看着秦钰,“就这样不理了?”

    “不是不理,而是现在不理。”秦钰道。

    “那……万一恶化下去,南秦国内百姓动乱怎么办?”燕亭看着他,“这可是大事儿,我们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可经受不起。”

    “给李沐清飞鹰传书,让他设法稳住国内情形,乱可以,别造成大的暴乱,就无碍。他应该能做到。”秦钰道。

    “那我们做什么?”燕亭问。

    “我们自然是趁此机会,对付齐云雪那十万兵马。”秦钰道,“就先让南秦看上去十分乱,我们看上去十分慌,让齐言轻先得意得意。有他哭的时候。”

    “妙啊!”燕亭顿时拍掌,眉开眼笑,“皇上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以毒攻毒。”

    秦钰笑了一声,“待我们对付了雪城那十万兵马,再将初迟的身份放出去,什么也没有事实具有说服力。”

    “齐言轻得意之下,以为我们这里方寸大乱,肯定就不会注意那十万兵马了。”燕亭道,“可是齐云雪呢?若是齐云雪察觉,也不太好办。”

    “言宸中的毒可不是轻易谁都能解的毒,一时半会儿,齐云雪估计很难解掉,她抽不出空理会外界。”秦钰道,“我们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事不宜迟,立即给李沐清飞鹰传书吧。”谢墨含此时开口,“书信我来写。”

    “你亲笔手书,自然最有说服力。”秦钰颔首,“那你写吧。”

    谢墨含连忙起身,给李沐清写了一份书信,飞鹰很快就飞出了渔人关,前往京城。

    “飞鹰虽然快,但奈何路远,书信怕是也要三日后才能到。”崔意芝道。

    “无碍,谣言的速度也就这样,三日后,京城得到消息后,飞鹰也到了。”秦钰道,“凭着李沐清的能力,再出手,也不晚。”

    “京中留守个有本事的,就是让人放心啊。”燕亭道。

    秦钰笑着点了点头,“沐清在京城,的确让朕放心。”

    “那我们接着商量,尽快把雪城的兵给除去,免得夜长梦多。”燕亭道。

    谢墨含点头,“有道理。”几人继续商议。

    外面,谢墨含身死,秦钰为了掩盖他死的消息,找人易容他之事,渐渐地蔓延传散着,傍晚时分,齐云雪黑着脸从言宸的营帐内走出。玉云水一直等在外面,立即迎上前,焦急地问,“云雪公主,我小叔叔怎么样了?”

    齐云雪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玉云水的心立即提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她。这时,齐言轻正好回来,见到齐云雪出来,也立即走上前,“小姑姑,小舅舅的毒可解了?”

    齐云雪沉着脸道,“给我安排营帐了吗?”

    齐言轻一怔,“快去安排,我要休息。”齐云雪道。

    齐言轻连忙叫来侍候的人,“快去给小姑姑安排营帐。”

    那人应声,立即去了。

    齐言轻盯着齐云雪,“小姑姑,小舅舅到底怎样了?你倒是说啊。”

    齐云雪沉沉地看着他道,“我也解不了毒。”

    “什么?你也解不了毒?怎么会这样?”齐言轻看着她,不相信地道,“你进去了一日,这一日,都没能解毒?”

    “他中的毒,不是寻常之毒,是魅族不传之密的绝幻毒,来自魅族的古籍医毒之术。”齐云雪道,“据我所知,此毒,只有继承魅族衣钵传承之人,且天赋异禀,才能被亲传到。当年,魅族除了王室继承人外,还有紫云道长亲传了此医毒之术。但是,这两个人,都早已经死了,从他们死后,这个医毒之术便失传了。”

    齐言轻闻言,脸色发白地看着她,“小姑姑,你不是紫云道长的……”

    齐云雪打住他的话,冷声道,“是又怎样?从我娘离开他,嫁入北齐王宫,先皇死后,我娘隐居情花谷。我幼时见过他一面后,再没见过他。他什么东西,都没传给我。”

    齐言轻闻言,住了口。玉云水在一旁焦急地道,“那小舅舅怎么办?毒便无解了吗?”

    “除非找到古籍医书。”齐云雪道。

    “上哪里去找?”齐言轻立即问,“谢芳华吗?她手里可有?否则,南秦隐卫宗师也不会屡次争夺她手中的东西要杀她了。是不是?”

    齐云雪闻言脸色阴寒,“医毒之术不见得在谢芳华手里,她都没见过紫云道长的面。”顿了顿,她恨恨地道,“若是在谢芳华手里,我宁愿不救他。”话落,她怒道,“营帐布置好了吗?”

    “回公主,布置好了。”有人连忙回话。

    “带路!”齐云雪道。那人看了齐言轻一眼,见他没异议,连忙头前带路。

    齐言轻和玉云水看着齐云雪的背影离开,她的一身阴寒暗沉之色掩盖了她通体的疲惫。二人对看一眼,一时间相顾无言。

    过了片刻,齐言轻对玉云水道,“父王应该醒了,我去禀告他。你派人前往玉家询问国舅,他在暗中收拢南秦隐卫宗师那么久,与谢芳华交手数次,应该知晓魅族的古籍医书是否在她手里。”

    “嗯,我这就去。”玉云水点头。

    齐言轻前往北齐王营帐。北齐王确实已经醒了,听闻了齐言轻禀告关于谢墨含和言宸的这两桩事儿后,半晌没说话。

    “父王?”齐言轻等了许久,忍不住开口询问。

    北齐王看了他一眼,吩咐道,“传令下去,升帐议事。”

    “现在?”齐言轻一怔。

    “就是现在。”北齐王道。

    齐言轻见北齐王肯定,没有多言的样子,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当日夜,北齐王和诸将议事后,午夜子时,调度兵马,由北齐王亲自统兵部署,夺渔人关。北齐突然于午夜出兵的消息被探子传回渔人关后,秦钰眯起眼睛。

    崔意芝立即道,“是不是消息走漏了风声?所以,北齐竟然抢先来攻了?”

    谢墨含道,“对付雪城十万兵马之事,虽然定在今夜,但仅有我们四人商议,未曾外泄消息。我们这里,难道谁还走漏风声不成?”

    燕亭道,“那这是怎么回事儿?我们准备出兵断尾岭了,北齐突然夺城,这其中太巧了。”

    谢墨含和崔意芝看向秦钰,秦钰摇头,“北齐王如今坐镇北齐军营,他不是齐言轻。他为政多年,玉家即便日渐势大时,也不见动摇帝王根本,可见北齐王的厉害之处。今夜攻城,应该不是巧合,但也不是我们谁走漏了风声。朕觉得,北齐王这一招,一是试探墨含是否真没了命;二是,他真的要给我们厉害看看。”

    “不知北齐王是什么部署?”燕亭道。

    “不管他是什么部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秦钰道,“我们还按照原计划行事。”

    “还按照原计划?”燕亭立即道,“皇上,北齐王亲自出兵攻城,定然来势汹汹,我们还如何按照原计划收拾雪城那十万兵马?”

    “朕早些年闻到秦铮养兵的风声,暗中背着父皇也养了五万兵马,郑孝扬随朕离京途中,朕命他前去调兵了。今日响午,收到他的传信,兵马已经在两百里外了。”秦钰道。

    燕亭睁大眼睛,看着秦钰,连皇上也不称了,“你……你也养私兵了?”

    “南秦这些年的形势来说,日渐紧张,秦铮一直与朕做对,他养私兵和朕养私兵有什么奇怪?”秦钰道。

    燕亭嘎嘎嘴,“也是,你们不养私兵才奇怪了。不过秦铮兄养私兵,连我也不知道,真是半点儿风丝也没听到。不够兄弟。”

    秦钰道,“养私兵是国之大忌,他岂能到处去说?”

    燕亭摸着下巴道,“我还奇怪呢,听说郑孝扬随你出京了,怎么一直没看到,原来是去调兵了。可是,你的五万兵马,能对付雪城的十万兵马吗?雪城号称十万雄兵啊。”

    “还有芳华送来的五万兵马。”秦钰从怀中拿出一枚令牌,又拿出一枚信号弹,递给谢墨含,“子归,朕将芳华的五万兵马派给你,你立即带兵出城,与郑孝扬联手,趁着今夜北齐出兵,你们前往断尾岭,按计划围剿断尾岭。”

    “那渔人关呢?”谢墨含收了令牌和信号弹问。

    “渔人关朕来守。”秦钰道,“你们只一心对付雪城兵马,能收服最好收服,不能收服的话,全军剿灭。”

    “是。”谢墨含应声,“那我现在就出发。”

    “一切小心,朕将月落派在你身边保护。”秦钰道。

    谢墨含摇头,“月落还是留在皇上身边吧,我有暗卫。”

    燕亭此时凑近秦钰,悄声道,“皇上,我听说月落可是姓玉,是玉家出来的孩子。如今的关头,言宸向着北齐去了,据说,玉启言也回北齐了。这个月落,你还放心用?”

    秦钰道,“若是没有朕,月落早就没命了。对于玉家,对于北齐。他无所谓。国不能庇护他,他还要什么国?他早就不是北齐人了。月落能用,放心。若他不能用,朕也不会一直放在身边。”

    燕亭闻言住了口,“北齐王来势汹汹,渔人关调走这五万兵马,对敌北齐王,更是不容易。月落还是继续留在皇上身边吧。”谢墨含道,“我能照顾好自己,皇上放心。”

    “也好。”秦钰颔首,不再强硬。

    谢墨含不再多言,出了议事厅。秦钰待谢墨含离开后,对军中将领安排部署,命令快速地传了下去,全力应付北齐王。秦钰的命令只有一个,今夜,只守城,守住渔人关,不求胜。是夜,北齐果然大举进攻渔人关,北齐王坐镇,一如所料,来势汹汹。

    秦钰不敢轻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抗北齐攻城。这一夜,北齐全力进攻,南秦死守城池。血腥味弥漫渔人关方圆十里。烽火硝烟、击鼓杀戮。两国之战,爆发了南秦和北齐建朝后最惨烈的一次。渔人关外,喊杀震天,渔人关内,全城百姓们都不敢阖眼,也无法入睡。

    天明之分,攻城依然继续。血染一片,断骨残骸。北齐士兵这一夜,似乎不知疲惫,不知畏惧,一波一波的攻城,不休不止。

    秦钰站在城墙上,脸庞坚毅冷然地看着城下兵马汹汹,北齐拿出最强的利器攻城,城池在轮番猛攻下,摇摇晃动。城墙上的士兵换了一批又一批,守卫城门的士兵也换了一批又一批。

    只有秦钰,他就站在那里,岿然不动。

    燕亭、崔意芝、王贵、秦毅等一干将领,有的人身上都沾满了血,有的人连脸上都沾满了血。虽然数日前,进攻渔人关,那一仗,也十分激烈,但他们觉得,却并不如今日这般难打。今日,连他们也体会到了真正的血腥和杀戮,江山基业下的烽烟和硝火。弹指间,多少生命,断骨赴皇权。天似乎都被染红了。

    秦钰的身影在如火的天幕下,如一副亘古就立在那里的风景,周身坚毅,他站着那里,不畏飞来的箭羽,南秦的士兵们,被他所感染,他们的皇上,南秦的新皇,他是如此的年轻,是南秦国土安定,家国稳固,是南秦未来的希望。

    多少人的妻子老母孩子家园,就在南秦那片国土上。他们的皇上,没有让北齐的铁骑踏破南秦的山河,反而,将最残忍的血腥和杀戮染到了敌国的土地上。在他年轻的身躯和面容背后,带着南秦的诸将和士兵,将对北齐的交战,用铜墙铁壁打造了一面屏障。

    这面屏障就是渔人关。所以,他们要誓死守住渔人关,让北齐王不能夺回,不能伤了他们的皇上。

    所有人心中都清楚,渔人关是关键的一步,若是夺到的渔人关再失守,那么,南秦对北齐之战,兴许,就止步在此了。再兴许,北齐再进攻,再背后筹谋,那么,铁骑兴许再踏入南秦的土地,踏破山河家园。

    他们不相信,背后筹谋了这么多年的北齐会像南秦攻打占领渔人关一样不破坏他们的家园。在他们的心里,北齐王室和玉家,都不是善良之辈。

    而他们南秦的皇上,多少人有目共睹,他占领渔人关后,第一时间,发布安抚百姓告示,严令军队纪律,不准骚扰百姓。这才是任君。他们北齐的皇上和太子,都当不得任君。

    南秦的士兵们,人人脸上坚毅,如秦钰一般,将手中的箭羽、长枪、长矛等等兵器,作为最尖利的武器和盾牌。誓死不让北齐再夺回渔人关。人心,有时候,可以很脆弱,有时候,可以如铁壁。

    这个时候,南秦所有的士兵,无论是从内,还是到外,人人都如一面坚固的盾牌,自己就是铁壁铜墙。多少士兵,就是多少盾牌,多少士兵,就是多少铜墙铁壁。

    第二日晌午,北齐依然没夺下渔人关。北齐王在北齐军队后方,远远地,看着城墙上那个如山的人影。他是南秦的新皇,是秦钰。距离得太远,但他似乎就是看清了他脸上的神色,坚毅、冷然,威仪、魄力。

    他是如此的年轻,与他身边的儿子齐言轻,年纪相仿,可是,才华能力本事却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父王!”齐言轻此时咬牙道,“让儿子带着人前去攻城,便不信……”

    北齐王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刚要说话,有人忽然来报,“王上,南秦似有援军,正向渔人关而来。”

    “嗯?”北齐王偏头,看向那人。

    那人道,“打着南秦的旗帜,定是南秦的援军无疑。”

    “距离渔人关还有多远?”北齐王问。

    “还有不足十里。”那人道。

    “什么?”齐言轻大怒,“不足十里怎么现在才发现?是什么人带兵?可看清了?”

    那人摇头,“没看清主将,属下一经发现是援军,便立即前来禀告了。”

    “废物!”齐言轻怒喝。

    那人连忙求饶,“皇上恕罪,太子恕罪。属下等人一直关注渔人关动向,援军之事……”

    “援军多少兵马?”北齐王打断他的求饶。

    “应该有十万人之多。”那人道。

    “什么?这么多援军?从哪个方向来?”齐言轻问。

    “似是从雪城方向。”那人道。

    “雪城?”齐言轻闻言一愣,“你是不是看错了?不是南秦的援军?是雪城的兵马?若是雪城的兵马,便是小姑姑的兵马,应该是小姑姑的兵马来助阵了。”

    那人摇头,“回太子,属下等人看清了,打的是南秦旗帜无疑,不是雪城兵马,并且是急行军,想必很快就会来到。”

    齐言轻闻言住了口,看向北齐王。北齐王挥挥手,“行了。你下去吧,再探。”

    那人立即下去了。

    齐言轻看着北齐王,“父王,怎么办?既然是南秦的兵马,那我们怕是会受到夹击。”

    北齐王看向渔人关,如此死守,一时半会儿,根本就攻不下,他沉默片刻后,吩咐,“撤兵!”

    齐言轻虽然心有不甘,但扬声喊,“鸣金收兵!”

    一声令下后,北齐兵如潮水一般地褪去,只留渔人关外,血染城墙大地、一片残骸狼藉。

    秦钰动了动已经站得麻木的身子,沉声吩咐人打扫战场。痕迹还未被清理,伤兵还未被安置,外面,谢墨含和郑孝扬带着十万兵马以及收缴了的器械粮草,回到了渔人关。

    秦钰下了城墙,亲自站在城外迎接。谢墨含翻身下马,对秦钰叩拜,“皇上,不负所望。”

    郑孝扬也叩首见礼,“皇上,我们可打了一场漂亮仗,你可要为我升官啊。”

    秦钰伸手扶起了二人,笑着道,“回京后,论功行赏。”

    郑孝扬抖了抖肩膀,笑得分外开心,“这还差不多,也不枉我累死累活,一路都没歇着。本来打算到渔人关歇息,没想到,脚还没站稳,便打了一场硬仗。”

    谢墨含接过话,笑道,“我带兵出城后,联络孝扬,按照制定的计划,一切顺利。”顿了顿,又道,“不过,只绞了雪城两万兵马,其余的兵马,被云澜突然出现,带走了。”

    “嗯?”秦钰挑眉,“谢云澜?突然出现?怎么回事儿?”

    “这里不是说话之地,先回城,我与皇上细说。”谢墨含道。

    秦钰点点头,一行人进了城内。

    回到总兵府,谢墨含道,“我和孝扬按照计划,对断尾岭包围,兵马绞杀。雪城兵马虽然厉害,但因为我们提前的部署和周密的计划,再加之芳华的五万兵马和皇上的五万兵马实在不亚于雪城那十万雄兵,是以,十分顺利。”

    “直到谢云澜出现。”郑孝扬接过话,怕怕地道,“他一身冷气,换了个人似的,所过之处,冰冻三尺都不是虚言。”

    秦钰皱眉,谢墨含点点头,继续道,“因为早先收到过秦铮兄和妹妹的书信,提到云澜的近况。我本以为,免不了一场恶战了。没想到,云澜是来与我谈判的。”

    “如何谈判?”秦钰问。

    谢墨含道,“雪城不参与两国之战。”

    “这算什么谈判?雪城一直以来就说不参与两国之战,可是呢?齐云雪还不是带着兵出了雪城?若不是因为皇上和子归兄拼了命使得言宸中毒,那女人才不会扔下雪城兵马,赶去救言宸。早就帮助北齐攻打渔人关了。”燕亭道。

    “他的谈判是,雪城之兵,他带走,对外,只说,雪城之兵被我们绞杀了。”谢墨含道。

    “什么?”燕亭睁大眼睛,“他是什么意思?”

    “你别捣乱,让子归兄慢慢说。”崔意芝碰碰燕亭,燕亭住了嘴。

    谢墨含道,“云澜是雪城的城主,对于雪城的兵马调度,除了城主本人,或者持城主令之人,其余人没有权利。雪城领兵的大将,见言宸出现,便悉听命令,那个人不是只听齐云雪的命令。云澜的意思是,隐瞒断尾岭雪城兵马被他带走之事,也就是隐瞒不让齐云雪和北齐知晓。他给我的条件就是……”他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递给了秦钰,“这个!”

    秦钰伸手接过,仔细看了一眼令牌,眸中现出惊异。

    “这是什么?”燕亭凑过头去看,崔意芝也探身去看。

    谢墨含解惑,“这是雪城的城主令,见令如见城主。”

    “天!”燕亭惊呼一声,“谢云澜把城主令给了你?拿这个换回雪城的兵马?”

    谢墨含点头,“这是数千年,雪城建城之初,就从魅族传下来的古玉,作为城主令牌。”顿了顿,他道,“他将这个东西交给我,我便没理由不接受他带走雪城的剩余兵马了。”

    秦钰攥了攥那块令牌,颔首,“雪城的城主令,朕也是第一次见。谢云澜拿出这个,可见诚意。”

    谢墨含点头。

    “按理说,他和齐云雪,兄妹相认,理该相护。如今却这般,隐瞒齐云雪,是为何?”秦钰看着谢墨含,“子归亲眼见了他,可解了疑惑?”

    谢云澜想了想道,“虽然他如换了个人一般,除了谈此事,再未谈及其它,十分寡言。但我却觉得,凭他如今的能力和本事,哪怕在我们周密的部署,已经绞杀雪城两万兵马的情形下,应该,也能扭转局势,若是硬拼,就算绞了雪城兵马,我们这十万兵马怕是也会所剩无几。可是,他并没有如此做,除了为了雪城外,我却觉得,他对南秦,无心兵战,对我,也是有着昔日的手足之情在。”

    “他不是记忆被清空了吗?连芳华都不认了。”秦钰道。

    谢墨含道,“我却觉得,云澜,像是没有失忆。否则,不该是如此作为。”

    “若他没失忆的话,为何不与秦铮和芳华相认,见面不识?难道是另有内情?”秦钰道。

    谢墨含道,“兴许是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呢?他对芳华不是向来最好吗?当初,芳华被秦铮兄所伤,据说,他可是直接和英亲王府翻脸了。”燕亭道。

    崔意芝点头,“是啊”,秦钰没言声,似乎在思索。

    “当时,情况紧急,拿了城主令,达成交易后,云澜带兵离开,我和孝扬急急赶回来渔人关。没细思。如今仔细想来,恐怕是与齐云雪有关。”谢墨含道,“因为,他当时说,便让天下人以为雪城的兵马尽毁吧,尤其是齐云雪。”

    “啊,我懂了。”燕亭忽然大声道,“齐云雪背后里做了那么多坏事儿,据说,当初谢云澜是不想离开南秦的,后来,被她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焚心发作后,应该是迫不得已回去了。兰长老为了救他死了,那么,会不会在兰长老死后,谢云澜依旧受制于齐云雪?所以,秦铮兄和芳华在雪城时,他碰面当做不识,是为了迷惑齐云雪,而齐云雪从雪城带走兵马来攻南秦,他也不管。如今却出现,时机还这么刚刚好,很难不让人如此推断,他和齐云雪,根本就不是一条心。”

    “有道理!”崔意芝点头。谢墨含也慢慢地点了点头,“大概是这般,只有这样解释得通。”

    “我聪明吧?”燕亭得意地看着秦钰,“皇上你说,是不是这样?我猜测的对不对?”

    秦钰笑了笑,将雪城的城主令牌递回给谢墨含,道,“是有些道理,不过猜测总归是猜测。”话落,又道,“雪城兵马除掉和再不出现,对我们南秦来说,没有二样。解决了就是胜了。”

    “皇上收着吧。”谢墨含不接令牌。秦钰摇头,将令牌塞进他手里,道,“谢云澜给你的,你就收着,朕拿着它也是无用。”

    谢墨含想了想,将令牌收回怀里,“雪城的令牌,早晚会有人来收回去,不知道云澜还会不会再找来,那我便先收着。”

    秦钰颔首,对燕亭道,“放消息出去,就说昨日子归兄和孝扬带兵绞杀了雪城十万兵马。”

    燕亭坐着没动,对秦钰道,“谢云澜不会反悔吧?若是那八万兵马再出现,我们的消息放出去后,可就麻烦了。”

    “应该不会。”谢墨含道,“我相信云澜,雪城城主令,是雪城数千载传承的诚信。若没有诚信,他也就不配做雪城的城主了。”

    “那好,我现在就去放消息。”燕亭站起身。

    “论对外放消息的手段,让其快速地传遍天下,你不行,还是我去吧。”郑孝扬站起身。

    燕亭看着他,“你不是累吗?”

    “一会儿的功夫就办好,回头天塌下来,老子也要睡觉,再别喊我。”郑孝扬走了出去。

    燕亭又重新坐下,秦钰看向谢墨含,见他也十分疲惫,道,“子归也快去歇着吧。”

    “如今北齐王退兵了,雪城之兵也解决了,皇上也可以去休息一下。”谢墨含道。

    “清扫战场之事就交给我们吧,皇上和谢侯爷都去休息吧。”崔意芝看了燕亭一眼。

    燕亭点点头,道,“我不累,北齐王退兵,雪城之兵如此轻易解决,这是载入史册之事。我如今还兴奋着呢。你们都去休息,我和意芝来安排这些事儿。”

    秦钰点点头,“既然如此,就交给你们了。”

    燕亭大手一挥,“好说,皇上记得回京后给我们封赏就行。”

    秦钰笑了笑,点了点头,与谢墨含一起前去休息了。

    燕亭和崔意芝安排清扫战场,安抚救治伤员,安抚城中百姓等,待诸事毕,已经是第二日。话说,北齐王撤兵,回到玉霞坡后,便听闻探子报,说援军带兵入了渔人关。领兵将领是谢墨含和郑孝扬。

    北齐王挥手摔了玉盏。

    齐言轻震惊地道,“谢墨含难道真没死?完好无损?他什么时候出的渔人关?难道那日中了父王箭羽的是另有其人?不是谢墨含?否则他焉能活蹦乱跳?还能带兵打仗?”

    北齐王脸色发青,“谢墨含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齐言轻摇头,“早先探子来报,说谢墨含中了父王那一箭后,第二日,无事儿人一样,和秦钰在议事。儿臣又派人去打探,依旧是如此。便对外放出消息,说谢墨含死了。”

    话落,他将昨日对外放出消息和放出消息的目的说了一遍。北齐王听罢,道,“谢墨含之事,有两点:一是,那日来北齐军营中了我的箭被秦钰带走的人的确是个易容的替身,毕竟天黑看不清;二是,就是他真的被人救好了,如今一切所为,皆是他本人。”

    “怎么可能?谁能有回天之术?就算有回天之术,可是也不能让濒临死亡的人一夜之间就活蹦乱跳吧?”齐言轻摇头。

    “世间还真有这样的人。”北齐王道,“你别忘了,还有个魅族。”

    齐言轻一噎,北齐王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魅族存在这世间,便是个例外。”

    齐言轻惊了半响,“秦铮和谢芳华在北齐军营,这么说,是谢芳华救了她哥哥?可是谢芳华正因为魅族血脉的原因,不是快要死了吗?”

    北齐王道,“此事还需要再仔细探查。”

    齐言轻点头,咬牙道,“父王昨日那般攻城,都没能攻破渔人关。如今谢墨含和郑孝扬带了十万兵马入关。这回更不好攻城了。”

    北齐王忽然道,“云雪呢?”

    “小姑姑昨日睡了一觉,今日又找寻办法救小舅舅呢。”齐言轻道,“若是小舅舅没中毒就好了,有他在,兴许就能攻下渔人关了。我不及秦钰,也不及小舅舅。”

    北齐王揉揉眉心,“轻儿啊,你是第几次体会在秦钰面前输的感受了?”

    齐言轻抿唇,看着北齐王,发现父王似乎从昨日进攻渔人关后,就老了些,神色也沧桑了。

    “你去把云雪叫来,我有事情找她。”北齐王不等他回答,吩咐。

    齐言轻点点头,走了下去。齐云雪正在研究破解言宸中毒的解法,见齐言轻来到,冷声说,“滚一边去。”

    齐言轻恼怒地道,“小舅舅愿意救我,小姑姑跟我生什么气?若非我父王让你过去,我才懒得来看你脸色。”

    “他找我做什么?”齐云雪冷着脸问。

    齐言轻摇头,“你一心救小舅舅,可能还不知道吧?昨夜,父王带兵攻城,秦钰死守渔人关。父王几乎是用尽了攻城手段,可就是没能攻破渔人关。”

    “无用!”齐云雪冷声道。

    “你说我无用,也就罢了。父王可不是无用。”齐言轻道,“那一日,秦钰和谢墨含前来北齐军营,本意是想让我中毒,小舅舅救了我,父王射中了谢墨含后背心一箭。父王说他并未手下留情,谢墨含若没有神医的回天之术救他,必死无疑。可是,转日,他就活蹦乱跳地议事了。且昨日,还不知道从哪里调了十万援军,如今,渔人关更难破了。”

    “十万援军?”齐云雪站起身,扔下手中的事情,看着齐言轻。

    齐言轻点头,将事情经过简略地与她说了一遍。齐云雪听罢后,脸色发寒,“你说谢墨含和郑孝扬的援军是从雪城方向而来?”

    齐言轻点头,“探子报是这样。”

    齐云雪立即问,“你父王在哪里?”

    “在中军帐。”齐言轻道。

    齐云雪立即快步向中军帐走去,齐言轻想了想,还是跟在了她身后。来到中军帐,齐云雪见了北齐王,也不见礼,立即问,“找我何事儿?”

    北齐王刚要说话,外面突然有人大喊,“报!”

    北齐王改口,对外面问,“何事?”

    那人立即道,“回王上,渔人关传出消息,谢墨含和郑孝扬带着十万兵马绞杀了雪城按扎在断尾岭的十万兵马。雪城的十万兵马全……”

    “什么?”齐云雪腾地挑开了帘幕,走了出去,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竖起眉头。

    那人骇然地看着齐云雪,见她柳眉竖立,他结疤地说,“公……公主……”

    “说!”齐云雪怒喝。

    那人不敢再结疤,哆嗦地说,“雪城按扎在断尾岭的十万兵马全军覆没。”

    齐云雪“啪”地松了手,那人栽到了地上,她眼睛几乎冒火,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你再说一遍!”

    那人下的身子软腿软。

    齐云雪怒道,“说。”

    那人又哆嗦地道,“雪城按扎在断尾岭的十万兵马全军覆……”

    他没字没说完,齐云雪一掌劈了过去,那探子当场暴毙。

    “你这是干什么?”北齐王皱眉看着齐云雪。

    “你没听到吗?雪城十万兵马,全军覆没。”齐云雪转向北齐王,大声说,“这不可能!雪城的十万雄兵可抵三十万兵马,怎么会全军覆没?我不相信。”

    北齐王颔首,“我也不信。”话落,她道,“可是你把探子就这么杀了,怎么再多问些情况?”

    齐云雪沉声喊,“来人!”

    “公主!”有人立即现身。

    “速去断尾岭打探,一有消息,立即禀告我。”齐云雪吩咐,“不得有误。”

    “是。”那人立即去了。

    齐云雪脸色森寒,看向渔人关方向,如火的衣裙似乎要烧着了。

    齐言轻也惊呆了,道,“这不可能,应该是渔人关故意放出的消息,想让我们方寸大乱,他们再趁机出兵。是敌人的迷惑之计。”

    北齐王点点头,镇定下来,“雪城的十万兵马,自古威名赫赫,不是徒有虚名。否则这么长时间,南秦和北齐,早就由不得雪城立在两国边境了。”话落,他对齐云雪道,“云雪你先息怒,兴许是秦钰的诱敌之计。”

    齐云雪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回头看北齐王,冷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就是要说雪城这十万兵马之事,如今既然出了这种情况,暂且还是不必说了。”北齐王道,“等等消息。”

    齐云雪点头,她明白北齐王大举兴兵没攻下渔人关,自然相要借助这十万兵马之力了。可是如今竟然出了这个消息,不管真假,总要先放一放了。她不相信雪城十万雄兵被谢墨含和郑孝扬十万兵马轻易绞杀了。

    “言宸的毒怎么样了?你可想出了解毒之法?”北齐王问。

    齐云雪摇头,“没有,他的毒,我短时间内恐怕是解不了。”

    “那怎么办?小舅舅难道救不了了?”齐言轻立即问。

    齐云雪道,“我发现了,这种毒不致命,只会让人沉睡,死不了人。”

    齐言轻怔了一下,“难道,就让小舅舅这么一直沉睡着?”

    齐云雪抿唇,沉声对北齐王道,“派人先将他送回玉家吧,着人好生照顾。解毒之事,我慢慢想办法。如今一时半会儿,想不到。”

    “既然解不了毒,如今这个时候,也不是你过多沉入心思的时候。既然不致命,只会让人沉睡,就先这样吧。”北齐王颔首,“稍后朕安排人,送他回玉家。”

    “他虽然沉睡了,但我与他的婚约,依然奏效,婚书我都收了,他就是我的夫君。”齐云雪道,“送回玉家后,我不准任何人为难他,不准照顾不好他。”

    北齐王闻言笑了,“你放心,朕会派人将他安排好,于北齐,他这些日子也是有功之人。你不放心的应该是国舅吧?所谓,虎毒不食子。”顿了顿,他道,“更何况,言宸有自己的人,他的人十分忠心护主,会照看好他,不会让他出事儿的。”

    齐云雪点点头,北齐王叫过身边的老太监,对他吩咐,“你去安排,送小国舅回玉家。”

    “是。”老太监下去了。

    傍晚,齐云雪派出去的人回来了,禀告,“回公主,断尾岭……”那人顿了顿,一脸沉痛,“确实如探子所报,全军覆没。”

    齐云雪手中的茶盏“啪”地脱手而落,摔到了地上,一碎数瓣。那人看着她,不敢再言声,垂首而立。营帐内,十分的安静,安静到,几乎听不到任何人的呼吸声。营帐外,也十分的安静,安静到,几乎全营的士兵,都没有任何的声响。

    齐云雪如木人一般地坐在桌前,浑身似乎被冻僵了,从杯子脱手后,便那样坐着。若说不相信北齐的探子来报,那么,她此时,如何还能不相信自己的人来报?雪城的十万雄兵,真的就这样全军覆没了?秦钰到底用了什么办法?

    雪城威名震震的十万雄兵啊!曾几何时,这十万雄兵,威震天下!如今,被她带出来,这刚几日?她不在,便出师未捷了?她一时间,大脑嗡嗡地响,几乎要将耳膜炸裂。过了许久、许久,齐云雪才僵硬地开口,“怎么回事儿?如实禀来?”

    “回公主,据说,是南秦的谢墨含带领了谢芳华私下养的五万兵马与郑孝扬带领的秦钰私养的五万兵马,制定了周密的计划,在断尾岭上游的水源之地做了手脚,联合绞杀了雪城的十万兵马。”那人道,“断尾岭断骨残骸,满目苍夷。粮草器械,均被南秦收缴。就在北齐王攻渔人关的当日夜。”

    “好个秦钰!”齐云雪挥手打在了桌案上,桌案顿时四分五裂,她声音如地狱里来的鬼魅,“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营帐内发生震天响的动静,惊动了不远处中军帐的北齐王。他闻声问,“去问问,出了什么事儿?”

    “是。”有人立即前往齐云雪的营帐询问。

    不多时,那人回去禀告,脸色发白,“回皇上,据说,公主派出去打探的人回来了,说是果然如探子所报,雪城兵马,全军覆没。”

    北齐王闻言,一时间也惊骇住了。任谁也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是真的,雪城的十万兵马,就这样全军覆没了!这怎么可能?秦钰是怎么做到的?谢墨含和郑孝扬是怎么做到了?

    在北齐王身旁的齐言轻也惊住了,南秦竟然一夜之间覆灭了雪城的十万兵马?这么悄无声息地斩断了北齐的臂膀?小舅舅又中毒昏迷不醒长睡不起被送回了玉家,如今的北齐,还拿什么来对付南秦?

    他一时间也不能接受,脸色发白地看着北齐王。北齐王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禀告的人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过了许久,北齐王揉揉眉心,靠着软榻,闭上了眼睛。

    齐言轻站起身,“我去找小姑姑!”

    “站住!”北齐王喝止住他,“如今她正在气头上,恨不得杀人,你现在去撞她的刀口做什么?回来。”

    “父王!”齐言轻看着北齐王,“如今我们怎么办?北齐怎么办?雪城兵马全军覆没了,我们指望不上了。秦钰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就此罢手。那我们北齐的江山……”

    “让朕想想。”北齐王疲惫地道。齐言轻闻言住了口,又慢慢地走回来,坐在椅子上。

    入夜,北齐王道,“如今她应该冷静了下来,你去将她喊来,我们重新商议。”

    齐言轻立即站起身,出了中军帐,去喊齐云雪。齐云雪已经恢复常态,见齐言轻来请,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到了中军帐。

    转日,雪城十万兵马被南秦全军覆没的消息慢慢地传散开来。同时,谢墨含身死,秦钰借机杀人的消息,也如火如荼地传遍了南秦和北齐。

    南秦京城,听闻消息,朝野哗然,百姓们更是如预料一般地炸开了锅。与此同时,李沐清收到了谢墨含的亲笔手书。他读罢手书,英亲王、左相、永康侯等人早已经坐不住,找到了右相府。

    李沐清暗暗叹了一口气,不待众人开口,便将谢墨含传回的手书递了过去。众人依次传着看罢,这才稳住了惊骇慌乱。

    永康侯大骂,“北齐那边放出这样的消息,就是想要我们国内动乱,其心可诛。”

    “不错。”李沐清点头,“所以,接下来就靠众位大人和我同舟共济,稳住国内的局势了。”

    众人齐齐点了点头。

    李沐清发布了安民告示,义正言辞地批判了北齐造谣生事,谢侯爷在边境十分安好,且与皇上和初迟义结金兰。安抚百姓们稍安勿躁。

    告示在第一时间,由无数快马,发往了各州县。一日之间,南秦各地,都贴满了安民告示。百姓们惶惶的心一时间被安抚了下来。连李大人都如此说了,那么,谢侯爷真的无事儿了。北齐一直以来,善于对南秦制造混乱,所以,基于前因,百姓们的躁动情绪很快就消退了下去。

    朝中满朝文武,也是真正地见识到了李沐清雷厉风行的手腕,纷纷称赞。安排好了朝中的一切事宜,李沐清亲自去了一趟忠勇侯府,将谢墨含的手书让老侯爷过目。

    老侯爷笑着摆摆手,“我的孙子不会轻易死的,他手书中毕竟言谈了国事,我已经久不过问国事了,能帮的忙也不多,就不必看了。”

    李沐清闻言笑着收起了手书,坐了片刻,离开了忠勇侯府。他走后,老侯爷对谢凤道,“凤儿啊,你想明白了没有?”

    “爹,想明白什么?”谢凤问。

    “北齐必败。”老侯爷道,“秦钰、秦铮、李沐清、燕亭,还有含儿,这些孩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们拧成一根绳,天下就没有能斩断的剑。”

    “所以呢?”谢凤问。

    “所以啊,北齐王,受不受得住成王败寇的下场。”老侯爷道。

    谢凤一时沉默,老侯爷看着她,苍老地道,“我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谢凤起身,站到老侯爷伸手,伸手给他揉按肩膀,轻声说,“您放心,除了您,我还有两个孩子,还未娶妻。若是他受不住成王败寇,那么,我就亲手葬了他。若是他受得住,那么,女儿还是他的人。”

    老侯爷点点头,拍了拍她的手,父女俩再不多言。英亲王府内,英亲王妃听闻了外面的消息,也吓了一跳,英亲王回来后,说了谢墨含的亲笔手书,她这心才踏实了,又问,“有没有铮哥儿和华丫头的消息?”

    英亲王摇头,“信中没提到。”

    “这两个孩子,怎么一点儿消息也不往回传!”英亲王妃忧心地道,“何况华丫头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我这心啊,一直提着,万一真出个好歹来,我可怎么办?”

    英亲王拍拍她,“所谓吉人自有天相,你别杞人忧天了。”

    “我怎么能不忧天?”英亲王妃看着他,“我不管,我就要去边境一趟,不见到他们,我不放心。”

    “边境在打仗,你去凑什么乱?”英亲王摇头不赞同。

    英亲王妃顿时拿着帕子哭了起来,“我这些日子,总是做噩梦,我就生怕,我再不去边境,再见不到他们,以后恐怕就见不得了。我十月怀胎生的儿子,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儿子,还有好不容易娶的媳妇,还有未见面的孙子……”

    “你……”英亲王看着她,无奈地道,“你哭什么?以前不见你哭,最近怎么说着说着就爱哭。”

    “铮儿若是出事儿,你还有一个儿子。可是我呢?我还有什么?”英亲王妃哭得更厉害了。

    英亲王一噎,看着英亲王妃,一时间,脸色十分难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英亲王妃不再说话,哭得更伤心了些。英亲王一时又是心急,又是心疼,片刻后,咬牙道,“好,我答应你,让你去边境。”

    “真的?”英亲王妃立即拿掉帕子,看着他。

    “你整日里这么哭闹下去,我也受不住。”英亲王看着她道,“我陪你一起去。你别再说什么我还有儿子,你再没有儿子的话了。浩儿已经改了许多毛病,如今不同以前了,对你也孝顺了,你这话若是让他听到,心里也不是滋味。”

    英亲王妃抽着鼻子道,“这孩子是出息不少,可是我的儿子我怎么能不要?”

    “没不让你要。稍后,我去找李沐清一趟,再与左相和永康侯交代一些事情,京中的诸事,以后就让他们多担待些。我陪你去边境。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英亲王道,“你收拾一下,明日我们就启程。”

    “还收拾什么啊?今日我们就启程,这天还早着呢。”英亲王妃道。

    “也罢,听你的”,英亲王点头。英亲王妃见他答应,连忙止了泪,催促他快去。英亲王连连叹息,出了英亲王府。

    春兰走过来,悄声说,“王妃,王爷这些日子心里也不好受,也是担心小王爷、小王妃和小少爷的,只是不表露出来罢了。如今也坐不住了。”

    英亲王妃点点头,哼道,“他就是嘴硬。”,话落,道,“你快去收拾,轻装简行”,春兰应声,连忙去了。

    李沐清对于英亲王妃这些日子急得坐不住闹着要前往边境之事有所耳闻,如今见英亲王来与他商议交代朝中的事情,笑着点了点头,道,“除了王爷和王妃自己带的护卫,我另外再安排一队人马送您二人去边境。京中的事情王爷就不必挂怀了。见到秦铮兄和芳华后,就说沐清在京中等着他们回来,别忘了约定。”

    英亲王点了点头。左相和永康侯听闻后也是赞同,对英亲王道,“王爷路上小心,尽管去边境,京中有我们!”

    英亲王回到王府后,英亲王妃已经收拾好了行囊,马车已经备好,等在了王府门口。李沐清派的一队人马也已经在王府门口齐集,领兵的人是程铭和宋方,跟随二人一起的,还有秦倾。

    英亲王没想到准备得这么快,看向英亲王妃。英亲王妃催促他,“你的一应所用,我都给你收拾好了,若再没别的事儿,快走吧。”

    英亲王看向程铭、宋方、秦倾三人。

    程铭和宋方给英亲王见礼,齐齐笑着说,“京中方圆千里内的粮草军饷已经被我们搜刮空了。我们在京中,也再帮不上什么忙了,听闻王爷和王妃要前去边境,沐清兄派人知会了我们,我们正好有此意,便随同王爷一起了,看看路上,还有什么粮草军饷可收。”

    英亲王点点头,“辛苦你们了。”

    秦铮道,“大伯父,四哥和秦铮哥哥都在边境为南秦出力,京中有李沐清,我在京中,也帮不上多少忙,不如跟着去边境。我总归是秦家的子孙,不能哥哥们在前线打仗,我却在后方享福。”

    英亲王问,“太妃可知道?”

    “太妃知道,我已经禀明太妃了,太妃也同意。”秦倾道。

    “好孩子!”英亲王拍拍他肩膀,“儿女私情,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男儿有志,当保家护国。跟着去吧。”

    秦倾重重地点了点头。秦浩携着卢雪莹,前来门口送英亲王和英亲王妃。

    “父王和母妃路上要多加小心。”秦浩道。

    卢雪莹拉着英亲王妃的手,“母妃见到二弟和芳华妹妹替我问好,就说我和大公子等着他们回京。落梅居我会帮忙照看。”

    英亲王妃点点头,欣慰地拍拍她的手,“王府就交给你和浩儿照看了。”

    “母妃放心,孩儿一定好好照看。您和父王、二弟、弟妹也早些回来。”卢雪莹道。

    英亲王笑着点头,拍拍秦浩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除了是英亲王府的长子,还是秦氏的子孙。凡事,有可为,有可不为。大丈夫,生于父母,立于天地。浩儿,别让我失望。”

    秦浩动容,“父王放心,孩儿一定守好英亲王府,协助李大人护好京城,稳住朝纲。等皇上凯旋,等父王、母妃、二弟、弟妹,还有小侄子早些回京。”

    英亲王欣慰地点点头,上了马车。队伍启程,离开了英亲王府。秦浩和卢雪莹站在门口,目送着队伍走远。

    秦浩低声说,“以前,我一直怨天不公,恼恨自己出身不如二弟。后来,娶了你,经历了一些事情,我渐渐明白了。这些年,二弟对我这个兄长,其实一直是纵容和包容的。王妃也对我宽容。父王更是用心良苦。”

    卢雪莹偏头看他,对他微笑,“你如今就很好,以后也不必和谁攀比,做好你自己就好。”

    秦浩点头,握住卢雪莹的手,“莹儿,多谢你。”

    卢雪莹小声说,“只是可惜,我身子不太好,我们以后怕是真没有孩子了。让你纳妾,你又……”

    秦浩伸手捂住她的嘴,“我对不起依梦,曾经也对不起你过,混账过。若是我们以后真的一直没有孩子,是对我的报应,我罪有应得。”顿了顿,他道,“悔悟后,我才知道,爱一个人,是容不得旁人的,你就不要再与我提纳妾之事了。”

    卢雪莹闻言拿掉他的手,轻轻叹了口气。秦浩道,“好在弟妹已经有了身孕,定然会平安生子,王府也有了继承人,我们没有孩子也无碍,以后就当二弟的孩子视若己出吧。”

    卢雪莹笑着点了点头,“我这条命是弟妹救的,希望他们平安回来,娘不在家,以后我每日三炷香,按时祈祷。”

    秦浩颔首,拉着她,边说着话,边进了府内。秦怜得知英亲王和英亲王妃要立即去边境的消息,匆匆忙忙跑出了皇宫,她出宫后,到英亲王府,扑了个空,顿时气得跺脚。

    卢雪莹对她道,“怜妹妹,你已经去过边境了,还是安心在京中待着吧。”

    秦怜立即问,“大嫂,他们走了多久了?”

    “走了半日了。”卢雪莹道。

    秦怜立即说,“来人,给我备一匹马。”

    卢雪莹一把拽住她,摇头,“父王和母妃赶路赶得急,半日的功夫,定然走出很远了。你追不上。”

    “追的上。”秦怜甩开她,就要往外走。卢雪莹拦不住,连忙跟了出去。

    秦浩正巧从府外办完事情回来,见到秦怜,便明白了什么情况,看了卢雪莹一眼,卢雪莹意会,犹豫了一下,对他点了点头,秦浩出手,秦怜本就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自然三两下就被秦浩给扣住了。

    他毕竟是英亲王府大公子,虽然不及秦铮,但也是文武双全。秦怜恼怒,“秦浩,你放开我!”

    “听话,父王和母妃已经走远,你独自一人追去,不安全,好生在京中待着吧。”秦浩道。

    秦怜不听,对他打骂,“你拿住我安的是什么心,别以为我……”

    她话没说完,就被秦浩给劈晕了。秦浩接住她,对府中的护卫吩咐,“备车,我要进宫。”

    有人立即备车。

    秦浩对卢雪莹道,“你与我一起,将他送进宫,交给太后吧”,卢雪莹点点头。

    二人一起带着晕过去的秦怜,将她送进了皇宫。

    太后得知秦怜出宫,刚要匆匆出宫,便见秦浩和卢雪莹带着她送了回来。她顿时放下了心,对二人道,“这个孩子,我让人瞒着些消息,没想到没瞒住,对亏你们拦住了她。”

    “我虽然打晕了她,送了回来,不过,就怕您也难看住她,她是个鬼机灵。”秦浩道,“我会告知李大人,近日对京中的守卫嘱咐一番,若是见到她,就拦住,不准她私自出京。有李大人派人看着,她出不去京城。”

    “嗯,就这样办。”太后道,“边境多危险,王兄和王嫂去也就罢了,再带上她,我更不放心了。还是留她在京中吧。”

    “怜妹妹这回估计恨死我们了。”卢雪莹笑道。

    “你们做得对,她一个小丫头,恨不了两日。”太后笑着拍拍卢雪莹的手。

    二人与太后闲话片刻,出了皇宫。

    李沐清收到秦浩派人传的话,笑了笑,安排了下去。

    秦怜醒来后,气得对秦浩和卢雪莹骂了一阵,在太后的眼神下,明面上乖巧下来。可是后面几天,她发现,无论她想什么办法,都会有人看住她,就算是想办法出了皇宫,竟然也出不去京城,得知是李沐清派的人看住了她,她气的鼻子都歪了,跑去找李沐清理论。

    可是李大人实在太忙,她连面都见不着,碰了几次壁,咬牙切齿地死心了。

    燕岚得知英亲王和英亲王妃、程铭、宋方、秦倾等人前往边境的消息,暗恨自己没早得到消息。永康侯府人对她说,她一个女儿家,去边境还需要人照顾,给前线的人捣乱,不如好好在京中等着,烧烧香,拜拜佛,保佑他们平安。

    燕岚在她娘怀孕时,就每日烧香,如今她娘和弟弟平安,她更是信了,便此后每日三炷香,保佑谢芳华和她腹中的孩子平安。

    金燕数着日子,也每日三炷香。她们不能去边境,关山迢递,只能以此来祈祷保佑平安。

    十多日一晃而过。自从北齐王进攻渔人关,谢墨含和郑孝扬全军覆没了雪城之兵后,北齐一直再没动静。雪城十万雄兵覆灭的消息传开,震惊了天下人,天下哗然。可是齐云雪,奇异地没有动作。

    玉言宸的毒解不了,长睡不醒,被送回了北齐玉家。齐云雪留在了北齐军营,可是对于雪城之兵被全军覆没的消息,她好像没那么回事儿一样,没做出半点儿应景之事。

    渔人关这些时日,也没有动静。似乎双方都在养精蓄锐,等待下一次战役。燕亭等了十多日,坐不住了,忍不住对秦钰询问,“皇上,你说北齐和齐云雪在攒着什么主意?怎么如今都十多日了,还没有动静?”

    “没有动静,才是不同寻常,定然有别的大的动静在等着我们。”秦钰道。

    “你英明神武,就料不出来?咱们可不能干等着齐云雪报复啊。”燕亭道。

    “谁说咱们干等着了?”秦钰道。

    “都十多日了,没干等着这是在做什么啊?”燕亭不满,“难道你又私下做了什么?”话落,他忽然道,“对了,郑孝扬哪里去了?好几日没见到他了,他不会是睡死了吧?”

    “他另有派遣,五日前已经不在渔人关了。”秦钰道,“你如今才发现吗?”

    燕亭一呆,“我说怎么不见他人影呢,从到渔人关,他一直睡睡睡,谁没事儿盯着他啊。”话落,好奇地问,“你将他派去干吗去了?”

    “打探消息。”秦钰道,“论在外面行事,如泥鳅一般,见首不见尾,谁也不如他。”

    “打探什么消息?北齐的动静和齐云雪的心思?”燕亭问。

    秦钰摇头,“不是,北齐内部的动向。”

    燕亭眨眨眼睛,一副求知似渴。

    秦钰道,“听说,玉启言离开雪城,离开了王卿媚,回北齐玉家了。可是都这么久了,却没听说他在北齐军营。而自从渔人关一战后,北齐王没动静,覆灭了雪城兵马,齐云雪也没动静。那么,定然有谋略。不是出在玉启言身上,就是别处。总归是北齐内部。所以,北齐王和齐云雪应该是在等筹谋好之后的机会,才暂且按兵不动。”

    燕亭点头,“可是如今郑孝扬走了五日了,打探回来动静了吗?”

    “还没有。”秦钰道,“算算时间,应该快了。”

    燕亭道,“算算时间,秦铮兄和芳华也该到了落霞峰了吧?”

    秦钰颔首,“差不多了。”

    “那我们赶紧动手啊,别等着北齐出招,免得我们被动。”燕亭急道。

    “今日晚,或者明日晚,秦铮应该就会有信号传出。他一旦传出信号,我们就对玉霞坡出兵。”秦钰道。

    燕亭点点头,摩拳擦掌,“这一次,让北齐大败,我们趁胜一举攻入北齐皇都。”

    “想要攻入北齐皇都,不是一战两战一日两日就能做到。这个急不得。”秦钰道,“不过,这一战,我们只许胜不许败。”

    “那是自然!”燕亭道。

    傍晚,北方天空有大批的飞鸟盘旋着高飞,足足飞了一盏茶时间。秦钰站在城墙上,露出笑意,“他们到达的比朕预想的快了一日。”

    燕亭立即问,“那就是信号?”

    秦钰点头。

    燕亭欷歔,“也只有他们想得出来。”

    谢墨含笑道,“渔人关距离玉霞坡和落霞峰都太近了,没办法飞鹰传信,放信号也必须谨慎。所以,秦铮兄便想了这个法子。他和芳华赶飞鸟上半空盘旋,以此为信号联络。”

    “也就是说,今夜?”燕亭问。

    “嗯,今夜。”秦钰道,“戌时。”

    “还还站着干什么?我们赶紧去准备啊。”燕亭催促。

    秦钰点头,吩咐,“传我命令,议事厅议事。”

    是夜,戌时,秦钰调派了六路兵马,亲自带兵,出兵渔人关。

    北齐探子得到消息,连忙禀报北齐王。

    齐云雪正在与北齐王议事,闻言,挥手一拍桌子,“没想到秦钰出兵得这样早。”

    齐言轻立即道,“父王,您和小姑姑做的安排,可来得及?”

    北齐王没说话。

    齐云雪道,“刚刚收到书信,玉启言正带着人赶来,希望能赶得及。”话落,她喊,“来人,速去接应玉启言,必须尽快来。”

    “是。”有人立即去了。

    北齐王问,“秦钰出兵了几路兵马?”

    探子立即回道,“目前探有六路,不知是否后面还有。”

    “无论来几路,今夜都让他有来无回。”齐言轻恨声道,“今夜,就是秦钰的埋骨之地。”

    齐言轻看向齐云雪,道,“今夜就看小姑姑的了。”

    北齐王沉默片刻,道,“云雪,北齐兵马今夜就交给你了。全权由你调度。”

    齐云雪闻言拱手,“多谢王兄信任。”

    北齐王看着她,“你总算又叫我一声王兄了,不过,我也要嘱咐你一句话。过犹不及,慧极必伤。今夜,我兵马交给你,你妥善用之,好自为之。”

    齐云雪点头。

    北齐王对她摆摆手,齐云雪快步走了下去,出了中军帐,吩咐,“所有将领,随我出战!”

    “是!”北齐将领,众口一致。

    齐言轻待齐云雪走后,看向北齐王,“父王怎么将兵马都任由小姑姑调派?万一她……”

    北齐王道,“轻儿,你不是秦钰的对手,朕也奈何不得他,云雪于用兵一道,甚有天赋才华。给她,兴许能对付秦钰。她唯一缺点就是太狠辣。不过,对于如今两国对敌和北齐的形势来说,这也是好事儿。”

    齐言轻点头,“既然父王这样说,我去助小姑姑。”

    北齐王摆摆手,“去吧。”

    齐言轻快步走了下去。

    北齐王对身边的人道,“收拾一番,我们去观战。”

    “是。”身边人立即为北齐王也做了全副武装。

    夜里,火把通明,喊杀声震天,山中的一切飞禽走兽,都因为战火,四下逃窜。齐云雪果然如北齐王所说,于兵事军事一道,十分有天赋才华,她指挥的北齐军,对上南秦军,分毫不相让。

    战鼓不停地响着,马蹄嘶鸣,战火燃烧了十里方圆,玉霞坡血腥味弥漫。冷兵器对上冷兵器,是残忍的对杀。士兵们在战鼓声中,杀红了眼。血花飞溅,草木泪泣,山野为之轰鸣。子时三刻,西方传来援军的声响,有大批的援军,如潮水一般涌来。

    燕亭大惊,出口吐出一句将话,“奶奶的,怎么援军好像是北齐军?咱们的人呢?秦铮呢?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哪里去了?”

    崔意芝也奇怪,放目看去,面色微变道,“看样子,北齐来的军队有十万兵马之多。”

    “皇上,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这就是北齐王和齐云雪攒的大招?”燕亭道,“这些兵马,看起来十分有气势,我们若是没有援军,这一战……”

    “放心,秦铮必来。”秦钰道。

    燕亭又向北看,“怎么现在还没动静呢!”

    “别急!”秦钰道,“稳住。”

    燕亭点点头,北齐因为突然来了援军的注入,北齐兵气势大增,潮水如虹,南秦军顿时吃力。齐云雪露出得意的一笑,对齐言轻道,“你坐镇,我去擒秦钰的首级。”

    “小姑姑当心!”齐言轻嘱咐。

    齐云雪不回话,纵马向前,向秦钰所在的方向,直冲而去,她运用了魅术,所过之处,士兵顿时非死即伤,无人能挡,眨眼就到了秦钰面前十丈远之处。

    燕亭睁大眼睛,大骂了一声,“这女人是红衣女鬼吗?怎么这么厉害?”

    他话音刚落,齐云雪对着他劈出了一掌。燕亭刚要出手迎接,秦钰挥手将他打回了身后,抬手迎上了齐云雪的掌风。

    “砰”地一声,二人身下的坐骑各自倒退了数步。

    齐云雪站稳脚跟,又再次地劈出一掌。秦钰不惧,挥掌迎接。二人你来我往,须臾间,过了数十招。二人过招,旁人近身不得,燕亭在一旁,急得干跺脚,暗悔自幼时常偷懒没学好武功。

    大约过了百招,齐云雪武功奈何不得秦钰,眼看就要落下风,她眸中现出一丝阴狠,忽然手掌心一抖,双手冒出浓浓黑色的烟雾。秦钰面色微变,顿时闪身倒退。可是那浓浓的烟雾十分快速,转眼就到了他近前,让他闪避不得。

    燕亭急得大喊,“皇上!”

    周围护卫,想要营救,根本就做不到,连二人周围十丈内,都近不得身。

    齐云雪嘴角现出冷笑,冷声狠辣地说,“秦钰,你覆没我十万兵马,今日就让你葬身此地。”

    她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带着丝懒洋洋的样子,“是吗?爷便不信了,天下间,若是我不要他的命,别人谁也要不了。”

    随着他话音落,一道冷光从身后传来,似乎劈出了一面屏障,将齐云雪双手靠近秦钰的浓雾生生地从秦钰面前格挡开。

    秦钰趁机退出十丈,躲离了浓浓黑雾。齐云雪没得手,听到熟悉的声音,猛地回头,只见秦铮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她目光闪过一丝惊异,咬牙,“秦铮?是你!”

    “是我。”秦铮道,“爷早就告诉过你了,不惧百毒,我就站在这里,你可以试试看。”

    齐云雪双手又重新地聚起黑雾,阴寒地道,“你不惧百毒,难道不惧魅术之毒?既然你来了,也一样,我便拿你祭雪城的十万兵马。”

    “好说,只要你奈何得了我。”秦铮道。

    齐云雪不再多言,浓浓的黑雾从手中溢出,瞬间如万千把黑色的毒剑,刺向秦铮。秦铮冷笑一声,丝毫不惧,挥剑出手,“这么点儿本事,还是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齐云雪咬牙,强行突破他竖起的屏障,发现,的确奈何不得他,她瞬间变幻了功法和策略,黑色的浓雾瞬间变得血红,如狮子张开了血盆大口,要一口吞下对面的人。

    秦铮冷笑,又挥剑变幻招式。二人转眼间,过了百招,齐云雪变幻数种功法,发现,都奈何不了秦铮。她沉静下心,观察他片刻,发现,就在他的剑柄上,挂着一枚物事儿。

    她看到那枚物事儿,顿时怒火冲天,“这是聚灵石,我父亲竟然将这个也给你了?”

    秦铮摇头,“老道对我没那么好,没给我,这是别人送的。”

    齐云雪冷笑,“别以为有他在,我就奈何不得你。今日要你毙命,你就休想活着。”话落,她忽然从怀中抽出一物,是一枚通体红色的玉萧,对着唇边吹了起来。

    因她萧声起,浓浓的红色消音形成一**的波纹,袭向秦铮。

    秦铮运功,忽然发现,功力也抵不过这萧声入耳,闭功之法根本就不管用。他脸色一沉,四周的兵将受不住,大批人吐血倒地而亡。秦钰刚要上前,只见左侧方一匹马冲来,马上端坐着一个女子,走近了,正是谢芳华。

    她松开马缰绳,一只手微动,一缕青色的烟雾从手中溢出,瞬间缠绕住了萧声溢出的波纹,同时,她另一只手甩出了袖箭,十二把袖箭如十二骨的扇子,连环地对着齐云雪射了过去。

    齐云雪大惊,立即收手躲避。可是即便她武功好,有魅术在身,躲避得快速,可是还是被一柄袖箭射中了手腕。

    谢芳华同时撤了手,纵马站在了秦铮的身边,看着齐云雪,冷然沉静地道,“今日谁死还说不定呢!齐云雪,你在南秦暗中做了那些事儿,我都给你记着了。”

    齐云雪抬眼看来,只见马上端坐的女子,小腹凸起,正是谢芳华,她冷笑出声,“谢芳华,你以为你是谁?就凭你?”

    “凭我又如何?”谢芳华看着她,“我向来不惧你。”

    “你可有解言宸毒的解药?拿来!”齐云雪忽然话音一转。

    谢芳华眯了眯眼睛,冷淡地道,“没有。”

    “那你就去死吧!”齐云雪不顾及手腕的伤,再次将萧放在唇边。

    谢芳华刚要抬手,秦铮的剑比她的手快一步地刺向齐云雪,同时道,“这一次看看你的萧快,还是我的剑快。”

    齐云雪只见眼前一道寒光,分外的刺眼,她纵马倒退数步,堪堪躲过了秦铮的剑。可是这一剑刚躲过,第二剑便对她刺来,她躲避不过,顿时将手中的萧当做武器,迎上秦铮的剑。

    只听“咔”地一声,她的玉萧被秦铮的剑锋劈裂了。她面色一变,忽然发狠,手中的萧一个翻转,萧内的机关打开,有无数细如牛毛的针射向秦铮。

    谢芳华眼明手快,催动魅术,轻烟飘出,瞬间织成了一张网,网住了射向秦铮的那些针。

    同一时间,秦铮拿起马前的弓箭,拉弓搭箭,对着齐云雪射出了一箭。齐云雪躲避不及,右肩膀被射中,几乎栽落马下。忽然,后方有人大喝了一声,“云雪,撤兵!”

    齐云雪闻言,冷冷寒寒地看了秦铮一眼,咬牙纵马撤了回去。

    “不让她走,杀了她。”燕亭大喊一声。

    秦钰看了一眼周遭的情形,又看了一眼秦铮和谢芳华,只见谢芳华一手捂住小腹,脸色在火光下,有些隐隐的白,他立即纵马过去,“你怎么样?”

    燕亭也发现了谢芳华不对劲,恍然想起了什么,也连忙纵马跑了过去。秦铮此时丢下了自己的马,纵身上了谢芳华的马,对她恼怒地道,“不是让你在后方吗?你过来干什么?”

    谢芳华额头有细微的汗,似乎克制着难受,轻声说,“我不放心你,齐云雪十分厉害,不止有武功、媚术,还有魅术的术法。我怕你有危险。”

    秦铮抿唇,不得不说,若非她及时来到,刚刚的锁魂萧音,他便奈何不得。魅族之术,要以魅制魅。他在马上端坐好,拦腰将她抱在怀里,一手扯过马缰,对她道,“我送你离开这里去后方找地方休息。”

    谢芳华点点头。

    秦铮抬起头,对秦钰道,“我那十万兵马,分了两队,五万兵马在玉霞坡撤向河阳城的沿途埋伏。另外五万兵马,在玉启言十万兵马的后方。你该知道怎么做了?”

    秦钰颔首,“我知道,你照顾好她吧!这里就不必管了。”

    秦铮不再多留,带着谢芳华离开了这片战场。秦钰回身,对燕亭吩咐,“听到了?齐云雪刚败,北齐军心正松动,全力拿下玉霞坡。”

    “听到了!”燕亭顿时来了精神。

    此时,南秦和北齐的士兵依然在厮杀。本来占有有利上风的北齐,因齐云雪刚刚受伤,渐渐地示弱。南秦士兵的士气则因为齐云雪受伤,秦铮、谢芳华出现,像是被鼓舞了一般大涨。

    “所有士兵听着,今日拿下玉霞坡,所有人,论功行赏。”秦钰清喝一声。

    士兵们闻言,更是精神一震,狠烈地对北齐士兵厮杀了起来。齐云雪撤回到后方后,肩膀和手腕的伤让她半只臂膀都麻了,鲜血染红了衣衫。北齐王看到她,又看了一眼场中的形势,道,“撤兵吧。”

    齐云雪断然否决,“不行,不能撤!”

    北齐王道,“南秦士兵士气大增,你又受了伤,北齐士兵示弱,怕是守不住玉霞坡。”

    “守得住!不能便宜了他们!我的伤无碍。”齐云雪咬牙道。

    “小姑姑说得对,父王,不能撤。”齐言轻此时道,“若是撤出玉霞坡,我们一退再退,南秦定然得寸进尺。”

    北齐王道,“那你们可有办法扭转局势。”

    齐云雪刚要说话,忽然看到玉启言带来的士兵后方忽然涌出南秦士兵,她立即问,“那是什么?”

    齐言轻也顺着视线看去,面色一变,“不好,那是南秦的军队。”

    “南秦的军队怎么会从那个方向而来?”齐云雪立即问。

    齐言轻无言以对,他怎么知道!

    北齐王眯起眼睛,眼中现出冷芒,“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云雪,你还确定今日继续再战?”话落,他道,“你的胳膊中的这箭很深,手腕被伤的也不浅,若不及时诊治,恐怕一只胳膊就废了。以后还如何上战场?”

    齐云雪看向那个方向,“多少南秦兵?”

    “怕是有五万之数。”北齐王道,“显然都是精兵强将。”

    齐云雪咬牙怒喝,“退兵!”

    齐言轻看向北齐王,也一咬牙,“退兵!”

    北齐士兵得到命令,顿时护送着北齐王,大批退去。

    秦钰见了,冷笑,下命令,“追!”

    这一战,到此,胜了!但胜了不意味着结束了!秦钰带着人马,亲自追了去。秦铮带着谢芳华离开战场后,来到大后方,听不到任何硝烟杀戮的地方,停下了马,对她问,“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

    谢芳华脸色发白,摇头,“还好。”

    秦铮大怒,“别以为我不懂医术,你便什么都隐瞒我,与我说实话。”

    谢芳华护住小腹,轻声说,“有些痛。”

    秦铮脸色发白,这时,月落从后方现身,对秦铮恭敬地道,“小王爷,皇上传话,请您立即带着小王妃回渔人关。初迟公子能为小王妃看诊。”

    秦铮看了他一眼,颔首,纵马前往渔人关。秦铮的马骑得虽然快,但将谢芳华护在怀里,让她分毫感受不到颠簸。一个时辰后,回到渔人关,谢芳华已经大汗淋漓,脸色白得像是要虚脱一般。

    秦铮纵马进了城,直奔总兵府,迈进府门后,立即喊,“初迟呢?在哪里?”

    小泉子已经提前一步得到了消息,等在门口,见秦铮抱着谢芳华回来,急忙回话,“小王爷,奴才带您和小王妃去见初迟公子。”话落,匆匆往里跑。

    秦铮跟在他身后,来到初迟的住处,他已经得到了消息,备好了药箱,等在桌前。见秦铮和谢芳华来了,立即道,“将她放到床上。”

    秦铮依然将谢芳华放到了床上,初迟连忙上前,给谢芳华诊脉。谢芳华手一直护着小腹,脸上大滴大滴的汗珠子滚落,脸色苍白如纸。

    初迟给她把脉片刻后,脸色十分难看,但并没有多言,转身走到桌前去开药方。不多时,药方写好,他吩咐小泉子,“快去给她按照这个药方煎药,不用按时熬,药水煮沸了立即端来一碗。”

    “是。”小泉子拿着药方子跑了下去。

    谢芳华喘息着问初迟,“孩子,必须保住孩子。”

    初迟剜了她一眼,“死心眼!”

    谢芳华不管他难看的脸色和骂她的话,只看着他,“一定能保住孩子,对不对?”

    秦铮走过来,伸手握住谢芳华的手,看着初迟。初迟看着她难受的样子,不忍,语气和缓了些,“孩子没事儿,是你有事儿而已,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动用魅术?你是不想活了吗?稍后药端来,你乖乖喝药,孩子就能保住。”

    谢芳华闻言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秦铮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抿着唇,一言不发。

    初迟看着二人,一时间,也没有再说话。两盏茶后,小泉子端着一碗药匆匆跑进来,“初迟公子,这药水刚煮沸,我便倒出来了,药效怕是不够啊。”

    “先给她喝下,再继续熬。”初迟道。

    小泉子立即端来床边,递给秦铮。秦铮伸手接过,催动功力,将汤药变温,放在谢芳华唇边。谢芳华闻了闻,放心地就着秦铮的手喝了。

    初迟见她的样子,气道,“我还害你不成?”

    谢芳华喝完一碗药,轻声说,“从来喝别人的药都会先问问,习惯了,不是怕你害我。”

    初迟闻言住了口。

    秦铮将空药碗递给小泉子,对他道,“熬好了再端来一碗。”

    小泉子应声,连忙下去了。

    谢芳华在秦铮的怀里闭眼休息了片刻,气息才渐渐地趋于平稳了,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秦铮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低声说,“你吓死我了。”

    谢芳华也低声说,“我们南秦没有人能克制齐云雪,她太心狠手辣,我怕她伤你,毕竟雪城的十万兵马全军覆没,她心里指不定有多恨。”

    秦铮伸手摸摸她的脸,她是因为他,当时也确实没人能奈何齐云雪。

    谢芳华转头看向初迟,“听说你和秦钰、哥哥,义结金兰了?”

    初迟轻轻哼了一声,“你在深山里赶路,消息到灵通?”

    谢芳华露出微笑,“那我以后……也喊你哥哥?”

    秦铮闻言道,“你喊他哥哥做什么?他应该喊你嫂子?”

    初迟顿时不干,“你说什么?”

    秦铮看着他,“我是秦钰的堂兄,比他大一点儿也是大,你和他结拜,不是应该喊嫂子?”

    初迟立即道,“那子归呢?你怎么不从子归这边算?从皇上那算什么?”

    秦铮道,“因为秦钰赐给了你国姓,你以后姓秦,是秦家的人,自然要从秦钰这里算。”

    初迟一噎。

    谢芳华顿时笑了起来,夫唱妇随地道,“对啊,是该这样算。”

    初迟看着二人,磨牙,对谢芳华阴沉沉地道,“你身体不难受了是不是?”

    谢芳华眨眨眼睛,妥协了一步,道,“这样吧,一边是秦钰,一边是哥哥,大不了,以后,我不管你叫哥哥,你也不必管我叫堂嫂了。你就叫我芳华,我还喊你初迟好了。”

    初迟冷哼一声,看着她道,“你既然不难受了,就别在我的房间待着了,让人给你们准备房间。”

    谢芳华点头,“没那么难受了,你的药管用。”

    初迟转身,对外面吩咐了一声。

    有人立即回话,“回初迟公子,刚刚小泉子公公已经吩咐人安排了,就在不远处,奴才带小王爷和小王妃过去。”

    秦铮闻言抱谢芳华起身,向外走去。来到小泉子给二人安置的房间,秦铮抱着谢芳华合衣上了床,对她说,“你睡一觉,药熬好了,我喊你起来喝。”

    谢芳华着实累了,这些日子,一直奔波未歇,早先又因为对付齐云雪,损耗了魅术伤身。初迟想必也是知道她十分困乏支撑不住需要休息,才赶了她出来,她低声说,“以前觉得初迟着实让人讨厌,如今看着还有点儿讨喜。”

    秦铮瞅着她,点了点她额头,“如今你还想着他做什么?快睡吧。”

    谢芳华小声说,“按照你的安排,北齐这一回,必大败。可是北齐皇权一日不倒,不将北齐王、齐言轻奈何了,这仗,怕是就会打上许久了,没那么快结束。”

    秦铮瞪着他,“还想着这些做什么?快睡觉,不准想了。”

    “好吧。”谢芳华闭上了眼睛。

    秦铮轻轻地拍着她。不多时,谢芳华便睡着了。秦铮见她睡着,眸中现出心疼,过了许久,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一般,目光渐渐坚定。

    半个时辰后,小泉子端着汤药过来,小声说,“小王爷,汤药好了,这次的汤药熬的浓。”

    “端进来。”秦铮吩咐。

    小泉子立即端着汤药进来,秦铮舍不得喊醒谢芳华,将她抱起来,靠在她怀里,低声说,“芳华,喝药了。”

    谢芳华眼皮动了动,似乎十分困难,睁不开眼睛。

    “你闭着眼睛就好,我喂你。”秦铮道。

    谢芳华点点头,秦铮将汤药放在她唇边,她闭着眼睛一口一口地喝下,之后,又沉沉地睡了过去。小泉子接过空碗,担忧地看着谢芳华,这样的小王妃,如此孱弱,腹中还有孩子,真的会没事儿吗?

    秦铮看了小泉子一眼,对他吩咐,“吩咐厨房,熬些清粥小菜,等她醒来吃。”

    小泉子应声,连忙下去了。

    秦铮又在床上陪着谢芳华躺了片刻,站起身,走到桌前,提笔写了一份手书,写好后,对外面喊,“青岩。”

    “公子!”青岩顿时出现在窗外。

    秦铮打开窗子,将手书递给他,“你拿着这封手书,去找王意安。”

    青岩接过手书,看着秦铮。

    秦铮负手立在窗前,看着窗外,似乎对他说,也似乎是对自己说,“当年,师傅给了我一次机会。如今,我想再博一次机会。”

    青岩重重地点头,“属下一定将书信送到。”

    “嗯。”秦铮摆摆手,“现在就启程吧。”

    青岩揣好书信,出了将军府,出了渔人关。

    秦铮回转头,谢芳华依旧沉沉地睡着,盖着薄被,依然能看到她小腹隆起一个小包。他目光渐渐地温柔。他的女人,他的孩子,都是如此坚强,他没道理受不住。

    南秦和北齐这一战,打了足足四天三夜。北齐撤出玉霞坡,秦钰却没就此罢手,而是趁胜追击。三天三夜后,北齐退兵五百里,秦钰带着南秦将领和士兵,进军五百里。北齐撤到了河阳城。

    诚如秦铮所料和所做的布置埋伏,北齐即便撤到了河阳城,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这是北齐建朝史上,最大的一次败仗,是南秦建朝史上最大的一次胜利。

    期间,北齐王受了秦钰一箭。这一箭,秦钰是为早先闯入北齐军营,谢墨含受了北齐王一箭,所讨要的报还。

    北齐军撤到河阳城后,齐云雪忍着伤痛,又给北齐王拔箭治伤。她医术高绝,为北齐王保住了性命。齐言轻恨得牙痒痒,却也对南秦步步逼近北齐内陆直至河阳城外三十里安营扎寨无可奈何。

    北齐真正地体会到了南秦的大军压境。直到现在,齐言轻都想不明白,明明时局一直有利于北齐,到如今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北齐撤退中,带不走的粮草军饷,都已经焚烧,未曾留给南秦。

    南秦在河阳城外安营扎寨,修整兵甲后,秦钰拍拍谢墨含肩膀,“子归,我先回渔人关一趟,待我回来,你再回去看芳华。”

    谢墨含道,“我收到传信,芳华和孩子母子平安,皇上不必这么急,当保重身体。”

    “朕还不累,有些事情,要与秦铮商议,这里就先交给你了。”秦钰道,“齐云雪和北齐王都受了伤,短日内,不会出兵,我们能喘息的时间也就几日而已,他们一旦稳住伤势,势必反攻,都到如今的地步了,若是不再前进,攻入北齐王宫,无功折返的话,对不起我们多少人辛苦扭转到如今的局面。”

    谢墨含颔首,“皇上路上小心。”

    秦钰点点头。

    秦钰出了营帐,上了马,正准备出发时,燕亭从里面跑了出来,“皇上,等等我。”

    “你也要去渔人关?”秦钰看着他,“你也走了,谁来协助子归处理事情?”

    “有郑孝扬在啊。”燕亭道,“再说还有崔意芝。”

    秦钰点头,催促他,“既然如此,你快些上马。”

    燕亭连忙上了马,和秦钰一起,带着一队人马,折返渔人关。

    秦钰和燕亭回到渔人关时,昏睡了几日的谢芳华才养回了几分精神。

    燕亭毕竟不如秦钰,连续作战几日夜,再纵马奔回渔人关,刚到城门口,他就累趴下了。

    秦钰看了他一眼,让人抬着他进了将军府。

    小泉子出府迎接,见到燕亭,吓坏了,“皇上,燕……小侯爷……这是怎么了?受伤了?”

    秦钰摇头,“累的。”

    小泉子长舒了一口气,“吓死奴才了。”

    “芳华怎么样了?”秦钰下了马,扔了马缰绳,边往里面走边问。

    “小王妃被小王爷抱回来的那天,奴才吓坏了,幸好有初迟公子在,给小王妃开了药方,小王妃昏昏睡了几日,今日看起来气色才好了些。”小泉子小声说,“不过初迟公子说了,她再不能乱动,否则,别说保不住孩子,她的小命也会弄没。”

    秦钰脚步顿了一下,点点头,“他们如今在哪里?”

    “奴才带您去。”小泉子连忙带路。

    来到秦铮和谢芳华的住处,谢芳华正在吃饭,这几日,她一直昏睡,除了喝药和喝些米汤外,肚子里没什么东西,今日,她人精神了,总算是能起来自己吃东西了。

    秦钰迈进门槛,便看到秦铮在喂谢芳华,他脚步顿了一下,道,“我也一日没吃饭了,去弄些饭菜,端来这里。”

    小泉子连忙应声,向厨房跑去。

    秦钰进了房间,解了披风,坐在了桌前。

    谢芳华看着他一身风尘,一脸疲惫,眼底是浓浓的青影,皱眉道,“刚打完仗,你没休息,就赶来了?”

    秦钰“嗯”了一声,对秦铮说,“给我倒杯茶。”

    秦铮瞥了他一眼,“你没长手?”

    “懒得动了。”秦钰道。

    秦铮放下碗筷,伸手给他倒了一杯茶,挑眉,“用不用我喂你?”

    “你若是喂我,我也不介意。”秦钰道。

    秦铮冷哼一声,将茶杯放在了他面前。

    秦铮慢慢伸手,似乎的确是没了力气,端起茶杯来,慢慢地喝了。

    “怎么不休息一下再过来?”谢芳华看着他,“累成这样子做什么?你可是皇上,要保重龙体。”

    秦钰看了她一眼,“还有力气对我说教,看来你身体还好,没差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谢芳华白了他一眼。

    秦钰放下茶杯,解释,“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局面,便是不死不休了。能喘息的时间没多少。我和子归不能同时过来,我便先过来,尽快再回去,他也好过来看你。”

    谢芳华皱眉,“我没大事儿,你们折腾什么?”话落,道,“哥哥不必过来了,我已经好很多了。我们能跟你一块启程。”

    “你们跟我一块启程做什么?难道还要去前线?”秦钰挑眉。

    谢芳华点头,“免得你们不放心,哥哥也不必奔波了。”

    “不行!”秦钰断然否决。

    谢芳华看着他,“你说不行不管用。”话落,她挽住秦铮胳膊,转头问他,“对吧?”

    秦铮还没答话,秦钰便道,“战场何等危险?你知不知道?你若是出事儿,我们都不必打仗了,干脆滚回南秦算了。这一次吓人还不够?你还想要吓我们几次?”

    谢芳华咬唇,“我……”

    秦铮伸手拍拍她,温声道,“我收到消息,听说爹和娘来渔人关了,不日便到。我们就在这里等爹娘,暂且不去前线了。”

    “什么?”谢芳华睁大眼睛,“你说爹娘也来渔人关了?他们怎么来了?”

    “应该是不放心你。”秦铮道,“过来看看。”

    谢芳华呆了片刻,露出苦瓜脸,小声说,“娘若是见了我们,一定骂我们,这么久,我们也没给她传信。她才在京城坐不住了。”

    “她舍不得骂你,顶多骂我罢了。”秦铮道。

    谢芳华叹气,片刻后,道,“那前线呢?谁来对付齐云雪?”

    “她的锁魂萧被我给劈断了,就算要修复上,也不是容易的事儿。”秦铮道,“更何况,她的伤没有七八日,好不了。若是自己用魅术疗伤,会折损她的魅术功法,这等时候,她定然舍不得折损,所以……时间应该够了。”

    “什么时间够了?”谢芳华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

    “先不说这个,你先吃饭,到时候就知道了。”秦铮摸摸她的脑袋,“吃饱喝足,你要好好地养精神,免得娘见了你,大呼小叫。”

    谢芳华点头,“好吧。”

    小泉子端来饭菜,放到桌上,又给秦钰另拿了碗筷。

    吃过饭后,秦铮对秦钰道,“你先去休息。”

    “我不累。”秦钰道,“有事情和你商量。”

    “你这副鬼样子,有污爷的眼睛。”秦铮赶他,“更何况,我如今没空,要哄华儿睡觉。”

    秦钰一噎,看了谢芳华一眼,见她抿着嘴笑,他冷哼一声,起身出了房间,去沐浴休息了。

    秦钰走后,谢芳华用胳膊碰碰秦铮,“我都睡了几日了,怎么还有觉睡?你是看不过去他的样子,想让他去休息吧?偏偏还这样说来气他。”

    秦铮哼了一声,“他是皇帝,累死了谁来接他的班?我是为了他好。”

    谢芳华更是笑翻,“既然知道他是皇帝,你还在他面前爷啊爷的,太失礼了,该砍头。”

    秦铮被气笑,“他敢!”

    谢芳华拉长音笑道,“是啊,他不敢,这天下想要砍我夫君脑袋的人还没出来呢。”

    秦铮一把将她拽进怀里,抱住她,“你有精神了是不是?既然精神这么好,今晚侍候我。”

    谢芳华猛地咳嗽起来,小声说,“有精神不代表有力气啊。”

    秦铮低头吻她,“那就用这个,这个不需要耗费力气……”

    谢芳华想说什么,被他堵住了话,一时间气喘吁吁地想着,谁说这个不耗费力气啊。

    秦钰休息了一夜,第二日,便恢复了以往的精神。

    燕亭也活蹦乱跳了,大早上,便跑来了秦铮和谢芳华的住处,也不管二人刚起床,便在外间的画堂吆喝二人快出去。

    秦铮不管燕亭怎么喊,慢悠悠地收拾妥当了,才拉着谢芳华走了出去。

    燕亭看到了谢芳华的小腹,啧啧感慨,“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肚子都这么大了,算起来,几个月了?”

    “四个多月了。”谢芳华笑着道。

    “俗话说,这十月怀胎,还有的熬啊。”燕亭担忧地看着她,“你熬不熬得住啊。”

    “熬得住。”谢芳华道。

    燕亭竖起大拇指,对侍画指挥,“去,给我拿笔墨纸砚来?”

    侍画疑惑地看着燕亭,“小侯爷要笔墨纸砚做什么?”

    “画一幅画像。”燕亭道,“燕岚来信嘱咐我多次了,说见到她,一定要给她画一幅画像。若是我不照办,那死丫头子饶不了我。我可不想以后因为这个,被她说道。”

    谢芳华摇头,“不行,我如今的样子难看死了,不能画。”

    燕亭摇头,“哪里难看了?我怎么没看出你难看了?”话落,他看向秦铮,“你说呢?”

    秦铮点头,“当然。”

    燕亭一听,乐了,对侍画催促,“快去。”

    谢芳华摇头,“不行,不准去。我给燕岚去一封信吧,这样你就不会没法交代了。”

    “不就是一副画吗?你怀孕的样子也极好看的,怕什么?”燕亭凑近秦铮,“喂,你媳妇儿有孕的画像,你有没有?”

    秦铮摇头,“没有!”

    “不是吧?”燕亭看着他,“你不是应该每个月都画两张,以后孩子生下来,给孩子看吗?”

    谢芳华心思一动,偏头看向秦铮。秦铮也转头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想着,若是她真挺不住,那么,以后孩子也可以看她的画像吧?看她怀着他的样子。似乎是该画几幅画像,留待以后纪念。秦铮转回头,对燕亭道,“你提醒了我,是该画几张。”话落,道,“不过不是你画,是我来画。不给燕岚,爷自己收着。”

    燕亭嘎嘎嘴,“你们夫妻俩可真小气。”话落,道,“不给画像就不给,你答应给燕岚写信,一定要给她写啊。”

    谢芳华笑着点头,“这个容易,我现在就去写。”

    这时,小泉子来到门口,“小王爷、皇上请您过去议事。”话落,补充,“皇上说,小王妃就不必去了。她不宜多思多想。”

    “好,我这就过去。”秦铮站起身,嘱咐谢芳华,“你好生休息,今日晚上,爹和娘估计就到渔人关了。”

    谢芳华暗骂了秦钰一句,将她当做纸人了,点点头,“好。”

    燕亭也站起身,“我也去”,二人一起出了房间。

    谢芳华待二人离开后,叫过侍画、侍墨和小橙子三人吩咐,“爹和娘快到了,你们收拾一番,给他们择一处距离这里近点儿的房间安置。再吩咐厨房,准备些他们爱吃的饭菜”,三人齐齐点头。

    “除了爹和娘,还有谁也来了渔人关?”谢芳华问。

    “听说了程公子、宋公子,还有八皇子。”三人道,“小姐就别操心了,这里这么多人,总有人会安排好的。”

    谢芳华笑着点头,无奈地道,“我如今就跟个废人一样,若不是因为我,也不必劳烦他们二老从京城老远的跑来这里。”

    “小姐可不能这么说,让小王爷听见,又该不高兴了。小姐是孕妇,孕妇本来就娇气,更何况您身子不好。如今能这样,已然是最厉害的了。”侍画连忙道,“王爷和王妃是想看看您,在京中太远,不放心,王妃的脾气您知道,肯定早就坐不住了,想是王爷拦不住,也跟着来了。”

    谢芳华低声说,“娘就秦铮一个儿子,可却因为我,如今命跟我的悬在一起,我总觉得对不起她。如今见她,着实无颜。”

    “小姐快别这么想,您和小王爷两情相悦,且基于前世的缘分,也怨不得小姐。”侍画劝慰她,“王妃是明智之人,小王爷不能没有您,王妃心里明白,这不是您的错,她定然不会怪小姐的。”

    谢芳华叹了口气,“虽是这么说,但到底是因为我。”

    “小姐,您再这样想下去,就会加重身体负荷,对孩子不好。”侍画道,“也不是王妃所乐见的。”

    谢芳华笑了笑,嗔了侍画一眼,“就你会宽慰我。”顿了顿,她道,“如今想这么多,的确也没什么用处。”话落,道,“我昏睡这几日,秦铮都做了什么?”

    “小王爷每日陪着您,寸步不离的,照料您饮食起居,都不用奴婢们,都自己包揽了。”侍画道,“奴婢们才觉得自己是无用之人呢。”

    谢芳华失笑,“再没了?”

    侍画想了想,道,“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件事儿。小王爷似乎将青岩派出去了。”

    “将青岩派出去了?去了哪里?”谢芳华问。

    侍画摇摇头,“奴婢只知道青岩似乎得了小王爷的吩咐,出了渔人关,但不知去了哪里,似乎是很重要的事儿。”

    谢芳华点点头,暗暗想着,如今他的私兵也都交给秦钰了,都在河阳城外驻地,秦钰在渔人关内,用不到传信,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派青岩去呢?

    秦铮与秦钰、燕亭,再议事厅里一待就是大半日。三人出了议事厅后,有人禀告,“王爷和王妃的队伍,已经到渔人关了。”

    秦铮笑了笑,“他们来的倒是比预计的快。”

    “大伯父和大伯母指不定怎么急着赶路呢。”秦钰笑道。

    秦铮不置可否,说话间,见谢芳华匆匆从内院走出,他连忙走了过去。

    秦钰站在原地,见秦铮走过去后,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板着脸,似是训斥她走得太快,而谢芳华嗔了他一眼,眉间尽是暖暖的温情。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旁人似乎都不存在。他看了片刻,不由得笑了笑。

    只要他们好好的,他倒也不觉得有遗憾。英亲王和英亲王妃的队伍来到将军府,挑开帘幕,二人一眼便看到了秦钰、秦铮、谢芳华等人等在门口。谢芳华小腹隆起,十分显怀。英亲王激动得嘴角抖了抖,没说出话来。

    英亲王妃不用婢女搀扶,自己快速地下了马车,上前一把攥住谢芳华的手,责怪地道,“你这丫头,如今天凉了,怎么不在屋里等着?在这大门口吹风等着我们做什么?”

    谢芳华刚要说话,她转头给了秦铮一巴掌,怒道,“死小子,你怎么照顾人的?带着她出来吹风,着凉了,染了寒气怎么办?穿的这么少!”

    秦铮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无奈地退后一步,摊手,“您以为我乐意她出来接你们!是她听说你们来了,早就坐不住了,自己非要急着出来接。”

    “你还狡辩!”英亲王妃又一巴掌打了过去,“这么多日子,你连个信也不往京里传,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了?”

    秦铮又后退了一步,“不是怕您担心吗?”

    “你不声不响,连华丫头怀孕都瞒着我们,我知道后就不担心了?混账东西!”英亲王妃说着话,又连着打了好几巴掌。

    秦铮在娘面前,只能挨打的份,眸光扫见谢芳华站在一边笑,顿时被气笑,“娘,您当着我儿子的面打我,小心他长大后不孝。”

    英亲王妃手顿住,连忙转头看谢芳华的肚子。谢芳华嗔了秦铮一眼,也有些好笑。英亲王妃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忽然,她手颤了一下,惊呼,“华丫头,他都会动了啊,在踢我!”

    谢芳华也愣了一下,呆了呆,“好像是呢。”

    英亲王妃顿时激动得话音都颤了,“踢得好有力,定是个男孩子。”话落,她一脸担心地道,“他不会真生气我刚刚打他爹了吧?这是不高兴呢。”

    谢芳华愣了好一会儿,才说,“今天是第一次动呢。”

    “什么?”英亲王妃又惊了,“第一次动?”

    秦铮此时也走过来,脸色怪异,“他真在动?”

    秦钰、英亲王、程铭、宋方、就连秦倾等人也都看过来。

    谢芳华一时间被众多眼睛盯着,咳嗽了一声,点头,“是啊,按理说,四个多月,是该会动了。”话落,她笑着说,“不是不高兴,是因为爹和娘来了,太高兴了,打招呼呢。”

    英亲王妃顿时高兴得合不拢嘴,转头找英亲王,“王爷,真的在动,这是跟我打招呼呢。”

    英亲王显然也十分激动,但毕竟年纪一大把了,尽量地克制着情绪,点了点头,连连说,“辛苦华丫头了!”

    秦铮此时上前,伸手去摸,半响后,道,“没有动啊。”

    谢芳华对他肯定地道,“刚刚的确是在动了,我都感觉到了。”

    “臭小子!”秦铮嘟囔了一声,撤回手,扫了一眼众人,道,“爹和娘一路劳累,先安置休息吧。”

    程铭、宋方、秦倾等人回过神来,一众人拜见皇上。秦钰笑着摆摆手,“不是在京中,无须多礼。大伯父、大伯母先安置吧。”

    英亲王妃这才转头看秦钰,心疼地道,“皇上都瘦了,打仗就是辛苦事儿,别太逼迫自己了。我们来的路上就听说了,这一次,南秦大胜,北齐大败,我们南秦的兵马都攻到河阳城外了。百姓们都欢呼有个好皇上。好样的!就是要让北齐看看,我们南秦的儿郎们不是好惹的。”

    秦钰笑着点头,英亲王道,“以利制弊,以少胜多,连环计谋,运兵如神。史册上会记下,名垂千古。”

    秦钰笑道,“朕没想名垂千古,护住我南秦国土不被侵犯,保住祖宗的基业不被践踏,便是初衷。如今迫于形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能一举攻入北齐皇城。那么,这天下一统,要了也不怕。”

    “好!”英亲王赞扬。

    秦铮扫了秦钰一眼,“事情既然商议好了,你还不启程回军营?”

    “明日一早走。”秦钰道,“今晚和大伯父喝两杯。”

    英亲王笑着点头,“此战大获全胜,是该喝两杯。”

    英亲王妃瞪了英亲王一眼,“如今你高兴了,不是拦着我不让我来的时候了?”话落,挽着谢芳华,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道,“这些日子在京中,我闲来无事,做了许多小衣服、小鞋子、小袜子,一会儿拿出来给你瞧瞧,你看看可喜欢?”

    谢芳华笑着说,“娘做什么,我都是喜欢的。”

    英亲王笑着点点她额头,“除了我做的,还有太后、永康侯夫人、左相夫人、右相夫人、燕岚、金燕……知道你有喜了,这一阵子,男人们打仗,忙着朝政理事儿,我们女人们帮不上什么忙,却都跟着做起了小孩子的东西,整整装了一车厢。”

    谢芳华闻言摸着小腹,感动地说,“这个孩子有福气。”

    “可不是有福气吗?能托生到你的肚子里,就是天大的福气。”英亲王妃笑着说。

    谢芳华脚步略微的顿了顿,这个孩子托生到她肚子里,不见得真是孩子的福气,是她的福气还差不多。若是没爹没娘……她不敢往下想,只笑笑,不再接话。

    英亲王妃似乎没察觉她情绪变化,笑着跟她说着给小孩子做衣服的趣事儿。这一日,因英亲王、英亲王妃等人到来,渔人关十分热闹。

    将军府摆了宴席,秦钰、秦铮、英亲王、程铭、宋方、燕亭、秦倾等人坐在一处吃酒。谢芳华和英亲王妃则在屋中摆弄小孩子的东西。

    小孩子的东西卸下车后,足足堆了一间屋子。除了小衣服、小鞋子、小袜子外,还有小枕头,小被子、褥子、小肚兜、小玩具等等。具都是上等的料子所做,一针一线,都十分考究,十分精致。

    谢芳华看着,感慨道,“也许娘说对了,他真是有福气。”

    英亲王妃笑着道,“你、铮儿、还有这孩子,都有福气。”

    谢芳华动了动嘴角,犹豫了半响,还是低声道,“娘,您不会怪我吧?”

    英亲王妃握住她的手,“华丫头,我明白你的意思。自从铮儿喜欢你,非你不娶,那些日子里,我就想过了以后会出现最坏的那一种情况,来的路上,我也想过了。但这不怪你。只能说是命。命里有时终须有。你和铮儿,姻缘是该有这个劫。你凡事儿,往开了想,往好了想,兴许真能平安地度过去呢!万一,度不过去,娘也认了,就如老侯爷抚养你和子归一般,我和你爹,就给你们抚养这个孩子。一定让他好好长大成人。”

    谢芳华听罢,顿时落下泪来,哽咽地喊了一声,“娘……”

    英亲王妃伸手抱住她,眼眶发红,也哽咽地说,“你这孩子,哭什么?你怀着孩子,最忌心思重。要好好养胎,生出来的孩子才能健健康康。”

    谢芳华强行将眼泪收了回去,点了点头,低声说,“能做您儿媳妇儿,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英亲王妃顿时笑了,“这些酸麻的话,就别说了,铮儿娶了你这丫头,才是我几辈子的福气呢。通情达理,心性坚韧,有家国大义,南秦的百姓们都颂扬你,我这一路走来,听了许多赞扬你的好话,心里美滋滋的。”

    谢芳华好笑,轻声且坚定地说,“娘放心,不到最后一刻,不到万不得已无力回天时,我决不放弃。”

    “好孩子!”英亲王妃拍拍她的手,欣慰地点头。

    第二日,秦钰启程,前往军营。与他一同离开的还有燕亭、程铭、宋方、秦倾。英亲王本来也想随着去军营看看,但被秦钰给拦住了,又考虑到谢芳华身体状况和肚子里的孩子,终究是不放心,陪着英亲王妃一起,待在了渔人关。

    秦铮自然不去前线,守在谢芳华身边。谢芳华想去前线的打算,因为英亲王和英亲王妃的到来,自然也打消了。她心中清楚,英亲王妃说什么都不会再让她去前线的。

    她私下小声地问秦铮,“若是齐云雪再用魅术,我们南秦,谁来对付她?”

    秦铮还是那句话,“会有人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谢芳华问不出什么,也只能作罢。毕竟如今齐云雪还是有伤在身,短时间内,想必不会下杀手锏,前线应该无事儿。

    秦钰离开后的第二日,谢墨含回到了渔人关。谢芳华见了他,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遍,伸手捶他,“哥,你可将我吓死了,幸好有初迟,否则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想过没有?”

    谢墨含任她捶了两拳头,笑着说,“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南秦可以没我,却不能没有皇上。后来皇上背我回来的路上,我就想着,若是我真挺不住去了,爷爷年纪大了,可怎么办?你身子不好,若是伤心过度,可又怎么办。”

    谢芳华上前一步,靠近他怀里,“哥,你一定要好好的,后面还有很长时间的仗要打,齐云雪心狠手辣,若是你再有个好歹,初迟再没法救你一次了。”

    “我知道。”谢墨含伸手抱住他,“后面的仗,秦铮兄、皇上商议的结果是稳着点儿打。不会太危险了。你别担心我,照顾好自己才是主要的。”

    谢芳华点了点头,谢墨含在渔人关歇了一日后,就要启程回军营,秦铮拦住了他。

    谢墨含不解,秦铮道,“等一个人来了,你带着他一起走,他这两日应该就到了。”

    谢芳华在一旁纳闷道,“谁来?”

    “他来了你就知道了。”秦铮道。

    谢芳华瞪了他一眼,“你还跟我卖关子?”秦铮摸摸他的脑袋,不是卖关子,是不想提他的名字。谢芳华更是纳闷,但秦铮牙关咬的紧,她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好作罢。谢墨含听他这样说,便也不急着走了。

    两日后,渔人关当真来了一人。王意安!

    谢芳华听闻来的人是王意安,愣了许久,才看向秦铮,“原来你说要来的人是意安?”

    秦铮“嗯”了一声。谢芳华恍然,“你派青岩出去办的重要的事儿是将意安请来了渔人关?”

    秦铮又“嗯”了一声。

    谢芳华又问,“你说让哥哥带着他走,是让意安相助,对付齐云雪?”

    秦铮又“嗯”了一声。

    谢芳华看着他,“你是用什么办法将意安请动的?”

    秦铮摸摸她的头,“你如今还是不知道的好。”话落,柔声哄她,“乖,好生待着,我出去迎迎他。”

    谢芳华只能作罢,秦铮出去了两个时辰,之后是自己回来的。

    “意安呢?”谢芳华问,“怎么没见他跟你一起进将军府?”

    “他说不累,随子归兄启程去军营了。”秦铮道。

    谢芳华瞪着他,“这么急?”

    秦铮道,“齐云雪的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那个女人伤一旦稍好,就定然会出兵。河阳城的兵事不能耽搁太久,更何况南秦粮草本就不充裕,若是王意安不来相助,我和秦钰商议,稳着点儿打,既然他来相助了,那么,还是要速战速决的好。战事拖久了,国内亏空,军饷应急,对战事不利。”

    谢芳华看着他,虽然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请到了王意安,但想必自有打算,这打算里包含的东西十分不易,她谈了口气,“有意安相助自是最好,齐云雪应该奈何不得他,言宸中了毒,昏迷不醒,北齐王又受伤了,就算不受伤,他也不是秦钰的对手。齐言轻更不必说。这样一来,南秦大胜,指日可待。”

    “嗯。”秦铮点头,“所以,你就好好安胎吧,什么也别想。”

    “好吧。”谢芳华靠近他怀里,不得不说,王意安相助南秦出兵,她这心一下子就踏实了。

    谢墨含带着王意安回到河阳城外三十里的南秦军营,秦钰亲自出营迎接。第二日,南秦出兵河阳城。齐云雪伤势未愈,但也不惧南秦,毕竟她知道谢芳华身体定然不能再拿魅术对付她。但在战场上,她没想到南秦竟然请到了王意安。

    她恼怒地看着王意安,“你怎么相助南秦?谢芳华不顾你的性命,执意嫁给秦铮,拖着你一起去死,你竟然还帮她。”

    王意安冷然地道,“我来是给父亲报仇。”

    “报仇?”齐云雪大笑,“王意安,你脑子没毛病吧?谁是你的父亲?青云关的王老将军?”

    “生父和养父一样都恩重如山。”王意安道,“你杀了他,这笔账,我是记得的。”

    齐云雪见再说无意,无法用言语劝退一心要为王老将军报仇的王意安,只能与他交手。

    齐云雪得了兰长老真传,对于魅族术法,显然刻苦地修习过。但王意安毕竟是真正的魅族王室继承人,术法纯正浩然,清灵之气恰能克制齐云雪身上的戾气。二人交手后,齐云雪明显不敌,但她聪明狡诈,在王意安的手下还是逃脱了。

    三日后,南秦攻陷了河阳城。北齐王、齐云雪、齐言轻带着兵马撤退到了风谷口。南秦修整了几日,进攻风谷口。十日后,南秦攻破风谷口,北齐再次败退,撤退到了虎口山。虎口山顾名思义,山势的入口如老虎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吞噬进入虎口山的人。

    玉兆天在虎口山养了千只猛虎,这位被废了武功的国舅,依然有着余威,千余只猛虎都交给了齐云雪。齐云雪自知魅术抵不过王意安,便发了狠地运用兵谋布置猛虎看山,势必将南秦阻挡在虎口山外。

    南秦士兵、马匹、都甚惧猛虎,一时间,无法攻山,在虎口山前止步不前。消息传回渔人关,秦铮对谢芳华道,“我怕是要去一趟虎口山。”

    谢芳华看着他,“你去驱虎?”

    秦铮道,“驭狼术与驱虎术想必不相悖,能驭狼,自然能驱虎。”

    谢芳华点点头,“我也与你一起吧,我不放心你。”

    “有王意安在,你有什么不放心的。”秦铮低头吻她,柔声哄道,“带着你我才是不安心,爹娘也不安心。你好好在这里带着,你放心,我处理了那些猛虎,会尽快回来。多不过半个月。”

    谢芳华无奈地点了点头。秦铮出发,前往虎口山。十日后,虎口山传出消息,千余只猛虎皆被秦铮收服,反噬北齐军,齐云雪气得吐血,北齐又撤兵到了凤凰谷。秦铮折返回渔人关,正好半个月。

    谢芳华已经怀孕五个月了,比四个月时,显然肚子又大了些,她的身体虽然一直有初迟在调理,但到底也十分耗费心神,每日有大半日在睡觉,剩下的小半日,在府内略微走动。

    秦铮离开这些日子,谢芳华虽然知道他会平安无事儿,但每日晚上都睡不安稳。英亲王妃陪着她,一夜要起来照看她数次,短短半个月,王妃也给累瘦了,谢芳华十分过意不去。

    王妃却宽慰她,“我这算什么,比起你怀孕这么辛苦,娘这差得远了。你别有太多心思,好好养胎,这才五个月,你便大半日在睡觉,后面还有五个月呢,要打起精神来。”

    谢芳华遂放下了心思,如此地步了,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生怕挺不住,不敢太耗心神。秦铮回来后,有他在身边,她顿时放宽了心,晚上睡得十分安稳,肚子里的小东西也不乱踢乱踹惹她不得好眠了。英亲王妃啧啧称奇,对秦铮道,“这娘俩看来还就得你照顾,娘累了半天,也照顾不好。你这一回来,顿时就安稳了,华丫头的气色也好了。”

    秦铮好笑地看着累得瘦了一圈的英亲王妃,懒洋洋地道,“辛苦娘了,等臭小子生下来后,我替你教训他。有这么不给祖母面子的臭小子吗?该揍!”

    “你敢!”英亲王妃顿时不干了,“不准打我孙子。”秦铮啧啧了两声。

    英亲王妃瞪了他一会儿,笑了起来,“当初你皇祖母就护着你,我还有点儿不满,怕把你给宠坏了,如今总算是体会到了当祖母的心情。”

    秦铮道,“说得好像您不宠我似的。”

    “也是。”英亲王妃笑着点头承认,“我也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怎么能不宠?”

    谢芳华在一旁听着好笑。一个月后,南秦攻陷了凤凰谷、凌阳郡。两个月后,南秦攻陷了妃子关、沣州。三个月后,南秦粮草军饷告急。这时,已经入了冬,粮草军饷告急,又是在冬天,意味着将士们的性命被刀架在了脖子上。

    谢芳华已经怀孕八个月了,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是在床上养胎。初迟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因为救了谢墨含后使他气血亏损极重,本该好好将养,却因为谢芳华,整日里钻研医术,可是,却也没办法抑制她生命渐渐流失的迹象。

    随着月份大,她的生命似乎流失的更快了,心头血似乎以着一日千里的速度在损耗。初迟整日里眉峰凝着,脸色难看。秦铮抿着唇,整日里绷着一根神经。英亲王和英亲王妃整日里提着心,日夜不能安稳,生怕哪一日刚睡着,突然就出事儿了。

    整个渔人关将军府内的所有人,都不见笑容。粮草告急的消息传回渔人关后,秦铮对青岩吩咐,“联络舅舅和谢伊,你亲自去,将他们筹备的粮草,运往沣州。”

    青岩犹豫地看着秦铮,秦铮意会,对他道,“你此次去,顺便告诉王意安,时间差不多了,让他不要再手软,再晚来不及了。你押送粮草到沣州后,让他尽快赶回来。”

    “是。”青岩领命去了。

    半个月后,传回消息,粮草军饷顺利运到了沣州。又半个月后,传回消息,王意安杀了齐云雪。同时,谢伊为救秦钰毙命在了齐云雪的掌下。消息传回后,谢芳华手中的药碗摔碎了。

    齐云雪死了?谢伊为救秦钰也死了?英亲王妃看到谢芳华的样子,吓了够呛,“华丫头,你可不能激动……”

    秦铮伸手抱住谢芳华,谢芳华身子发颤,眼圈发红,“伊妹妹怎么会……她一个弱女子……怎么会为救秦钰……”

    秦铮没说话,“你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谢芳华看着秦铮问。

    “据说是齐云雪疯了,不顾一切地要杀秦钰,当时情况危急,偷偷扮做士兵的谢伊冲了过去,挡在了秦钰的面前。”秦铮抿了抿唇,道,“秦钰来信说,若非谢伊,死的人就是他,王意安当时也受了伤,营救不及。齐云雪的确是心狠手辣,以命搏命。”

    以命搏命?竟然是以命搏命?谢芳华一时心中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为着齐云雪的疯狂!

    她想起了在情花谷所看到的那句诗:锁情春恨晚,烽火人不归。难道,这是齐云雪的命?

    可是她找死也就罢了,拉上了谢伊,那样鲜活年轻的生命,那样聪明伶俐的人儿……

    只因她喜欢秦钰。用她的生命诠释了她的喜欢。

    她忍不住落泪,扑进秦铮怀里大哭出声。英亲王妃见此,也难受地哭了起来。

    秦铮轻轻地拍着她,低声说,“也许,这才是她最想要的结局。不能让秦钰娶了她,却能成为他肋下的刀口,阴天下雨就会疼。”

    谢芳华想起谢伊的音容笑貌,谢氏的女儿里,她与她最是亲近,更是哭得伤心。

    英亲王府见她哭得伤心欲绝,连忙止了泪劝她,“华丫头,小心身子,所谓人死不能复生。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千万要……”

    她话音未落,谢芳华面色一变,忽然伸手捂住肚子。

    秦铮立即看向她,“怎么了?”

    谢芳华泪痕犹在,脸色发白,“我的肚子……肚子……好痛……”

    秦铮大惊,连忙对外面喊,“来人,快去喊初迟。”

    小橙子应了一声,慌张地向外跑去。

    “快,将华丫头放去床上。”英亲王妃连忙道。

    秦铮抱起谢芳华,快步走到床上,见她脸白的跟纸一般,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华儿,你怎么样?除了肚子痛,还有哪里难受……”

    谢芳华摇头,紧紧地反扣住他的手,“我……怕是要生了。”

    “这还有一个月呢。”英亲王妃脸刷地白了,声音发颤,“华丫头,你……”

    谢芳华肯定地点头,“娘,我感觉……感觉宫口裂开了……”

    秦铮闻言整个人懵了,颤着身子问她,“什么裂开了?”

    “你出去!”谢芳华松开他的手,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伸手去够英亲王妃,“娘,快请产婆……我……”

    英亲王妃毕竟是过来人,她从京城出来时,虽然走的匆忙,但还是没忘了带上了四个产婆。闻言立即对外面喊,“来人,快,去请产婆。”

    侍画、侍墨闻言吓坏了,想着还有一个月呢,小姐这是要早产,连忙向外跑去。

    “既然华儿要生,铮儿,你出去。”英亲王妃上前一步,赶秦铮。

    秦铮僵硬地摇头,紧紧地握住谢芳华的手,强硬地道,“我不出去,我就要在这里陪着她。”

    谢芳华喘息地道,“我没事儿,就是生孩子,我受得住,你……”

    “不要再说了,我说什么也不出去,我不放心你。”秦铮强硬地道,“我就在这里。”

    谢芳华见赶不走她,身体又难受得厉害,看向英亲王妃。

    英亲王妃一咬牙,道,“虽然自古没有男人在产房待着的道理,但是你的情况不同,若没有臭小子在,娘这心也慌得上。就让他在这里吧,有他陪着你,你别怕。”

    谢芳华闭上了眼睛,艰难地点了点头。秦铮看着她难受的样子,恨不得替她难受,过了片刻,他脸色大变,骇然地道,“华儿,你流血了。”

    “臭小子,别大惊小怪地吓人,你要是在产房里待着,就不准说话。”英亲王妃伸手给了秦铮一巴掌,连忙上前,亲手帮谢芳华脱了衣服,给她盖上被子,血顿时染红了被褥。

    秦铮看到了刺目的血红,受不住地闭上了眼睛,须臾,又睁开,睁得大大的,沙哑恐惧地喊,“娘。”

    英亲王妃舍不得再骂他,宽慰说,“没事儿,宫口裂开,孩子才能生出来,这正常。”

    秦铮稳了稳心神,住了口,浑身如雕像一般,一动不敢动。谢芳华咬着牙关,承受着身体带来的剧痛,她不敢叫出声,生怕吓坏秦铮。

    “华丫头,要疼就叫出来。”英亲王妃心疼地道。

    谢芳华摇摇头,英亲王妃看了一眼秦铮,拿出一块帕子,叠好,放在她嘴边。谢芳华张口咬住了帕子。

    秦铮立即说,“娘,你给她塞帕子做什么?把她捂坏了怎么办?”

    英亲王妃板起脸,“你若是再说话,就给我滚出去,没生过孩子的人,你知道什么?”

    秦铮住了口,却更是害怕地盯着谢芳华咬住的帕子。不多时,初迟匆匆赶来了。与他一同来的人还有四个产婆。

    初迟本是男子,按理说,不能进房间,但如今非常时期,再加之谢芳华的身体,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进了屋,只见谢芳华盖着的被子上全是血,他也吓得脸顿时白了,连忙冲上前,伸手给她把脉。

    秦铮紧紧地盯着他,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过了片刻,初迟松了一口气,“孩子的体位正常,不过她身体的原因,怕是难生。如今这刚开始,我去给她开一副药,熬了喝下。”

    “那你快去。”英亲王妃相信初迟,连忙催促。

    初迟连忙去了,侍画、侍墨拿着药方子下去煎药。产婆都是极其有接产经验的,进来后,将生产所用的一应物事儿都快速地准备妥当。半个时辰后,侍画、侍墨端来一碗药。

    谢芳华喝下后,疼痛减轻了些,撤掉帕子,连喘气的力气也没了。秦铮心疼得如被人拿着大刀在砍,恨不得替她受罪,见她浑身被汗水血水包裹,哑着嗓子问,“华儿,你怎么样?”

    谢芳华微微偏头,看秦铮,他浑身被汗水浸透,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照镜子的话,估计比她的样子还要难看,这样的秦铮,怕是从来就没有过吧。她轻声说,“据说,女人生孩子,都这样。我没事儿,你别急。”

    秦铮点点头,可是脸色依旧紧紧地绷着。英亲王妃见谢芳华松了一口气,她也松了一口气,“对,女人生孩子,都这样。有的人折腾几天才能生下来呢。”她话落,见秦铮的脸又变了。连忙道,“刚刚初迟不是给开了药了吗?华丫头这是早产,不会几天的……”

    秦铮转头看初迟,初迟没敢出去,也守在房中,点点头,“喝过药后,很快就会再发作……”

    他话音未落,谢芳华又疼了起来,秦铮握着她的手再次叩紧。

    这一次的疼痛,比上一次更剧烈,谢芳华疼得心都揪在一起了,但她不想让秦铮害怕,便依旧咬着牙关。英亲王妃又给她换了一块帕子。

    之后,便不间断地剧痛起来,足足折腾了小半日后,谢芳华连咬帕子的力气都没了,孩子依旧没生出来。

    秦铮给谢芳华撤掉帕子,她想喊,都喊不出来了,整个人,似乎如风中飘着的落叶,屋中的人,任谁,似乎都能感受到她生命在流逝的样子,怕是下一刻,一口气就会喘不上来。

    秦铮周身已经木木的,他即便文武双全,天赋聪顶,但也不包括会生孩子。对于谢芳华如此,他是半点儿办法也没有。

    “华丫头,你要挺住,孩子还没有露头。”英亲王妃急得团团转,看向初迟,“初迟,怎么办?”

    初迟也焦急心慌,摇头,“能使的办法,我都使了,可惜,我没有术力了,若是……”

    秦铮猛然惊醒,“对,王意安!王意安呢?”

    初迟看着他,摇头,“还在军营。”

    “来人,快,去找王意安!”秦铮对外面喊。

    有暗卫应声,连忙去了。初迟向外面看了一眼,如今虽然天色尚早,但是王意安还在军营,如何能短短时间赶回渔人关?就算是骑最快的马,也要三日了。

    芳华焉能等三日?他看着被鲜血染红的大床,那人儿如霜雪一样的白,似乎随时就要被日光收了,心也紧紧地揪起。道,“除了王意安,还有一人。”

    “谁?”秦铮问。

    “谢云澜。”初迟道。

    秦铮惊醒,立即对外喊,“来人,去找谢云澜!”

    有人应声,又立即去了。初迟想着,谢云澜若是在雪城,比王意安距离军营要近些。骑最快的马,有一日,也能到了。不过如今他的妹妹死了,不知道他是否还愿意来救芳华。

    一日的时间……

    初迟看着谢芳华的样子,忽然对外面喊,“来人,拿一只碗来。”

    有人立即拿了一只空碗进来,初迟伸手割破了自己的手,对碗里放血。

    英亲王妃看着初迟,立即问,“初迟,你这是干什么?”

    “我虽然术力没了,但毕竟还有血液,兴许,给她喝下能管用。”初迟道。

    英亲王妃顿时没了声,初迟放满一碗血,他身体本来因为救谢墨含就损耗太大,如今一碗血放完,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对英亲王妃说,“王妃给芳华喂下吧。希望管用。”

    英亲王妃连忙道,“你快自己包扎一下。”话落,连忙端了一碗血,走去床边。

    秦铮此时,反而奇迹地冷静了下来,他伸手接过碗,对谢芳华冷静地说,“喝下。”

    谢芳华疼得虽然没了力气,清晰地感觉生命似乎在消逝,但还有神智,慢慢地张开嘴。

    一碗血喝下后,过了片刻,似乎见了些效用,她喘息的力气比早先大了。

    “管用!”初迟大喜,立即说,“王妃,再将碗拿来,我再……”

    英亲王妃转身,看着初迟,他的身体放一碗血都受不住了,若是再放,会要命的。

    “你的血能用,我想我的血也能用。”秦铮打断他的话,“我毕竟已经与她血脉相融。”话落,他手指用力地一划,顿时鲜血流到了碗里,不多时,便接满了一碗血,又喂谢芳华,“来,喝下。”

    谢芳华抬眼瞅着他,喊了一声,“秦铮。”

    秦铮“嗯”了一声。

    谢芳华张了张嘴,气息虚弱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生不出来,就将孩子剖腹拿出来。你……别随我去……我舍不得让孩子没了娘,再没有了爹……”

    “胡说什么!”秦铮大怒,“你不会有事儿的。”

    “是啊,华丫头,不准胡说!”英亲王妃也板起脸喝道。

    谢芳华看着他们,眼泪在眼圈转,“我真的觉得……我要不行了……”

    “别说话,喝下。”秦铮看着她,咬牙道,“谢芳华,你记着,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你剖腹,你生不出来,出了事情的话,那么,我们就一尸三命。”

    英亲王妃身子晃了晃,手中的帕子掉在了地上。谢芳华看着秦铮,见他绷着脸,一副破釜沉舟的模样,她丝毫不怀疑秦铮说到做到,她慢慢地张嘴,将他放满的那碗血又喝了下去。

    秦铮拿回碗,又继续放血。谢芳华没力气阻止他,“我……喝不下了……”

    秦铮扔掉碗,用力地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地道,“谢芳华,你记住我刚刚说的话没有?你若是出事,我们就一尸三命。所以,不要放弃,你辛苦了这么久,期盼了这么久,怎么能连他的样子都没有看到就死呢?你甘心吗?”

    “不甘心……”谢芳华摇头。

    “是啊,你怎么能甘心?我也不甘心!所以,你用力,没有力气的话,试着用心跟他说话。他会听话乖乖出来的……”秦铮道。

    谢芳华困难地点了点头,秦铮转头,恼怒地看着那四个产婆,“你们都站着干什么?以往接生,该做什么?你们不知道吗?用我告诉你们吗?”

    四个产婆惊醒,连忙围到床前,有人告诉谢芳华怎么用力,有人给她鼓气,有人用手法轻轻给她推身子。

    英亲王妃也回过神,镇定地与谢芳华说着鼓励的话。半个时辰后,有人惊喜地喊,“小王爷,孩子露头了。”

    英亲王妃大喜,“华丫头,你听到了没有?孩子露头了!”

    谢芳华本来喝了初迟和秦铮的两碗血后,勉强提起的力气已经又消耗没了,可是如今听到孩子露头了,又有了力气,点了点头。英亲王妃和产婆继续的引导,可是一个时辰过去,孩子依旧不出来。英亲王妃大急道,“再这样下去不行,会把孩子憋坏。”

    产婆道,“王妃,寻常这种时候,万不得已,就要拽了。”

    “会不会拽坏?”英亲王妃问。

    “不好说,孩子一般没事儿,就是大人,易雪崩。”产婆道。

    “不行!”秦铮断然否决。

    英亲王妃也摇头,“是啊,一定不能拽。”话落,她道,“铮儿,你再放一碗血吧。”

    秦铮点点头,又放了一碗血,喂谢芳华喝下。谢芳华已经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用很大的力气,睁着眼睛看秦铮,用眼神祈求他。秦铮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道,“爷说到做到,你若是死,我们爷俩给你陪葬。”

    谢芳华眼角流出泪,迷糊了眼睛,连秦铮也看不清了,她想告诉他,不行,不能这样做,她有好多话要说,可是,灵魂似乎一点一点地剥离身体,她的眼睛渐渐地在阖上。

    “华丫头,你可要挺住啊!”英亲王妃看着谢芳华骇然出声。

    秦铮抬手,镇定地将血给她往嘴里灌。这时,小橙子忽然在外面喊,“小王爷,云澜……云澜公子来了。”

    秦铮手中的药碗依旧拿得稳稳的,闻言对英亲王妃说,“娘,你去接他。”

    “我这就去!”英亲王妃像是看到了大救星,提着裙摆就跑了出去。

    初迟本来靠着桌角,此时也连忙站起身,不顾身体虚弱,匆匆地迎了出去。

    “你听到了没有?谢云澜来了!”秦铮灌完一碗血,对即将灵魂被抽离身体的谢芳华道,“他是来救你了!”

    谢芳华即将阖上的眼皮动了动。不多时,谢云澜匆匆地进了房间,看了一眼情形,冷声对秦铮说,“你出去。”

    秦铮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扔了空碗,走了出去。随着他出去,英亲王妃、四个产婆依次快速地退出了房间。房门关上,隔绝了房中的一切。

    外面,日光正好,映照着秦铮脸色如霜雪一般的白。英亲王一直守在外面,脸色不比出来的英亲王妃等人好。每一个人都不出声,等在屋外。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里面没有动静,什么声音都听不见。英亲王妃双手合十,口中默念求佛祖菩萨保佑之类的话,侍画、侍墨跟随谢芳华一起,本来不信佛,此时也随着英亲王妃祈祷默念。

    一个时辰后,房门忽然打开,谢云澜声音似乎从远方飘出来,只两个字,“接住。”

    之后,一个被鲜血染红的被子裹着的东西被扔出了屋外。秦铮见了那团物事儿,分外沉着冷静地伸手接了。

    紧接着,只听“哇”地一声孩童的叫声,响彻在将军府。英亲王妃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英亲王刚要起身,也跌坐到了地上。侍画、侍墨想上前,发现腿脚发软,挪不动脚步。

    反而是产婆齐声说,“是个小公子!”

    有人立即说,“恭喜小王爷!”

    秦铮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低头看着怀里接住的一团物事儿,包裹裹着,一个小小的浑身是血几乎看不清模样的小人儿,小身子比他的拳头大不了多少,小胳膊、小脑袋,软软的,像是没有骨头,叫声却挺大,很有力气。她娘的所有力气,估计都被他给吸收了。

    英亲王妃从地上爬起来,哆嗦地看着秦铮接住的孩子,眼泪顿时流出来,“生了,终于生了。是……是个男孩……”

    英亲王也跑过来,“谢天谢地。”

    英亲王妃伸手去接,“铮儿,给娘,娘……看看。”

    秦铮抬头看英亲王妃,见她浑身颤抖,伸出来的手都是颤的,他冷静地说,“我带他去洗洗。”话落,依旧冷静地对侍画、侍墨吩咐,“去房间,打一桶温水来。”

    “是。”侍画、侍墨连忙应声,匆匆而去。

    秦铮抬起脚步,抱着血被包裹的孩子,向另外的房间走去。英亲王妃回过神,秦铮已经走远了,她转头看英亲王。英亲王向屋里看了一眼,又没了动静,他道,“让他去吧,站在这里,度时如年。”

    英亲王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是住了口。她当娘的,如何不明白自己的儿子。秦铮的心里怕是想着,若是华丫头挺不过去,他就替他多看看孩子,亲手给孩子洗身子,为他做一件事情。以后怕是……

    她心里难受,帕子扔了,便拿袖子去擦。英亲王拍拍她,“华丫头一定会没事儿的。”

    英亲王妃点点头,“嗯,一定会没事儿的。”

    不多时,秦铮将洗干净了的孩子抱回来,但是并没有给他换抱被。孩子被洗干净血污后,十分的白,满是鲜血的抱被包裹下,可以看到他小脸十分干净白皙。小眉毛、小眼睛、小嘴巴、小鼻子、小耳朵,无一处不是十分的小。

    洗干净的他,看模样,就是秦铮的模样,英亲王妃再次伸手去接,“给娘抱抱。”

    秦铮将孩子递给了他,便负手站在门口,继续等着。

    英亲王妃接过后,对凑上前的英亲王说,“你快看,是不是像铮儿小时候的样子?”

    “嗯,像。”英亲王激动地点头,舍不得眨眼。

    英亲王妃抱着看了片刻,忽然想起什么,眼睛看了一圈,便在不远处看到了初迟,连忙抱着孩子走过去,“初迟,你快看看,这孩子没事儿吧?如今怎么不哭了?”

    初迟慢慢地伸手,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大手碰疼了那小小的柔软无骨的手腕。英亲王妃大气也不敢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过了片刻,初迟自己也松了一口气,放下手,对英亲王妃道,“王妃放心,孩子十分健康。”话落,又道,“稍后给他喂些水,半日后再让她吃奶娘的奶。”

    “好,好。”英亲王妃连忙点头。

    这时,天空飘起了雪花。英亲王对英亲王妃道,“孩子刚出生,受不得冷,这是华丫头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不能有半点儿闪失,你先带他进屋吧,我们在这里守着,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英亲王妃看了秦铮一眼,见他又如雕像一般地站着,点了点头。这一等,便是大半日。

    天黑十分,谢云澜从房间里出来,脸色比外面落了一尺高的雪还要白,他看了秦铮一眼,对他道,“王意安呢?来了吗?”

    秦铮道,“马上就进城。”

    谢云澜道,“让他不必进城了,我们立即启程去天阶山。”顿了顿,他看向天空,雪花打在他的脸上,他慢慢地道,“她、你、王意安、我,我们四人必须下天阶山的轮回池。否则,我们都只有七日的命。”话落,又补充,“孩子就不必带了。”

    秦铮抿唇,“七日能到天阶山吗?”

    “到不了也要到。”谢云澜看着他,“你甘心就这样死了吗?”

    秦铮绷着脸,“能活着谁愿意去死?”

    谢云澜不再说话,脸上面无表情。

    英亲王妃闻到信儿,带着孩子匆匆出来,看到谢云澜和秦铮好好地站在那里,欢喜地问,“云澜,华丫头怎样?”

    谢云澜目光落在她怀里抱着的孩子身上,像是睡醒了,孩子睁着眼睛,正好奇地看人。他冰色的脸和冰色的眸光露出丝丝暖意,不答英亲王妃的话,问,“起名字了吗?”

    英亲王妃立即道,“还没起,一直担心华丫头。”

    谢云澜道,“若是我们都活不了,他便是唯一的传承了。”话落,他看向秦铮,“就叫秦承吧?如何?”

    秦铮点点头,“很好。”

    英亲王妃欢喜地道,“好名字,就叫秦承。”话落,她看向英亲王道,“既然是云澜救了他,字就叫云希吧。你看如何?”

    “好,叫什么都好。”英亲王连连道,“秦承字云希。”

    英亲王妃又转向秦铮,“你说呢?”

    秦铮点点头,“什么都好。”

    英亲王却看着谢云澜问,“什么叫做你们都活不了?”

    谢云澜没答话,秦铮将谢云澜的话说了一遍。英亲王妃的身子晃了晃,看着秦铮,“铮儿,你……你们……”

    “娘,我们若是回不来,你就好好地将秦承抚养长大。”秦铮脸色异常的沉静,“我给他娘画的那些画像,她娘给我画的那些画像,都传给他。”

    英亲王妃眼泪顿时掉了下来,将孩子抱紧,点了点头,“我抱孩子进去给华丫头看看。”

    谢云澜道,“她还昏迷着,一时半刻醒不来。”

    英亲王妃脚步顿住。

    秦铮道,“不必给她看了,我们这就启程,娘好好照看秦承。我们到天阶山后,下了轮回池,她一眼都没看到孩子,定然是不甘心。这不甘心也许就是一线生机。”话落,他近乎冷酷无情地道,“能活着,谁也不想死,与天搏命,博的便是逆天之机。”

    英亲王妃回头看向他,抖了抖嘴角,好半响,也狠心地点了点头。

    秦铮吩咐人备车马。半个时辰后,王意安赶到渔人关时,秦铮、谢云澜的队伍正巧出渔人关与他汇合。王意安是纵马疾驰而回,得知谢芳华安好,他松了一口气,身下的坐骑倒地而亡。

    英亲王和英亲王妃抱着秦承,站在城墙上送谢芳华。飘雪打在秦承的小脸上,他的脑袋从棉被里探出,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英亲王妃却止不住不停地流泪。

    英亲王也眼眶发红,队伍走没了影,她拍拍英亲王妃,“别哭了,我们回去吧,别冻着孩子。”话落,道,“铮儿和华丫头他们会平安回来的。”

    英亲王妃点点头。

    秦钰得知秦铮、谢芳华、王意安、谢云澜四人去了天阶山的轮回池时,兵马已经攻入了北齐皇都。兵临北齐皇城下。

    秦钰大军在皇城外,并没有继续攻城,而是派人对退回了皇城的北齐王和齐言轻下了文书。北齐若投降,南秦一定善待北齐文武百官以及北齐百姓。

    齐言轻大怒地撕碎了文书,看向北齐王,“父王,咱们和他们拼了。”

    北齐王看着他,“云雪拼过,结果又如何?轻儿,如今北齐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拼得过?”

    齐言轻道,“那我们也不能投降。”

    北齐王笑了笑,从墙上解下一把剑,扔到他面前,负手背在身后,“北齐已然日薄西山,昔日荣华已大势已去。若是不投降,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这把天子剑。你我父子,共用吧。”

    齐言轻抬眼,骇然地看着北齐王。北齐王闭上了眼睛,“朕愧对北齐列祖列宗,无言苟活,但轻儿,你其实,可以活。若是你投降,秦钰不会赶尽杀绝,会给你一席之地。”

    “他做梦!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儿臣不做太子,不做皇帝,不知道该做什么。活着也没什么意义,就与北齐的江山与父王一起葬了吧。”齐言轻一咬牙,拿起地上的剑,“父王,儿臣先走一步了。”

    话落,挥剑自刎。鲜血顺着宝剑流下,他倒在了血泊里,闭上了眼睛。

    北齐王回头,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齐言轻,须臾,慢慢地弯身,拿起染了鲜血的宝剑。

    他的宝剑刚放在脖颈上,用力一吻时,忽然一枚玉扳指急速地飞来,扳指的力道极大,弹开了他手中的剑。

    他猛地转过头,怒喝,“谁?”

    谢云继气喘吁吁地从外面奔进来,恼恨地道,“还是晚了一步!”

    “云继?”北齐王一怔。

    谢云继没答话,快步跑到近前,伸手去触摸齐言轻的鼻息,发现已然断气,他抿了抿嘴角,怒道,“你们急什么?赶着投胎吗?”

    “你怎么来了?”北齐王看着他一身风尘,沉声问,“谁让你来的?秦钰?劝朕投降?”

    谢云继恼怒地道,“谁来劝你投降了?我是来问问你,你死了,我娘怎么办?”

    北齐王闻言冷声道,“她与我再无干系。”

    “少说什么再无干系的话,若是真想无干系,这么久了,你怎么不写一封休书给她,她也能再嫁。”谢云继道。

    北齐王怒道,“她还想再嫁?”

    谢云澜瞪着他,北齐王沉默片刻,忽然道,“罢了,我这便写一封休书,跟我这么多年,她也不易。”

    谢云继又恼怒,“就算我娘与你没干系,那我呢?”

    “你已经成人了,用不到我管,我也管不了你。”北齐王道。

    “谁说的?”谢云继一脚把地上的剑踢飞,咬牙,一字一句地道,“你欠我二十年的父爱,不还了吗?”

    北齐王脚步一顿。

    谢云继怒道,“你可以不是皇帝,也可以不是谢凤的夫君,但你是我的父亲。你不欠别人的,但是欠我的。我最不喜欢别人欠我的账不还。所以,你还了我的账再死。”

    北齐王沉默,许久后道,“朕不会递降表。”

    “我递!”谢云继话落,不待北齐王再多说,喊道,“青岩。”

    “云继公子。”青岩应声出现。

    “你带他走。”谢云继吩咐,“看好他,不准让他死了,若是他死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娶媳妇儿了。”

    青岩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终是点了点头,上前,不待北齐王如何,便挥手劈晕了他,将他带出了北齐王宫。

    当日,谢云继代替北齐王对南秦递了降表。自此,北齐归顺南秦,成为南秦的附属国。

    一个月后,秦钰班师回朝,就在他回朝的当日,天阶山传出消息,烧了多少年的大火灭了。

    半个月后,回朝大军途经渔人关,那一日依旧飘着雪花。

    有那样一个年轻男子,清贵风流,有那样一个年轻的女子,娇颜明媚,他们站在城墙上,怀中抱着一个如玉似雪般的小人儿,挥舞着小拳头,迎接大军凯旋而归。

    风雪融了你我两世深情似海,纵江山基业,盛世阙歌,不及你眉目含笑,醉了风情和柔情。

    这一段京门风月佳话,必将流传千古。

    【全文完】

    ------题外话------

    题外话:

    每次写完结局,都是意犹未尽,无限不舍,不想落笔,我想,这该是结局该有的最好的感觉。

    每本书,我都会全力以赴,繁华落尽,该落幕时,也该果断地落下帘幕。带着旧书的怀念和深情,赴以新书最大的热情。

    《京门风月》完结了,可能很多妹子还没看够,依照老规矩,会在后续实体书出后记番外,可以稍有小慰。

    新书会在一个月后开,具体时间,西子情—微博、西子情微信公众平台(xiziqing527),会提前公布消息和日期。没关注的亲们,可以关注一下。这一段时间,尽情玩耍,偶尔想我一下就好~

    盛夏已过,初秋再过,深秋和冬天的到来之际,我再送你们一处温暖花开之地。亲爱的们,我们新书再见,我在这里,用最全力以赴的热情,等着你们!群么~

    T

番外 别订

    宝贝们,大家好!好久不见,今天上来,一为预告一波大家可能还没有广泛得到的消息,二为说说番外的事儿,三再说一下大家关心的新书。

    预告:

    一:《花颜策》实体书,上下两部,一部三册,一共六册,已全部出版完,且已上市。大家可以去通过各种渠道购买了。比如天猫旗舰店,淘宝书店、当当、拼多多好像也可以,等等吧,六一八估计会便宜点儿?可以去守一个。

    二:《金凤华庭》实体书,马上就上市,当当网有亲签千本,里面有十多个彩蛋是我用从没学过的拙劣画功画的笔芯图,哪个小宝贝儿幸运抢到,别嫌弃我,若是嫌弃,可以到时候找当当换一本,兴许就是正常的亲签啦。总之,一句话,你们要的亲笔签名书,马上来啦,重点,炮火对准当当。

    三:今年新上了三部有声多人剧,都在喜马爸爸,《催妆》,《金凤华庭》、《京门风月》,其中《金凤华庭》已完结,《催妆》和《京门风月》还在每日更播。

    番外:

    喜马爸爸要三篇番外,《催妆》的,《金凤华庭》的,《京门风月》的。我搞了几天几夜,都弄出来了,我想着,也不能单独便宜听书的宝贝儿是吧?也该便宜一下我们自家喜爱文字阅读的小可爱,所以呢,跟编辑合计了一下,决定把它们放上来供大家看。

    但是呢,得先占个坑,然后等两天‘润色’好了,再给大家正式放出来。

    看到标题没点进来的宝贝儿们正好,等标题换了再进来,若是进来已订阅了的呢,也没关系,等两天,刷新,标题换了,再进来看,就能看到了。

    新书:

    不少小可爱都问新书情况,我顺便也说一下,新书已动笔了,目前写了大约十万字,写的是男主和男二棋逢对手的戏,真是既容景夜轻染,云锦玉痕之后,好多年没写过了,后面那些真不算棋逢对手,因为大家都嗷嗷叫别虐男主,想看甜甜甜,我又太爱男主了,舍不得男主被欺负,所以,算起来,都有点儿过于宠了。时隔多年,就、就再叛逆一下?反正,就、写的还挺热血沸腾的。不知道咋回事儿,可能更年期提前?就喜欢自己跟自己打架过不去?所以,近来每天大脑里都是两个人打来打去的,因为一锅炖鹅,还能跟我妈也干一架的那种(#-.-),也可能是宴轻的锅,我把他宠过头了,就想虐下一个……《催妆》完结这几个月真没闲着,这假休的,心累ing,就多存点儿稿吧,免得到时候从我脑袋里,打到电脑上,飞出电脑手机屏幕,你们再打起来,把女主撕了,到时候再撕我,我受影响,反射弧回来,受不住,影响心情、所以,多存点儿稿……

    ——好了,说完了!大家等着过两天来刷新!

    下面重复,不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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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门风月介绍:
关于京门风月:
南秦倾了一个谢,半壁江山塌一空。
忠勇侯府被株连,世代名门望族一朝灰飞烟灭。
谢芳华这个娇房嫡女碾碎芳华,零落成尘。
本以为尘土皆无,奈何上天厚爱,再许一世——
她看着依然繁荣的家族和平安的至亲,发誓只要她在,定要忠勇侯府不倒,谢氏不绝!
于是,她弃闺房,出侯府,混入皇室隐卫的巢穴里习武艺,学权谋。
八年后,她送了皇室一份天大的谢师礼回京!
自此,钟鸣鼎食之家的闺阁里多了一双翻云覆雨手。
美人靠上轻卷云袖,贵妃椅上执手棋盘。
洞若观火,乾坤在握。
弹指风华江山覆,箭羽皇都乱飞花。
南秦京城因她的归来霎时风起云涌。
谢芳华要让世人知道,她这个柔弱的闺阁女子,不止知风月,也知乾坤!
本文一对一,一生一世一双人。
【小剧场抢先看】
凤尾香罗帐如烟似霞,光彩夺目,上万御林军持箭以候,蓄势待发。
皇宫禁苑,谢芳华高卧在美人靠上,看着对面的男子,指尖轻轻捻动着黑色棋子,淡淡道,“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你难道不知?”
男子懒洋洋地点头,“知!”
“既然知,为何今日还来?”谢芳华扫了一眼外面包围的御林军,口气严厉,“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男子斜睨了她一眼,无所畏惧,“媳妇儿跑了,自然要追回来!”
谢芳华眉心一动,继而讽刺一笑,“你媳妇跑了,来找本宫作何?”
男子忽然夺过她手中的棋子远远地抛进了香炉里,恶狠狠地看着她道,“穿了皇后的衣服就是皇后了?你问过爷答应了吗?南秦的江山他说了算,女人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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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一生,总有些东西,是必定要坚持去做和要承担的!写文便是我要一直坚持做的事情,你们便是我要承担的甜蜜的负担!
——致最亲爱的读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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