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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子情     京门风月txt下载     京门风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章 针锋

    品竹点点头,无论是谢芳华,还是听音,都分外受关注,但到底听音是婢女,不曾见过皇上,总要好些。她暗暗地做着心里准备。

    “皇上昨日来了,今日又拉了皇后来,定然是得到了英亲王府你我都在的消息。再躲开是不可能了。只能如此!你就记住,该如何就如何!他就算是九五之尊,当朝天子,但也是凡人,有左右不了的事情,没什么可怕的。”谢芳华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衣物脱下来,递给品竹,同时对侍画吩咐,“外间画堂后墙壁第二个壁橱第十个暗格里有个罐子,里面装着松花粉,你去给我取点儿来。”

    侍画应声,立即走了出去。

    品竹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下来,接过谢芳华递给她的衣物,连忙换了起来。

    谢芳华也穿上自己找出的衣物。

    二人换好衣服,品竹脸上的红疹因为谢芳华给的那颗药消失于无形。

    谢芳华脸上恢复容貌,对她吩咐,“你到镜子前坐好,我给你易容。”

    品竹颔首,连忙到镜子前坐好。

    谢芳华从怀里拿出一张薄薄的蚕丝的面皮,走到镜子前,板正品竹的脸,给她易容,她的手法极好,极快,极其熟练,一张脸不多时便在她的手下便易容成了听音的模样。

    品竹一直睁着眼睛盯着菱花镜,在她的眼睛下,谢芳华的动作虽然毫无遮掩,但是她也不过是看了个大概,心中更是叹服惊异。觉得她再练几年,恐怕也赶不上小姐的易容术。

    这样的脸,让她对着镜子看的时候,都能恍惚地觉得自己就是听音。

    这样的感觉,只有真正的易容高手才能做到。

    南秦京城论易容高手,除了小姐,恐怕是再无第二个人能做到这般的天衣无缝。

    她早先的易容装扮,也不过是能糊弄那些丝毫不懂易容术的夫人小姐罢了!

    侍画拿了松花粉进来的时候,谢芳华已经对品竹做完了易容,她将松花粉递给谢芳华,谢芳华接过,放入口中,很快地,她一张完美的脸上便起了细微的红疹。

    侍画叹息,“小姐,好好的一张脸,好好的一副身子,您如今总是用药折腾,何日是个头啊!”

    “我服的药物都是尽可能地将对身体的伤害降到了最低,放心吧!不会有大事儿。昨日我听秦铮说,皇上今日早朝下旨,让四皇子回京,你们在忠勇侯府,今日可听到早朝上传出的消息了?”谢芳华问。

    侍画立即道,“一个时辰前,早朝是有消息传到忠勇侯府了,的确是关于四皇子的消息。据说,十日前,漠北边境的守军和北齐的戍边守军不知因何原因发生了冲突。当时闹得极大,两方各三十万兵马差点儿打起大战,险些血染漠北边境。最后是四皇子出面,用了方法,调停了两方守军,平息了乱象。皇上昨日晚上得到了消息,记了四皇子一大功。也提了关于四皇子回京之事,据说左相等人无人反对。但是皇上没下旨招回四皇子的具体日期,大约是想等边境彻底稳定了,或者是另有打算。”

    谢芳华点点头,问道,“十日前,那不是除夕夜吗?”

    侍画点头,“是除夕夜!”

    谢芳华低头,沉思片刻,忽然笑了,“秦钰,果然是个人物!漠北戍边舅舅麾下的心腹爱将,应该是死伤了数人吧?”话落,她有些凉意地道,“能收复的,就收复了,不能收复的,可真是不手软!”

    侍画一怔,“小姐,您是说四皇子他……”

    “他要漠北戍边舅舅的兵权!”谢芳华道。

    侍画面色一变。

    品竹和侍墨面色亦是一变。

    她们自小被谢墨含训练,不止是关于京中形势了解甚深,关于天下形势也是了解极多。

    若是秦钰前往漠北要舅老爷兵权的话,那么半年前的火烧宫闱就值得令人深究了。

    皇上若是除去忠勇侯府,漠北戍边的兵权自然不能一直在武卫将军的手中。毕竟武卫将军是忠勇侯府世子和小姐的娘舅。这一层姻亲关系,无论如何也是抹杀不去的。

    更甚至,当年的世子和夫人双双逝去,博陵崔氏退出京城贵裔圈,武卫将军请旨去了漠北。那时候,南秦的政权发生了天大的变革,武卫将军府也就成了忠勇侯府的一道富贵屏障。这么多年,也是因为这三十万兵权,让皇室不敢轻举妄动忠勇侯府。

    如今,兜了个大圈子,原来四皇子要的是兵权!

    若是兵权被他夺到手中,那么未来……

    这样的根由让她们只要深深地去想一下,便觉得脊背发凉。

    “就算他夺了兵权,又能如何?”谢芳华嗤笑一声,“该改变的,迟早要改变,改变不了的,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话落,她凉薄地道,“无名山被我毁了,就是毁了。皇室的这道屏障被我除去了。比起漠北的三十万兵权,皇室只不过是赢了一小仗而已。”

    侍画等人都看着谢芳华。

    “况且,漠北的兵权是那么好夺的吗?就算夺到了,他是那么好拿回来的吗?”谢芳华嘲讽地勾起嘴角,“就算皇上下旨让他回京,那么,我也会让他被扒下一层皮来。”

    侍画三人心头齐齐一震。

    谢芳华伸手将面纱盖在头上,对三人道,“走,不能耽搁太长时间,我们过去了!”

    三人齐齐点头。

    四人出了房门。

    春兰、侍蓝、侍晚三人没等多大时候,便见听音已经带着谢芳华换了衣衫出来,闲聊的话住了口,迎上四人。

    “听音姑娘,你们的动作可真是快!”春兰对走在前面的品竹笑着道,“我以为总要多耽搁一会儿。”

    品竹从踏出房门的第一时间,便将自己作为了真正的听音,笑着道,“芳华小姐换一件衣服而已,她不挑挑拣拣,换了衣服就出来了,所以自然没耽搁时间。”

    “芳华小姐,您还好吧?”春兰见谢芳华不说话,由侍画、侍墨扶着,脚步虚力,关心地询问。

    谢芳华摇摇头,隔着面纱虚软地道,“还好,我这副身子骨不争气,这样走路换衣折腾一番,就气虚。不过无碍的。”

    “那咱们就慢些走,您若是累了,就在路上歇着。后花园的杂耍反正也演上了,已经错过了,如今也就不急了。”春兰道。

    谢芳华点点头。

    一行人离开落梅居,向后花园走去。

    走了一段路,来到落梅居和紫荆苑、后花园的分路口,正碰到一群人迎面走来。

    正是皇上、皇后、英亲王、秦浩,以及宫廷侍候在皇帝和皇后身边的宫女、太监和护卫。

    谢芳华脚步顿住。

    品竹易容的听音心头一紧,也同时猛地停住了脚步。

    春兰一愣,脱口道,“咱们从后花园出来去落梅居的时候,皇上、皇后便由王爷和大公子陪着去后花园了,咱们来回换一趟衣服耽搁的功夫不大,但也不小。怎么皇上和皇后、王爷、大公子才走到了这里?”

    谢芳华垂下眼睫,想着皇上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所以,刻意地放慢了脚步吧!

    品竹定了定神,沉静地道,“也许皇上路途耽搁了,既然碰见了,我们就赶快过去吧!否则可是大不敬。”

    春兰有些担忧地看了品竹一眼,点点头。

    一行人向前继续走去。

    对面走来的皇帝、软轿子里挑着帘幕向外看着风景的皇后,以及英亲王和秦浩自然也看到了对面来的谢芳华一行人。神色各有细微的变化。

    “芳华拜见皇上!”

    “听音拜见皇上!”

    “奴婢们拜见皇上!”

    来到三丈远的距离,谢芳华、品竹、春兰、侍画等人齐齐跪拜见礼。

    “免礼!”皇帝停住脚步,看着众人。

    一行人叩谢,品竹径自站起身,谢芳华由侍画、侍墨扶着站起身。

    “华丫头身子骨好些了?不然今日怎么来了这英亲王府?”皇帝扫了一眼品竹,眸光深了深,定在了谢芳华身上。

    谢芳华由侍画、侍墨扶着,微微气喘、虚弱地道,“回皇上,好一些了!王妃念在迎春之日我因为病倒在床,没办法出府去玉女河看杂耍,今日英亲王府有搭台,是以,便让铮二公子接了我过府来看。我耐不住新鲜好奇,便过来了。”

    “你这孩子和皇后一样,明明身体受不住,偏偏还耐不住凑热闹。”皇上缓缓笑了,目光转到品竹身上,眉梢微挑,沉声问,“你就是听音?”

    压力突然罩顶,让品竹一时间有些顶不住。

    谢芳华暗暗地运气,慢慢地抬起头,轻轻拂了一下额头,一丝无形的气息流到了品竹的头顶,不带一丝痕迹地罩在了她头顶上方。

    品竹觉得压力顿时一轻,感觉到谢芳华在助她,她心神一醒,顿时稳住了情绪。垂下头,声音冷静,“回皇上,奴婢就是听音。”

    皇帝没想到一个婢女在她刻意地释放气劲下还如此面不改色,不过想到她能被秦铮看重,被英亲王妃看重,就连英亲王在她身上的态度也有所转变,便也知道她有些斤两,看着他,威严地道,“既然你就是听音,朕可是对你久仰大名啊!”

    品竹低垂着头,不言声,看起来分外规矩。

    “朕早就想见见你了,今日总算是见到了。”皇帝威仪的帝王气息丝毫不收回,不但不收回,反而又释放了些,对她有些凛冽地道,“你可是本事啊,让秦铮屡次因为你违背朕的旨意,你可知罪?”

    这个罪名可真是不小,一下子由秦铮违背他的意愿变成了违背他的旨意了。

    谢芳华身体因为救崔意端透支严重,刚刚休息缓和不两日,是以,皇帝增压后,她支撑在品竹上方的压力有些许艰难,不过幸好隔着面纱,看不到她额头细微溢出的汗水,她想着到底是皇帝,刻意地拖延避开秦铮和英亲王妃提前拦截在这里对听音发难,虽然身份悬殊,但到底此时只有少数人在,他倒也不必计较帝王的身份。她算计到皇帝眼光毒辣会看出品竹对谢芳华的易扮,但到底低估了皇帝要当面盘问一个婢女的决心。

    品竹也察觉到皇帝的凌厉气压加重了,她想到小姐有伤在身,怕她因为对抗皇帝再加重,这个想法一升起,她的全部心思都被谢芳华恐难支撑而再加重内伤填充,对皇帝的紧张、慌乱、身份悬殊等等的犯怵全不见了。深吸了一口气,沉静地回道,“回皇上,奴婢不知道我家二公子哪里因为奴婢违背您的旨意了?您是皇上,九五之尊,金口玉言,圣旨更是万钧之重。违抗圣旨,可是重罪,轻则抄家灭门,重则株连九族,您不要吓奴婢,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可担负不起整个英亲王府被牵连的罪责。”

    这一番话,可谓是伶牙俐齿,口诛笔伐地还击了。

    皇帝一怔,没想到她一个小小的婢女真有胆子说出这番话,这是明摆着给他皇帝一个大巴掌。他一怔的空荡,对她的低沉气息压力顷刻间收了回来。

    软轿内的皇后也是第一次见到听音,对她竟然敢直面还击皇上,不由暗暗捏了一把汗,同时又觉得这个婢女的胆子如此大,怪不得被秦铮和英亲王妃同时看重。

    英亲王显然早就料到皇帝一路来慢悠悠地拖延,怕是为着什么事儿,如今见了谢芳华和听音,他自然也就明白了。心里虽然有些不满,但到底碍于皇帝的颜面,没开口。如今见着听音竟然这般不给皇帝脸面,他的眉头皱了皱,心也提了起来。

    秦浩站在英亲王妃身后,看着谢芳华和听音,脸上看不出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谢芳华,自然是对品竹暗中竖了竖拇指,面纱下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春兰则是吓坏了,脸刷地白了。虽然她一直知道听音姑娘胆子大,但也不曾想竟然如此大。竟然当面对皇上话语如此还击,不止拉了铮二公子挡在头上,还拖了英亲王府,更甚至,也牵连整个皇室。毕竟整个皇室都是英亲王府的九族。

    气氛一时间有些怪异地僵硬。

    过了片刻,皇帝脸色猛地拉了下来,气息忽然暴怒,喝道,“这是你一个婢女该对朕说得话?好大的胆子!”

    品竹心里一紧,但豁出去了,低着头,冷静地道,“奴婢向来心肠子直,不会转弯,说话就是直言直语,二公子和王妃就喜欢奴婢这样。”话落,她拖英亲王下水,“王爷,您说句话,告诉皇上,奴婢是不是从进英亲王府以后,一直就是这般样子?”

    英亲王头有些疼,看了皇帝一眼,不知该如何说话。若是他今日护听音,势必要得罪皇上,若是不护着,那么他儿子与他好不容易缓和的父子关系怕是又要崩裂了。他儿子将听音可是护在手心里的。

    “父王每日里朝务繁忙,哪里有时间去管一个婢女如何直言直语或者如何行事?”秦浩忽然开口,看着品竹道,“听音姑娘的事情我比父王清楚,听音姑娘为何不让皇叔问我?”

    谢芳华见秦浩开口,面纱下眯了眯眼睛。

    皇上扭头看了秦浩一眼,“哦”了一声,“你清楚她?你来说说!她今日如今,算不算是对朕大不敬。”

    秦浩点点头,开口道,“从听音入府……”

    “皇叔,你问我大哥关于听音的事情,他就算比我爹知道,也不过是只知皮毛,您怎么不问我?她可是我的婢女,谁再清楚她的脾性,难道还能越过我去?”

    皇帝显然没料到秦铮来得如此快,眼底一沉,顺着秦铮声音的来源看去。

    秦浩被迫住了口,也向秦铮看去。

    只见,一行人从后花园方向疾步走来,秦铮走在最前面,脚步看起来不快,但也不慢。清风吹起他轻软华丽的锦袍,他看起来少年俊秀,意气飞扬。

    她身后缓步走着英亲王妃和右相夫人、监察御史夫人、翰林大学士府的夫人,以及谢氏长房的敏夫人和谢茵、谢氏六房的明夫人和谢伊,外加卢雪莹。

    夫人小姐们身后,是跟随侍候的婢女,浩浩汤汤。

    “你们怎么都过来这里了?”英亲王咳嗽了一声,想打破有些剑拔弩张的火气味。

    “爹您问谁呢?问我吗?”秦铮来到近前,没好脸色地看了英亲王一眼,冷笑道,“皇叔和皇婶就算微服出宫,来到咱们府,但身份也是摆在那里,当朝天子和国母,难道非要悄悄来,悄悄走?不能见人?您和大哥得到了消息,我娘和我自然也得到了消息,不出来迎候大驾,怎么行?岂不是大不敬?”

    英亲王知道自己没护着他的婢女惹恼他了,叹了口气,撇开头,不再言声。

    皇帝的脸色阴沉,看着秦铮道,“臭小子,你已经放肆够久了,朕是你皇叔,你不问礼请安,如今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吗?”

    “我自然知道您是我皇叔,否则你出去问问,这南秦京城,包括我父王算在内,有哪一个人能让我亲自出来迎接?您是不是独一份?”秦铮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帝,“您也知道您是长辈,侄儿是小辈,可是您老总是盯着我的一个小婢女做什么?你是不是太闲了?或者说,您这江山国土今年是不是太平静了,总想要找点儿事儿让您忙起来,您才将眼光放大些,放高些,放远些啊!”

    皇帝一噎,顿时气冲脑门,“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朕怎么就太闲了?朕是你叔叔,你父亲管不了你,你娘宠着你,朕难道还不能管你了?”

    “您能管!可是能不能管点儿别的事儿?比如我的爵位,您什么时候给我?能不能管点儿该管的,不该管的别瞎操心?总盯着我屋子里的一个女人做什么?还是一个婢女?”秦铮懒洋洋地道,“或者,您若是管我,关心关心我未婚妻也行,最起码她是我要明媒正娶的媳妇儿,将来才是最能逢年过节进宫给您请安叩头的人。我们的婚期你可以给挪进一点儿,这我一定不介意。可是您的身份总是盯着一个婢女,您觉得传出去好听吗?会不会让人笑话?南秦江山,多少土地,多少子民,女人无数,您难道还真看上我身边的她了?想抢进宫?”

    “一派胡言乱语!”皇帝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怒斥了一声。

    秦铮摊摊手,模样分外无可奈何,“就算我胡言乱语,大不敬了,皇叔,那么我来问问您,您和皇后来了英亲王府,少说也有半个时辰了吧?怎么还磨蹭在这里?以着您的身份,总不能是我的婢女拦截了您,不让您走吧?”

    皇帝憋着气看着秦铮,“朕的确是九五之尊,论身份,不能总盯着你的一个婢女。可是你看看你,你的这个婢女,她真是一个婢女吗?试问普天之下,有谁如你和你娘这般宠着一个婢女的?试问,普天之下,南秦国土内,有哪一个婢女在朕的面前行不改色,口风犀利,连朕也不怕出口就说出不敬之语的?有吗?”

    秦铮闻言攸地笑了,不正经地道,“是没有,正因为没有,我才要宠出来一个。正如当初的皇祖母宠我,我娘宠我,我也想找个人宠着。”话落,他看向谢芳华,笑意盈然地道,“不止这一个婢女,将来我的媳妇儿,我也要宠成这样。皇叔,您若是看不惯,只管不看就是。我的女人,我宠上天,也碍不着您什么事儿啊!”

    “你说碍不着朕的事儿?”皇帝眯起眼睛。

    “自然是碍不着您的事儿!试问,我的听音从踏入英亲王府的门,她可曾出了这个府去惹过什么事儿?她可曾进宫跑到您眼前碍您的眼?她可曾故意在这里拦着您的路口风犀利地得罪雨您?”秦铮看着皇帝,寸步不让,“还有我的未婚妻,她可曾做过哪件事儿碍着您了?难道她生病卧床不起,也是碍事儿?碍着您的江山了?社稷了?千秋万载基业了?”

    皇帝一口血气涌上胸口,伸手指着秦铮,“你……你这么多年,什么好东西也没学会?只学会了顶撞人?学得跋扈嚣张,伶牙俐齿了吗?”

    秦铮无辜地看着皇帝,“皇叔,我看,您明日干脆颁布一道旨意,朝中文武百官,天下百姓,限制言论,都封口得了。那样的话,您就不必听一些我这样的,听音这样的,不入耳的声音了。”

    “你……岂有此理!”皇帝脸色已经由青转紫。

    “皇上,一个孩子的话而已,您至于气成这样子?更何况,他也没说错。您来了英亲王府,带着皇后娘娘来,不是为了看画舫的表演吗?怎么到盘问起一个婢女来了?确实有碍于您的身份。”英亲王妃来到近前,轻松的语气四两拨千斤地用在了皇帝身上。

    皇帝身子微微一僵,转过头,看着英亲王妃,怒意丝毫不加掩饰,“都是你惯出来的好儿子!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的江山,朕的子民,但是朕连一个婢女也不能问了?”

    英亲王妃见皇帝着实气得不轻,今日这么多人在场,传出去也是惹人笑话,她轻轻一笑,温和地道,“皇上自然能问!如何不能问了?”话落,她看向品竹,对她道,“听音,皇上都盘问了你什么?你就着实说来。你这个孩子,怎么能顶撞皇上,惹皇上不高兴呢!你的胆子可真是不小。皇帝的威严是什么人都能惹的吗?你可真是不怕掉脑袋。”

    品竹本来低垂着头抬起,看了英亲王妃一眼,从她的话语和态度里听出她说反话向着她,她又垂下头,沉静地道,“是,奴婢知错,皇上若问奴婢什么,只管问来,奴婢不敢隐瞒皇上。”话落,她不太服气地补充道,“只是请皇上别再说奴婢背后唆使我家二公子屡次违背您的旨意了。奴婢真是冤枉。”

    秦铮闻言挑了挑眉,看向皇帝,扬唇笑道,“皇叔,您早先说因她唆使我才屡次违背您的旨意?”

    英亲王妃一怔,也看向皇帝,讶异地道,“皇上,这话从何说来?”

    皇上脸色青紫难看,看着品竹,一言不发。

    品竹垂下头,身子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如一根木头桩子。

    “王嫂,铮哥儿,皇上是带我来英亲王府看杂耍的,进府后,皇上听闻府内邀请了几位夫人一起看热闹,怕打扰了你们,便没让人声张。本来是走宽敞一点儿的路的,但是大公子说他紫荆苑的紫荆花正盛开,我也是爱花之人,便产生了好奇之心,是以走了这条绕远的路过来看看。不想在这里遇到了芳华小姐和听音姑娘。”一直没开口的皇后在软轿内打破沉涌低暗的气氛,笑着道,“王嫂和铮哥儿也别生气,皇上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对听音姑娘好奇罢了。毕竟这普天之下,南秦国土内,还真没有这样一个受宠得如主子一般的婢女。皇上想盘问一番,也不奇怪。若是说有失身份的话,我倒也不觉得。好奇之心,人人有之,天子也不例外。”

    这样一番话,算是给皇帝解了围,找了个台阶下。

    “是啊,正是这样!你们一个个的大惊小怪做什么?皇上就算身份尊贵,但还不能过问一个婢女了?我记得当年皇上刚登基那会儿,为了了解民生,微服出访,还在乞丐堆里待过的。”英亲王也开口解围。

    英亲王妃扫了英亲王一眼,没说话。

    秦铮攸地一笑,“那是我怪罪皇叔了,侄儿给皇叔赔不是了。”话落,他一本正经地给皇帝鞠了一躬,口中却立场坚定地道,“只要皇叔不是惦记着我的婢女,惦记着给我纳妾。只要不让我未婚妻不快,一切都好说!”

    这算是给皇帝下了台阶。

    皇上见有人摆出好几道台阶,虽然心中依然气怒不已,但到底不适合再因此纠缠了。他毕竟是皇帝,有些事情也是受拘束不能为的。他脸色稍微好转一些,沉声道,“朕就觉得,你的婢女和你一样,今日见了,太过锋利了,不是好事儿,想磨合她一番。你这就赶紧地出来护着了。”话落,他哼道,“朕执掌南秦江山,万顷国土,数百万民生,朝事繁重,哪里有空理会你的私情私事儿。只要你不闹出什么天大的事情碍着朕的话,朕才懒得管你。”

    秦铮直起身,笑容可掬地道,“我的女人我会看好,皇叔也别再明里暗里地插手困扰她了。您让侄子快活的话,侄子也不会给您找事儿。”

    皇帝冷冷地哼了一声,“总之你好自为之。”

    秦铮扬扬眉梢,扫了秦浩一眼,“侄子向来有自知之明。”话落,他道,“皇叔、皇婶既然这么喜欢我大哥南苑的紫荆花,不如赶明个儿,将那些紫荆花都挪去皇宫吧!也算是我大哥对您二人的一番孝敬。”

    秦浩脸色一僵。

    皇帝沉着脸摆摆手,“朕陪皇后而来,紫荆花没看上,画舫的表演没看上,却是惹了一肚子气。秦浩用不着拿这个孝敬,他只需要好好给朕在朝中当值就行了。至于你……”他顿了顿,“别给朕找麻烦,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秦铮勾起嘴角,“好说!”

    秦浩面色微微一松,心中恼恨在皇帝面前他从来就没有如秦铮一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权利。

    “既然皇上和皇后娘娘想看紫荆花,那么就先去南苑,正巧几位夫人小姐也都还没见过今年南苑的紫荆花开。等看完了紫荆花,再去后花园,我吩咐画舫再演一遍,反正早先华丫头因为换衣物也没看上表演。”英亲王妃笑着接过此事,安排道,“另外,我再吩咐厨子设宴,今日皇上、皇后以及各位夫人小姐就在府中用午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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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床怎么能塌?什么破床,这么不结实。投诉卖床的~

第五章 惊艳

    皇帝点点头,算是顺从了英亲王妃的安排。

    英亲王见此事到此就算是揭过去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你喜欢紫荆花吗?”秦铮偏头问遮着面纱的谢芳华。

    谢芳华想起数日前带李如碧等几位小姐去南苑看紫荆花的一幕,至今想起,依然觉得浑身不舒服,摇摇头,虚弱地道,“我不喜欢紫荆花,就不去看了。”

    秦铮勾起唇角,“我猜你也不喜欢。”

    谢芳华挑眉,他可真会猜!还能猜出来什么?

    “臭小子,你竟是什么都会猜了?”英亲王妃瞥了秦铮一眼。

    秦铮懒洋洋地道,“我的女人,都不会喜欢紫荆花。听音不喜欢,华儿自然也不会喜欢。”话落,他摆摆手,“皇叔、皇婶想要看紫荆花就快去吧!我带不喜欢的人去后花园。”

    皇上看了秦铮一眼,板着脸对一旁的秦浩道,“带路!”

    秦浩点点头,头前带路,向他的南苑走去。背过身子,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脸色阴沉如霜。

    皇上缓步走在秦浩身后,英亲王也立即跟上。

    英亲王妃站着没动。

    皇后坐在软轿子内看着英亲王妃,笑着道,“王嫂,你不过去?”

    英亲王妃对她笑了笑,“有王爷和大公子作陪,皇上和你慢慢赏。我日日在王府,寸草寸木早就看腻了。就不过去了。有这个时间,我还不如去盯着厨子给你们做些好吃的菜。”

    “我最爱吃皇嫂亲自下厨做的春笋了。”皇后道。

    “你啊,都多大的人了。还记得多少年前我做过的春笋?行,你且去,我这就去给你做。”英亲王妃嗔了皇后一眼,笑着答应。

    “那就多谢皇嫂了。”皇后笑容蔓开,看向李夫人等几位夫人小姐,“各位夫人小姐,一起去吧!紫荆花开花甚是漂亮,可以一睹。”

    李夫人等人连连点头,“皇后先走,我们后面跟着。”

    皇后笑着点点头,吩咐了轿夫一声,轿夫抬着皇后的软轿向紫荆苑走去。

    李夫人、王夫人、郑夫人、敏夫人、明夫人等人看向英亲王妃。

    英亲王妃笑着对这些人摆摆手。

    谢伊对明夫人小声道,“娘,我也不想去看紫荆花,我想跟着芳华姐姐。”

    “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你芳华姐姐有铮二公子照顾,不用你操心,你跟着娘。”明夫人低声对谢伊说道。

    谢伊虽然有些不情愿,只能住了口。

    谢茵对紫荆苑的紫荆花显然是感兴趣的,是以,看起来面上很高兴。

    一行人向紫荆苑走去。

    秦铮看着一行人离开,眯了眯眼睛,看着英亲王妃,带笑不笑地道,“娘,我记着皇叔最喜欢吃春笋,皇婶什么时候爱吃春笋了?”

    英亲王妃劈手打了秦铮一巴掌,对他恼道,“你个小兔崽子,给我滚远点儿。”

    秦铮轻松地躲开,须臾,又立即凑到了英亲王妃身边,脖子枕在她肩膀上,软黏黏地小声道,“娘,难道我的记性变差了?”

    英亲王妃回头瞅他,被他的模样给气笑了,伸手推开他的脑袋,对他瞪眼道,“你的记性是没差。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点儿风月之事?你少拿这个来笑话你娘我!”

    秦铮顺势离开英亲王妃的肩膀,看着她,啧啧了一声,嘟囔道,“你可真是个没良心的女人!”话落,又道,“既然你下厨房做一盘菜也是做,那么做两盘菜也没什么,我爱吃红烧鳜鱼,您也给做了吧!”

    “你这个难做!”英亲王妃不满。

    “我不管!要不你一样都别做!”秦铮轻轻哼了一声,扭头往后花园走,两了两步回头对依然站在远处的谢芳华和品竹道,“你们还站着做什么?难道也要跟着她去下厨?还不快跟上!”

    品竹看向英亲王妃,余光却扫向谢芳华。

    谢芳华看着秦铮,琢磨他刚刚话语中的意思,再结合曾经的传言,面纱遮掩下笑了笑。

    “你们快跟着他过去吧!”英亲王妃对二人摆摆手,又吩咐春兰,“你跟着侍候!我看华丫头站在那里一阵风吹来就会要倒的模样。实在太心疼,她若是累了,先带她去暖阁里歇着。”

    “好!”春兰应声。

    由秦铮领头,一行人向后花园走去。

    待一行人走远,英亲王妃身边只剩下了八大侍婢,她叹了口气,对翠荷等人道,“每日里都不省心,这日子你们说,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翠荷等人对看一眼,知道王妃说的是铮二公子和皇上越来越僵的关系,尤其中间还插了听音和忠勇侯府的事儿,英亲王府未来恐怕是一日比一日不得安宁了,她们也跟着齐齐叹气。

    “秦家的人,从来都放不下执念。”英亲王妃揉揉额头,“我以为我生的儿子能例外,但到底是也没能例外了。他这副性子,更是愁死个人。”

    “王妃也别太忧愁了,依奴婢们看啊,二公子这才是活得洒意。总比燕小侯爷强多了。”翠荷拿捏着话语劝慰英亲王妃,“您想想,永康侯夫人是不是比您还要愁?”

    “也是!”英亲王妃顿时笑了。

    翠荷等人想着永康侯夫人卧病在床好几日了,也都齐齐笑了。管了儿子多年,最后反而给管飞了,她的病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就算京中无人笑话她,她也过不去自己那道坎。更何况京中很多人都背后笑话她,她向来刚硬,更是受不住了。

    英亲王妃消散了心中些许的郁气,带着人向小厨房走去。

    谢芳华走了一段路后,回头瞅了一眼,只见早先那个三岔路口已经无人,她收回视线。

    秦铮本来走在前面,此时忽然回头看了谢芳华一眼,没说话,又转回了头去。

    谢芳华敏感地窥到了他刚刚眼底那一抹幽暗,头突地疼了一下,对春兰道,“兰姨,暖阁在哪里?你带我去吧!我是有些受不住。”

    “快到后花园了,暖阁就在不远处,奴婢这就带您去。您受不住可真的不能硬撑。”春兰连忙道。

    谢芳华点点头。

    不多时,来到后花园。

    秦铮停住脚步,对春兰道,“兰姨,你陪着听音吧!我送华儿过去。”

    春兰微微一怔,看着秦铮,一时间不明白了,二公子这到底是喜欢听音还是喜欢芳华小姐。怎么看着他是哪个都喜欢呢?可她从小看着二公子长大的,他怎么看都是一个长情的人啊。如今这两个人碰到了一起,按理说该尴尬才是,可是这如此和睦,到让她一点儿也看不明白了。或许王妃明白些,但王妃这些日子口风也紧,什么也不与她说了。大约是怕她说与喜顺听,被喜顺传给王爷,或者传给别人。

    “走,我送你过去!”秦铮不等春兰点头,对谢芳华道。

    谢芳华皱眉看着秦铮,看了半响,他面色没什么异常情绪,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春兰见谢芳华同意,只能作罢。

    “你们都不必跟着了!”秦铮走到谢芳华面前,侍画、侍墨本来搀扶着谢芳华,见他靠近,都齐齐松开手退后了一步,他趁机伸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谢芳华低呼刚要溢出唇瓣,便被她紧紧抿住,收了回去。只皱眉看着他。

    秦铮不再多言,抱着她向暖阁走去。

    侍画、侍墨对看一眼,想跟上,但想着秦铮的吩咐,知道跟上去大约也是无用的。更何况这里待着的是假听音,真品竹,她们必须要照应着才是。于是,权衡一番,便不再跟去了。

    春兰看了谢芳华跟来的四大婢女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品竹走进了如今空无一人的水榭内,以听音的身份,招呼侍画、侍墨、侍蓝、侍晚四人坐下来喝茶。

    春兰也醒过神来,连忙与几人坐在了一处。继续聊着在落梅居门口没聊完的话题。

    秦铮抱着谢芳华脚步轻松,不多时,便来到了碧湖旁的暖阁。

    暖阁有人看守打扫,见秦铮过来,都连忙见礼,齐声道,“二公子!”

    秦铮“嗯”了一声,径直进了东厢的一间屋子。

    屋子内,被打扫得干净,不染一尘。

    秦铮将谢芳华放在软榻上,撤回手,伸手便去揭她的面纱。

    谢芳华快一步地伸手抓住,隔着面纱对他道,“铮二公子,我这副容貌,你不看也罢!”

    秦铮轻轻嗤了一声,“你白得像鬼一样子我都看过,还怕你再难看的样子?”

    谢芳华颦眉。

    秦铮执拗地用力,同时对她警告道,“你若是再抗拒,这面纱撕扯坏了的话,你别怪我不温柔。”

    谢芳华眼皮翻了翻,放下手,任他扯开。

    秦铮见她不再挡着,随手拿掉她的面纱。入眼处,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偏偏满布疙瘩,密密麻麻,这疙瘩不如早先一般是红色的,如今是白色的,让她的脸看起来苍白得恐怖。额头鬓角,全是汗水。

    秦铮脸忽然一沉,将面纱重重地仍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谢芳华瞅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气什么,或许明白,不过懒得去深想罢了。因为抵抗皇上气劲那半响,她着实加重了内伤,也就是说,这些天白养了。她如今乏得很,不用装,就会是这副样子。

    “你给我躺下!”秦铮有些粗鲁地将她按到在踏上,“闭上眼睛歇着!”

    谢芳华看着他。

    “没听见我说的话?”秦铮黑漆漆地眸子锁定她。

    谢芳华从善如流地闭上了眼睛,身子沾到床榻,才更知道自己有多疲惫乏力,如虚脱了一般,从全身各处往外溢汗。

    秦铮看着她,半响,僵硬地道,“你身上有药吗?别告诉我你这副病秧子模样多年,身上不随时带着药。”

    “有!”谢芳华道。

    “拿出来,赶紧吃了。”秦铮道。

    谢芳华没力气地去摸怀里。

    秦铮忽然打掉她的手,伸手入她怀,因为春衫极其薄,即便谢芳华多穿了几件,但层层叠叠下,也能触到软软的肌骨,他的手刚贴到她身子,她身子细微地一颤,顿时警惕地睁开了眼睛。

    秦铮面不改色地看着她,“你这副模样,爷对你可没什么兴趣。你放心吧!”

    谢芳华的脸变幻了一番,她如今体虚气乏,想脸红也红不起来,只能认命地闭上了眼睛。想着皇帝果然是曾经的京城双绝之一,南秦文武治国,皇帝的武功自然也是不可小视。短短时间抵抗他的起劲,就让她泄去了养回三分之一的功力。这回,真的不能再轻举妄动了。

    秦铮见她闭上眼睛,手如常地探进她怀里,轻松地摸出了一个瓷瓶,指尖在离开她身子的一刹那细微地颤了一下,他抿了抿唇,忽然撇开头,问她,“吃多少?”

    “一颗!”谢芳华闭着眼睛乏力地道。

    秦铮点点头,拧开瓶塞,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放在她唇边,轻声道,“张嘴!”

    谢芳华张开嘴,吞下药丸。

    秦铮撤回手,又从瓶子里倒出一颗,张嘴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谢芳华虽然闭着眼睛,但感官却还在,感应到了他的动作,顿时皱眉,对他道,“这是药,又不是糖,你吃什么?”

    “你是不是常年吃这个?”秦铮问。

    谢芳华点点头。

    秦铮盖好瓶塞,将瓶子放在手中捏了捏,掂了掂,对她道,“我也尝尝味道!”

    谢芳华暗暗腹徘了一句,不再理会他。

    秦铮攥着瓶子在手中把玩半响,伸手给她重新塞进了怀里,指尖流连处,同样颤了颤。

    房中安静,谢芳华疲惫顾不得再想烦乱的事情,幽幽睡去。

    秦铮靠在她身边,静静地瞅着她。清俊的容颜时而带着浓浓的恨色,时而又异常温柔缱绻。连他自己都不会发现,他如此的表情丰富。

    暖阁内的下人们知道铮二公子带着芳华小姐在暖阁内休息,都屏气凝神,远远地躲开,不敢出声打扰二人。

    半个时辰后,春兰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二公子和芳华小姐可是在里面?”

    “回兰姨,在里面。”一个人小声回话,“大约是睡着,从进去后奴才们就没听见动静。”

    春兰脚步顿住,犹豫了一下,往里面走,悄声道,“我进去看看。”

    下人们立即让开了道。

    春兰来到东暖阁,房间内的确安静,一丝声音也没有,她轻轻地将门推开一个缝隙,向里面看去,只见榻上一个人熟睡着,一个人靠在一旁不知是睡着还是在闭目养神。她退开身子,一时间犹豫不决,不知道是不是该打扰二人。

    就在她踌躇不定的时候,秦铮低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兰姨,你蹑手蹑脚地在做什么?他们赏紫荆花的人回来了?”

    春兰一惊,拍拍胸脯,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蹑手蹑脚的动作简直是多余,二公子的武功从她进门后怕是就知道了。连忙道,“是皇上、皇后、王爷他们从紫荆苑出来正赶回御花园了。王妃在厨房那边也传回来消息,很快就可以开午膳了。所以,奴婢来请您和芳华小姐。”

    “知道了!你先回去,我们一会儿就过去。”秦铮道。

    春兰点点头,退出了东暖阁。

    东暖阁内,谢芳华也醒了,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入眼处,便是秦铮清俊的眉目和懒散地倚在她身边的姿态。她看了他一眼,缓缓地坐起身。

    “好些了?”秦铮问。

    谢芳华点点头。

    “那就下榻,走吧!”秦铮道。

    谢芳华坐在软榻上不动弹,对于皇帝,她是真不怎么想见的,连碰面都觉得让她厌烦。早先他在半途中拦截发作听音,那么如今,他怕是该屡次试探她了。

    “明明胆子小得可以,还装作吃了雄心豹子胆!”秦铮对她嗤了一声。

    谢芳华闻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甘心地道,“你知道什么?”

    “爷知道的多了去了!”秦铮站起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对她道,“别忘了戴上面纱。免得你这副样子,出去吓人。”话落,他出了房门。

    谢芳华下了床,走到菱花镜前,只见镜子中是一张没有任何疙瘩的凝脂容颜。松花粉过敏也不过是半个时辰,她睡了这大半个时辰,药效自然过去了。她抿了抿唇,看着镜子内的自己,这等艳色,忽然被气笑了。这个恶人,是故意提醒她呢!

    她从怀中拿出手帕,早先这个手帕沾染了松花粉,她拎着在面前抖了抖,凝脂的脸顿时泛起了红。她收回手帕,踹进了怀里,伸手拿过面纱盖上,抚平了因为躺着有些褶皱的衣衫,出了房门。

    秦铮站在门口倚着门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阳光打在他的身上,一层光晕,少年容丽。

    谢芳华踏出门槛,微微有丝清风吹来,她面前轻薄的娟纱飘了飘,打在了秦铮的身上。

    秦铮扭回头瞅了她一眼,撇撇嘴,似是不屑,又像是有些郁闷,“走吧!”

    谢芳华懒得深究他的情绪和语气,跟着他身后出了东暖阁。

    走路自然是弱不禁风,孱孱弱弱的。

    东暖阁的下人们第一次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忠勇侯府的小姐,二公子费力求娶赐婚的二少奶奶。看着她锦绣衣裙,身姿纤细,娟纱飘渺如烟,整个人从东暖阁出来后,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一般,齐齐惊艳地呆了呆。

    秦铮忽然回头向身后瞅了一眼。

    东暖阁的下人们立即垂下头,不敢再看。

    “快些走!慢死了,难道还要我抱着你才能走得快吗?”秦铮眸光扫了一眼,最后定在谢芳华身上,有些恶狠狠地道。

    谢芳华莫名其妙地看着秦铮,见他脸色由早先的晴朗一下子就转为阴沉,她皱眉,不明白他突然抽什么风。很想骂回去,但碍于东暖阁有不少下人,传出去于她的身份不利,只能压住气,娇柔虚弱地道,“二公子,我身体一直以来就不好,每逢走路都是这么慢,您若是嫌弃我走得慢的话,您就头前走,不用管我。”

    秦铮哼了一声,回转身,走到她面前。

    谢芳华警惕地看着他。

    秦铮狠狠地挖了她一眼,拦腰将她抱了起来,不等她抗拒,便堵住她的话,“规矩些,不准乱动,否则后果自负!”

    谢芳华一噎,既然他这么愿意抱着人,那么以后她记住了。逮住机会,让他抱个够!

    秦铮见谢芳华老实,怒气似乎消了些,但脸色却还是好转不过来,依然有些难看。走起路来,脚步有些重。

    不多时,出了东暖阁。

    东暖阁弥漫的低气压和硝烟味随着秦铮离开挥散了去,下人们抬起头,对看一眼,都大口地呼了一口气。二公子的脾气他们最清楚不过。当初的那只德慈太后御赐的狗,在这府里耀武扬威。小厮下人们都不敢惹,远远地避着。若是谁敢瞪那狗一眼,二公子就挖了人眼。虽然没真正地挖过,但二公子的话撂在那里,让他们谁也不敢尝试挑衅二公子的威严。今日的芳华小姐,二公子的媳妇儿,他们是不要命了才敢看。以后打死也不敢了。

    谢芳华到底在英亲王府待得时间不够久,况且又一直待在落梅居秦铮的身边,是以,有些英亲王府不成文的规定她压根就不知道,也传不到她的耳朵里,所以,她觉得秦铮简直是个阴晴不定的混账。变脸比翻书还快!

    出了东暖阁,因着距离水榭本来就不远,是以,能看到水榭内的情形。

    只见水榭内此时已经聚集满了人。那一身虽然身着便服,但依然浑身透着威严的中年男子是皇帝无疑,他的身边坐着已经命人从软轿内抬下来的皇后,皇上虽然是伤了腿,但只要不碰到伤处,坐着自然是无碍的。

    英亲王、秦浩、以及各府的各位夫人。

    品竹易容的听音和谢茵坐在一处,满亭内,虽然人人春衫华丽,气韵不俗,但论女子来说,她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她的确是将易容学了八分的火候。真正高明的易容术,不只是易容脸,而是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十分之相像。

    谢芳华窝在秦铮的怀里,眸光流转间,就将水榭内诸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底。

    虽然英亲王妃和秦铮都不在,显然皇帝没有再找听音的麻烦。而是和诸人坐在一起闲谈。

    秦铮扫了一眼水榭内的诸人,便收回视线,不避讳地抱着谢芳华走向水榭。

    不多时,水榭内的人已经看到了正走来的二人,面色都不约而同地露出异样。虽然南秦民风略微开放,国风国土下,常见风流韵事,但到底是贵裔府邸鼎贵之家都会依诗礼规矩严格约束子孙,这等未婚男女,光天化日之下,可谓是惊世骇俗了。

    不过因为做这样事情的人是秦铮,所以,无论谁见了,都不会觉得惊奇。

    秦铮这么多年,早已经用他自己的纨绔嚣张跋扈张扬横行无忌,不拘世俗的作为而让这片国土下生活的人对他不得不宽容和另眼相看!

    所以,直到秦铮抱着谢芳华走进水榭,水榭内,无一人发表任何不赞同和责问的言语。

    包括皇帝和英亲王。

    秦铮将谢芳华放在椅子上,松开手,顺势坐在了她旁边,面不改色地对众人道,“皇叔,皇婶,紫荆苑的紫荆花可是开得漂亮?没采撷一株回来把玩?”

    皇帝看了秦铮一眼,面色虽然有些不愉,但到底是不再十分地难看了,对他道,“你越发地没规矩了,以前见了朕,还知道请个安,问个礼,无论是用滚的,还是不正经的糊弄,到底也是礼数。如今都丢到北国去了吗?”

    秦铮呵呵一笑,“这是在英亲王府,在家里,皇叔您嘴上不是一直说自家人不要拘束于这些俗礼吗?如今怎么反倒坐在这里怪起我没礼数来了?”

    “你就是歪理多,连朕也敢随意地编排!”皇帝似乎懒得与小辈一般计较,不再理他,转头对谢芳华转了一副神色,和蔼地道,“华丫头,你的身体怎么样?可好一些了?”

    谢芳华虚弱乏力地道,“多谢皇上关心,我这副身子不争气,无论怎么调理,好药吃了无数,也是这副样子,好好坏坏,当然坏的时候居多,怕是以后……我这病好不了了。”

    “唉,别说丧气话!漠北不是有神医吗?就算他云游去了,也跑不出这个天下去,早晚能找到人。”皇帝如长辈一般,训斥谢芳华道,“你不要日日胡思乱想,你父母早殇,还有朕在。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不止忠勇侯受不住,朕也是受不住深觉对不住谢英兄。”

    谢芳华隔着面纱看着皇帝,这般和蔼如长辈,若是前世,她一定想不到和蔼的背后是雷霆手腕斩草除根和不留余地。她垂下头,笑着点了点头。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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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上墙两位:西子湖畔情华蔓缦,进士:“表现得越没节操越会被阿情翻牌子╮(╯▽╰)╭~~~这真理被我发现了╮(╯▽╰)╭~~~”

    祾兮,lv2,解元:“从不觉得你纯洁你的节操太稀缺有你的每天都危险有你西家更灿烂有你西家不黑暗你是罩罩我是内内【美人们跟着我的节奏,跳起来~欢庆纨绔7出世!】”

    作者有话:我从码字的窗子看外面的天空,飘的黑压压的绝壁不是雾霾,我觉得,是节操。你们说呢?(⊙v⊙)

第六章 玩火

    正说话间,英亲王妃带着八大侍婢端着盘子回到了水榭。

    远远地便飘来菜的香味。

    秦铮吸了一下鼻子,顿时笑了,“有我要的红烧鳜鱼。”

    皇后看了皇帝一眼,也笑了,“也有我要的春笋。”

    皇帝本来还要对谢芳华说什么,闻言也顺着香味看去,目光细微地变化了一下,没说话。

    英亲王眼角余光瞅了皇帝一眼,也同样没说话。

    这几人的神色虽然都有极好地掩饰,但到底是眼睛毒辣心思细腻地人还是能看个清楚。谢芳华隔着面纱,有面纱阻挡,不会显得看谁的时候目光直辣,是以,看得最是清楚。

    老一辈的人,二十年前,也是有一桩恩怨的,其实,并没有随着时间才消退。

    英亲王妃虽然被二十年的时光打磨,但依旧风韵独然,当年的天下二美之一,经过二十年,在她的身上并没有烙印下多少沧桑的痕迹。有一种美人,她即便是老了,丑了,但依旧是任看到的人都觉得美艳。

    那是一种惊艳了时光的美!

    英亲王妃的身上如今就是这样一种美,英亲王府高门宅院并没有消磨掉她的年华,她虽然有个长大即将成人的儿子,王府内虽然有一堆中馈账本,她的丈夫虽然有一堆小妾。但她依然还是她自己。

    从她如今这般优雅华贵地带着婢女走来,似乎可以看到二十年前,她是如何的艳冠天下。

    谢芳华想起她的娘,黯黯地收回视线,她的娘若是活着,应该也如英亲王妃这般吧!

    “哎,这么多年过去,我的眼角都起了皱纹了,可是王嫂依然是这样美极。我可是比她要小个两岁呢。”皇后眼底不见嫉妒,只有一抹叹息。

    谢芳华微微抬眼,看向皇后,这个女人,她未必没嫉妒过,挣扎过,困苦过,难受过,但无论如何争,怕是也争不过一个男人的心和一个女人惊艳的时光。所以,她的全部心神和精力才会转移到她的儿子身上,势必要那个位置。

    皇上闻言收回视线,眼底闪过一丝什么,对皇后温和地道,“你就是最近半年对钰儿操心太过,才不及她,你好好将养,待钰儿回来,你开心起来,也就比她不差多少了。”

    皇后闻言缓缓地笑了,她到底是得了一个皇帝的不差她,点点头,“能有皇上这句话,臣妾就算老个十岁也是无碍的。”

    皇帝见她提到儿子笑逐颜开,也笑了笑。

    “我怎么听见你们在说钰哥儿了?”英亲王妃走过来,笑问皇帝和皇后。

    皇帝看着她没答话。

    皇后笑着接过话道,“王嫂的耳朵可真灵敏,我和皇上刚刚是在说钰哥儿。”

    “那孩子自小就知分寸,比我家这个臭小子强多了。”英亲王妃看着皇帝道,“皇上,我就不信他纵火烧宫闱的事情你不知道是被人陷害的,如今他去了漠北,也有将近半年之数了。你是不是也该招他回来了?”

    “他就算被人陷害,也要找到被陷害的证据。朕可是丝毫蛛丝马迹都找不到,怎么赦免他的罪?”皇帝正了正神色器宇。

    “就算是找不到证据,那么他在漠北军营待了这么久,又立了军功,你总该给个说法。”英亲王妃指挥着婢女将菜一一摆在桌子上,口中如寻常闲聊一般地对皇帝道。

    其她几位夫人都看着英亲王妃,论说话语气,在座的人也就是英亲王妃敢和皇帝这般说话不顾忌。直接询问。

    皇帝自然无恼意,对英亲王妃道,“昨日晚上,朕收到漠北传来的消息,十日前,漠北边境的守军和北齐的戍边守军不知因何原因发生了冲突。当时闹得极大,两方各三十万兵马差点儿打起大战,险些血染漠北边境。最后是四皇子出面,用了方法,调停了两方守军,平息了乱象。这事情是该记了四皇子一大功。但他何时回京,也要待漠北平和了之后,朕再招他回来。否则,怕再控制不住局面。”

    英亲王妃讶异地道,“竟然还有这事儿?十日前不是除夕之日吗?漠北边境的守军和北齐的戍边守军怎么就发生冲突了?”

    “据说因为有奸细从漠北军营里偷运了军粮,正运到北齐戍边军营,被抓住了。那奸细不知何时混入我方军营里的,已经偷运了不止一次。此番被抓住,武卫将军手下两名副将当场就暴怒砍死了那奸细。事情发生后,北齐戍边那边拒不承认奸细,只说他们的国舅夜间出来小解,再没回去,砍死的那个人是他们的国舅,他们的国舅趁着北齐京城年节府里忙碌跑出来玩,怎么可能成了偷粮的奸细?是以,北齐要个说法,但我方已经将那奸细砍死,死无对证了。便拿不出说法,毕竟谁也不知道北齐的国舅长得什么样,无法辨别是否被砍死的那个人真的是北崎国舅。”皇帝也不避讳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众人齐齐一惊。

    英亲王妃皱眉,她本就聪明,短时间内就抓住了重点,问道,“北齐的皇后不是咱们南秦忠勇侯府的姑奶奶凤青云吗?若是国舅的话,那也是忠勇侯府已逝去多年的世子谢英才称得上国舅。他们如今又哪里蹦出来的国舅?难道北齐的皇帝休弃了凤青云?”话落,她看了谢芳华一眼。

    谢芳华对这件事情也不曾得到消息,言宸去了漠北,有十数日了,还没消息传来,轻歌如今就在碧湖的画舫内,虽然今日他随画舫进了英亲王府,但到底她也没能寻到机会让她对漠北那边是否有消息传来问个明白。

    漠北毕竟关山迢迢,消息不好传递。

    “北齐王并没有休弃王后。”皇帝看了谢芳华一眼,见她安静地听着,隔着面纱,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这般模样,倒让人觉得她凡事都是心里有数,心思通透的,虽然身体有恙,卧病多年,也定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闺阁女子,他继续道,“但是北齐有一位直逼皇后宝座受宠多年的陈贵妃。是北齐太后的娘家侄女。自小和北齐王青梅竹马。而她有一个弟弟。基于太后娘家的关系,也基于和北齐王这层关系,人人都称呼他为国舅。”

    英亲王妃恍然,“原来是这样,关于北齐,毕竟是太遥远了,还有这样的一个人物,我这个王府内院里混日子的女人竟是不知了。”

    “你不知也没什么奇怪!”皇帝笑了一下,对她道,“据说这位国舅至今年纪也不大。”话落,他看了秦铮一下,“大概也就和这个臭小子一般大小,比他长个一两岁,也是有限。”

    秦铮见皇上拿他做比较,挑了挑眉,没言声。

    “据说这位国舅从生下来就有隐疾,天生的失聪。一直长大到几岁,也不能辨认人。连亲生父母也是不识得。但是他又是家族直系的唯一独子,是以,放弃总归如割骨挖心,不能割舍,所以,一直寻求各房名医治病,但一直都没有绝世的神医出现。”皇帝缓缓道,“直到十多年前,北齐去了一位云游的癫疯僧人,不知道是误打误撞,还是这位癫疯僧人真的医术高超,反正是治好了他的疾病。”

    “这可真是奇了!”英亲王妃道。

    “嗯,是一件奇事儿!”皇后点头,“只是,病虽然救好了,还没等到他爹娘大喜大贺,他便随着癫疯僧人偷偷离开了,且留了一封书信。一走便是多年。据说去年才回到北齐。是以,人称北齐国舅。不止因为他的出身,也因为他传奇的经历。”

    “一走多年?他去了哪里?”英亲王妃唏嘘。

    皇帝摇摇头,“朕得到的消息也就是这些,具体去了哪里,倒是无从查知了。北齐那边关于这个国舅的事情严密得紧。”

    英亲王妃皱眉,“照这样说,他有传奇经历的话,如何能做鸡鸣狗盗偷运我方军粮之事?如何能被武卫将军手下给轻易地砍杀?”

    皇帝笑着点头,“是啊,当时四皇子便看透了事情的关键,独自一人带着那个被砍杀了的偷盗之人的尸首去了北齐的军营。经北齐皇室和镇北王府连夜派来的人马确认。的确不是北齐的国舅。”

    “那那个尸首是何人?”英亲王妃问。

    “经查实,的确是北齐军营内的人,是一个粮仓库管,因喜好赌博,便偷了北齐粮仓的军粮出去卖,后来不知不觉偷得多了,听说朝廷要派钦差到戍边的军营做督查,他吓坏了,联合些往日与他堵在一处的兵痞,商量之下,一道去偷我军的军粮。因冬日里,漠北太严寒,我军某些管辖之地有松懈,是以,被他得逞了几次,便愈发地大但了。这回被抓住了,也是罪有应得。”皇帝有些无奈地道,“只是武卫将军手下的副将太过暴躁冲动,按理说,抓住这个人,明面上交给北齐的戍边的将军,要求北齐给个说法,也就是了。偏偏当即气怒之下就给砍死了。事情才演变得双方发生了大战。死伤无数。”

    英亲王妃一直站着,此时听罢缓缓地坐下身,看了谢芳华一眼,沉思道,“武卫将军多年驻守漠北边境,一直安稳,未曾出现丝毫纰漏,这等事情更是不曾听说过。据说他严格要求下属,军规严格,漠北军营多年来都传他治军有方,深得下属爱戴。军营内如铜墙铁壁。怎么会出现偷盗军粮,看管不严这样的事情?”

    “这也正是朕疑惑的地方。”皇帝沉重地点点头,“武卫将军稳妥,这朕一直就知晓,否则也不会让他待在漠北给朕守护漠北边境这道屏障多年了。”

    “莫不是人年纪大不中用了?安逸得久了,偶尔失察,也是实属常情。”秦浩忽然开口。

    谢芳华慢慢地抬起头,看着秦浩。

    皇帝也转过头瞅向秦浩。

    秦铮忽然一笑,“大哥倒是看得明白了?事情未查明前,妄下结论,这就是父王日日对你的教导?你可莫要凉了父王的心。”话落,他嘲讽道,“如今父王和皇叔都坐在这里呢!据我所知,他们的年岁都比武卫将军还大个两岁吧?难道你也是在说他们也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安逸得久了?失察的事情是常事儿,以后多着去了,让我们不要大惊小怪吗?”

    秦浩面色一变,立即反驳,“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是想说这么多年,武卫将军始终安稳,稳妥,治军有方,没发生任何意外之事,偏偏秦钰滚去了漠北戍边军营后,就出了这等事情,偏偏这等事情出了之后,显出他四皇子身为天之骄子的聪明才智来化解了两方的纷乱争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难道他真的天生带煞,走到哪里祸害到哪里?他这么祸害,是不是真的不能留着活着了?非要皇叔将他除去,才可以安军心安民心呢?”秦铮看着秦浩,连番犀利地吐出一大段锋利之语。

    皇后的面色首先就变了,这言语实在对她的儿子不利,她在秦铮话落,第一时间冲口道,“怎么会?钰儿才不是天生带煞。”

    “皇婶,是不是,您得对我大哥说,您看,他刚刚的话语,明摆着就是说秦钰天生带煞嘛!”秦铮摊摊手。

    皇后目光顿时凌然地看向秦浩。

    秦浩心里一紧,面色一变,立即站起身,对皇后请罪道,“皇婶……”

    “别叫我皇婶!一个庶长子,算不得嫡出的身份,你哪来的资格叫我皇婶?”皇后恼恨秦浩挑起如此话题,将祸水引到了秦钰的身上,气怒地大骂,毫不留情地驳回了他的话。

    秦浩身子一颤,脸色瞬间变得压抑和羞辱,他庶长子的身份始终是他的伤疤。他自诩才华不输于秦铮,自诩能力不输于秦铮,自诩容貌也是不比秦铮差多少。可是只一个庶出的身份,却足以将他一切的优点都压死。好不容易借着英亲王和左相的扶持拼到现在被皇帝看重的地位,可是在世人的眼底,他依然摆脱不了这个庶出的身份。一时间,被皇后劈头盖脸责骂的恼怒和羞辱让他任何言语都说不出来,怔怔地站在了那里。

    什么叫做杀人不用自己的刀,谢芳华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

    秦铮杀人,不用自己的刀!秦浩十个也不是他的对手,怪不得无论秦浩官位升到什么位置,无论皇帝对他多看重准备重用,无论左相和英亲王怎么提携提拔,秦铮都不担心。是因为,秦铮能够轻而易举地抓住他的弱点,不费吹灰之力地就能将他一切打掉,让他所有的努力都变成无用之功。

    更甚至,秦铮将自己嫡出之子的身份用得是炉火纯青,丝毫不浪费上天对他的优待。

    因皇后的突然发怒,水榭内的气氛一时间分外的僵硬和火气味浓郁。

    皇帝看了一眼秦浩和秦铮,又看了一眼气怒中的皇后,并没有说话。

    英亲王看着秦浩暗暗地叹了口气,眼底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失望,他教导多年,将这个儿子教导得自信却又自卑,若说庶出的身份是他的弱点的话,他为何从来就不想想,这普天之下多少庶出的子嗣?难道都不要活了吗?他身为英亲王府的庶子,还是庶长子,不和秦铮比的话,那么他的身份已经高出多少人头了?他心胸应该宽广才是,可是偏偏,他只盯住自己的庶出身份,只看得到自己因庶出身份带来的弊端,却看不到有利于他的很多事情。

    若不是他庶长子的身份,怎么能得皇上打算重用?

    若不是他庶长子的身份,左相怎么能应承下认他为婿?

    若不是他庶长子的身份,他今日如何能坐在这里?就算是庶出,也占了一个长子的身份!

    可是偏偏地,他非要借着漠北的火烧武卫将军,无非是想要烧忠勇侯府,进而烧如今坐在这里的忠勇侯府小姐,再就是烧到秦铮的身上?

    偏偏,秦铮轻轻巧巧地四郎拔千斤,便大火反噬地回头吞了他自己。

    而且,还利用最在意儿子的皇后这把刀!

    什么叫做玩火自焚,这就是了!

    皇后未必心里不明白秦铮利用她,更甚至明白秦铮比谁都不想秦浩滚回京来,但比起秦浩,她还是更愿意帮秦铮,借此来发怒秦浩。毕竟,一早,她从英亲王妃手中夺了秦怜时,就将她的命和秦钰的命拴在了英亲王妃的身上。

    皇室里有子嗣暗中斗个你死我活争夺皇位。

    英亲王府里也有个庶长子和嫡子争夺爵位。

    比起愚蠢的只知道依靠英亲王没宠爱就会死掉的刘侧妃来说,谁人都会选择聪明大度的英亲王妃。

    更甚至,英亲王妃与皇帝还有那样一段过往。

    英亲王这么多年,背地里,未必不曾计较过。

    谢芳华冷眼瞅着,想看看秦浩这一局棋怎么收场?能玩得了火,那么也能灭得了火才行。若是皇后的一番辱骂便让他就此偃旗息鼓,那么,他的确给秦铮提鞋都不配。

    “皇后娘娘息怒大公子不是这个意思,依我看啊,他只不过是嘴笨,表达不清而已。”卢雪莹在一片僵硬的气氛中站起身,微笑着道,“大公子就算是庶子,但也是英亲王府的长子,总归是王爷的儿子,依着王爷和皇上的手足情深,大公子喊皇上皇叔,那么喊您一声皇婶也是当得。在二公子没出生时,我听我娘说,皇上和皇后娘娘也是亲自过这王府给大公子庆贺的。您难道忘了吗?”

    在座的人谁也没想到站出来为秦浩解围的人是一直默不作声的卢雪莹。

    按理说,她一直不喜欢秦浩,只喜欢秦铮,这在南秦京城不是秘密,也因为秦铮,她被迫被皇后懿旨赐婚了婚事儿,据传言,她关在自己的闺阁里试图自杀过,奈何被左相夫人看得紧,没自杀成。后来秦浩前去左相府过采纳之礼,她提出难题,二人较量,最后兜兜转转,数番波折,她才勉强应下了这桩婚事儿。

    就算应允了婚事儿,她心中恐怕也是不甘心的,论起真心,对秦浩,恐怕无几,也无非是被迫无奈罢了。

    但今日,她随秦浩坦然地被请入英亲王府,而且,如今还坦然地出声助秦浩。不得不说,令在座的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当然,这意外之人里,自然不包括谢芳华,也不包括秦铮。

    谢芳华觉得,卢雪莹一直以来应该不是傻,不但不傻,反而是有些聪明的,否则她不能文武兼备,当初扬言自己才是最配得上秦铮的女子。只不过她被一颗痴心迷住了而已。待烟雾散去,她幡然醒悟,对秦铮死了心,也就看清了很多事情。她的命运已经摆在了这里,她这一辈子只能嫁秦浩,开弓没有回头箭。所以,她不认命也得认命。

    但她又的确不是个会被命运屈服的女子,就算被迫嫁给秦浩,她也想做些什么。

    于是,她帮助秦浩,也是帮助她自己。

    而秦铮一直以来对卢雪莹没好感,甚至厌恶,至今她成了秦浩的女人,他更是厌屋及乌。无论她做什么,他连看一眼都懒得看。是以,自然没意外,也没丝毫想法。

    皇后看着卢雪莹,一时没说话。

    “关于漠北军营的事情,我们在座的夫人小姐都是女人家,说不出什么深的见解,都只能听个乐呵,自然参与不来朝事儿。”卢雪莹坦然地看着皇后,笑着道,“皇后娘娘,您关心四皇子,听不得关于四皇子不利的言论,这是情理之中。不过您仔细想想,大公子从进了这水榭,只说了一句话,只提到了武卫将军,并没有说到四皇子丝毫。刚刚关于四皇子的那些话,无非是二公子推测而已。您这般发怒大公子,大公子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冤枉的。”

    皇后“嗯?”了一声,转头看向秦浩。

    秦浩短短时间已经神色恢复如常,见皇后看来,恭敬地作揖,“皇后娘娘,侄儿的确不曾谈论四皇子。”

    皇后看着秦浩,半响后,忽然笑了,“果然如你所说,年纪大了,总是容易犯糊涂。自从钰儿离开京城去了漠北后,我日日神色恍惚,听卢小姐这般说来,我仔细想想,你还真没说什么。”话落,转向秦铮,恼怒嗔怪道,“你个死孩子,原来是你在作怪,嘴里从来吐不出好话!你和钰儿从小就掐,如今他人都去漠北了,你们还不让人省心。到底要掐到什么时候才算数?”

    秦铮耸耸肩,无所谓地道,“皇婶,只要您儿子不夺我媳妇儿,我才懒得理他。”

    皇后闻言被气笑了,“他什么时候夺你媳妇儿了?”话落,她看了谢芳华一眼,“如今你的媳妇儿都定下来了,他的媳妇儿可还是没影呢!你是在说难道他要回来抢你的芳华小姐?”

    秦铮哼了一声,“他敢!”

    皇后无奈地看着他,叹了口气,“这事儿只能怪当年普云大师的推算卦象,弄得你们俩打了这么多年,依我看啊,你也放宽心,钰儿绝对不和你抢芳华小姐。忠勇侯府的小姐是谁想抢就能抢的吗?也就是一个你不要命了敢抢!老侯爷在除夕当日没拿铁掌将你劈了就不错了。”

    秦铮闻言笑意吟吟,“那是老侯爷喜欢我,换个人自然不得他喜欢!”

    皇后也笑了,“难得你这副皮猴子的模样,竟然入了他老人家的眼。”话落,不再理会秦铮的得意,对秦浩缓和了脸色道,“大公子免礼吧!你就当本宫刚刚糊涂了。卢小姐说得对,当年你出生,本宫和皇上都是来给你庆贺过的。你是庶子没错,但也是长子。以后还是要斟酌说话。虽然后宫和后院的女人都不得干政,关于朝堂军情的事情也就是听听就算了。但是你不同,你在朝为官,还是要谨言慎行。若是开口给谁定个醉的话,那么要彻查清楚,才能秉承到监察御史台,由那里上折子弹劾,否则,便会漏了窟窿,引火烧自己。就比如今日,你也别怪铮哥儿,他是给你一个教训!”

    秦浩脸色变幻一番,心底的情绪深深地压住,皇后以国母的身份发作他和以皇婶的身份教训他理所当然,她帮着秦铮,也有着根深蒂固的原因,他只能受着,低下头,认错道,“小侄年少,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多谢皇婶训导。小侄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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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依偎

    事情演变至此,秦铮站稳了上风,秦浩不得不低头。

    皇后见秦浩识趣认错,转过头,对卢雪莹笑得和气地道,“卢小姐真是聪明惠达,大公子娶你为妻,真是修来的福分。卢小姐快请座吧!”

    卢雪莹扯了扯嘴角,“是皇后娘娘抬爱!”

    “对了,我竟忘了,你们的婚事儿我还是我下的懿旨呢!瞧我这记性!”皇后忽地乐了,对秦浩道,“大公子以后可要好好善待卢小姐,你若是不好好善待她,从本宫这里,也是说不过去的。你若对她不好,本宫唯你试问。”

    “能娶到雪莹,是我的福分。自然不敢怠慢于她。”秦浩转过身,扶卢雪莹坐下。

    卢雪莹看了秦浩一眼,垂下眼睫,笑着道了一句,“多谢皇后娘娘给我的一道护身牌。大公子以后若是欺负我,我一定进宫找您告状。”

    皇后笑着点头,“嗯,届时本宫给你做主。若是他连本宫的话都不听的话,本宫就找皇上给你做主。”话落,她对皇上道,“皇上,您同意吧?”

    “朕自然同意!”皇帝对秦浩也有一丝失望,被深深地掩下,大笑了一声。

    “好了,好了,耽搁了这么久,菜都凉了!”英亲王妃笑着打算众人的话,挥手,“都用膳吧!”话落,又对春兰吩咐,“你快去,让碧湖画舫里的杂耍再重新演一遍,演好了,我有重赏!”

    春兰笑着应声,连忙去吩咐了。

    众人停止了说话,一边吃着,一边看向碧湖的画舫。

    直到一顿饭吃罢,碧湖画舫内的杂耍谢幕,再未发生别事儿。

    饭后,皇帝又坐了片刻,便吩咐人启程回宫。

    皇后有些不舍,对皇帝道,“皇上,臣妾距离上一次出宫还是一年前,如今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就多玩一会儿,晚点儿再回去吧!”

    “朕还有些朝事儿要处理,改日朕再带你出来。”皇帝道。

    皇后无奈,点点头。

    “华丫头,既然你能出府走动了,英亲王府能来,那么皇宫自然也能进。朕给你一道随意出入宫门的旨意,你拿着,什么时候想进宫,就进宫多和皇后坐坐。朕看皇后也很喜欢你。”皇帝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给谢芳华。

    谢芳华一怔,不伸手去接,摇摇头,“我身体不好,一年到头出府的次数也是有限。还是不浪费皇上这块令牌了。”

    “皇上给你,你就拿着!”皇后接过皇帝手中的令牌,递给谢芳华,“我的确是很喜欢你。说句玩笑的话,若不是你被你铮哥儿先给定下了,那么我一定会想将你许给我家钰儿。”

    谢芳华闻言皱了皱眉。

    “就冲您这句话,我也不敢让她要!”秦铮从皇后的手里拿过令牌,在手中掂了掂,说道,“我收着了,她若是身子好了能出府,皇婶喜欢她,想找她进宫闲话,那么就派人来知会我一声,我带她进宫。至于这块令牌嘛,我就收着了,给我们未来的孩子用。”

    谢芳华顿时暗忿,他可真是不要脸,孩子……想得可真远,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皇后一呆。

    “没个正行!”皇帝骂了一声,斥道,“就算朕给你们未来的孩子,也要你能把华丫头的身子骨治好了才行。治不好,如何能大婚?如何能有子嗣?”

    “这就是我需要操心的事儿了,用不着劳烦皇叔操心!皇叔还是多操心操心江山社稷吧!”秦铮将令牌踹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生的好儿子!”皇帝有一股怒火,忍不住对英亲王妃哼了一声。

    “是,我生的好儿子!”英亲王妃笑逐颜开,向着儿子说道,“谁不向着自己的儿子?这件事情上,我可没觉得我儿子做错!自己的媳妇儿自己疼才是,也要自己经营看顾着。世界上可没有卖后悔药的。万一看重的人儿被别人家抢去,那才是得不偿失。”话落,她对皇后道,“皇弟妹,待你腿脚好些了,钰儿那孩子估计也能回来了。你放宽心,好好地养着。”

    “只要我的钰儿能平安回来,我就是腿脚不能动,也不算什么。”皇后有些想法还没冒出头,就被英亲王妃引到了秦钰的身上,想到儿子,她立即打住了一切的想法,笑着道。

    英亲王妃笑着训她,“不要胡说,你就是伤了筋骨,养两三个月也就好了。到时候你儿子回来,可是希望看到个能走能动的娘,谁愿意看到整日里窝在床上的娘?”

    “王嫂教训得是!”皇后笑着点头。

    “走吧!”皇帝被英亲王妃那句“世界上可没有卖后悔药的,万一看重的人儿被别人家抢去,那才是得不偿失。”的话噎得半响没音,想起曾经,他心口一阵绞痛,再不看英亲王妃,对皇后摆摆手。

    侍候皇后的婢女扶着皇后上了软轿。

    “恭送皇上,皇后娘娘!”在场的夫人小姐们齐齐跪在了地上。

    皇上和皇后带着宫廷随侍的人出了水榭。

    英亲王看向英亲王妃,见她不动,他道,“我出去送皇上!你不去送?”

    英亲王妃摇头,“我留在这里陪我儿媳妇儿!”

    英亲王瞅了独独没跪地恭送皇帝皇后的秦铮和谢芳华一眼,无奈地摇摇头,随着皇帝和皇后的软轿出了水榭。

    秦浩自然也是要出府恭送的。

    一行人浩浩汤汤地出了水榭。

    “皇上、皇后突然来了这里,是不是让你们没自在地待着?”英亲王妃见皇帝一行人走得没了影,回头对众位夫人道,“走,你们跟我去我的院子里赏花,这回皇上走了,我们能待得自在些。”

    李夫人等对看一眼,都笑了起来。天底下不怕皇帝的,也就是英亲王府一家,不对,确切说,只铮二公子和英亲王妃。

    “王妃,我就不逗留了!这副身子不争气,我想早些回府歇着。”谢芳华对英亲王妃道。

    英亲王妃扭头看谢芳华,对她不舍地道,“去我的院子里也能歇着,要不这样,你就住在我这里吧!”

    谢芳华摇摇头,“我若是真在这里不回去,爷爷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也是,老侯爷就你这么一个孙女,疼在手心里的。”英亲王妃握住她的手,“那就不留你了,你身子骨好的话,改天再让铮哥儿接你过来。”话落,她对秦铮道,“你去送华丫头吧!”

    秦铮看着谢芳华,眸光有些幽深,“天色还早,你这么急着回去?我看你今日也没太疲惫,再待片刻也是无碍的。”

    谢芳华瞅着他,坚定地摇头。

    “真是个恋家的!”秦铮见她心意已决,嘟囔了一句,转头对品竹道,“听音,你跟着我一起去忠勇侯府!”

    品竹正愁不知怎么办才能将自己和谢芳华对换回来,如今闻言心里一喜,点点头。

    谢芳华略微一寻思,对秦铮摇摇头,“今日听音姑娘也累了,就不必让她跑一趟了。我与听音姑娘也是投脾性的,话语投机,改日你再带她去忠勇侯府与我玩耍也是一样。”

    秦铮忽然眯起眼睛。

    品竹一怔,看着谢芳华,想着小姐要将她留在这里?

    谢芳华隔着面纱看了品竹一眼,手轻轻地捏了捏面纱的一角。

    品竹看得清楚,顿时安下心,对秦铮道,“公子爷,奴婢今日也是累的,的确不想再折腾走一趟忠勇侯府了。您自己去吧!”

    秦铮转眸看着品竹,眼睛黑了黑。

    品竹沉静地看着秦铮,将谢芳华易扮的听音做了个十足十,任谁也看不出丝毫不对劲来。她唯小姐之命是从,自然要听小姐的安排,小姐让她留在这里,她就留在这里。铮二公子不同意也是不行的。

    英亲王妃伸手捶了秦铮一拳,“臭小子,送未婚妻的事情还要拖上一个人吗?听音累了就不去了。你自己去!”

    秦铮收回视线,蹙了蹙眉,有些恶声恶气地道,“不去拉倒。”话落,对谢芳华道,“走吧!送你回府!”

    谢芳华点头,对李夫人等人道,“各位夫人,芳华先走一步了。王妃盛情,你们多留片刻。”

    “好!芳华小姐慢走!”李夫人等顿时笑着点头。

    “娘,我也想跟芳华姐姐一起走!”谢伊悄悄拽了拽明夫人的袖子。

    明夫人抓住她的手,对她低声道,“铮二公子和芳华小姐坐一个马车,路途还有话谈,你跟着搀和什么?你放心,明日儿娘也要去忠勇侯府,到时候带你过去,芳华小姐身子骨如今好些了,能出来走动了。还怕你没有与她相处的机会?”

    谢伊闻言点点头,打消了念头,乖巧地应声。

    侍画、侍墨上前扶着谢芳华离开,侍蓝、侍晚紧随其后。品竹代替她留在了英亲王府。

    这一切易换做得不显山不露水不着痕迹。

    秦铮走在前面,似乎心中有些郁郁不快,是以,脚步不如以往轻扬轻便。

    “等等!”英亲王妃忽然喊住二人。

    秦铮停住脚步回头,看着英亲王妃,“娘,别告诉我您也要跟着我去送华儿!”

    “臭小子,自己的媳妇儿自己送,我才不会。”英亲王妃笑骂了秦铮一句,对他道,“我是想让你将这第六艘画舫的人一起带着去忠勇侯府,老侯爷虽然不喜欢听戏,但是这杂耍可不同于戏班子,靠的可是绝传的艺技。迎春之日老侯爷也没去玉女河看,让老侯爷也乐呵乐呵。”

    秦铮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心思一动,若是将六艘画舫顺便接去忠勇侯府的话,她要想和轻歌碰面,就会容易得多。毕竟忠勇侯府是自己的地盘。

    “我看不要了吧!老侯爷喜欢这个吗?不见得!”秦铮摆手推脱。

    谢芳华隔着面纱挖了秦铮一眼,他绝对是故意的!

    “那也不能这样说,老侯爷没看到,你怎么知道老侯爷不喜欢?连皇上皇后都称赞好。老侯爷总是宅在府里,也是闷得慌,用这个解闷,我看正好。”英亲王妃见谢芳华没说话推脱,便觉得她是同意的,于是不管秦铮同不同意,对春兰吩咐,“你快去,告诉第六艘画舫的管事儿的,让他们收拾收拾,去忠勇侯。”

    “是!”春兰立即应声去了。

    秦铮扁扁嘴,忽然凑近谢芳华,修长的手捏住她面纱一角,低声道,“你可真不客气!”

    谢芳华白了他一眼,英亲王妃要给,她正需求,那么她还需要客气吗?她慢慢地抬手,拿掉他的手,同样低声道,“铮二公子,我爷爷似乎还真喜欢这个,你若是讨好他老人家,以后还真需要在这方面上多费点儿心思。”

    秦铮攸地乐了,“有你这句话,是不是承认我的身份了?”话落,他不等谢芳华开口,对她笑吟吟地道,“不准反悔啊!未来的夫人既然让我讨好岳祖父,我一定会不遗余力的。”

    谢芳华一噎,看着秦铮转眼就笑开了的脸,心情一改郁郁,霎时好得如晴天最灿烂的朝阳,她有些无言以对。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能将厚脸皮练到这般炉火纯青沾沾自喜的境界,也是本事!

    “走吧!”秦铮扭头向前走去,丢下一句话道,“六号画舫稍后就会跟着去忠勇侯府,不必你我等着。”

    谢芳华的心思被他一句话转了回来,懒得再计较。

    侍画、侍墨、侍蓝、侍晚对看一眼,心中都暗暗好笑,小姐聪慧、冷静、机智、果敢等等优点,只要不遇到铮二公子,才做得数。这位铮二公子能拿捏得住小姐,而且方寸还把握得极好,不能不让人佩服。

    一行人很快就走得远了,没了踪影。

    谢茵有些不甘心地收回视线,扯了扯品竹的袖子,对她低声道,“你怎么不跟着去送啊?你让他们两个在一起,岂不是促进感情,总是这样下去,万一谢芳华的病被治好了,将来铮二公子身边还有你的位置吗?你可别忘了,如今她的身份是未婚妻,而你是一个婢女,你看看铮二公子对她在意得跟什么似的!”

    品竹短短时间已经弄清了谢茵和听音有那么一段纠葛,闻言心中好笑,但面色不表露出来,低声道,“如今王妃在跟前,众位夫人小姐们都在,我自然要稳妥一些,来日方长,你放心吧!未来三年在她身边陪着的人可是我,他们再亲近,还能抵得过三年一千多天的日夜疏离?”

    “倒也是!”谢茵顿时笑了。

    品竹看着她,也笑了笑。

    “反正我就是看不惯谢芳华那副姿态!”谢茵嘟囔道,“就跟全天下所有好东西都应该理所当然是她的一样,”

    品竹垂下头,低声道,“她的身份是别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的确有优先拿取好东西的资格。”

    谢茵哼了一声,不忿地道,“就算她身份高贵又管什么?铮二公子还不是被人捷足先登了?”话落,她揶揄地看着品竹道,“别告诉我你至今还没爬上铮二公子的床!我可听说了,在年前,你就被铮二公子收房了。”

    品竹没想到谢茵如此不顾忌地这样说出口,她脸红了红,没言声。

    关于小姐是否和铮二公子上床的事情,她们清楚自然不是的,但在落梅居住得久了,某些亲密的牵扯恐怕是有的。但这叫人如何回答?

    “看你的表情就是!你不用承认了,不止我知道,外面的人你出去打听一下,有哪个人不知道的?你们的事情,老弱妇孺皆知。”谢茵用胳膊撞了撞品竹,“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多少女人恨不得爬上他的床都爬不上去呢!你能上了他的床,并且得他倾心相待,虽然中间有了个谢芳华的差头,但到底他的人总脱不出落梅居去,你就守着落梅居,抓着他的心,他早晚是你一个人的。”

    品竹有些汗颜,但还是点点头。

    谢茵见她如知心人一般地听取她的意见,顿时笑开,面色也欢喜了几分。

    “这两个孩子倒是投缘,嘀嘀咕咕的在那里说什么呢?”英亲王妃回过头,对二人笑问。

    谢茵显然有些怕英亲王妃,一时间笑容收起,不知如何答话。

    品竹定了定神,微微红着脸沉静地道,“说些女儿家的私事儿,王妃您若是想知道,回头私下我告诉您。”

    “哎呦,原来是女儿家的私事儿,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口吗?”英亲王妃笑了起来,“你也不用告诉我了,你们孩子们的事情,我也不好奇地问了,免得觉得我婆妈。”话落,对众位夫人道,“走吧!去我的院子赏花!”

    众位夫人笑着点头。

    一行人向英亲王妃的住处走去。

    秦铮和谢芳华来到了英亲王府门口,早已经有人备好了马车。

    秦铮先一步上了车,然后,伸手拉谢芳华上车。

    谢芳华看了他一眼,自然地将手放进了他手里,他轻轻握住,顿了片刻,微微用力,将她拽上了车。

    帘幕落下,马车走了起来,侍画等人对看一眼,跟在了车后。

    车内,秦铮不松手,顺势将谢芳华拉着坐在了他身边,两人的身子挨得有些紧,谢芳华往出扥手,他紧紧地握住,对她道,“别乱动,乖乖坐着!”

    谢芳华偏头瞅他。

    “看我做什么?”秦铮见他瞅来,心情甚好地勾起她面纱,凑近他道,“你恐怕还不知道爷有一个毛病吧!就是自己喜欢的女人,只要如你这般瞅着我,我就想亲她。”

    谢芳华身子一僵,脸向后仰了些,羞怒道,“秦铮!别没正行!”

    秦铮顿时笑了,看着她,“我如何没正行了?对着自己喜欢的人,想做些什么,不是再正常不过吗?若我喜欢你,还苦着自己恪守礼数规矩,连近你身都不敢的话,怎么叫真的喜欢你?情欲之事,不是大俗之事,而是大雅之事。这又有什么丢人的?”

    谢芳华脸彻底染上红晕,挡也挡不住,挥手拍掉秦铮的手,面纱落下,隔着他的目光,她才算舒服些,深吸一口气,刻意加重声音,“铮二公子,容我提醒你,你离经叛道不羁世俗的确没什么,因为你不在意,我是谢芳华,忠勇侯府自古以来,可没出现一个离经叛道不羁世俗的闺阁小姐。若是我也与你一样的话,它日九泉之下,见谢氏先祖我都脸上无光。”

    秦铮忽然嗤笑一声,“鬼话连篇!”

    谢芳华瞪眼,她怎么就鬼话连篇了?

    “也容我提醒你,谢小姐,你以后会是我媳妇儿,会嫁去我的英亲王府,大婚之后,你就不姓谢了,你随我姓,姓秦。叫做秦谢氏。你九泉之下,要见的也是秦氏的列祖列宗。秦氏自古以来,每一代,都会出一个离经叛道的人物,这一代呢,是我。所以,列祖列宗对于我这样的人已经屡见不鲜了。多你一个不多,秦氏先祖它日见到你不会觉得脸上无光的,你放心。”秦铮慢悠悠地道。

    谢芳华一噎。

    “不信吗?有史可查的!要不要我给你说说秦家的历史?有哪些离经叛道的先辈们!”秦铮瞅着谢芳华,见她无语反驳,他心情更好了。

    “不听!”谢芳华没好气地摇头。

    “这是你不听,不是我不说啊!当然,秦氏亘古至今那么多辈人里也没出现一个如我这般模样的,我也算是开了秦氏历史之先河了。将来秦家的史记了,应该是有我一笔的。”秦铮优哉游哉地道,“不过爷不愿意写入史记,所以,迫不得已,有朝一日,恐怕是要毁了太史院费力编写的史书的。”话落,他可惜地叹息了一声。

    谢芳华已经对他彻底的失言,太史院有朝一日遭殃,他这么个恶人还能不能做点儿好事?世人都想名流千古,他估计怕自己遗臭万年,所以不敢留史册。

    “你躲得那么远做什么?你放心,你不懂风情,爷还是懂一些的,爷现在没兴趣亲你。”秦铮伸手将谢芳华躲远的身子捞回到他身边,几乎将她按在了他胸前。

    谢芳华挣扎地推开他。

    “你最好别乱动!否则这车里就咱们两个人,我真保不准会想做些什么。”秦铮警告她。

    谢芳华最恼恨他屡次威胁,劈手就打他面门。

    秦铮轻松地攥住她的手,低头看着她问,“你想好了,你有力气打得过我吗?没有力气的话,就乖乖的。我不欺负女人,但也保不准被你惹生气了,破了例。”

    谢芳华撇开头,她现在的确打不过他,只能让他嚣张些日子。可恨!

    秦铮见她老实下来,勾了勾嘴角,车内光线被帘幕挡住,虽然昏暗,但他俊颜却清朗。

    二人不再说话,便那样别扭地依偎着的姿势坐在车内,当然,别扭的人只谢芳华自己。秦铮自然不别扭的。

    马车缓缓地走着。

    两盏茶后,来到忠勇侯府门口。

    车夫停下马车,侍画在外面轻声道,“小姐,回府了!”

    谢芳华推开秦铮的手,直起身子,拿过车里的镜子,照了照,见云鬓妆容未曾乱,便放下镜子,伸手挑开了帘幕,向外看去。

    忠勇侯府烫金的匾额映在眼前,依然富贵华丽。

    她心里微微一暖,收回视线,见侍画、侍墨过来搀扶,她将手递给二人,就着二人的搀扶下了马车。

    侍书匆匆从内院走出,看到谢芳华连忙见礼,“小姐,您回来了?世子刚刚还在问您什么时候回来,正要吩咐小的去英亲王府询问,不想您这么早就到家了。”

    谢芳华笑了笑,“没别的事儿,饭后便早些回来歇着了。”

    “您折腾一趟的确是累了,快进府吧!”侍书关心地打量谢芳华,见她完好,看向马车,对挑开的帘幕里坐着的秦铮见礼,“铮二公子,多谢您送我家小姐回府!”

    秦铮一直瞅着谢芳华,眉眼不转地看着,没答侍书的话,也没看他一眼。

    谢芳华回头瞅了秦铮一眼,正对上他幽暗的眸光,她本来不想理会他,但是被他这样看着,还是觉得应该做些什么,于是,她顿了片刻,语气轻软地道,“你快回府吧!”

    “你就这一句话?再没别的话对我说?”秦铮盯着她问。

    谢芳华颦眉,心中清楚他意有所指,指得是什么,她也清楚,抿了抿唇,对他道,“过两日我身子爽利些,你再过来接我出去走动。”

    秦铮闻言似乎笑了一下,道了一句,“好!”

    谢芳华见他阴转晴,慢慢地转过身,由侍画、侍墨扶着进了府。

    秦铮挑着帘幕一直看着她,知道她身影走进了庭院深处,他才收回视线,对站在门口的侍书道,“告诉你家世子,过两日我再来接她过我的府邸走动。”

    “小人一定禀告我家世子!”侍书颔首。

    秦铮看着侍书,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又觉得烦闷,于是挥手落下了帘幕,对车夫轻喝了一声,“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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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刻意

    车夫感觉二公子情绪变化,不敢耽搁,连忙挥鞭离开了忠勇侯府门口。

    侍书觉得秦铮真是阴晴不定,这等脾性,也就是小姐能受得住他。真不明白京中那么多闺阁女子为何都心仪于他?在他看来,他家世子可比这铮二公子强多了去了。只是世子有病在身,一直孱弱,再加上忠勇侯府地位特殊敏感,是以,许多人都不敢轻易与忠勇侯府靠近结亲。

    他摇摇头,叹息地吩咐人关了大门,回了内院。

    谢芳华的确是有些累了,进府后,没有立即去荣福堂老侯爷去,也没有去芝兰苑她哥哥处,而是径自回了海棠苑。

    海棠苑一如她数日前离开时一般,海棠花香怡人,春风送暖,院子清幽静谧。

    若没有忠勇侯府压着的皇权天网,海棠苑也能堪比落梅居是世外桃源了。

    她进了房间,挥退了侍画等四人,上床休息。在英亲王府碧湖旁的暖阁里虽然有短暂的休息,但是到底不能解乏。

    侍画等四人本来还想问关于品竹替代小姐的事情会不会不妥当,应付不来,但见谢芳华如此困倦疲惫,便齐齐压下了话,悄悄退了下去。

    海棠苑内外甚是安静,房中也极为安静,谢芳华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秦铮走在回英亲王府的路上便得到了关于谢芳华进了海棠苑就睡下了的消息,他轻轻哼了

    一声,“臭女人!自作孽不可活!明明只能喝半坛子酒,偏偏要喝一坛子,不难受才怪!”

    谢芳华一觉睡醒,已经是傍晚,天色已经昏暗。

    她睁开眼睛,第一时间看到的不是熟悉的帷幔,愣了一会儿神,才想起来自己是回了忠勇侯府,不由得自失一笑,到底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她回京后就在英亲王府待着,竟然比她自小就长大的地方还熟悉了。这个房间到底是离开了八年,回来后又只住一两次,是以,反而陌生了。

    她盯着床帐怅然的片刻,才发现屋中不止她自己,还坐了一个人。

    那个人坐在椅子上,身子靠着椅背,似乎是睡着了。

    正是他的哥哥谢墨含。

    谢芳华愣了一下,想着哥哥一定知道她回来了,所以找了过来,可惜她在睡着,哥哥并没有吵醒他,而是等在这里,时间长了,把自己也给等困了。

    她有些想笑,但看着他疲惫的眉眼,眼下浓浓的青影,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哥哥虽然嘴上说着放任她做一切的事情,但是心里恐怕还是过不去那道坎。还是觉得该他顶的大梁被她挑起来了。心里指不定一直如何难受,彻夜难眠呢!

    她暗暗地叹了口气,他爹娘给他们兄妹都留下了七窍玲珑的心思,这心思放在女子的身上,那是刚过易折。放在男子的身上,就是慧极必伤。总归,是好事儿,也是坏事儿。

    她慢慢地坐起身,伸手挑开帷幔,下了床。

    她的动作极轻,但还是第一时间就惊醒了谢墨含。

    谢墨含睁开眼睛,向床前看来,见谢芳华蹑手蹑脚地正下床,他笑了一下,声音沙哑,“睡醒了?”

    谢芳华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他,“哥哥,你睡觉太轻了!”

    “这么多年习惯了,总是睡不踏实,有丝毫动静也就醒了。”谢墨含揉揉眼睛。

    谢芳华心中微疼,这么多年,她在无名山无一夜好眠,过着如地狱炼狱一般的日子,但是哥哥在忠勇侯府,不说支撑着忠勇侯府偌大的门楣,只说他世子的身份,就是一个活靶子。多少人想要他死。明刀暗箭有多少?况且又担忧他,他怕是也无一夜好眠。

    如此想着,她走近谢墨含,伸手连人带椅子一起抱住了他。

    谢墨含一怔。

    “哥!”谢芳华低低地喊了一声,声音低哑微带浓重的鼻音哭音。

    谢墨含何等聪明的心思,见此立即就明白她是心疼他了,顿时失笑,没推开她,任她抱着他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笑不笑话!”

    谢芳华伸手捶了他一下,自然是极轻的,带着女儿家对亲哥哥的亲昵撒娇。

    谢墨含心头一软,感慨地道,“我还以为我的妹妹连撒娇都忘记了!还好!”

    谢芳华闻言不由得笑了,放开他,无奈地道,“哥哥,你不要总是拿我当小孩子。”

    “是,我不能总拿你当小孩子了,你已经及笄了,是大人了。”谢墨含笑着道,“若不是皇上的圣旨严苛,你都足可以大婚嫁人了。”

    谢芳华撇开头,轻轻地哼一声,不满地道,“我好不容易回来,你能不能不要跟我说圣旨?”

    “是不要说秦铮吧?”谢墨含瞅着他笑着问。

    谢芳华揉揉额头,承认不讳地道,“的确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谢墨含失笑,“你虽然不想听到,但是你的事情都是与他有关,不说也不行。”话落,看着她正色道,“就拿今日来说,我还真没想到你会让品竹留在英亲王府代替你,而你回了府。”

    谢芳华转身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茶,递给谢墨含。

    谢墨含伸手接了,大约也是有些渴了,端起来轻轻抿着。

    谢芳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一边喝着一边道,“皇上今日找了听音的麻烦,闹得极僵。经过昨日他派皇室隐卫跟踪我,秦铮不干了和他翻脸,再加上今日,这两件事情,也足够他看清了。不会再明着找听音的麻烦,短期内也该不会再找麻烦,要除去的话,以后也肯定是一击必中,一举得手。所以,今日事情过后,品竹代替我待在英亲王府,应该是无大碍的。另外,我想家了,想你和爷爷了,也就趁此机会回来了。”

    谢墨含点点头,有些忧心地道,“昨日和今日的事情我都知晓,这两次秦铮为了你,算是将皇上得罪得狠了,他不能将秦铮如何,但是能将你如何。你以后更要小心了。皇上执政二十年,绝对不是手软之人。”

    “我知道!”谢芳华点点头,无所谓地道,“不过有秦铮在呢不是吗?他也不是个手软之人。”话落,她笑了一声,“连皇上的隐卫都能挡回去,当面和皇上说翻脸就翻脸。他的倚仗可不止是英亲王府和皇室的关系,而是他手中攥着的势力。”

    “那是自然的!他手中攥着的东西太多,以至于皇上这么多年纵容他,实则也是拿不定将他如何处置的好。否则,他的爵位早就该受封了,不至于拖到现在无论如何也不松手。皇上的目的无非还是想让秦浩牵制他,可惜秦浩不得大用。”谢墨含道。

    谢芳华想起今日秦铮几句话就将秦浩借刀杀人,她忍不住笑了笑。

    “秦铮的手里攥着英亲王妃从清河带来的一支暗卫,也攥着英亲王配给他的一支暗卫,另外也攥着德慈太后去世前留给他的一支暗卫,同时也攥着太后的娘家王氏的一个调遣令牌。除此之外,他还自己培养了一支暗卫。”谢墨含逐一说道。

    谢芳华扬眉,她知道秦铮手中攥了不少东西,但没想到原来如此之多,怪不得敢横着在南秦京城踩着左相府的马车走。

    “这些还只是表面,至于其他的,我估计,也许还有。”谢墨含又道。

    谢芳华蹙眉,看着谢墨含,怀疑地道,“秦铮想干什么?他想夺权吗?怎么手中攥了这么多东西?怪不得让皇帝都忌惮他了?”

    谢墨含摇摇头,“这么多年,没见过他想沾染皇权,他手中的东西也没刻意地隐藏,行事向来也张扬无忌。况且这些东西,都是别人给他的。皇上也是知晓。而且,就算皇上想要他入朝,他怕是都不想入朝。他到底想做什么,我也是猜不出的。因为他只要有兴趣,什么事情拿起来就做,若是没兴趣,对什么事情都会不屑一顾。但他的兴趣可是不好把握的,谁知道什么时候有兴趣,什么时候没兴趣。”

    谢芳华用手支住额头,闻言无所谓地道,“只要他不是针对我,他手里有多少势力,不碍着我的事儿的话,我都不会理他。”

    谢墨含看着她,“恐怕不容易。”

    谢芳华“嗯?”了一声。

    “这么长时间,我发现了,别的事情他可以不理会,无论是皇上的,皇后的,后宫妃嫔的,甚至是左右相府的,朝中大臣的,他全凭兴趣,理不理会,全在心情,但是独独一个人的事情,他是必定插手。”谢墨含道。

    “我?”谢芳华挑眉。

    “对,就是你!”谢墨含点头。

    谢芳华收回视线,看着水杯,茶水碧绿,她不晃动水杯的时候,茶水静静的,如一汪碧湖,再深一些看的话,又如一个人的眼睛,就那样深幽幽地看着她。她忽然放下水杯,伸手盖住了杯沿。对谢墨含道,“哥哥,秦铮他……”顿了顿,她似乎斟酌着用词,没了声。

    谢墨含看着她,静静等着她的话。

    过了半响,谢芳华才轻轻地道,“他说喜欢我,你说,他的喜欢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谢墨含没想到谢芳华问了这样一句话,顿时一怔。

    谢芳华看着他,似乎等着他解答,眉眼内迷茫不加掩饰显而易见。

    谢墨含蹙眉,沉吟片刻,对她问,“除了九年前,在咱们府里,他和燕亭打架,打伤了燕亭,你给燕亭包扎了之后,你是否再见过秦铮?”

    谢芳华摇摇头,“没有!”

    “你再仔细想想,真的没有?”谢墨含怀疑地问。

    谢芳华叹了口气,“哥哥,是真的没有!这些日子,我自己没事儿的时候也仔细地想了,将我从小到大的事情都仔细地想了一遍,除了九年前在咱们府,我是真想不出来哪次见过他。关于九年前,让我最熟悉的人是燕亭,当时那二人打架,秦铮打完人就走了,当时他只看了我一眼,那一眼还有些嚣张,跟他现在一个德行,就是那种,我就是打了,就算在你家见了血,被你发现了又怎样?你能奈我何的死样子。我敢肯定,当初的目光,决计不同于今时今日。”

    谢墨含闻言更是疑惑了,“这就奇怪了!从你回京,他这么长时间所作所为,依我感觉,她是一早就认识你,且一定不是你说的只看了你一眼就嚣张的那种认识,而是喜欢。我细细回想,这么多年来,他该是刻意与我结交的,应该是早就对你有心思了。只不过做得不露痕迹罢了,让我也没发觉。”

    谢芳华抓住敏感的词,看着谢墨含,“你说……他刻意结交你?”

    谢墨含点点头。

    谢芳华眉头顿时竖了起来,声音微微拔高,“从什么时候?”

    谢墨含皱眉寻思片刻,隐约不确定地道,“大约是爷爷寿宴之后吧!”

    “九年前?”谢芳华扬眉。

    “也许不对,仿佛是你离开出府过了不久之后。”谢墨含有些头疼,“那时候你刚刚离开,我日夜忧心,生怕你一去不回,便没有闲心去在意别的事情了。燕亭、李沐清等人也是那时候结识的。你知道,那时候上书房开了课业,各府的子嗣都够了入学的年龄,开始出府去上书房。我虽然身子孱弱,但最开始的时候,也不想落于人后,于是也去了。那时候,就都走动起来了。最是正常不过。”

    “那也就是说八年前?”谢芳华陷入了沉思。

    谢墨含看着她,点点头,“具体是怎么亲近起来,称兄道弟的,我也是不记得了。毕竟京中贵裔的勋贵府邸就这么几家,咱们忠勇侯府,英亲王府,左右相府,翰林学士府,监察御史府,永康侯府。”

    谢芳华无意识地点点头。

    谢墨含见她不答话,想着什么事情有些入神,便不再继续说话打扰她。

    过了半响,她收回思绪,低声道,“若是说他是如何识得我的,那么,也可能是八年前我出府混入皇室隐卫队伍的时候。”

    谢墨含一惊,猛地站起了身,“你是说那时候?若是那样的话,那岂不是……”

    “若是确实的话,那他岂不是知道我去了无名山?”谢芳华眉目有些沉,笑了一声,“若是的话,那么也就是知道了。”

    谢墨含面色微变。

    “哥哥,你也不用急,当年有多混乱,你可能不知道,南秦很多贵裔府邸的孩子不是被替换,就是被迫害,再就是被逼无奈去了皇室隐卫的队伍出人头地。就拿谢氏盐仓的谢云继来说,他当年也是在那里遇到的我,后来偷逃了回来。知道我身份的人里,已经有他一个,还怕再多第二个?第三个?”谢芳华沉静地拉住谢墨含的手,将他拽着重新坐下。

    谢墨含闻言惊异,“你是说云继也曾经去了皇室隐卫的队伍?”

    谢芳华点点头。

    谢墨含收起情绪,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我自诩了解京中许多事情,到底做不到手眼通天。只恨这副身子不争气,一年有半年需要躺在床上,错过了许多该知道的事情。”

    “哥哥,要我说你什么好?我说了多少次了?你不要这么多的心思!你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谢芳华闻言有些来气,“若是你再这样,以后什么事情我都不与你说了。”

    谢墨含第一次被妹妹训斥,看着她板起来的脸,失笑,心中缠绕的某些情绪略微地散开,无奈地道,“好,好,我不再多思多想了,也不再埋怨恼恨自己了。都听我们家女巾帼的。”

    谢芳华见他意识到她恼怒了,说了软话,才绷不住地笑了。

    到底是兄妹,两个人的心思无论有多通透,也都会说开,不会有丝毫的隔阂。

    “你再仔细地想想,八年前,你在皇室隐卫的队伍里到底是否真正地见过秦铮?”谢墨含看着她,“云继是自己人,但秦铮……他的身份毕竟不同,他姓秦,此事非同小可!”

    谢芳华摇摇头,“不记得了。”

    “你的记忆一直很好,况且九年前你又见过他一面,八年前与九年前只不过时隔一年,你若是当时真见了他,不可能认不出来。”谢墨含盯着她问。

    谢芳华抿起嘴角,摇摇头,怅然道,“哥哥,我的记忆有些时候不太好,有些模糊和混淆。所以,到底见没见过,我也是记不清了,脑子里的确对他没印象。”

    谢墨含蹙眉,“为何?在无名山太苦?让你的记忆力……”

    “不是!”谢芳华看着谢墨含,哥哥关心的眼神下,她的前世今生根本就说不清。仿佛前世的事情就是她的一场大梦,至今让她在半梦半醒间挣扎。她如何说有时候前世的记忆和今世的记忆是重合的,有时候又是交叉分开的,连她自己也辨认不明。

    谢墨含见她眉眼纠缠,似乎有着化解不开的迷雾,叹了口气。

    “不过年前,秦铮喝醉了酒,在英亲王府门口闹腾,当时英亲王妃和英亲王急了,说了一番话。”谢芳华缓缓道。

    “什么话?”谢墨含问。

    “当时,英亲王妃疾言厉色地指责英亲王,说八年前,秦铮丢失了两日,她派人找了两日,质问英亲王那两日在哪里?说他在翠红楼!醉倒在歌妓的房里!”谢芳华道。

    谢墨含一怔,随即恍然,“是有这样的事儿,八年前,秦铮似乎是失踪了两日。好像就在你离开咱们府后不久,那两日英亲王府人仰马翻,英亲王妃着急儿子,据说疯了一般地找。两日后,不知在哪里找到了。此事当时不是秘密,但因为你刚刚离家出走,我和爷爷一心想着你,都没心情理会别的府邸之事,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当听听罢了。”

    谢芳华轻吐了一口气,“若是这件事情属实的话,那么当日,秦铮应该也是在皇室隐卫的队伍里的。”

    “大体是!”谢墨含道。

    “当时队伍的人很多,每天有死的,有伤的,有病的,有逃跑的。我记不过来那么多面孔,无非是一心想去无名山,想活下来。所以,当时若是有秦铮的话,大约是被我忽略了。”谢芳华道。

    谢墨含缓缓道,“从那之后,铮二公子的名字便在这京中传开了。纵马横街,嚣张跋扈,张扬肆意,我行我素,狂妄不羁,不理会世俗。虽然他以前性情也有些乖张,但不如从那之后,性情开始变得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谢芳华顿时笑了,“原来恶人变恶也是有根由的。”

    谢墨含见她还有心情说笑,顿时有些无奈,看着她道,“妹妹,对于秦铮,你到底是何想法,他喜欢你,现在谁都能看得出来!你对他呢?”

    谢芳华收起笑意,将水杯往桌子里挪了挪,手指轻轻叩在桌案上,发出叮咚的响声,她声音有些飘忽,“一日家族不安稳,我一日不谈情事。”

    谢墨含闻言心疼地看着他,“妹妹,若是你也喜欢他的话……”

    “哥哥,我还不喜欢他!”谢芳华打断谢墨含的话,冷静且有些凉薄地道,“我根本不明白什么叫做喜欢,怎么能谈得上喜欢?只不过如今,不那么讨厌他罢了。”

    谢墨含闻言要出口的劝慰收了回来。

    “六号画舫的人可是来了咱们府?”谢芳华打住关于秦铮的话,转移话题。

    谢墨含见她不想再说,也不再继续,点点头,“来了!”

    “什么时候来的?”谢芳华问。

    “你回府后不久就来咱们府了,我给安置在后院了。”谢墨含道。

    “后院不是住着钱家班子?”谢芳华挑眉。

    “六房的老太太爱听戏,咱们府没人爱听戏,两日前我便将钱家班子送去给六房的老太太了。”谢墨含道,“所以,后院就空了下来。”

    谢芳华点点头,对谢墨含道,“哥哥,第六号画舫是我的人,明日给爷爷表演后,就将他们送还给英亲王府去吧!”

    谢墨含点头,“我猜测他们也是你的人,否则你不该是压了六号画舫。”话落,有些好笑地道,“你说秦铮是一把伞,挡着了你,有些时候,的确是。现在外面很多人都私下传,第六号画舫暗中被铮二公子收服了。才赢了所有的赌注。妙的是秦铮也没反驳这则言论,任其蔓延着。”

    谢芳华闻言笑了笑。

    “爷爷知道你回来了,让你休息够了明日早上再去见他。你若是要见六号画舫的人,就派人去传一声,不想暴露他们的话,最好还是做得隐秘一些。免得府中人杂,走漏风声。”谢墨含站起身,对她道,“我先回去了!”

    “哥哥慢走!”谢芳华点点头。

    谢墨含不再逗留,出了房门,不多时,出了海棠苑。

    谢芳华在桌前坐了片刻,对外面喊,“侍画!”

    “小姐!”侍画立即应声,推门走了进来。

    “咱们院子里有孔明灯吗?”谢芳华问。

    侍画一怔,“小姐,您要孔明灯?”话落,她疑惑地道,“还有几日就是上元节了,我们姐妹几人没事儿的时候做了不少花灯,留在上元日放的,您若是要,奴婢给您拿一盏来,多得是。”

    谢芳华笑笑,“那你就去拿一盏来给我。”

    侍画点点头,出了房门。

    谢芳华站起身,将房中的灯盏点亮,拨了拨灯芯,她纤细的身影映在浣纱格子窗前,她拿出笔墨砚台,轻轻地磨着。

    不大一会儿,侍画拿了一盏孔明灯过来,放在这里桌子上。

    谢芳华也磨好了墨,提笔在孔明灯上写了四个字“月上重影。”,落笔后,对侍画吩咐,“你去点燃,拿到后院放飞。”

    侍画虽然疑惑,但谢芳华不说明,她也不问,应声按照吩咐拿着孔明灯退了下去。

    不多时,侍画转回来,禀告道,“小姐,孔明灯放出去了。”

    谢芳华点点头,对她道,“知道了,稍后会有人来,你们不要拦着!”

    “是!”侍画退了下去。

    谢芳华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静静地坐在桌前看着。

    大约半个时辰后,窗外传来一丝异样的风声,轻飘飘地从围墙上落下一个人来。那人一身粗布长衫,少年身形,乍一进来,四下瞅了一眼,便见四名婢女立在门口,见他到来似乎丝毫不惊异,只是那样看着他,没有丝毫呼喊和阻拦的动作。

    少年拍了拍身上的土,对四人笑了笑,向门口走来。

    侍画、侍墨、侍蓝、侍晚四人对看一眼,齐齐让开了门口。

    “主子!”少年来到门口,停住脚步,恭谨地喊了一声。

    “进来!”谢芳华向窗外看了一眼,轻轻开口。

    少年推门而入,满屋的锦绣华丽愈发地衬托他衣衫粗布,他顿了片刻,笑颜蔓开,逗趣道,“千金小姐的闺房属下第一次进来,可真是受宠若惊啊!”

    谢芳华放下书本,抬起头,好笑地看着他,“废什么话?出了无名山就没人拘着你的性子了吗?让你愈发地调皮跳脱了。”

    ------题外话------

    今日上墙两位:partymm,lv2,举人:“芳华要动情了~^_^!二爷再努力一点就可以拐上床了…呼呼~分开两日芳华会想起秦铮不?会的,一定会的(●^o^●)”

    亲亲宝贝two,lv3,会元:“芳华给点阳光,铮二就能灿烂!前景堪忧哇!我已遇见未来妻奴的你,会有多么的招人稀罕!(○o○)阿情诶,芳华还要多久才能与二爷心意相通、情意绵绵、鹣鲽情深、啦啦啦啦啦!越来越喜欢二爷了!怎么办怎么办!已中京门之毒!阿情肿么破!”

    作者有话:喂,西家的美人们,咱能不能纯洁地对待这一对少男少女关系?哪儿能动不动就拐上床?那个什么……至少也得有月票才能拐上床啊。还有,中了京门的毒,找太医解毒啊!哦,忘了太医只负责打胎。那给票,我解毒!o(n_n)o~

第九章 消息

    异界九死神功 第一百零六章 一剑!

    了慕容家主辅助魔法的帮助。围攻杨天的七人。无上还是力量上。都有了惊人的!

    同时。慕容长空正在发动的双系魔法禁咒。也给了他们必胜的信心。一个个更加疯狂功向了杨天。大有将杨天一举拿下的气势!

    整个比赛场的除了不断传出的爆炸声之外。便只剩下了慕容长空越来越大的吟唱声!斗纵横。刀光剑影。每一个人的身如同电射一般。一般人根本看不清楚。究竟哪个是哪个!

    “挡住他。杀!”

    七人中的首领发现天意图攻击慕容长空。想要打断慕施展禁咒的时候。顿时大声喝道!虽然已经被杨天斩杀了一伙伴。可是少了一个人。他们的配合依旧很默契。也很完美。依旧如同一个整体一般。如臂使指!

    七人身影晃眼便凝聚到了一起。似乎化成了一人。一剑刺向杨天!

    霎时之间。便传巨大的破空之声。一把由七人斗气能量凝聚成的足足有一丈长的金色大。带着恐怖威压。以惊人的速度冲向了杨天。同时齐声大喝:“死吧!”

    那大喝声大剑顿合成一体。似乎带上了惶惶天威一般。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不安!

    是。作为攻击的核心。杨天反而并没有感到一丝不安!

    “人剑合一!”

    杨天忽然大喝一声。身形一躬。同时猛发力!在这一刻。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到了自然之道中。并将心神和玄铁剑紧紧联系到了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如同一道电光一般。迎上了金色大剑!“轰——!”

    一声惊天巨响。金色大剑顿时轰然裂。化作了道道能量碎片消散在空中!

    而杨天的身影似乎一层黑色的光幕包裹。那巨大的能量爆炸仅仅让他微微一顿。接着便以更惊人的速度冲向似乎合体的七人。在他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杨天然一声大喝。玄铁剑再次脱手而出!

    “——”铁剑在众人的震惊中。直接洞穿了七人的心脏后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回到了杨天的手中!

    在这一刻。七人的中充满了震。只是还没来的及惨叫。甚至没有的及感应心脏碎裂的疼痛。他'|体内失去控制的斗气能量。便如同扎破的气球一般。轰然爆炸!

    一时间。血肉横飞。天血雨!

    此时慕容长空那长的咒语依旧在进行着只是他的身影却已惊人的速度在连续不断的移动着。一时之间想要将其斩杀。似乎并不容易!

    而慕容家主看到七人仅仅一刹那间便被轩辕楠一剑斩杀早已震惊的无以复加。一张老脸更是苍白的可怕。情不自禁的不断向后退着!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轩楠一个被说成废物的家伙。刚刚出关便拥有如此强横的实力!

    “老家伙。刚才不是很吗?来啊?来杀我啊?”杨天嘴角带着一丝邪笑。丝毫不理会慕容长空的吟唱。而是一步步逼向了慕容家主。

    此时。他已经完全掌控了自己的身体!而且。他发现。这股力量相当的可怕然不及他的巅峰状态可是他知道。在人已经够了。他毫不怀疑此时的他凝聚周身力量全力一击的话。能够轻松的破开空间壁垒。并召唤出天劫!

    他已经真正的达到了“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境界!

    静的时候。在自然之道的感悟中。周身肌肉筋骨皮膜。甚至-一个细胞都能够进一种奇妙的松而不懈的状态;动的时候。他全身的肌肉筋骨皮膜又会如同钢铁一般拧在一起。在刹那间爆发出恐怖的“劲力”!

    “长空……快……快!”

    同样的笑容。在不同的时候。却有不同的感觉。慕容家主。此时此刻深领悟到了这一点!刚才杨天笑的时候。慕容家主只当杨天是傻逼。可现在。看着杨天那缓缓接近的笑脸。他的双腿都开始颤抖!如同恶魔的微笑。让他不寒栗!

    “怎么。还想你的乖孙子救你吗?放心。这么大的魔法。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凝聚好。再说了……就是凝聚好本少爷会怕吗?”

    杨天带着一丝邪笑。视着慕主说道。

    “你身为华夏帝国臣。掌控了华夏帝国大量兵力。你却依旧不满!不满的话。你在帝国内部跟我轩家斗也就罢了。可你竟然跟你那傻逼孙子一样傻逼。投靠施瓦天宇。勾结外来力量!投靠也就罢了。可你们爷俩竟然这么嚣张。华峰大帝和我轩辕家都不放在眼里。那就怪不本少爷了!”

    杨天说到这里。猛然大喝一声:“去死吧!”

    “去死吧!风火燎原!”

    让众人没想到的是。慕容长空恰恰在此时完成了魔法吟唱。几乎是同一时间和杨天说出了“去死吧”三个字!

    可惜。慕容长空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在漫天的火焰铺天盖的的攻向杨天的时候。玄铁剑已经轻松的刺进了慕容家主的心脏!伴随着慕容家主的一声惨叫。杨天直接向上一挑。将慕容家主的身体扔向了慕容长空!

    此时。因为魔法已经发出。慕容长空的身体虽然依旧漂浮在空中。可是移动的速度却减缓下来!

    他虽然看到了慕容主的死亡。可是却没有丝毫反应。似乎死的是一个和他毫不相干的人一样。他的脸上只是阴狠的看着轩辕楠。强大的精神力控制着熊熊烈火。有狂暴的风元素。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笼罩了整个比赛场的的上空。从上而下压向了杨天!

    风火燎原。超越禁咒的复合魔法。如果没有比赛场的限制。没有紫禁之巅那顶级的防护结。仅仅这一个魔法。便可是燃烧数十公里。将一切化成灰烬!哪怕是水都无法浇灭!这就是禁咒与普通火系魔法的区别禁咒之火。燃烧一!

    “哈哈哈……轩楠。不不说很强。竟然杀我八大剑神!老头子虽然差了点。可在你的剑下竟然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你真的很强!可惜。你不该给老子时间发动禁咒哈哈哈!”司马长空大笑着说道。似乎已经看

    天在烈火中挣扎样

    “圣火降临!”

    慕容长空说道这里。忽然挥动了手中的法杖。万年火木在这一刻才开始发挥作用!霎时之间。一道精纯无比的火系魔法元素。从法杖的赤红色龙头中发出。融入了渐渐下沉的火网中!

    霎时之间。赤红的焰。猛烈燃起来。颜色变成了幽蓝色!

    “唉……可怜的孩子……这么的圣火任何人遇到都要逼退三舍……可你偏偏遇到我老大……”

    老黑终于忍不再次在杨天脑海响起。

    圣火就是他老的真身遇到。都要躲一躲。可是老黑却知道这对杨天来说。根本就小儿科。在黑炎峰的第一层纯阳结界中就验证了这一点!这也正是死神功强大的原因!从一开始。九死神功的修炼便是跳出阴阳五行。能够吸收任何属性的天的灵气。化为本身的阴阳二气。当突破太极之境。入混沌初开之后。就是混乱空间的狂暴能量。都能被杨天吸收而这精纯的火系魔法元素就更不用说了!

    可惜杨天时还想暴露太多的实力!

    是他的习惯。在敌人面前永远不能将自己完**裸的展示出来。底牌。在任何时刻都是制胜的关键!当你的底牌用尽之时。也就是你失败之时!所以。在火焰压下的瞬间。杨天中的剑已经舞成了一个黑色的光球。硬生生的将火焰挡在了身外!

    渐渐的黑色的光球越来越小。玄铁在那高温之下。竟然变成了赤红的颜色!

    “轰轰……”

    片刻之间整个紫禁巅都被恐怖的高温笼罩。而比赛的结界更是如同一个巨大的炼丹炉。而慕容长空则是炼丹人。杨天却成了要炼化的药材!

    整个空间在圣火注的一瞬间。除了火系和助长火系的风系魔法元素之外。所有魔法元素都被燃烧的干干净净!

    “果然是好剑!在圣火之下。竟然没有熔化!而|硬生生的将热力挡在了剑的中部!否则的话。轩辕楠恐怕早就抵挡不住了!不过……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依旧要被化为灰烬!有万年火木和风系圣兽魔核炼成的魔法杖。慕容长空至少能够支撑半个时辰!而且在结界之中。热力不会散发出去。温度只会越来越高。任凭轩辕楠舞剑舞的再快。也是抵挡不住的!”

    施瓦天宇淡淡盯着比赛场的淡淡的说道。

    “呢。娜娜?”

    “我说过。不要叫娜娜。”,妮雅典娜微微皱眉

    “哦。抱歉。我总会情不自禁……”施瓦天宇淡淡的说道。两眼从比赛的移到了那张绝美的如同天使般的脸上。

    ,妮雅典娜瞪了一|施瓦天宇。目光再次看向比赛场的。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慕长空要败了。”

    “败?”

    在施瓦天宇还疑惑的时候。比赛的中猛然传出一声巨响。紧接着那黑色光球。猛然从的面上弹起。破开了层层火焰。快如闪电的冲向了慕容长空!

    “哼!想破我圣火?飓风!”

    慕容长空冷哼一声。法杖上的圣风系魔核忽然发出一股强大的飓风。狂暴的吹向了迎面冲来的黑色光球!

    “轰!”

    没有任何悬念杨天冲上来的身影便被飓风吹了回去!

    此时杨天的身体虽然能够爆发出强悍的力量。可是一旦处在空中之后。想要再次发力的话。却很难。毕纯粹**能量爆发。需要借力才行!

    “哈哈哈!我看你有多大耐力!我有神器在手。持续半个时辰都没有问题!你就是舞的密不透风。温度也会渐渐升高的!”

    慕容长空的意的说道。作为魔法的释放者。这恐怖的火焰根本伤不到他分毫!现在他只需分出一丝精力控制着火焰不断向轩辕楠汇聚便可!并时不时用万年火木补充一点圣火。用风系魔法吹吹!增加一下火焰的猛烈程度!

    数万观众都瞪大了睛。他们惊讶慕容长空的实力。同样也惊讶轩楠在这样的劣势之下。竟然能将剑舞动的密不透风。连火焰都能挡在外面。而|能持续这么长时间!

    可是。他们却知道。这样的情况不会持续太久。毕竟慕容长空说的是事实!火焰的温度即被杨天的剑|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也相当于是一个置身在火焰中的高压锅。杨天就如同放进高压锅中子。虽然能暂时避免接触火焰。不被烧熟。是终究要被蒸熟的!

    “咳咳……慕容长'竟然这么牛逼……”瘦猴子阿萨吃惊的说道。

    “牛逼个jj啊。是他那把魔法杖牛逼!”火云说道。

    “总归是牛逼啊……看来轩辕楠要完蛋了……可惜··可惜。实在可惜……否则的话我倒是真的要好好交交这个人。这样的人。不做兄弟可惜了……”

    几乎所有人都和猴和阿萨的想法一样。这样下去。轩辕楠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被燃成渣!

    ……

    可是。让所有人想象不到的是。身在剑影包围中的杨天。却没有丝毫压力。不断提升温度和涌进去的火元素都被他缓缓吸入体内。并远转九死功。转化为混沌能量。淬炼着自己的身体!要不是怕别人发现这家伙吸收的速度可以提数十倍上百倍。片刻之间就能破掉慕容长空的魔法攻击!

    那黑色的光幕不过是杨天做出来的幌子!

    剑舞动的再快。能挡住水。已经是不的了啦。更不要说是火!当然有能量的话当属例外!此时杨天没有能量。只有瞬间爆发的“劲力”。所以根本无法挡水火的!

    ……

    “看来这次你说错!”施瓦天宇轻声说道。

    “是吗?”詹妮雅典娜不以为然:“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

    就在这时。杨天猛然一声大喝。黑色光球再次弹起!

    “轰轰!”两声巨响。他的身如同炮弹一样。以更加惊人的速度冲向了慕容长空!

第十章 在意

    谢芳华一怔,看着谢云继。

    谢云继对挑眉,“你不信?”

    谢芳华打量他神色,的确有些不信,对于谢云继,短短接触,他聪明、果敢、有心机、有手腕、又因为是谢氏盐仓的继承人,手中可谓是握有很多人脉和势力。不太相信以着他如今手中掌控的这些东西查不出自己的身世。她打量他片刻,见他神色不像作假,怀疑退去,皱眉道,“你查不出来?”

    “嗯,查不出来!”谢云继道。

    “当真?”谢芳华眉头皱紧几分。什么样的身世才能给抹杀得没有痕迹?除非是低到尘埃,再或者是高于云端。她不得不做这两种猜测。

    谢云继失笑,无奈地道,“你还是不太信任我!我骗你做什么?的确是查不出来。”

    谢芳华见他说得真,不是作假,疑虑顿消,伸手揉揉额头,歉然地道,“云继哥哥,你也别怪我多心。无名山养成的多疑性子,恐怕以后也是难以纠正了。”

    “你能当面问出我来,算是诚心可嘉。还算有的救。原谅你了。”谢云继伸手拿掉谢芳华揉额头的手,“别揉了,你小小年纪,总是蹙眉,小心早生华发,早生皱纹,那么就可惜了你这样一张脸了。”

    谢芳华顺着他的手放下手,不由得笑了,对他道,“谢氏盐仓的伯伯知道你调查过自己的身世吗?是什么想法和态度?”

    “应该是知道的吧!但是一直假装不知,我想大约是不想我查的。他们要的是谢氏盐仓的子嗣,至于我的身世,他们不需要我知道。”谢云继有些黯然地道,“说实话,谢氏盐仓对我一直很好。亲生父母不过是心底的一个执念罢了!从前想知道,现在也不是那么想知道了。”

    谢芳华点点头,“我吩咐人去查了!若是查出来,自会告诉你。但你总归是谢氏盐仓养育的人。云继哥哥,我希望不管什么时候,我都能信任你,一心为谢这个姓氏。”

    谢云继淡淡一笑,痛快地道,“自然!你这个小丫头看着精明,但其实被秦铮那个混账抓得紧,我不帮你,有朝一日,你怕是被他吃得骨头都不剩。他已经得罪了我,我可不想让他一直得意下去。帮你自然不遗余力!”

    秦铮不管不顾地踏平了谢云继布置的别苑阵法,又将他辛苦打猎的山鸡连吃带拿。这简直是恶霸行径了,若说得罪了谢云继,那他是得罪得狠了去了。

    谢芳华看着谢云继提起秦铮有些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由好笑。

    “你还笑?你知道不知道那日玲姨炖的山鸡我连一块都没吃到?”谢云继瞪着谢芳华。

    谢芳华讶异,“他竟然一块也没给你吃?你不是东道主吗?”

    谢云继哼了一声,有些恼怒地道,“玲姨刚将山鸡端上来,他就和我喝了三杯酒,然后,你猜怎么着?他直接端着盆子说多谢盛情了,然后拿着就走了。”

    谢芳华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这样的事情的确是秦铮会做得出来的事儿!

    原来那日他也没在谢云继那里吃山鸡,怪不得她就觉得他拿回来的那些山鸡有些多呢,而且,他自己也吃了许多。原来不是连吃带拿,而是根本没给人家留一块,直接一窝端了。

    她那日被他言语间气了一通,没理会他,若不是谢云继今日说,她还真不晓得了。

    “这么厚脸皮和无耻,他也算是首屈一指了。”谢云继见谢芳华越是好笑他越是恼火,敲了敲她面前的桌面,板起脸道,“喂,你笑个没完做什么?觉得他做得好?你高兴?”

    谢芳华憋住笑,对他道,“云继哥哥,他脸皮的确厚得可以,无耻霸道的事情做起来熟能应手。我笑呢,是因为我吃了山鸡,玲姨炖的山鸡真好吃。”

    谢云继狠狠地挖了她一眼,实在忍不住,照着她脑门用力地敲了一下。

    谢芳华“咝”地一声,伸手捂住脑袋。

    “警告你,这件事情不准说出去!我被他摆了一道,丢人死了。”谢云继不忿地看着谢芳华,撤回手,对她道。

    谢芳华叹了口气,“他踩着左相的马车堂而皇之地穿街而过,左相连声都不吱一声,比起端了你一盆山鸡没给你留一块,也不算什么,小事儿一桩。”

    “谢芳华!”谢云继忽然凑近她,危险地眯起眼睛,“你的心肝儿是不是现在就开始向着他了?怎么这件事情你反而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呢?”

    谢芳华偏过头,捂住嘴,咳嗽了一声,收起笑意,木然地道,“没有!就是觉得搞笑。”

    谢云继冷哼一声,撤回身子,“你最好没有!否则,别想我再给你累死累活地干活!这些日子,我连觉都顾不上睡,眼睛都有青影了,整个人都瘦了。”

    谢芳华闻言抬眸打量他。见他还真是有些疲惫,眼底有青影,是瘦了些,但不细看还是很精神,看不出来。她只能道,“辛苦云继哥哥了!”

    谢云继摆摆手,“少来这套!”

    谢芳华顿时无言,谢云继这样的聪明人,听不得好话。她觉得某些时候,他其实和秦铮的性情是有些相像的,也喜欢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只不过是没秦铮脸皮厚和无耻罢了。

    谢云继见她不说话了,没好气地道,“怎么不说了?”

    谢芳华无辜地看着他,“你不让我说啊!”

    谢芳华揉揉眉心,又气又笑。

    谢芳华将他杯中的茶水的满上,本来温凉的茶水又冒起了热气,她推到他面前,笑着道,“云继哥哥别气了,大不了以后逮住机会,你狠狠地惩治他就是了。”

    谢云继轻笑,“你确定?”

    “自然!”谢芳华给自己的茶水也填满,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已经将郊外山林的阵法重新布置了,他这回想破坏,可没那么容易。”谢云继看着她,“过些日子桃花杏花开了,他说要带你去玩,到时候我收拾他,你可不准帮着他。”

    谢芳华眨眨眼睛,笑着点头,“好!”

    谢云继见她应得痛快,心中的郁气算是泄了些。

    “你今日去找我哥哥,说了什么?”谢芳华回归正题。

    说到正事儿,谢云继坐正了身子,对他道,“你不是舍不得谢林溪吗?关于谢氏长房,毕竟是他的血脉亲情,谢林溪怕是应付不来。不止外人将谢林溪当做谢氏长房的另类,谢氏长房自己人这些年来也将他当做另类,他向来不喜搀和谢氏长房之事,而谢氏长房一直以来也求之不得他不搀和,免得他坏事儿。如今他若是突然有动作,谢氏长房虽然都不精明,但也不是十分的傻子,怕是会被惊动。我思索再三,不想因为一个他坏了整盘计划,所以,过来和世子商定一下,两方入手,暗中协助他。不想你正巧偷梁换柱地回了府,所以,也顺势过来了。”

    谢芳华闻言叹了口气,“但愿我的仁心到头来不是妇人之仁。”

    谢云继瞅着她,缓缓地笑了,“我虽然不太赞同你的仁心,但世子的想法倒是与你一样。他说同是一脉族亲,你若是连努力挽回都不做就对谢氏长房狠心出手,同室操戈,他虽然不拦着,但心中也会难受,如今你虽然只为了一个谢林溪而惜才,但到底也是没被无名山的地狱泯灭了良心。这一点,就足够他心中宽慰。”

    谢芳华失笑,“比起我来,哥哥就是心肠太软。”

    谢云继点点头,“忠勇侯府的世子生了一副慈悲心肠,幸好有你这么一个罗刹地狱回来的妹妹。否则,忠勇侯府当真是危矣。谢氏也是危矣。”

    谢芳华沉默地扯了扯嘴角,何止是危矣?而是整个谢氏倾覆,南秦的半壁江山轰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白骨堆积如山。民谣唱了多年,南秦整个国运自此一落千丈,北齐一家坐大,称霸这片国土,南秦再无崛起之力。

    为了铲除谢氏,南秦皇室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虽然没有江山换主,但到底是不再辉煌。

    “谢林溪的聪明不是看着好看的,回府之后,没有立即动作,而是如没事儿人一般地在兄妹们的屋子里坐了坐。”谢云继继续道,“这份稳重,也足以成事儿。我和世子再帮衬,谢氏长房应该不是大问题。”

    谢芳华点点头,谢氏长房除了谢林溪外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她不看在眼里。这也是她留下谢氏长房的首要原因。皇帝也不屑谢氏长房,磅不了龙庭身边,不堪大用。

    “难的怕是谢氏米粮了!”谢云继道,“需要商量一个办法出来。”

    “谢氏米粮这些年与皇室牵连紧密,适宜慢慢渗透入手,然后一击必中,不能走漏丝毫风声。”谢芳华道,“我的想法就是,谢氏米粮放在最后,先处理其他谢氏旁支。”

    “嗯,世子也是这样的想法,谢氏其它旁支不过是依附生存,子嗣大多张狂,想推倒忠勇侯府,太过激进,内外都有很多的弊端。一个个地寻到漏洞击破,可以不必我们动自己的手,而是借刀杀人。那么,也不至于打草惊蛇。”谢云继沉吟着道,“不过我的想法是,同时进行,谢氏米粮尽快安排人进去,不用太多人,时机到的时候,能点燃一把火就够了。”

    “这样也行!”谢芳华颔首。

    “不过你得给我两个人用。谢氏米粮这些年来因为早已经依附了皇室,所以,对谢氏盐仓和忠勇侯府都有暗桩监视。我因为是谢氏盐仓的继承人,这些年来虽然刻意隐藏,但恐怕也是露了几分的底,这件事情关乎谢氏的生死存亡,我不敢大意地用自己的人。”谢云继道。

    谢芳华笑了笑,“别说两个人,十个人也行!”

    “芳华妹妹好大方!”谢云继顿时笑了。

    谢芳华感觉有些冷了,站起身,关上窗子,却没坐下,而是背着身子站着窗前,浅淡地道,“云继哥哥,我为了忠勇侯府,为了谢氏,去了无名山八年,决心可昭天地日月。若是保不住忠勇侯府和谢氏,那么我只能自刎九泉了。”

    “就算忠勇侯府和谢氏倒了,也没有你说得这样严重!谢氏子孙也未必不能活。”谢云继看着她,如此纤细的身躯,如何能承载家族兴旺?这一刻,他忽然对她肃然起敬。堂堂七尺男儿,也未必能做到像她这般。

    “你为何不想想,也许比我说的还严重呢?”谢芳华不回头,声音轻若云烟。

    谢云继一怔。

    谢芳华不再说话,上一世,爷爷、哥哥、谢氏所有的人,包括投靠皇权的那些人,汲汲营营,一心想挤掉忠勇侯府,大约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也会引火焚烧了自己吧!

    整个谢氏倾覆,那是多少人的尸骨?

    事情最后牵一发而动全身,谁都别想独善其身!没有一个人能活!

    皇室不想背负千载骂名,不想谢氏后世子孙反扑,最后只能狡兔死,走狗烹,谢氏米粮也会狠心除去!她不知道当时整个谢氏米粮的人是何想法,但她想,大约是悔不当初的吧?

    荣华富贵和权力巅峰容易迷失人的眼!

    谢氏多少人被忠勇侯府的荣华迷花了眼,是以,一心看到荣华富贵,却看不到悬梁的刀。

    换句话说,忠勇侯府是谢氏所有人的挡箭牌,也是皇权首先要除之而后快的刀靶子。

    谢云继沉默了片刻,有几分散意和玩世不恭的神色褪去,声音低沉,“若真如你说的这么严重的话,那么就是我低估了皇室的度量!”

    “你不止是低估了皇室的度量,也低估了谢氏的繁华。”谢芳华道,“云继哥哥,谢氏已经繁衍了几百甚至上千年,皇权已经江山换主了几代,而谢氏偏偏历朝历代屹立不倒,这个姓氏有多少人自豪,就有多少人嫉妒。皇室怕的不是谢氏不忠心,因为谢氏忠心可鉴日月。而皇室无非是怕它亡了,谢氏还在。这恐怕是每一代皇朝都嫉妒谢氏的理由。但有的人依仗谢氏作为江山臂膀,不会想要除去,而南秦的这些代帝王以史为镜,不想走前朝皇权的覆辙,所以,下决心要除去谢氏。”

    谢云继闻言轻叹一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荣华太盛原来也不是好事儿。”

    谢芳华嘲讽地笑笑,不再言声。

    “关于漠北边境发生冲突的事情你怎么看?”谢云继想挥退些伤感,因为她觉得谢芳华周身的气息太过苍凉。

    谢芳华缓缓转回身,“秦钰是个人物!”

    谢云继顿时发笑,“他本来就是个人物!只是你离开京中八年,对京中的事情都不熟悉而已。南秦的京城有两大人物,一个是秦铮,一个就是他。能和秦铮齐名,你想想也知道他不是好惹的。”

    “说不是好惹的,不如说不是个东西!”谢芳华道。

    谢云继弯了弯嘴角,“你是说他原来布了个连环局,以身为子入局,到头来只为了武卫将军的三十万兵权?因为中宫局,死了许多无辜的士兵。的确不是个东西。”

    “皇帝大约是真的喜欢秦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入虎穴不得虎子。”谢芳华道,“他是继承人无疑了。”

    “南秦皇室里面的皇子,除了他,还真拿不出一个人才来!”谢云继道,“皇上应该不日就会下旨让他回京了。他若是回京,这京城怕是就真的不太平了。”

    “想让他回京的人很多,不想让他回京的人应该也有很多。他卸了舅舅的兵权,我如何能让他痛快回来?做梦!”谢芳华低叱了一声。

    谢云继挑眉,“咱们先整顿谢氏,你过早地招惹他,是不是不太好?其实,就算他顺利回京,也没什么。京中的水更浑浊一些,有些事情才更好做。如今的京中太平静了,正因为太平静,那就是各方都在观察动态,都不敢轻举妄动,现在谁扔个石子,都能激起浪花来。我们先出手不是好事儿。”

    谢芳华低头沉思,过了半响道,“也许不用我们出手,有人就不会让他顺利回京。”

    “谁?”谢云继一怔,须臾,反应过来,“你说秦铮?”

    谢芳华点点头。

    谢云继慢慢地笑了,“的确,他也许更不想秦钰回京。”话落,他站起身,“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府了,你早点儿休息。”

    谢芳华看着他,“过几日我会安排两个人去配合你。”

    “不是十个?”谢云继挑眉。

    “一个人抵十个!”谢芳华道。

    “那我就放心了!”谢云继打了个响指,不再逗留,出了房门。

    谢芳华从窗前看着他,只见他如来时一般,翻墙而出,身影轻盈。她收回视线,对外面喊了一声,“侍画!”

    “小姐!”侍画应声进来。

    “你再拿一只孔明灯来给我。”谢芳华吩咐。

    侍画点点头,退了下去。

    不多时,拿了一盏孔明灯进来,放在了桌案上。

    谢芳华提笔在孔明灯上面写了一句话,“天有二星,争云夺日,敬谢不敏。”

    侍画疑惑地看着这句话,怎么看也不明白,见谢芳华落笔,她低声问,“小姐,是还拿去后院放了吗?”

    “你们去睡吧!我自己去放!”谢芳华拿起孔明灯,对侍画摇摇头。

    “外面天色太黑,您若是自己去放,还是奴婢跟着您去吧!”侍画不放心地道。

    “也好!”谢芳华笑着点头。

    二人一起出了房门。

    房门外,侍墨、侍晚、侍蓝三人守在门口。

    谢芳华对三人摆摆手,让三人去休息,三人犹豫了一下,见侍画使眼色,三人知道小姐有要事,不需要太多人闹出大动静,于是都齐齐退回了各自房里。

    谢芳华拿着孔明灯,侍画跟在她身旁,二人向后院走去。

    夜晚的忠勇侯府分外安静,或者说,夜晚的整个南秦京城都十分地安静。

    不多时,二人来到了后院的海棠亭。

    谢芳华点燃了孔明灯,轻轻抬手推送,孔明灯便飞上了半空,向北飘去。

    不多时,忠勇侯府最北角的后院忽然放出一支类似于飞镖的东西,直直地射中了孔明灯,紧接着,孔明灯忽然爆燃,从半空中落下。

    时间前后不过是半盏茶而已。

    爆燃的孔明灯在还没落到地上之前便燃烧了所有的光热,落在地面上便成了一层纸灰。一阵风吹来,刮走得不见了一丝痕迹。

    谢芳华微微地笑了。

    侍画看着那飞镖射出的速度和拿捏的分寸,自诩自己做不到这份功力,不但她做不到,品竹她们七个人也都做不到。她低声问,“小姐,是轻歌射掉的吗?”

    谢芳华点点头。

    侍画对轻歌的印象改观了些。

    此时,西北角的后院内,一个老者对坐在窗前敲着窗子的轻歌道,“轻歌公子,主子又有什么指示?我看了半响,老眼花了,也没看清写的是什么字。”

    轻歌回头瞅了老者一眼,叹了口气,“陈老,你说你百无一用是书生,我真不明白了,言宸哥哥让我进京,怎么非要我带上你?”

    “你别小看书生!你性子急,容易暴躁,我呢,就是你的军师。言宸公子是让我来稳住你心性的。”陈老捋了捋胡子,“再说,没有我,玲珑飞花的杂耍你玩得起来吗?”

    轻歌撇撇嘴,“你厉害行了吧!”话落,他无趣地道,“她写了一句话,我正在推敲。”

    “哪一句话?跟我说说!”陈老看着他。

    “天有二星,争云夺日,敬谢不敏。”轻歌道。

    陈老忽然乐了,“天有二星说得是咱们天机阁,争云夺日呢,说的是最厉害的两个人。敬谢不敏呢。这个还真是不太好考究。”

    “若说咱们天机阁里,最厉害的人当属于言宸哥哥!”轻歌不服气地道。

    陈老哼了一声,“主子说的是天机阁的二星,天机阁一共七星。七星里面可不包括言宸公子。”

    轻歌扁扁嘴角,“我知道最后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了。”

    “嗯?”陈老看着他。

    “刚刚我离开之后,谢云继去找了她。”轻歌伸手关上窗子,“她的意思是将天机阁最厉害的星辰和日月给谢云继所用。一切听谢云继吩咐。”

    “这样就对了,主子爱说反话,敬谢不敏原来是悉听尊便。”陈老道。

    轻歌打了个哈欠,“既然你知道了,你给星辰和日月传信让他们即刻来京去谢氏盐仓吧!我去睡觉了。”

    “你不是都睡了一天了吗?”陈老皱眉。

    “明日还要给老侯爷表演,这是个苦差事儿,我要养精蓄锐。”轻歌丢下一句话,进了里屋。

    陈老嘀咕了一声,径自去传信了。

    谢芳华迎着夜风在海棠亭站了片刻,直到感觉丝丝缕缕的凉寒之意,才带着侍画回了房。

    英亲王府白天的热闹散去,晚上恢复了安静。

    英亲王妃送走了各府的夫人小姐,累了一日,早早歇下了。

    英亲王虽然也累,但是辗转难眠,一会儿看着睡在她身旁的英亲王妃,一会儿又移开视线看着隔在两个人中间的枕头。

    这个枕头已经隔在两人中间多年了。

    虽然一个月他有大半个月宿在正院,一年有大半年宿在正院,但是,这枕头从八年前秦铮走失两日之后回来她与他大闹了一场后,再没有拿开过。

    比起儿子,他在她心中的分量已经轻得不能再轻。

    这么多年,他一直觉得有些时候她固执得不可理喻,但偏偏她还是这样一个温婉大度的人。英亲王府后院的事情从来不需要他操心,庶长子平安长大,几个庶女也平安乖顺,她不曾伸过手指头碰过一手指。各房侧妃妾室只要不过分,她都能大度一笑置之。

    按理说,这样的王妃,他该是知足,可是他越来越觉得心里空荡,寻不到根。

    自从德慈太后他的母后离开后,这种感觉越发的强烈了。

    最早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呢?时光磨平了很多东西,可是总有磨不没的。那是多年前,他站在法佛寺后山,看着在桃花林里的捉迷藏的一对少男少女。自此,他的心就空了。

    后来,母后为他选了一世安稳,换得了一个王妃。

    当时他亲自传赐婚圣旨,那女子温婉地笑着,如暖阳一般,轰塌了他心里的一个角落。

    大婚后,他想着,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可是,到底是这么多年过去,有些东西在生根,有些东西抵不过岁月的流逝。

    他想着想着,缓缓地拿掉了隔在两个人中间的枕头。

    虽然他的动作很轻,但到底还是惊醒了睡熟了的人。

    英亲王妃睁开眼睛,被吵醒有些不满,皱了皱眉,当看清身边人的动作,她微微一怔。

    ------题外话------

    礼拜天别人出去看桃花,我窝在电脑前码字,简直都快为自己鼓掌了。攒到月票的亲爱哒,投来犒劳我吧啊!么么么……

    今日上墙:京门小六儿,lv3,状元:订了两本纨绔7,原本打算是一套自己,一套送我家的璇姐姐。可是就在刚才一个念头闪过:两本都有签名的话,我要怎么办,不舍得耶!难不成真要我把签名撕下来〒_〒,这是逼我再买的节奏……阿情,你说我要怎么办!

    京门四皇子妃,lv2,秀才:弱弱的说一句,本妃的订单信息呢?!再不来赏一丈红!还有,若是拿不到签名本本妃就去炸了当当总部╭(╯^╰)╮!就是这么屌@( ̄— ̄)@!

    作者有话:两本都有签名本的话,颜值爆棚。送一套给好姐妹嘛!书不用买太多,够看够收藏就好啦……炸了当当总部么?这个简直太屌了,可以围观……o(n_n)o哈!

第十一章 喜事

    英亲王见英亲王妃醒来,也怔了一下。

    英亲王妃疑惑地瞅着他。

    英亲王慢慢地将拿开的枕头放到了一旁,身子靠近她,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声音微哑,“我混账了这么多年,总是过不去心里的砍,你当年骂我的对,我是窝囊,我守不住想守的,夺不了想夺的,论孝不及母对我的恩,论亲不及兄弟对我的义,论情不及当年之错的悔。如今我醒悟,但愿还不是太晚。你……原谅我吧!”

    这一段话说得极其艰难。

    英亲王妃有片刻的失神,过了半响,她重新闭上眼睛,说道,“王爷,妾身不是在做梦吧?您的脑袋不是榆木做的吗?什么时候开窍了?”

    英亲王半响无言。

    “行了,都过了大半辈子了,还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英亲王妃打了个哈欠,“难得你拿了这个枕头,我以为你一辈子也不准备拿开了呢。”

    英亲王看着英亲王妃,斟酌地问,“当年,铮儿他真是浩儿……”

    “当年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的儿子好好的,就别追究这些往事儿了。”英亲王妃打住英亲王的话,“你的儿子们都长大了。各有各的路,用不到你再操心了。今日的事情你也亲眼见了,就算你想操心,怕是也管不了。”

    “是啊!管不了了。”英亲王想起今日秦铮和秦浩虽然没刀剑相交,但也是不见血的杀场。他心中有些难受。到底都是他的儿子。一个嫡子,一个庶长子,若说更爱哪个?他自然是……但是毕竟都是他的孩子啊!

    “只要浩儿不要不该要的,不夺不该夺的,不再做伤害铮儿的事儿,铮儿是不屑理会他的。”英亲王妃动了动身子,对他道,“不过你也要做好心里准备,就今日之事所见,浩儿可不是你从前嘴里乖巧听话的孩子。”

    英亲王叹了口气,又是半响无言。

    英亲王妃有些烦闷,“王爷,依我看啊,你还是去刘侧妃那里睡得了。你在我这里,这么多年,也没一日好眠过。刘侧妃才是解语花,你只要去了,保准你很快入睡。”

    “你说什么呢?”英亲王板正她的身子,有些恼怒地道,“从今以后,我哪里都不去了。就在这正院睡。”

    英亲王妃本来是一句揶揄的话,闻言睁开眼睛看着她。

    “你睡吧!我不吵你了。”英亲王伸手拍她。

    英亲王妃别扭地动了动身子,嘟囔道,“怎么跟哄小孩子入睡似的?我不是小孩子!”

    “你是小孩子她娘!我看你也还是个小孩子,否则这么多年,怎么跟着儿子一起胡闹!”英亲王失笑,“也就是皇上念着你,所以……”他话语说到一半,自觉失语,住了口。

    英亲王妃身子微微一僵。

    “睡吧!”英亲王察觉她的僵硬,闭了闭眼,继续拍着她。

    英亲王妃沉默了半响,忽然笑了,“原来你心里也是在意的,我以为你一直不在意呢。”

    整个英亲王府笼罩在夜色中,甚是安静,落梅居更是静中最静。

    秦铮送完谢芳华后,径自回了落梅居。各府夫人散了场后,品竹送走了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谢茵,也独自回到了落梅居。

    林七见她回来,迎了上来,悄悄道,“听音,是不是你哪里得罪二公子了?”

    品竹看了林七一眼,摇摇头。

    “你没得罪二公子么?那难道是忠勇侯府的芳华小姐得罪二公子了?”林七纳闷。

    “二公子怎么了?”品竹低声问。

    “二公子从回来后就板着一张脸,看起来不高兴。”林七道。

    品竹寻思了一下,早先小姐留下她代替听音而自己换身回忠勇侯府时铮二公子显然就不高兴了。如今回来,大约也是因为此,她笑了笑,对林七道,“没事儿!二公子向来阴晴不定,他现在不高兴,没准儿一会儿就高兴了。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我正在给你煎药!”林七闻言跑回了小厨房。

    品竹早已经闻到了小厨房传来的药味,皱了皱鼻子,压下心中的忐忑,进了屋。

    秦铮坐在画堂内一边喝着茶,一边自己与自己对弈。

    品竹打量他神色,他板着一张脸,情绪的确明显不高兴。她不想招惹这位二公子,转身向中屋走去。早先谢芳华带她来换衣服的时候她早已经熟悉了一遍环境。虽然当时没谈到让她代替她住在这里,但她自小被训练的敏觉,初到一个地方,也会先将一个地方熟悉一遍。如今自然是轻而易举地就能回到谢芳华所住的屋子。

    她暗暗想着,小姐回府待着也多不过两日,她暂且小心谨慎地忍耐两日罢了。

    虽然她不想招惹秦铮,但是却料错了秦铮会先对她开口。

    “来陪我下棋!”秦铮在品竹一脚迈进门口的时候忽然开口。

    品竹脚步一顿,猛地回头,有些心惊。

    秦铮虽然话是对她说的,但是头也不抬,也不看他,端着茶杯看着棋盘,神色散漫地道,“没听见爷的话吗?还不过来!”

    品竹心里顿时有些紧张,虽然她对别人哪怕对皇帝都能坦然直面,但是对秦铮,她心里总有几分怕意。有一种人,天生就有一种气息,哪怕他懒洋洋地笑着,散漫地坐着,悠闲地喝着茶,但也让人从心底生出一种不敢靠近的感觉。她勉强压住心中的慌乱,沉静地道,“回二公子,奴婢累了,不想下棋了。想去休息。”

    “不行!”秦铮断然拒绝。

    品竹瞪眼,不行?

    “快些过来!”秦铮催促她,见她站着不动,他声音攸地沉冷,“是想爷过去拖你过来吗?”

    品竹自然不敢让秦铮来拖她,虽然世子隐约对她们几人透露铮二公子知晓小姐身份,但到底也未言明,让她不敢胡乱做些什么,只能走到他对面坐下。

    “你拿白子,我拿黑子。该你下了。”秦铮不看她,将白子的盒子推到她面前。

    品竹自然也是懂棋的,伸手拿起白子,看着棋盘,斟酌片刻,各处都是死角,明明看着是活棋,可是她的白子偏偏无处可落,她看了半响,还是没发现生门,泄气地对秦铮道,“二公子,这一局棋,奴婢下不来。”

    秦铮眯了眯眼睛,终于抬头瞅了她一眼。

    品竹尽量不让他看出她的紧张来。

    秦铮只是短短看了一眼,不带什么情绪地扔了手中的黑子,对她道,“下不来就是棋艺不精。今晚上罚你不用睡觉了。”

    品竹一呆,有些不敢置信,“罚我不睡觉?”

    秦铮随手扔给她一本泛黄的书卷,对她道,“彻夜研究棋谱!”

    品竹僵硬地伸手接住棋谱,一时间头有些懵懵的。

    “明日早上你若是还下不出来这一局棋,我就请我娘来亲自教导你。”秦铮丢下一句话,起身进了屋。

    帘幕发出清脆的响声,是夜里唯一的动静。

    品竹呆怔地看着帘幕,脑中有一个想法异常强烈,铮二公子怕是早先就想好了,根本就不准她踏进小姐的屋。罚她研究一夜的棋谱?要困死她吗?

    她拿着棋谱,感觉这薄薄的一卷棋谱如一座大山。

    “听音,该喝药了!”林七端着一碗浓浓的药汤子走进画堂,四下看了一眼,没见到秦铮,他将药碗放在桌子上,悄悄地问,“二公子去睡了?”

    品竹麻木地点点头。

    “你怎么了?”林七看她表情僵硬怪异,讶异地问。

    品竹看了他一眼,呐呐地道,“没什么!就是今夜不能睡了。”

    “为什么?”林七好奇心被她的表情勾了起来。

    品竹抖了抖棋谱,对他道,“二公子的命令,要我彻夜研究棋谱。”

    林七本来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儿了,听闻是这样,立即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对品竹道,“这是二公子有意培养你的棋艺,想当初,二公子为了培养我的厨艺,赶我去宴府楼,我两日两夜都没睡得上觉啊。你这一夜比起我那两日夜,不算什么。”

    品竹点点头,打起了些精神,“也是!”

    “那你好好研究吧!别忘了喝药。”林七打了个哈欠,“我去睡了。”话落,他出了画堂向自己的厢房走去。

    品竹有些羡慕地看着林七,也想去睡,奈何她不敢。只能摊开书卷,研究起棋谱来。

    “别忘了喝药!”秦铮的声音忽然在里屋响起。

    品竹手一颤,抬起头,看了里屋一眼,中屋的帘幕阻隔,那人的声音有些低沉。她硬着头皮应了一声。想着这药倒掉看来是不行了。于是端起来,一口气喝了。

    如此苦的药,她凭生还是第一次喝。

    喝完了药,她受不住地喝了一大杯茶水,可惜无论怎么漱口,还是满嘴的苦意。

    不由疑惑,小姐每天都是喝这种极苦的药吗?小姐是怎么喝下去的啊!不过想想小姐将药丸当饭吃,也就觉得她比小姐还是差远了。立马打起精神,不能第一次出任务就干杂了这件小姐信任她交给她的差事儿。

    于是,挑灯夜读。

    秦铮在里屋,大约是一夜好眠,因为一夜都没有动静。

    天亮的时候,品竹终于在棋谱的最后一页看到了秦铮摆的这一局棋,是一局古棋,她软下了脑袋,松了一口气地趴在了桌子上,终于熬不住睡了过去。

    秦铮从房间内走出,看了桌子上趴着的人一眼,挥手熄灭了点了一夜的灯,没理会她,缓步出了房门。

    林七也是一夜好眠,神清气爽地从自己的屋子里走出来,正看到秦铮出房门,连忙喊了一声,“二公子!”

    秦铮点点头。

    林七小跑走到秦铮身边,向画堂里瞅了一眼,对秦铮悄声道,“小人半夜去茅房,看到画堂里还亮着灯,听音姑娘不会是真的看了一夜的棋谱吧?”

    秦铮挑了挑眉,闲闲淡淡地问,“你很关心她?”

    林七顿时激灵一下子,连忙后退了一步,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铮二公子的人是那么好让人关心的吗?昨日看守碧湖旁暖阁的奴才们几乎都给吓破了胆子,他如今好好的日子过着,可不想招惹这位阎王爷。

    “罚你今日饿一天!”秦铮瞥了他一眼。

    “是,小人饿一天!”林七立马点头,饿一天比别的惩罚都容易多了,二公子对他手下留情了,他顿时感激不尽。

    秦铮不再理会他,抬步出了落梅居。

    林七等他走得没影,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去了小厨房。虽然他被罚饿一天,但是二公子和听音还是要吃饭的啊。他也得干活。

    秦铮走出落梅居后,远远看到春兰急急地走来,他停住脚步等着她。

    不多时,春兰来到跟前,对秦铮眉开眼笑地道,“二公子,奴婢告诉您一件大喜事儿!”

    秦铮看着她,慢悠悠地道,“兰姨,什么大喜事儿让你笑得鼻子眼睛都快没了?”

    “哎,天大的喜事儿!”春兰靠近秦铮一步,对他高兴地笑道,“奴婢告诉您,王爷和王妃昨夜……”话落,她顿了顿,似乎激动得不知如何开口,“两人隔在中间的枕头拿走了。”

    秦铮挑眉,“就这件事儿?”

    “是啊,就这件事儿!”春兰笑着感叹,欢喜地道,“多少年了,奴婢看着他们俩人都暗暗着急,最初一年的时候,奴婢的嘴里天天急出泡,左劝了右劝,全没管用。一过就是这么多年。奴婢的心都灰了,不想昨日两个人竟然和好了。您说说,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喜事儿吗?”

    “无聊!”秦铮哼了一声。

    “咦?”春兰不解地看着秦铮,“二公子,别告诉奴婢您不知道王爷和王妃床上的那点儿事儿。他们和好了,您该高兴才是啊。”

    秦铮面无表情地道,“无非是一个榆木脑袋开窍了而已,但就算开窍,也是榆木,有什么好高兴的。”

    春兰一呆。有当儿子的这样说老子的吗?

    秦铮摆摆手,“我要出府,你就算高兴,也憋着点儿,憋不住的话,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偷着乐,别挂在脸上,免得别有心人传出去,惹了笑话。”

    春兰又是一呆。

    秦铮转身向府外走去。

    春兰待他走出几步,才回过神来,她的确是太高兴了,年岁大了,反而没有当年跟着小姐嫁到英亲王府来的那股子沉稳劲了,小姐苦了这么多年,王爷心里也照样苦,如今和好了是喜事儿,但是想着他们苦了这么多年,的确也没什么可乐的了。二公子说得对,她是王妃跟前的第一贴心人,若是她今日脸上的情绪太显眼,那么有心人打听之下,传出去,尤其是传到宫里,传到皇上的耳里,指不定会惹起什么事儿呢!这样一想,她脸上的笑意和欢喜被打了个无影无踪,叹了口气,急走几步,追上秦铮,“二公子,这么早,您就要出府啊!”

    秦铮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

    “您如今不用去上书房上课业了,这么早出去要去哪里?”春兰一边询问一边道,“王妃昨日晚上说趁着正月没什么事儿,她想去法佛寺后山小住几日祈福。打算让您陪着她去呢!”

    秦铮脚步顿住,皱眉道,“祈什么福?”

    “给忠勇侯府的芳华小姐祈福啊!”春兰看着他,小声道,“昨日里,左相府的李夫人悄悄跟王妃说起了芳华小姐的病。”

    “嗯?”秦铮眯起眼睛,“她说她的病如何?”

    “没说如何,只说了一件事儿。”春兰四下看了一眼,神秘地道,“谢氏能传承几百甚至上千年,是有神灵庇护的。九年前,您和永康侯府的燕小侯爷打架,血光之灾应验到了芳华小姐的身上。也就是说,可能污浊了庇护她的神灵。说芳华小姐这么多年吃了多少好药,看了多少名医,总是不好,也许得的不止是实病,还有些虚灵的病。忠勇侯府的老侯爷不信佛,所以,从不曾给芳华小姐洗六根,请神灵,祈福求平安。如今芳华小姐是咱们英亲王府的准儿媳妇儿,她让王妃去试试。毕竟,老侯爷不想做的事儿,咱们王妃作为她的准婆婆,做这件事儿也是有资格。老侯爷不会不准许。”

    秦铮食指放在唇边,听罢之后若有所思。

    “右相夫人一直以来都信佛,右相府的后院里就建了佛堂。右相府一直平安太平。王妃觉得右相夫人说得有礼。所以,打算即日收拾收拾,去法佛寺小住。”春兰道。

    秦铮沉思半响,“唔”了一声,对春兰道,“我娘既然要给华儿祈福,是不是应该带上她一块儿去法佛寺小住?她本人不去,神灵会开恩吗?”

    春兰顿时睁大眼睛,“二公子,您是说要让王妃带芳华小姐一道去法佛寺小住?”

    秦铮点点头。

    春兰顿时犹豫,“这……芳华小姐多年卧病在床,偶尔出府一趟,还如此病弱娇喘,恐怕发生错事儿,若是将她带出府,而且还在外面小住几日的话,老侯爷会准吗?本来王妃去祈福是小事儿,可是若带着芳华小姐去的话,那就不是小事儿了。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都要打点妥当啊。”

    “老侯爷那里我去说!”秦铮道,“反正我也正要去忠勇侯府,顺便了。”

    “您大早上就去忠勇侯府?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吗?如今天刚刚亮呢。”春兰疑惑道。

    “没什么事儿!就是去溜一圈,听音最近懒惰,我去找子归兄练武。”秦铮道。

    春兰“哎呦”了一声,对秦铮道,“二公子啊,听音是女人,女人跟男人怎么能一样呢?自然不能总是舞刀弄棒,况且她葵水刚没,身子软得很,这可不是懒惰。”

    “也是!”秦铮点点头,对春兰摆摆手,“你回去知会我娘一声,就按照我说的,带上华儿,让我娘打点妥当。老侯爷准了之后就去小住。”

    “好吧!奴婢去告诉王妃!”春兰点点头,向幽兰苑走去。

    秦铮慢悠悠地踱步出了英亲王府。

    春兰回到幽兰苑,英亲王和英亲王妃已经在用膳,英亲王妃见她回来,瞅了一眼,她神色有些忧愁,刚刚还高高兴兴跑出去,她跟随了她这么多年,不用想也知道她做什么去了,这转眼回来喜色没了只剩下愁色了,她扭头问,“怎么了?”

    春兰连忙道,“奴婢跟二公子说了您要去法佛寺给芳华小姐祈福之事。二公子说,既然是给芳华小姐祈福,怎么能不带上她本人?否则心不诚,神不灵。”

    英亲王妃顿住筷子,“嗯?”了一声。

    “奴婢觉得有理,老侯爷一直不信佛,未曾给芳华小姐去佛祖面前祈福求过平安。一晃这么多年,好药吃了无数,名医看了无数,都治不好芳华小姐的病。尤其她如今明明吃的是漠北神医的药方子,连谢世子的病都有起色了,气色也比以前好了,出府走动如寻常人一般了,可偏偏芳华小姐还是三天两头躺在床上,出府走动一趟似乎就耗费她养了许久的心血,又要回床上躺好几日养着。这样下去怎么行?”春兰忧心地道,“所以,奴婢觉得,这事儿还真是得带上芳华小姐!”

    英亲王妃点点头,“你说得也有理。”

    “她那副病弱的身子,怎么能带得出去?万一祈福不成,反而更累了她的身子出了大错。你怎么能担待得起责任?”英亲王也放下筷子,沉声道,“这事儿虽然是好事儿,但是弄不好就成坏事儿了。一定要商议好,别头脑一热,好心办了坏事儿。老侯爷可就那么一个孙女。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这也正是奴婢担心的事儿,但是二公子说,他去和老侯爷说。”春兰道。

    英亲王妃蹙眉,“铮哥儿呢?现在干什么呢?”

    “已经去了忠勇侯府了。”春兰道。

    英亲王妃向外看了一眼天色,奇怪地道,“这么早他去忠勇侯府做什么?就为了这件事儿去找老侯爷谈?”

    春兰摇摇头,“不是,奴婢去落梅居的时候,在落梅居门口碰到二公子,那时候他就打算要出府。奴婢也问了,他说听音最近懒惰,不陪他练武了,他去忠勇侯府找谢世子练武。”

    英亲王妃抿嘴好笑,“咱们英亲王府里侍卫无数,他想要找人陪着练武还不是小事儿?除了听音还能没人陪?我看他八成又是坐不住了,为了去看华丫头。”

    春兰也笑,“奴婢觉得也是!这芳华小姐不出来走动不见二公子的时候也就罢了,奴婢发现了,只要二公子每次见她一面,都会缠上个几日。”

    “直到将人缠病了,才不敢再胡闹消停些天。”英亲王妃接过话,叹了口气,笑着道,“我看他是一心想要华丫头跟我一起去法佛寺祈福了。既然他拿定主意去找老侯爷说,那我们就等着他回来吧!看看老侯爷怎么说!老侯爷若是应了他,同意的话,那就带着华丫头去,大不了将太医院的孙太医也带上,时刻看着她。我再吩咐人前前后后打点妥当,准备得周全一些,应该出不了大错。毕竟是给她祈福,的确她本人跟着才心诚。”

    “老侯爷若是答应,你也要加一万个小心。”英亲王闻言斟酌地道,“如今可是多事之秋。昨日皇上回宫后,在御书房待了一夜,秘密召见了几位朝中的老臣。”

    英亲王妃一怔,“皇上在做什么?昨日竟然没招你进宫!”

    英亲王揉揉眉心,“铮儿要娶忠勇侯府的小姐,浩儿要娶左相府的小姐。这都是牵扯英亲王府根系之事。你觉得如今有大事情,皇上还会召见我吗?”

    “不召见更好!要不这样,你干脆也休息几日,陪我们一起去法佛寺小住吧!反正如今因为忠勇侯府的事情,英亲王府夹在中间,你左右讨不了好处,在朝中也是夹着难受。”英亲王妃建议道。

    英亲王闻言寻思片刻,有点儿松动想去的意思,但最终还是摇摇头,“朝中的根基不能乱。联姻虽然能牵连后宫和朝堂以及各府内院,但只要把握好一个度,也是无大碍,动不了朝纲朝政。我在朝堂上,虽然受些夹击,左右为难,但也不是坏事儿,可是佐证一些偏颇。”顿了顿,他无奈地道,“毕竟,我是秦氏子孙,无论时局如何变动,总要守护好父皇、母后辛苦一辈子的基业,守护好秦家的江山。”

    英亲王妃瞪了他一眼,“就知道你不去!行了,我也懒得管你。朝堂的事情我不搀和,皇上想要将忠勇侯府如何我也拦不住。但只要他别牵连铮哥儿和华丫头,我就不理会。若是牵连了,我跟他没完。”

    英亲王闻言揉眉心的手一顿,有些忧心,“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牵连怕是不容易做到。”

    英亲王妃冷哼一声,“那我不管!总之,既然铮哥儿认定华丫头,那么我就要保证两个孩子好好的。”

    “你也别心急,时局刚刚崭露头角,未来如何还未可知,也许一日就风云变幻,也许十年也未必撼动分毫。我尽力而为吧!”英亲王拍拍她放在桌子上的手,语气安抚。

    英亲王妃感觉到他的爱护,对他露出了些许笑意。

    ------题外话------

    不知不觉似乎又月底倒计时了,这一个月我励志要闭关码字,可事情太多,存稿似乎也没增肥。伤感……

    今日上墙:墨古涵烟,lv3,探花:唉,明天要去高考体检,据说要抽好多血,据说会出几个怀孕人士,不造真的假的,每年的体检撞破了多少少男少女的奸情呐,可以考虑围观下,想想她们都当爹妈了,哥还是处女一朵,心里的滋味,真是……太爽了!

    qquser7806241,lv2,解元:花花很重要,钻钻价更高,若为月票故,二者皆可抛。节操很重要,纯洁价更高,若为翻牌故,二者皆可抛。赠品很重要,上墙价更高,若为签名故,二者皆可抛。若为阿情故,以上皆可抛~

    作者有话:亲爱的们,你们这么有才,还让别人怎么活?简直必须为你们的节操鼓掌了……o(n_n)o~

第十二章 掌家

    春兰在一旁看着二人,听着二人的对话,心中欢喜感叹,王爷和王妃是真的开始互相有心了。蹉跎了这么多年,何等不易?她只希望未来别有什么大变动,这样平静的日子就很好。

    吃过早膳,英亲王进宫去了。

    英亲王妃开始吩咐人收拾东西。

    春兰一边收拾着衣物一边道,“王妃,您出府去法佛寺小住,这府中的中馈谁来打理呢?”

    英亲王妃蹙眉,寻思片刻道,“你去西院一趟,将刘侧妃请来。”

    “你要用她打理府中的中馈?”春兰立即睁大眼睛。

    英亲王妃点点头,面无表情地道,“以前,我不争,不作为,是因为一个男人无心。无论你做什么,男人无心都是不抵用的。但如果一个男人有心了,他的有心虽然晚了点儿,但只要对铮哥儿有利,我就得抓住。”

    春兰不太明白,“王爷既然有心了,您不用费力去抓,心也是您的。您更没有必要将中馈交给刘侧妃啊。”

    “春兰,我问你,这么多年,刘侧妃为人如何?”英亲王妃看着春兰问。

    春兰想了一下,“为人还算脾性温和,虽然娇媚,但也不是魅惑争宠之人,一心扑在王爷身上,府中的中馈从来不插手,连边角也不触动。没有大优点,但也不曾有大错处。”

    英亲王妃闻言笑了,“她脾气温和,是因为早就知道王爷的心是空的,无论是谁,这府中的女人,都填不满。包括我。她不魅惑争宠,也是因为知道我不屑女人那种下作伎俩,也不准许这府内有这样的伎俩。吃穿用度,包括王爷的恩宠,该有她的,一定会有她的。她不碰触府中的中馈,那是因为,即便她想碰触,我也没给过她机会。”

    春兰点点头,对英亲王妃埋怨道,“这么多年,奴婢劝了您多少回。虽然说王爷的心是空的,但您的心呢?又何曾对王爷上过心?就如二公子说的,若是您将您打理花草的心用在对付王爷身上,他早就被您拴住了。何至于刘侧妃、大公子如今在这王府立稳了脚跟,站了一席之地?您看看,右相府哪里有这等事情?永康侯府更是没有!就连左相府,也没有。只有英亲王府有个庶长子。如今外面人谈起咱们二公子来,一准提到和他不和睦的大公子。”

    英亲王妃扯了扯嘴角,摇摇头,“皇室和宗室与一般的大臣府邸家内院毕竟不同。皇宫里,四皇子上面,照样不是有三位庶长子提前出生?皇室和宗室对血脉子息很看重。当年嫁入府来,原因你也清楚,我们三年不圆房,如何有子嗣?那时候,他过不去心里的砍,不敢碰我,我也……哎,总归这么多年,也是孽缘。”

    春兰自然最清楚王爷和王妃这些事儿,也跟着叹气。

    “行了,你先停下手中的活,去请她过来吧!不给她机会,她如何出漏洞?我如何对付她?”英亲王妃打住想法,对春兰摆摆手。

    春兰闻言终于明白了王妃的打算,恍然地点点头,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了出去。

    英亲王妃站在窗前一边摆弄花草,一边等着刘侧妃。

    不多时,刘侧妃跟着春兰身后来到了正院,她一脸疲惫困倦,眼底有着深深的痕纹,几日前得英亲王妃罚闭门反省,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挨罚,让她深切地体会到了,即便他有庶长子,有个出色的儿子,但英亲王府这后院内当家做主执掌生死大权的人还是英亲王妃。

    她已经有好多天连王爷的影子都没看到了。

    多闭门一天,她的心就多一天的不踏实。尤其是,他从闭门之日起,连她儿子也没有见到一面。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儿,她丝毫消息都得不到。

    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真正地恐慌了起来。

    人在不得好眠又日夜忧心恐慌下最容易使得容颜憔悴。

    尤其是,她见到春兰去请,在不明所以心中没底不知道王妃找她做什么的情况下。更是心中忐忑不安。这份不安不止是来源于王妃,更多的是来源于王爷转变的态度。

    在这英亲王府内安逸了多年,王爷对她虽然不太好,但是对秦浩是没得说。母凭子贵,她也享受到了王爷偶尔的温和言语。但她发现,年前和年后这段日子,王爷渐渐地变了。变得对秦浩不尽心了,她的住处也不去了。

    按理说,即便是王妃关她反省,她顶多不能出门走动,王爷若是甘愿去,谁也不敢拦的。

    可是,这么多天,她没等到,心渐渐有点儿发凉。

    英亲王妃隔着窗子看着刘侧妃,她心思通透,自然能猜出刘侧妃憔悴很多的原因。府中关于家主和主母以及两位公子和两位侧妃的一举一动都会如雪花般地传开。那日英亲王和她一起在落梅居用膳的事情被她知道,她跑来对她多加言语试探,她第一次突然发作了她,关了她紧闭。就是要让人看看,她这么多年,不是没有能力管制刘侧妃,只不过不屑于管罢了。

    刘侧妃这些年一直以秦浩得英亲王喜欢重视沾沾自喜,对于秦铮虽然是嫡子,但是名声不好,则是不怎么看得上,认为除了头顶上的嫡子身份,一无是处,将来若是丢了世袭的爵位,前途定然惨淡,抵不过她的儿子。府中的人这么多年见大公子越来越出息得皇上器重,已经私下在观望风向,本来庶长子差一筹的待遇却都暗暗地比肩的嫡子待遇了。俨然当做两个主子在供着了。

    她以前一直不管,也是基于想锻炼他儿子自己长本事。府中有个如此出色的庶长子,对于嫡子来说,人人都觉得是坏事儿,可是她却觉得未必是坏事儿。若是秦浩八年前不曾对秦铮做过什么,导致丢失两日,五年前不曾做过什么,导致他重伤,那么,如今秦铮也不是现在无人敢惹的秦铮。

    他的儿子她比谁都清楚,这也是当初德慈太后活着的时候对她提点的。若是想让铮哥儿不弱,就不要过多地干涉和限制他周围的成长环境。

    那句话说得虽然隐晦,但以她的聪明自然是听懂了。

    德慈太后指的无非是秦浩这个庶长子。

    因德慈太后是国母,英亲王是嫡子,所以,对于庶出的子嗣高傲的她向来看不上。所以,她也丝毫不怀疑她是为了那根庶出的孙子。她更疼的人,更看到眼里的人,更捧在手心里的人,是她的儿子,她的嫡孙秦铮。

    是以,她也就留下了秦浩。

    哪怕八年前,秦铮被找回来,她恨怒得想杀了那个孩子,但还是理智地留下了。

    那个孩子,将来要留给他的儿子去对付,才是他的成长。

    如今,他的天地已高,心胸开阔,喜好自在,肆意洒脱,才让她觉得骄傲。秦浩已经不配做他的对手。她才渐渐地明白,暗暗佩服德慈太后慧炼明达。

    但是,即便他不是秦铮的对手,但是作为母亲,她也不想让这个庶长子因为傍了左相府的那颗大树,而枝叶太繁茂,针刺太多。

    总要压一压,拔一拔,除一除,别太高,听话一些。

    那么,自然要先从他的出身算起,他的根基松土,也就是刘侧妃了。

    对于内院侧妃这等身为侍妾的女人来说,她的儿子还没成天之前,英亲王就是头的天。

    “王妃,刘侧妃来了!”春兰来到门口,对里面轻声禀告了一声。

    英亲王妃收起一切想法,平和的声音传了出去,“进来吧!”

    春兰挑开帘幕,对一脸倦容的刘侧妃道,“侧妃,王妃在侍弄花草,您进去吧!”

    刘侧妃点点头,走进了中屋画堂。

    她刚一进来,便看到英亲王妃立在窗前,背影犹如少女,虽然年过四十,但是风韵犹存。她暗暗吸了一口气,当年的崔氏二美,天下能有几个人比得过?她勉强挤出些笑意,给英亲王妃见礼。

    英亲王妃缓缓转回身,对刘侧妃摆摆手,“妹妹坐吧!”

    刘侧妃仔细地打量了英亲王妃一眼,缓缓地坐在了下首的椅子上,今日来这里,不如以往多年来每日里来这里轻松,她有些拘谨。拿不准今日英亲王妃找她来要打什么算盘。见英亲王妃不开口,她试探地问道,“王妃找妾来可是有要事?”

    这么多年,英亲王妃的手段虽然没怎么使在后院,但是她也不是没领教过她的手段。

    八年前,她的儿子走失两日,被找回来后,她的秦浩险些掉进府里的荷花池丢了命。

    从那之后,她就认清了!什么作为也不敢做了!同时也叮嘱秦浩,只盼着他快些长大。

    “王妃有什么话就说吧!妾一定遵从,您是不是来商议大公子大婚的日子?一切由您和王爷做主就成。”刘侧妃开口便递出了一张软牌,如今在她看来,什么也不如他儿子顺顺利利地将左相府的小姐娶到府里来的重要。

    英亲王妃笑着摇摇头,“是也不是。”

    “怎么说?”刘侧妃提起心。

    “妹妹这些年服侍王爷辛苦了,对王爷身上,我这个正妃反而没有妹妹做的多。”英亲王妃离开窗前,来到桌前,倒了一杯茶,递给刘侧妃。

    刘侧妃一惊,腾地站了起来,按理说该是她侍候王妃给王妃倒茶才是,虽然王妃一直不用她做,但这个礼数可是摆在那里的。今日却亲手给她倒茶,她本就心慌,如何还能坐得住?六神不定地道,“王妃,您这是……您可别折煞了妾,且受不住啊……”

    “坐下!你我姐妹多年,没有什么受不住的,一杯茶而已。”英亲王妃笑着对她摆摆手。

    “王妃有什么话就说吧!妾这两日身子不适,喝不得茶。”刘侧妃定了定神,缓缓坐下身,脑中飞快地猜测着英亲王妃到底要说什么。

    “二公子不比咱们府的大公子,不是学课业的料,所以,我和王爷商议之下,也就不让他去上书房了。这么多年,妹妹也知道,我疼宠儿子是出了名的。”英亲王妃笑看着刘侧妃,说出目的,“忠勇侯府的芳华小姐一直有病,老侯爷不信佛,未曾给芳华小姐去佛祖面前祈福求过平安。这么多年好药吃了不知凡几,名医看了无数,都治不好她的病。这样下去怎么行?如今她和铮哥儿有了圣旨赐婚,我这个当婆婆的,总要近些力。老侯爷不做的事儿,我倒是能做。所以,我打算带着她去法佛寺小住些日子,给她祈福。我离开这段日子,府中的中馈就拜托妹妹打理了。”。

    刘侧妃愣住,没想到英亲王妃来找她是说这个事情,她的心顿时放到了肚子里,不由纳闷,“那二公子呢?他可去?”

    “他与我一起去!虽然法佛寺路程不远,但也是在京外,也不近。我们娘们家的,自己去怎么行?没个男人照顾着,总是不踏实。”英亲王妃道。

    “那听音姑娘呢?”刘侧妃又问。

    “听音啊,还没定,毕竟是去给华丫头祈福,听音还没做安排。”英亲王妃摇摇头。

    “既然是去给芳华小姐祈福,听音姑娘毕竟是二公子的近身人,跟去的话,会不会不太好?芳华小姐心里会有隔膜。”刘侧妃试探地道,“王妃留听音姑娘在府里打理中馈不就行了?听音姑娘又聪明,又能干,比妾身强多了。”

    “她虽然聪明能干,但是刚来府里不久。还不熟悉府中的事务。”英亲王妃摇摇头,“更何况,你可能不知道,她昨日里又得罪了皇上。虽然在这府里的时候,有我和铮哥儿护着,都敬她一声听音姑娘,但是到底见风使舵的人居多,私下未必恭敬了。何况她又是个婢女的身份。这事务给她,她怕是也撑不起来。”

    “哎,我听说皇上想将她御赐为二公子的贵妾,二公子偏偏不准。若是成了,她打理府中的中馈,也就理所当然了。”刘侧妃叹息一声。

    “铮哥儿在求娶华丫头的时候严明这一辈子只娶一个媳妇儿。妻死夫随。那个臭小子。气死我了。”英亲王妃说到此,有些恼怒地骂了一句,“誓言已经说出去了,皇上回头让她纳妾,贵妾也是要抬轿子挂红绸揭盖头的。虽然不同于娶妻,但跟娶妻又差了多少?无非是排场不大而已。所以,他才死活不要。”

    “原来是这样!”刘侧妃顿时笑了,“二公子也是,谁家的公子哥身边没有个暖床的妾?芳华小姐出身忠勇侯府,大家门第,富贵荣华,礼数家教那是一等一的,忠勇侯府怎么会教养女儿立夫家不准纳妾的规矩?二公子这是多此一举了。”

    “反正事情已经出了,那个死小子,生下来就是个倔脾气,只要是他认准的道,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婢女是婢女,可以随他高兴放在身边,妾是要上玉蝶的。他想给妻子一个独一无二的身份,这也不是坏事儿。免得将来宠妾灭妻。我也是没办法,谁叫我一直宠着他呢!只能由了他。”

    “二公子的脾气秉性的确是让人为难!”刘侧妃抿着嘴笑了,“王妃多年不出府,能出去走走也好,妾也想出去走走,可惜大公子的婚事儿要操办,而且妾的身份又不能随意出府。”

    “等我回来,也放你出去转转。”英亲王妃笑道。

    “那感情好了,妾在这里先谢王妃了。”刘侧妃倦容一扫而逝,彻底放下心来,试探地问,“王妃既然这样与我说,想必王爷早已经答应您和二公子出京去法佛寺小住了?”

    英亲王妃点点头,“是答应了。”

    “您和二公子会去多久?”刘侧妃突然想到只要她接掌中馈,那么就不必闭门反省了。尤其是王妃不在府中一些日子的话,那么她要趁这段日子抓住王爷的心。

    “也不知道多久,看华丫头身子骨。可能三五日,也可能十天半个月。或许更长一段日子,说不准。”英亲王妃道。

    “哎呀,若是日子短些还好,可是若是日子长的话,那浩儿的婚事儿……”刘侧妃毕竟惦记自己儿子,虽然王妃带着秦铮出府小住对她有利,但是谁来操办她儿子的婚事儿。

    “大公子和左相府卢小姐的婚事儿定下了吗?还没有吧!最近一些日子太忙,都没顾上和左相夫人碰面,两家商定这个事情。”英亲王妃道。

    “前些日子,我听浩儿说,依照左相府那边的意思,似乎希望婚期择近,三月和五月都有好日子,三月近些。可是您若是出府去法佛寺祈福小住,那么有些事情就赶不过来。”刘侧妃为难地道。

    英亲王妃微笑,“那就五月,正月到五月也将近半年之数,大公子虽然是庶出,但也是长子。长子大婚,又是娶的左相府的小姐,短短两个月怎么能准备妥当?怎么也要四五个月。若是五月足够了,排场大一些,你做主。”

    刘侧妃闻言一喜,“这样妾自然觉得可行,不知王爷那边……”

    “王爷向来疼大公子,你又是她亲娘,当初抚养大公子就在你膝下,也没抱过来给我抚养,也是王爷看重你和大公子,如今有你全权打理,王爷又怎么会有异议?”英亲王妃摇头。

    刘侧妃闻言心中的沉郁和恐慌彻底消散了,这么些年,王爷的确对他们母子很好。她点点头,喜色有点儿掩饰不住,“王妃宽心,妾一定会将王府打理妥当,也将大公子的婚事儿办妥当,有什么妾做不了主的事情,就派人去法佛寺请教您。”

    “不是特大的事情,也不必去刻意传信给我做主,毕竟打扰了佛门清静。”英亲王妃笑着道,“王爷在府内,你询问王爷也就是了。”

    刘侧妃听她如此让她询问王爷做主,顿时心里喜开了花,王爷向来好说话,那么有些事情自然也就她做主不怕英亲王妃事后算账了。

    英亲王妃看着刘侧妃眉眼里掩饰不住的欢喜,不动声色地吩咐春兰,“去将账本拿来。”

    春兰点点头,应声走了下去。

    “王妃若是带上芳华小姐一起去法佛寺的话,芳华小姐因为身子骨的原因,王妃总要前前后后打理准备几日吧?您不急着将账本给妾。”刘侧妃没想到英亲王妃现在就给她账本。

    “法佛寺离京不远,虽然华丫头跟着我,需要准备得比较多些,但两日时间也足够了。先将账本给你,趁着这两日,你先熟悉熟悉,尽快上手,有什么不懂的,就过来问我。等我出了府去了法佛寺,一心礼佛祈福,你就要自己挑起咱们府内的担子了。”英亲王妃道。

    刘侧妃闻言点点头,心中雀跃。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摸到府中的账本和钥匙。没想到如今王妃却是轻而易举地交了出来,果然是为了他的儿子什么都能做。

    不多时,春兰将账本拿来,厚厚的一摞,摆在了刘侧妃的面前。

    “这么多?”刘侧妃有些嗔目结舌。

    “这只是咱们府内的账,府外产业的账奴婢还没给您拿来呢!”春兰道。

    “府外产业的账也给我打理?”刘侧妃一怔,看向英亲王妃。

    英亲王妃笑着道,“咱们王府有不少产业,王爷一心为朝事,从不打理,从我进府后,都交给我打理了。如今我随铮儿出京,无人打理怎么行?你就暂且打理吧!”

    刘侧妃有些怯阵,她毕竟是内宅妇人,虽然在闺阁时学了掌家,但是从进王府多年,再也没碰到家务账目,她虽然一直期待掌家已久,但也只限于管家,从没想过还要打理王府的产业,她呐呐道,“王妃,妾掌管偌大的王府内院恐怕就已经吃力了,若是连产业也管的话,怕是打理不来。”

    “若是你打理不过来,你就打理内院,产业可以让大公子帮忙打理。大公子聪明,大婚之事你在内院就能帮她筹办了,他户部任职已经熟悉,朝中事物也得心应手,应该有闲余时间帮你打理。若是大公子真没空的话,你可以让他院子里的依梦帮忙,或者是,左相府的小姐就快嫁进来了。你提前请她帮忙,也能增进婆媳情分。”英亲王妃笑着道。

    刘侧妃眼睛一亮,脑中瞬间想了暂时打理产业的无数好处,再也不顾忌,连连点头,“王妃说得对,那妾就应下了。”

    英亲王妃点头,对春兰道,“去,将王府产业的账本也都抱来。”

    春兰点点头,转身去了。

    不多时,抱来了厚厚的两摞账本。

    刘侧妃看着有些眼晕,但是想起这些产业就代表了王府的全部家业,她在王府这么多年,这些盖着府印的账本确实无疑,看来王妃是真的为了跟儿子儿媳妇儿连产业都顾不上守着了。

    英亲王妃从怀中拿出一串钥匙递给刘侧妃,温和地道,“这是府内库房的钥匙。”

    刘侧妃看着那一大串钥匙,压下心中的激动,微微轻颤着手接过。

    “春兰,你带着翠莲、翠荷将这些账本送到刘侧妃院子去。”英亲王妃转头对春兰吩咐。

    春兰点点头,招呼翠莲、翠荷进来搬账本。

    “妹妹回去吧!先熟悉熟悉账目,有不懂的尽快来问我。”英亲王妃吩咐完春兰,对刘侧妃摆摆手,笑着道。

    刘侧妃立即站起身,连连点头,又说了两句闲话,方才拿着钥匙告退出了幽兰苑。

    春兰带着翠荷、翠莲抱着账本跟在她身后出了正院。

    英亲王妃看着刘侧妃离开,面上的笑缓缓收起。她儿子的东西,就算皇上不给,也是他儿子的,不会到一个庶长子手中。秦浩不争则已,若是争的话,那么就别怪她不客气。她能大度地容忍他长这么大,但不会让他威胁他儿子。

    刘侧妃带着钥匙和账本刚走出正院,便有人将消息递给了刚到忠勇侯府门口的秦铮。

    秦铮听罢摆摆手,那人退了下去,他站在英亲王府门前,看着紧闭的府门和门头的大块烫金牌匾。忠勇侯府四个大字被岁月洗礼,但依然褶褶生辉。

    这等富贵门楣,多少人和多少府邸都望尘莫及。

    也正是因了这份富贵,忠勇侯府举步维艰。

    而他看中的入了心坎上的女子,偏偏出身在这座富贵门庭里。多少荣华灼了人的眼,也让她灼伤了自己。

    他静静地站了片刻,伸手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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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得逞

    门童探出脑袋,看了一眼,然后揉揉眼睛,惺忪的睡眼立即睁大,惊醒,“铮二公子?”

    秦铮点点头。

    “您……您怎么这么早?”门童奇怪地看着天色,天刚刚亮,这个时间,一般都是刚起床,公子哥若是上早课的话,也就这个时候,朝中官员上朝,也是这个时候,忠勇侯府没有上朝之人,也无上早课之人,所以,比较现在府内的人也就刚起床。

    “老侯爷起了吗?”秦铮瞅着小门童,漫不经心地问。

    小门童闻言知道他是有要事儿,否则不会这么早来,也不会开口便问老侯爷。连忙给他打开了门,口中道,“世子每日都是这个时辰起,老侯爷年岁大了,要晚一些。如今您若是有事情的话,奴才去荣福堂禀告一声。”

    “我自己去!”秦铮抬步往府内走,步履随意得如入自家府邸。

    门童见秦铮不用禀告,便伸手关上房门,又去门房睡回笼觉去了。

    秦铮并没有去荣福堂,而是径自去了芝兰苑。

    芝兰苑内,谢墨含的确是刚起床,正踏出房门要去练武,便见秦铮进了芝兰苑。他一怔,讶异地问,“秦铮兄,你怎么这么早就过府来了?”

    秦铮瞅了谢墨含一眼,对他道,“有点儿事情!”

    谢墨含见他神色散漫,不像是什么急事儿大事儿,但还是让开门口,对他道,“屋里坐吧!”

    “你不是要去练武吗?”秦铮停住脚步,对他道,“我们先过半个时辰招再说。”

    谢墨含挑了挑眉,既然人这么早来了,又是准妹夫,无论真有事儿还是假有事儿,自然都不能将人赶出去。于是点点头,向后院练武场走去。

    二人来到练武场,因为彼此都较为熟悉,是以,不用任何花架子和闲话寒暄。

    半个时辰后,两个人身上都出了细微的一层薄汗。

    谢墨含有些喘息地看着秦铮因为出了些汗反而一身清爽,不同于他的气喘吁吁,他则是气息均匀,他叹了口气,“到底是我这副身子不行,若你用十分功夫,那么,我必输无疑。”

    秦铮笑了笑,对他道,“你现在不是已经比去年的时候强多了?这么多年,你一年不是有大半年病怏怏的,即便出府走动,也是不停地气喘咳嗽?”

    谢墨含微笑,“是啊,我该满足了!”

    “知足常乐!”秦铮掏出娟怕擦了擦脸。

    “你的娟帕……”谢墨含看着他手中的娟怕,眸光微闪,赞扬道,“绣得好精致。”

    秦铮手一顿,莞尔一笑,眉目暖了几分,对他意味幽深地道,“听音绣的。我还有很多。子归兄若是喜欢,我送你一些。”

    谢墨含心里有些抑郁,看不得他刺眼的笑,撇开头,微微轻哼道,“你留着用吧!我不需要。”话落,问道,“你早先说有事情,是什么事情?说说看!”

    秦铮擦完脸,将娟帕揣进怀里,对他笑道,“我娘要去法佛寺给华儿祈福小住,思索再三,还是带上她本人去的好,心诚则灵。所以,我过来找爷爷商量。”

    谢墨含闻言皱眉,立即拒绝,“不行!”

    秦铮挑眉,“为何?”

    谢墨含转过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不为何!她还不是英亲王府的人,父母不在,长兄为父,我不同意。”

    一句话,拒绝得彻底。

    秦铮看着谢墨含,挑了挑眉,清俊的脸瞬间有一抹幽暗,“你不同意?”

    谢墨含点点头,“你没听错!”

    秦铮忽然嗤笑一声,抬手给了谢墨含肩膀一拳,力道不轻,霸道地道,“你不同意不管用,虽然是长兄为父,但是爷爷健在,要听长辈的话。我去找爷爷说!”话落,他转身向荣福堂走去。

    谢墨含不妨他突然出手,被打了个正着,闻言顿时一噎,有些恼意地瞪着他。

    秦铮说走就走,即便感觉到谢墨含的恼意,但头也不回,衣袂在晨起的雾中华丽轻扬。

    谢墨含盯着秦铮的背影看了片刻,抿起唇,转身向海棠苑走去。关于英亲王妃要带妹妹去法佛寺祈福的这件事情,他必须先告诉妹妹知道。

    不多时,谢墨含来到了海棠苑。

    谢芳华刚刚起床不久,正在海棠苑折了海棠枝练剑。

    侍画、侍墨陪着她待在海棠亭,侍蓝、侍晚则守在了院子中。

    谢墨含进了海棠苑之后,侍蓝、侍晚立即迎上前见礼。他看了一眼二人,又向屋里瞅了一眼,屋门开着,显然谢芳华起了,屋中无人,他问,“小姐呢?”

    “小姐在后院的海棠亭里练剑!”二人齐声道。

    谢墨含点点头,径自向后院走去。

    来到后院门扉处,便看到谢芳华在满院的海棠芬芳中折枝练剑,衣袂飘飞,轻丝飞扬,花影重叠间,她额头溢出细微的薄汗,在雨雾中剔透晶莹。

    谢墨含静静看了片刻,喊了一声,“妹妹!”

    谢芳华收势,扔了手中的树枝,向谢墨含看来,喊了一声,“哥哥!”

    谢墨含见她容颜端丽,倾城姿色,聪慧钟灵,这样千万里挑一的女子,秦铮的眼光向来极好,喜欢上他的妹妹一点儿也不意外。他本来心口有些郁气缓缓地消散了去,对她嗔怪道,“你有伤在身,不好好养伤,怎么还大早上出来练功?”

    谢芳华抬步向门扉处走来,一边走一边拢着青丝俏皮地道,“哥哥,内伤有两种养法,一种是卧床将养,一种得是内外练气补回心神。我用的是第二种。你看看,我练完剑,是不是比昨日看起来精神多了?”

    谢墨含见她笑颜如花,目光暖了暖,失笑道,“你说得也有些道理,但还是不要过度劳累。今日看起来的确是比昨日气色好多了。昨日看来睡得很好?”

    “睡得还不错!”谢芳华道。

    谢墨含点点头,对她道,“秦铮一大早就过来咱们府了,你可知道?”

    谢芳华点点头,“知道,他刚进府的时候,有人禀告给我了。”话落,她蹙眉问,“他有出什么幺蛾子了?这么早过来?”

    谢墨含闻言失笑,哼了一声,“他可不是出了幺蛾子吗?他说英亲王妃要去法佛寺小住些时日给你祈福求平安。要带着你本人去,心诚则灵。”

    谢芳华翻了个白眼,“我没听说英亲王妃也信佛啊。”

    “我也没听说过。”谢墨含道。

    “他如今在哪里?”谢芳华问。

    “我不同意,他去找爷爷了。”谢墨含道。

    谢芳华看了一眼天色,说道,“爷爷这时候也起塌了吧?走,我们也过去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谢墨含点点头。

    谢芳华走出门扉,对侍画吩咐了一句,侍画立即跑进屋,从屋里拿出面纱递给她,她遮在头上,和谢墨含一起走出了海棠苑。

    走在忠勇侯府内院的青玉石路面上,两旁树荫花香。兄妹二人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话。

    不多时,二人来到了荣福堂。

    荣福堂内,老侯爷刚刚起塌不久,正在屋中梳洗。秦铮如他亲孙子一般,丝毫不客气地直接钻进了他的内室,大模大样地坐在桌前喝茶。

    他一边喝着茶一边和老侯爷散漫地说着什么话,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走了进来,扭头看了一眼,眸光微闪,笑道,“爷爷,你就答应了吧!你若是不答应,你自己瞧瞧你孙女那弱不禁风的样子,若不是搁在我手里能护着他,谁还能护住她?”

    忠勇侯向窗外看了一眼,用鼻子哼了一声。

    秦铮看着窗外,听到忠勇侯的哼声,慢慢地笑了。

    谢芳华和谢墨含二人来到门口,福婶迎了出来,笑呵呵地见礼,“世子,小姐!您二人过来了?铮二公子一大早上就过来了,如今在老侯爷的屋子里喝茶呢。”

    谢墨含点点头,温和地笑道,“知道了。”

    福婶挑开门帘,让二人进屋。

    谢墨含和谢芳华一前一后迈进门槛。都一眼就看到了屋中大摇大摆闲适惬意如在坐在自己家里一样的秦铮。看着他,俩人都齐齐无言片刻。

    “华儿,早啊!”秦铮笑着对谢芳华打招呼。

    谢芳华蹙眉,这个人,他就不能让他清静一日?她清静一日就这么难?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有些不满地问,“你怎么大早晨就过来打扰我爷爷?”

    “有重要的事情要找爷爷商量!”秦铮接收到她不太友善的目光,不知觉地笑吟吟地道,“前些日子,爷爷就与我说了,说我只要想来府里,什么时候都可以来。如今的确是早了点儿,但也不是大半夜,没吵到爷爷睡觉,也不算打扰。”

    谢芳华轻轻哼了一声,低声骂道,“狡辩!”

    秦铮眨眨眼睛,看着谢芳华浅浅而笑,虽然谢芳华声音不大,但他耳朵好使,听了个清清楚楚,摇摇头,正儿八经地道,“没狡辩!”

    谢芳华懒得再理她,走到忠勇侯身边给他请安。

    忠勇侯看了谢芳华一眼,见她虽然气体有些虚弱,但精神倒是很好。对她点点头,说道,“英亲王妃说要带着你去法佛寺祈福,我答应了,你稍后回去收拾收拾,等英亲王妃安排妥当,你就跟着去吧!”

    谢芳华眼睛蓦地睁大,看着忠勇侯,讶异地喊了一声,“爷爷?”

    这老头难道都不用跟她商量就自己做主决定了吗?哥哥不是都说了他不答应吗?秦铮用了什么招数让他竟然这么大会儿就顶不住答应了?她可不认为这老头是个好说话的人。

    “有异议?”忠勇侯瞪眼。

    谢芳华实在是弄不明白秦铮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平心静气地道,“爷爷,您不是不喜欢礼佛吗?”

    “我是不喜欢!但是为了你的病,不喜欢也不能阻挡英亲王妃带你去法佛寺治病。”忠勇侯胡子翘了翘。

    “爷爷,去法佛寺不过是祈福,如何能治病?”谢芳华看着他,这老头莫不是老糊涂了。

    忠勇侯挖了她一眼,“你病了这么多年,吃了无数好药,看了无数名医,如今还是这么一副病病殃殃的样子,实在让人忧心。我年岁大了,受不住你再这么病下去了。无论是什么方法,都得用用。法佛寺虽然不能治病,但是能洗涤神灵,还六根清净。也许能给你洗去九年前的血光之灾。”

    “就算是法佛寺能治了我的病,但也该是您或者哥哥带我去,不要劳烦英亲王妃。”谢芳华扫了秦铮一眼,见他闻言眉目扬了扬,她不理会他,盯着忠勇侯。

    “英亲王妃不是外人,是你未来的婆婆!”忠勇侯口气有些严厉,“别那么多废话了!让你去你就去!这是命令。”

    谢芳华一噎,这老头什么时候不讲理了?她扭头看向谢墨含。

    谢墨含收到妹妹的信号,看了勾起唇角的秦铮一眼,对忠勇侯府道,“爷爷,我正好闲来无事,可以陪妹妹去法佛寺小住些日子。英亲王妃虽然不是外人,但到底妹妹还没嫁入英亲王妃,距离大婚的日子还需要三年,这时间可是不短。未来什么变数也未可知,孙儿可不想将来因为英亲王府的原因救好了妹妹,使得妹妹回报英亲王府进而受制于人。”

    这话当着秦铮的面说,可谓是说得实在是直白,委实不给秦铮面子。

    但是秦铮听了不但没恼,反而似笑非笑地看着谢墨含。

    谢墨含说完一番话后,不看秦铮,等着老侯爷表态。

    老侯爷瞅了谢墨含一眼,老眼里有些疑惑,似乎不太明白秦铮今日怎么得罪谢墨含了。不过他的孙子他清楚,一定是秦铮得罪他了,否则他不至于从中作梗。他看向秦铮。

    秦铮见忠勇侯看来,手指叩在桌案上,发出有节奏的响声,伴随着响声,他慢悠悠道,“爷爷,子归兄是忠勇侯府的世子,如今他支撑整个忠勇侯府,虽然法佛寺不远,但他在这个多事之春之时怎么能轻易出府去法佛寺一心礼佛?您知道不知道关于漠北戍边和北齐边境军营发生冲突之事?”

    “知道!怎么了?”忠勇侯正色地看着秦铮。

    秦铮懒洋洋地道,“武卫将军驻扎在漠北多少年了?也该告老还乡了吧!”

    “老?他正值中年,如何老?”忠勇侯老脸沉了下来,“我这个糟老头子还没服老?他怎么能说老?”

    秦铮叹了口气,声音淡而无痕,“这次的事情闹得大,牵扯了南秦的四皇子,北齐的小国舅。武卫将军军营的军粮竟然被偷盗,武卫将军的副将冲动砍杀人。两方兵马冲突,最后死伤无数。这个事情放在朝堂上说,那都是武卫将军治军不严。但偏偏,多年来,武卫将军军纪严明的名声众所周知。如今他出了漏洞就是在这治军不严上。朝中文武百官,御史台,弹劾武卫将军的折子如今怕是滚雪花一般地滚到了皇叔的御书房的玉案上。主要说什么呢?您可以猜猜。说的无非是天高皇帝远,武卫将军多年来欺瞒主上,拥兵自重。”

    忠勇侯顿时大骂了一句,“放屁!一派胡言。”

    秦铮看着忠勇侯,无奈地摊摊手道,“一过抵百功!墙倒众人推!这道理您不会不明白吧?武卫将军漠北的兵权怕是因此事保不住了。”

    忠勇侯脸色有些沉,扔了手帕,大步走到椅子上坐下,沉默片刻,才平缓下情绪,问道,“你可知道皇上会如何处置此事?”

    “皇叔压下了弹劾的所有折子,留中不发!静观其变呢!”秦铮扯动嘴角,笑了笑,“您知道,他是在等着忠勇侯府表态。”

    忠勇侯眯了眯眼睛,“他是在等我进宫去面圣,为武卫将军求情?”

    秦铮摇摇头,“他在等您进宫为武卫将军求情还是在等忠勇侯府出面干涉弹劾的言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件事情忠勇侯府怎么都不能置身事外了。”话落,他转回话题,看了一眼谢墨含,说道,“换句话说,子归兄不是闲来无事!他的事情可多了。只这一件事情,他就需要时刻关注朝中动向,走不开。”

    谢墨含见他看来,抿起唇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秦铮活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担着腿对忠勇侯道,“所以,爷爷您不想踏入法佛寺的地盘,子归兄抽不开身。而我娘和我呢,才是真正的闲来无事。我娘如今已经在府中打点收拾了,您放心,她对待华儿,那是疼在心坎上,在法佛寺也不会让她受苦,定是怎么舒适怎么安置她。”

    “含儿,你还有话说吗?”忠勇侯吃了一辈子的盐,自然知道秦铮这是拿准了谢墨含无可奈何。武卫将军是唯一的娘舅,多年来,对忠勇侯府这一对外甥外甥女多加关照,虽然远在关山外,不能近身看顾,但也是每年送来很多塞外的药材貂皮之类的,以供他们穿用。可谓是尽心尽力。如今他出了事情,如何能置之不理?

    谢墨含无奈地揉揉额头,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隔着面纱,狠狠地瞪了秦铮一眼,偏头对谢墨含点点头。

    谢墨含叹了一口气,“秦铮兄说得也有道理,英亲王府愿意为妹妹的病尽心尽力,我该感激才是。既然爷爷也同意,我因为舅舅的事情确实脱不开身,那就这样定下来吧!”话落,他看向秦铮,对他警告道,“秦铮兄,你一定看顾好我妹妹,别欺负她,更别出丝毫纰漏。否则,咱们多年的兄弟情谊以后再没得做!”

    秦铮笑容可掬地颔首,诚心诚意地应承,“她是我未来的媳妇儿,我不对她好对谁好?子归兄放一百个心,就算我被人欺负了,也不会让人欺负她。”

    谢墨含虽然对于他某些事情有些不愉,但是对于他说的话和他对谢芳华的心倒是不怀疑。

    谢芳华早就料到绕来绕去还是会让秦铮得逞,不过也没办法,就算她强硬拒绝,他还会有别的招数来对付她,她瞪了他一眼,不再言声。

    “既然这件事情定了,华丫头,稍后你就回去吩咐你的人收拾收拾,你的婢女都带去。药材、衣物、吃穿用的多备些。法佛寺那一群秃驴,整日里吃素的,一个个一脸菜色,你别回来没治好病,反而也染了一脸菜色。”忠勇侯嘱咐谢芳华。

    谢芳华无语地看着忠勇侯,和尚不吃素还叫吃斋念佛吗?

    “爷爷,英亲王妃和华儿是去佛祖面前祈福,怎么能吃肉?在法佛寺要吃素斋。心诚则灵。有英亲王妃在,您就不用操心了。”谢墨含有些好笑地道,“至于婢女,我看也不用带去太多,将昨日跟去英亲王府那四个人带上就行了。另外还有王妃的人照应呢。去多了反而碍事儿。”

    “行了,我是瞎操心。你看着安排吧!”忠勇侯摆摆手,扭头对秦铮问,“小子,你用早膳了没有?”

    秦铮摇摇头,“一大早上就被我娘催着赶来了,哪里吃得上早膳?”话落,他指指面前的茶壶道,“喝了一肚子茶。”

    谢芳华瞅了他一眼,才不相信是英亲王妃赶他来的。

    忠勇侯却是信了,对他道,“你娘啊,她和华丫头的娘是手帕交,好姐妹,没各自大婚前,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儿似的,各自大婚后,隔三差五就要聚在一起聊天,后来啊,华丫头的娘随着她爹去了。你娘为此病了大半年,病好了之后,再也没和谁更亲近过,这么多年,她对忠勇侯府也是时常念着照顾着。华丫头交给她,就是亲娘一般,我倒是放心。”

    “没大婚前,只要华儿在我娘身边,我就在我娘跟前没地位了。”秦铮嘟囔,“这要是大婚了之后,我的地位怕是会踩到尘埃里去了。”

    “你一个爷们,要什么地位?只要自己的娘们儿不给你麻烦,后院安安稳稳,你就是福气。”忠勇侯笑着骂了一声,“你放心!在我这里,你地位比她高。”

    秦铮顿时乐了,“多谢爷爷向着我。”

    谢芳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谢墨含眼皮同样翻了翻,在爷爷面前,别说妹妹没地位,他的地位也被秦铮给挤得没边儿了。他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偏偏就得老头的缘。谁也没办法。

    “福婶,端早膳来!”忠勇侯对外面吩咐。

    “奴婢这就去!”福婶在外面应了一声,笑呵呵地去了。

    “丫头,这里都是自己人,你还带着那破东西遮着什么?摘了吧!”忠勇侯对谢芳华道。

    谢芳华随手扯了面纱,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因为一夜好睡,早上又在晨露中练剑活动了一番筋骨,是以,她看起来面色莹润,气色极好,面纱摘开后,整个屋子似乎都灿亮了几分,煞是夺目。

    秦铮正好偏头向她瞅来,就瞅到了这样的她,目光顿时凝住。

    谢墨含也瞅来,看了一眼之后,偏头瞅了秦铮一眼,忍不住抬脚踹了秦铮一脚。

    这一脚比秦铮早先打他那一拳的力道一点儿也不轻。

    秦铮被踹了个正着,“咝”了一声,收回视线,看向谢墨含,不但不恼,反而笑了,得意地道,“子归兄,如今我和华儿还没大婚,她面皮子薄,你打我一下,她不好意思向着我。待我们大婚后,我归她管,你就碰不得我了。你打我,她若是心疼的话,也许会对你打还回来。”

    谢墨含哼了一声,对他警告道,“长兄为父,妹妹永远都是妹妹,哥哥永远都是哥哥。血脉至亲总归不是开玩笑的。”话落,他继续道,“我是提醒你,距离大婚还早,别得寸进尺。”

    这意思说得虽然隐晦,但是屋中这几个人谁都心里清楚明白。

    谢芳华到底是面皮子还没被练得太厚,偏过头,脸红了红。

    忠勇侯咳嗽了一声,首肯道,“这话说得有理!大婚还早,小子,你别太急,以后日子长着呢!”

    秦铮闻言轻笑,“爷爷放心,我知道日子长着呢!是我的就是我的,早晚都跑不了。”

    忠勇侯点点头,“你心里明白就好!”

    “明白得很!”秦铮痛快地道。

    谢芳华的脸更红了,心中羞愤,几乎都坐不住了。

    谢墨含看着一老一少一说一答,心中叹息。爷爷喜欢秦铮如此明显,曾经在妹妹还没回来的时候,这么多年,秦铮往忠勇侯府跑的次数不少,虽然燕亭来的次数也不少,不论二人家世的时候,爷爷就说秦铮这小子看着比燕亭那小子顺眼。如今成了孙女婿,更是顺眼到心坎里了。

    不多时,福婶端来两个大托盘,里面端着满满的早膳,甚是丰盛。

    福婶将早膳餐点炒菜一一摆好,四人落座,一起用膳。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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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说亲

    席间内,忠勇侯、秦铮、谢墨含、谢芳华四人一边吃着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福婶在一旁侍候着,看着四人,心中欢喜不已。铮二公子成了准女婿,也是半个忠勇侯府的人了。这样一家四口坐下来用膳,看着和睦温馨,她真希望以后每个早晨都能这样。老侯爷和世子这些年两两相对,太孤独了。世子的婚事儿还没影,她更希望早点儿定下来,但也知道急不得。一时间是又喜又伤。

    饭后,福婶将剩菜残羹收拾下去。

    秦铮依然坐着没有回府的打算。

    谢芳华瞅了秦铮好几眼,见他坐得沉,实在忍不住赶人,“你还不回府去回禀王妃?”

    “回禀什么?”秦铮故意问。

    “回禀我会跟着她去法佛寺祈福。”谢芳华道。

    秦铮摇摇头,不甚在意地道,“不用回禀,我娘就知道他儿子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儿。所以,如今应该是在府内收拾东西做准备呢!”

    谢芳华看着他,“就算这样,难道你没事情可做吗?”

    “有啊!我打算今日一日陪爷爷。”秦铮偏头对忠勇侯道,“爷爷,昨日我研究了一局古棋,没研究明白,您是爱棋之人,指点我几招如何?”

    忠勇侯翘了翘胡子,“什么古棋?”

    “千年前的古棋谱!”秦铮道。

    “好,那赶紧的摆上。”忠勇侯点头,对他招手。

    “在这屋子里闷着多无趣,这样吧!咱们去华儿院子里的海棠亭如何?让华儿给咱们温酒煮海棠。一边下着,一边喝着小酒。”秦铮建议。

    “你小子可真是会享受!行,就这样办!”忠勇侯痛快地应承,站起身,对谢芳华道,“走,丫头,去你的院子里。”话落,老头说走就走,大踏步迈出了门槛,一边走着一边招呼,“你们快跟上,含儿,你若是没事儿,也跟上,若是有事儿,就只管做你的事情去!”

    谢墨含看向秦铮和谢芳华。

    谢芳华在忠勇侯起身出门的第一时间对秦铮怒目而视。他还要不要脸?这是准备一日都腻在她的院子里吗?阴魂不散!

    秦铮看着谢芳华怒目而视,笑地吟吟地站起身,对她温柔地道,“华儿,走了,听爷爷话!你病了这么多年,整日里躺在自己的屋子里,陪爷爷的时候有限吧!趁着今日你气色不错,人也精神,多陪陪老人家。”

    谢芳华一噎,脑中想到了无名山的八年,所有怒气顿时烟消云散了。这么多年,她的确是不曾好好地陪爷爷。爷爷的确是老了,鬓角都有白发了。她不由得也站起了身。

    秦铮见谢芳华情绪被他一句话安抚下来,笑着弹了弹锦袍,对谢墨含道,“子归兄,你怎么能无事儿呢?你的事情多了。自己去处理吧!不用理会我们。”话落,当先出了房门。

    谢芳华回过味来,又气又笑地瞪了秦铮一眼,看向谢墨含。

    谢墨含也是又气又笑,缓缓站起身,对谢芳华温和地笑道,“去吧!有的人天生的脸皮厚,你练不过他的厚脸皮,那么这一辈子只能被他耍。”

    谢芳华狠狠地碾了碾脚底下的地面,不服气地磨牙道,“他等着!”

    谢墨含低声道,“不着急,你先让他得意着,以后慢慢收拾他,有的是机会!”

    谢芳华揉揉额头,想着秦铮你有多可恶,如今将身边的人都得罪狠了。谢云继要收拾他,如今她哥哥谢墨含也要收拾他。他以后还有好吗?她好笑地迈出了门槛,被他缠来的气恼不自觉地消散了。

    忠勇侯出了荣福堂后,见身后人没立即跟上来,站在门口等候。

    秦铮慢悠悠地从屋里迈出门槛,不经意地回头瞅了一眼,见兄妹二人低声说着什么,他眉梢动了动,有一股感觉油然从心头升起,还没来得及捕捉,便一闪而逝,他想再确定那种感觉,却是无论如何也寻不到了,只能作罢。

    不多时,谢芳华从屋中走出来,见秦铮站在院子中低着头想着什么,瞅了他一眼,隔着面纱对他道,“是不是又想起有什么事情没做?不能陪我爷爷下棋了?”

    秦铮嗤了一声,“没有!我是想你温酒煮的海棠好不好喝。”

    谢芳华撇开脸,“不好喝!”

    “不好喝也没关系,只要是你煮的酒,我都会喝光。”秦铮凑近她,低笑着道。

    谢芳华嗔了他一眼,催促道,“既然没有事情还不赶紧走,你没看到爷爷在门口等着?”

    “嗯,爷爷是等着,那你也快些!”秦铮笑容漫开,向前走去。

    谢芳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慢慢地抬步跟上他。

    忠勇侯站在门口看着二人,少年少女虽然言语脾性不相同,但偏偏周身的气息却是相投。他胡子翘了翘,捋着胡须笑了。

    多少年前,他和夫人也是如此过。

    多少年前,他的儿子和他的儿媳妇儿也是如此过。

    如今,他的孙子还没定亲,顶着偌大的忠勇侯府,皇权压顶,无心婚事儿,一拖再拖。

    他不能含饴弄重孙,但唯一欣慰的是,有这么一个小子厚脸皮地缠着她孙女,厚脸皮地和皇上对着干不惜得罪皇上逼婚要娶他的孙女的事儿,这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福分,落在忠勇侯府了。虽然忠勇侯府不屑与英亲王府这等勋贵宗室联姻再添富贵,但是到底有了英亲王府这桩婚事儿夹在中间,皇上对待忠勇侯府就要三思后行了。

    “爷爷,走吧!”秦铮来到忠勇侯身边,称呼自然而亲近。

    忠勇侯点点头。

    二人一同走向海棠苑。

    谢芳华跟在二人身后,看着一老一少并排走在一起,两旁初春的垂柳鲜花枝影重重,老人虽然年逾花甲,但并不老迈,步履强健,而少年春裳华丽,洒意料峭,姿态清贵,别有一番风流。

    她看了片刻,收回视线,伸手拉住被风吹起的面纱一角。

    这一次忽然觉得,若是秦铮,也不错!

    谢墨含从荣福堂缓步走出来,那三人已经走远,他站在荣福堂门口看着三人身影片刻,笑了笑,收回视线,喊了一声,“侍书!”

    “世子!”侍书本来就守在外面,见他喊,立即跑过来。

    “去查查今日早朝的事儿!”谢墨含对侍书吩咐。

    侍书看了一眼天色,如今天早,早朝也就刚上了一半,他点点头,诺了一声,走了出去。

    谢墨含缓步向书房走去。

    忠勇侯、秦铮、谢芳华三人不多时就来到了海棠苑。

    刚进里屋,满苑药香。

    侍蓝、侍晚等人见老侯爷今日竟然来了海棠苑,连忙迎上前见礼。

    忠勇侯看了几人一眼,缓缓点头,开口吩咐,“你们小姐要随英亲王妃去法佛寺祈福,赶紧去给她准备些吃用穿戴。待英亲王妃那边打点妥当,她随时就能抬脚出门。”

    侍蓝、侍晚一怔,看了谢芳华一眼,连忙垂首应声。

    忠勇侯不再多言,大抬步向海棠苑后院的海棠亭走去。

    秦铮跟在忠勇侯身后,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将忠勇侯府酿好保存的海棠酒带上两坛。”

    侍蓝闻言看向谢芳华。

    “佛门清净之地,我和王妃到那里是去祈福,你去喝酒?”谢芳华看向秦铮,语气质问。后半句没说出来的话意思明显,若是这样,你不必去了。

    秦铮摇摇头,“有两道素斋用海棠酒做的话,分外美味。到时候我下厨,给你们尝尝。”

    谢芳华闻言不言声了。

    侍蓝见小姐同意,应了一声。依着英亲王府和忠勇侯府的地位,女眷去了,自然要住在法佛寺后山的别院内。虽然是去斋戒祈福,但是吃食上肯定是不吃僧人做的,都是带自己的厨子和采买一应物事儿。这是勋贵世家才有的排场,哪怕是寺庙内,也做不到佛所说的众生平等。

    三人进了海棠苑。

    侍画、侍墨早已经先一步在海棠亭升起了暖炉,摆上了瓜果茶点,且搬来了一大坛酒。摆放好了精致的酒壶和杯盏。

    忠勇侯进来,满意地捋着胡须坐在了桌前,对秦铮招手,“臭小子,你怎么这么磨蹭?快点儿过来摆棋!”

    秦铮笑吟吟地道,“爷爷急什么?这漫漫长日,一整天呢!我陪下一日!只要您不说累就行。”

    “累什么?我哦老头子还不知道啥叫累!”忠勇侯翘了翘胡子。

    秦铮走到他对面,一撩衣摆,洒意地坐下,从怀中拿出一副棋盘,放在了桌案上。

    “岐山白玉棋!嗯,不错!听说你这臭小子这么多年手里搜罗了不少好东西!看你这棋盘,就果然如是了。”忠勇侯对秦铮道。

    秦铮勾唇一笑,偏头瞅了谢芳华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华儿小金库里有很多宝贝,哪样拿出来都价值连城。我为了将来自己的金库填充满,不能输了媳妇儿的,只能四处搜刮讨她欢心了。”

    “你进过华丫头的小金库?”忠勇侯虽然老了,但可是不昏庸,闻言立即盯住秦铮问。

    秦铮掩唇咳嗽了一声,笑着回道,“自然是进过。”话落,他又补充道,“这只能怪子归兄,他一直挡着不让我看海棠,所以,我就只能偷偷进来了,后来才知晓,原来海棠亭的位置是华儿的闺阁。”话落,他摊摊手,笑吟吟地道,“不是我故意不君子的,实在是当时我刚进来,子归兄就来了,我为了躲他,只能撬开了一间看起来没人住的地方,没想到,是华儿的小库房。于是,我就顺便看了看里面的东西。”

    谢芳华狠狠地挖了他几眼,他还有脸说出来。他这是不君子吗?他这是太梁上君子了!

    忠勇侯哼了一声,笑骂了一句,“臭小子,虽然说的是看海棠,冠冕堂皇的,谁知道你背后打着什么算盘和主意?”

    秦铮攸地笑了,对谢芳华努努嘴,“我的算盘打的光明正大,不就是华儿吗?”

    “嗯,那你就好好地守好了,打算盘和主意谁都会,守好了才是本事。”忠勇侯道。

    “自然!”秦铮毫不犹豫地点头,慢悠悠地撂下狠话,“谁敢跟我抢,扒了他祖坟。”

    谢芳华偏开脸,实在是对秦铮无语。

    忠勇侯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好样的!”

    谢芳华听到忠勇侯的笑声,更是觉得他爷爷是被秦铮灌了迷魂汤。

    秦铮又说了一句什么,谢芳华没听清,忠勇侯又大笑起来,秦铮也跟着笑。

    海棠亭飘荡着二人的笑声,一个洪迈苍老,一个少年清越。海棠枝影间,笑容似乎也感染了花枝。使得初春的花枝迎风摇荡,更加料峭。

    二人一边说笑着,一边摆上了棋局,老少融洽。

    谢芳华静静站了片刻,转身出了海棠亭。

    “喂,你要去哪里?”秦铮在她刚挪动脚步,立即扭头追问。

    “华丫头,哪里也不准走!”忠勇侯闻声向谢芳华看过来。

    谢芳华停住脚步,看向二人。

    “你若是走了,不在这里,我没心情下棋!”秦铮一点儿也不觉得羞耻,对她正儿八经地说道,“所以,你哪里也不准去!陪我在这里待着。”

    “哼,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今日陪我下棋,其实是为了你。你若是走了,他没心情下棋。我怎么办?我这棋瘾可是被勾起来了。”忠勇侯瞥了秦铮一眼,冷哼一声。

    谢芳华无言片刻,无奈地伸手指向海棠亭外墙角的一株海棠树道,“我去给你们摘那株海棠树上的海棠拿来煮酒喝。那株海棠是海棠之最。最是芬芳。”

    秦铮闻言乐了,放心下来,对她轻松地摆摆手,笑容滟滟,“去吧!”

    忠勇侯闻言也不阻止了,点点头,同样摆摆手,催促秦铮道,“臭小子,快下棋,我给你看着她,她跑不了,也不敢跑。今日咱们下一天,就让她陪一天。”

    “她身子受不住,陪半天吧!”秦铮一边落子一边道。

    忠勇侯点头,“你心疼她,陪半天也行,她身子骨确实不好,但是你得陪我一天。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

    “自然!我陪您一日,明日若是我娘还没收拾妥当,我左右无事儿,也还能在这儿陪您。”秦铮闻言许诺。

    忠勇侯满意地“嗯”了一声。

    谢芳华听着二人一问一答,缓步出了海棠亭。多年以来,爷爷是孤独的寂寞的,大多数时候,哥哥卧病在床,他支撑着忠勇侯,与棋为伴。如今,她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她一定不会让忠勇侯府重蹈覆辙,也一定要让爷爷安享晚年,让哥哥平安健康娶妻生子。

    侍画、侍墨陪着谢芳华来到墙角的那株海棠树下。

    谢芳华选了一支海棠,让二人将花篮递到她面前,她伸手轻轻抖动,海棠如雨花般碎落在了花篮里。转眼间,一支缀满海棠花的枝叶便一瓣海棠花瓣也无。

    侍画唏嘘,“小姐,有您这样摘海棠的吗?您看看,这一株海棠满枝叶都是花瓣,唯独这一支光秃秃的,多难看?您还不如将这一支折掉呢!”

    侍墨也觉得太不漂亮,点头应承,“是啊,光秃秃的这样子,太显眼了。”

    谢芳华回过神,看着光秃秃的那根枝桠和满篮子的海棠花瓣,怔了片刻,不由伸手捂住额头,失笑道,“我也是有些魔怔了,怎么竟然学起他来了?”

    侍画、侍墨二人被这不着头脑的一句话弄得一头雾水,齐齐看着谢芳华。

    谢芳华在树下站了片刻,似乎对自己有些无奈,又有些无语和难以言表的情绪。过了片刻,她有些无力地道,“难看就难看吧!做已经做了,挽回不了了。也只能这样了!走吧!”

    二人也觉得没办法挽回了,不能将这些碎掉的花瓣重新粘回去。

    三人一前两后回到了海棠亭。

    海棠亭内,那一老一少已经进入了厮杀的境界,没理会回来的三人。

    谢芳华瞅了一眼棋盘,然后转身走到火炉旁坐下,将一坛酒倒入了酒壶里,之后将酒壶放在火炉上,将摘来的花瓣倒出些放入里面。

    侍画、侍墨陪着谢芳华坐在火炉旁。

    不多时,酒香和海棠香便飘散在了整个海棠亭里。

    忠勇侯府前院似乎来了客人,隐隐有热闹的说话声传来。

    “小姐,要不要我去前面看一眼?是何人来了!”侍画轻声问。

    “不必!是谢伊!”谢芳华道。

    “伊小姐?那她应该是来找您!”侍画道,“要拦住不见吗?”

    谢芳华摇摇头,“不必!她来了我也有个说话的人,免得坐在这里无趣得很。”

    侍画了然,不再说话。

    果然,不多时,谢伊冲进了海棠苑,刚刚进来就大喊,“芳华姐姐!”

    少女的声音听起来清脆,在早春里,分外的活泼有活力。

    “伊小姐,我家小姐如今不在屋子里。”侍晚的声音从前院传来。

    “咦?世子哥哥不是说芳华姐姐今日在府中吗?而且她今日气色不错,我是能和她玩的吗?那她不在屋子里,在哪里?”谢伊顿时垮下脸,以为又不能和谢芳华玩了。

    “老侯爷和铮二公子今日来了海棠苑下棋,如今在后院的海棠亭里。小姐陪着。”侍晚没有见后院出来人制止,想着小姐应该是愿意见伊小姐的。

    “唔,你是说,老侯爷和铮二公子也在啊!”谢伊的声音立即小了下来,悄悄地问。

    侍晚点点头。

    “那……”谢伊有些犹豫,“我能不能去打扰啊,我若是去打扰,他们会不会不高兴。”

    侍晚微笑,“谢伊小姐等片刻,我去给你问问小姐!”

    谢伊立即点头。

    侍晚向后院走去,不多时,就到了门扉处,向里面看了一眼,见侍画对她招手,她意会地点点头,回转身,对谢伊道,“伊小姐,我家小姐知道您来了,您进去吧!”话落,叮嘱道,“不过老侯爷和铮二公子下棋的话应该喜静,您进去脚步轻点儿,小心一些。”

    谢伊连连点头,“好,我会轻点儿的。”话落,她有些紧张地小心翼翼地走向后院。

    来到门扉吹,谢伊便看到了坐在海棠亭内的几人。

    一老一少在下棋,从她这个方向,看到老侯爷背着身子,秦铮和谢芳华面向这边。虽然那二人不是坐在一处,但偏偏满园海棠芬芳,他们看起来就如一副画里并排坐着的人。男子少年隽秀清逸,女子比花还要清丽娇艳。

    谢伊欢快小心的脚步顿在那里呆住。

    谢芳华闻声向门扉处看来,见那欢快的少女一脸呆怔,她偏头扫了秦铮一眼,隔着面纱笑了笑。

    秦铮察觉到谢芳华看来的视线,偏过头看她,见到她微微扯动的嘴角,有些纳闷,“怎么了?你笑什么?”

    谢芳华对他努努嘴,示意他门口。

    秦铮扭头看向门扉处,便看到了痴呆的谢伊,轻轻哼了一声,“不就是一个小呆子吗?有什么值得你笑的,值得我看的。无趣!”

    忠勇侯正入神地侵淫棋局,闻言抬起头来,先是看了二人一眼,又看向门扉处,收回视线,对二人道,“谢伊这丫头可不是呆子!她心里透亮得很!若说我谢氏的女儿里面算得上人物的话,除了华丫头,也就是谢伊这个小丫头了。”

    “爷爷,您心里的人物是怎么计算的?”秦铮挑了挑眉毛,说道,“这个小丫头是个人物么?没看出来!”

    “你这个臭小子的眼睛里哪个人是人物?”忠勇侯胡子抖了抖。

    “华儿!”秦铮毫不犹豫地道。

    谢芳华翻了个白眼。

    “这天下的所有女人里,你的眼睛是不是也就能看得到她?”忠勇侯哼了一声,“她若不是这忠勇侯府的小姐,你还娶不娶?”

    “我喜欢她,想娶她,跟忠勇侯府的小姐有什么关系?”秦铮难得地白了忠勇侯一眼,不满地嘟囔,“若她不是忠勇侯府的小姐,我娶她容易多了。至于这么难?”话落,又补充道,“您说差了,我的眼里还有我娘!”

    忠勇侯府闻言笑骂,“离不开娘的娃子!”

    秦铮哼了一声。

    谢芳华瞥了秦铮一眼,她的哥哥从来不和爷爷斗嘴,这个老头年轻的时候据说可是个能斗嘴的。朝中文武百官都清楚,别看他是武将,可是文采亦是斐然。当年右相府的李老爷子是文官,但武功据说也是极好。二人不对卯的时候,从武斗到文,从文斗到武。当年的先皇都劝不开架。

    后来,先皇没了,李老爷子不久后也去了,只剩下爷爷了。

    爷爷支撑着偌大的忠勇侯府,心里的寂寞可想而知。

    大约是他从秦铮的身上找到了当年年轻时的活力和张扬,是以,才这般的喜欢他。

    喜欢一个人,从来都不是没有理由的。

    二人说话间,谢伊已经回过神,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扉,走了进来。

    来到近前,她规矩地给忠勇侯和秦铮见礼,“谢爷爷、铮二公子!”

    忠勇侯摆摆手,“免了!”

    秦铮应付似地“嗯”了一声,即便是这样地“嗯”了一声,也算是给面子了。

    谢伊暗暗松了一口气,从二人的态度判断,她显然是没打搅了二人。她直起身子,来到谢芳华身边,笑意盈然地清喊了一声,“芳华姐姐!总算是让我抓到你了。”

    谢芳华莞尔,对她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坐吧!”

    谢伊拉住她的手,笑着坐下,行止亲密。

    谢芳华看着她问,“六婶母呢?今日没过来?就你自己过来了?她放心?”

    “我娘没过来!我都这么大了,谢氏六房到忠勇侯也没多远,哪里用得着人陪着?”谢伊嘟起嘴,“芳华姐姐,你也太拿我当小孩子了。”

    谢芳华好笑,“你可不就是小孩子?你比我小两岁呢!算起来还未成年。”

    谢伊扁扁嘴角,无言以对地道,“就算小两岁,也不是小孩子。”话落,她垂下头,低声道,“我娘私底下竟然要给我说亲。”

    “嗯?”谢芳华看着她,明夫人为何这么急着给谢伊说亲?按理说,她如今才十三的年纪,真是豆蔻年龄。等她及笄之后,再说亲也是不晚的。更何况她膝下没有儿子,难道不是该多想将女儿在家留几年吗?更何况她的大女儿也才比她大有限。

    谢伊见谢芳华不解,她叹了口气,凑近她,悄声道,“因为我娘说,嫁出去的女儿,就不算是谢氏的人了。如今咱们谢氏是表面的湖水,看着平静,实则是风雨飘摇,指不定哪日顶不住,那么我若是嫁出去,就免于受到牵连。”

    谢芳华心思一动,明夫人好细密敏感的心思。她隐约想起前世,她的两个女儿似乎都在谢氏倒塌前不久嫁出去了。至于嫁给谁,当时她未曾细细理会,如今没印象了。她看着谢伊,一时无言。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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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高兴

    如今是正月,按照前世的脚步,那么也就是今年年底,满打满算,还有十个月的时间。

    这一年,若是前世,她是正儿八经的闺房小姐,没有能力,做不了什么,但是这一世,她手中攥着许多东西,总能做些什么。就算皇上的动作严酷狠辣,那么,真要对抗上,也不会到最坏的那个地步。

    谢芳华静静地想着,谢氏六房的老太太和林太妃是手帕交,明夫人从谢氏六房老太太那里得到什么息了吧?才想赶紧地张罗两个女儿的婚事儿。谢氏六房注定跑不了,那么她的女儿完全可以嫁出去。

    明夫人到底是比敏夫人强太多!

    “芳华姐姐,你觉得,咱们谢氏真的会出事儿吗?”谢伊见谢芳华半响不出声,看着她,轻声询问。

    谢芳华隔着面纱看着她,少女脸庞小心翼翼,有着纯真,也有着对未来的茫然恐惧。哪怕谢氏六房没有能支撑起门面的爷们儿,但谢氏六房的女人们一个个可都是精明能干。从六房的老太太,到她的儿媳妇儿明夫人,将谢氏六房的家业打点得井井有条,另外谢氏六房有忠勇侯府支撑,是以,日子一直以来都不难过,虽然不能企及忠勇侯府和这京中世家大族勋贵府邸的富贵,但也有着寻常百姓做梦都达不到的荣华。谢伊自从出生起,就享受着富贵,这都是家族给的。若是谢氏倒塌,六房倒塌,那么,这一切都会成为云烟。所以,她心底有着害怕也是理所当然。

    “芳华姐姐,你怎么不说话?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是不是我哪里说得不对?还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谢伊紧张地抓住谢芳华的手,摇了摇,“昨日我娘就将我吓够呛,我心里没底,本来今日也要来找你玩,所以,就忍不住跟你说了。”

    谢芳华看着她,暗暗叹了口气,低声问,“六婶母给你择了哪家了?你姐姐谢惜呢?她择了哪家?”

    谢伊垂下头,“我的还没定,姐姐的有眉目了。”话落,她悄悄瞅了一眼忠勇侯和秦铮,见二人没理会这边,应该是没心思听她们小儿女说话,便放心下来,低声道,“林太妃和我祖母商议,有意将我姐姐许配给八皇子。我祖母正在考量,我娘也还在犹豫,没点头呢!”

    谢芳华抬起头,有一瞬的讶异,不过须臾就压制住了,低声问,“秦倾?”

    “嗯!”谢伊点头。

    谢芳华沉吟片刻,问道,“秦倾比你姐姐小一些吧?我记得谢惜与我同岁,比我小有限。”

    “嗯,八皇子是比我姐姐小三个月,芳华姐姐你比我姐姐大半年。”谢伊道,“我娘就觉得八皇子太小了些,另外,她不想与皇室的子嗣结亲。如今看着八皇子没有站队的打算。但是若是真正的皇位交替的时候,谁能保证皇室里的子孙不插手皇权?皇室里,如今成年的男子。只有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八皇子了。其他的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才十岁和七岁,只能算是小孩。”

    “如今皇帝还是正值壮年,他们虽然还是孩子,但过几年,皇帝年岁大了,孩子也会长大。有些事情,说不准的。”谢芳华道。

    谢伊忧心地道,“林太妃看上我姐姐了,有意说给八皇子。谢氏六房从咱们这一辈算的话,虽然是谢氏的旁支,但若是从老侯爷那一辈算的,也是谢氏的嫡支。六房虽然没有支撑起朝堂的父辈兄长,但是,也正因为这一点,才更让人放心。八皇子自小在林太妃身边长大,他的婚事儿,只要林太妃看重,去皇上面前说一说,十有八九是准成的。如今只不过我祖母和我娘在犹豫而已。”

    “从前我没得病的时候,就不曾见过你姐姐。如今我病情好转,也不曾见你姐姐出来露面。除夕宫宴她没进宫,忠勇侯府的晚宴也没出来参加过。她整日待在府中吗?在做什么?”谢芳华看着谢伊问。

    谢伊顿时笑了,“芳华姐姐,原来你也对我姐姐好奇啊!我姐姐是个沉闷喜静的性子。不喜参加这些,一心陪在我祖母身边。”话落,她又瞅了忠勇侯一眼,凑近谢芳华耳边道,“我祖母喜好读佛经,你还不知道吧?”

    谢芳华笑了一下,“我知道!”

    “啊?你知道啊?”谢伊奇怪地看着她。

    谢芳华笑道,“六婶祖母基于娘家自小熏陶,便喜好礼佛读佛经,当初她之所以跟林太妃成为手帕交,也是因为林太妃也喜欢读佛经。所以,两人有共同兴趣的话题,在老一辈的当年很多闺阁小姐中就走得近了,知己了这么多年。”话落,她又道,“当年六婶祖母非要搬出忠勇侯府另立门户,也是因为她喜好礼佛,年纪大了,不能手抄佛经静心了。想要建造一座佛堂。但是偏偏我爷爷不喜佛,六婶祖母思索再三,就跟爷爷挑明了,于是,搬出去了。否则我爷爷是死活也不让她们搬出去的。”

    谢伊听罢唏嘘一声,“原来是这样啊!”话落,她挠挠头,“我都没你清楚这些。”

    谢芳华微笑。

    “我们现在六房所住的宅院里,的确建造了一座佛堂,就在祖母的院子后。祖母礼佛,姐姐出生后,我娘因为要支撑中馈,又要打理外面置办的田产门面,没时间看顾姐姐。而祖母左右也无事,于是,姐姐就放在我祖母身边教养。这么多年下来,祖母将姐姐给教养成了标准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甚是喜静。以前你病着这些年,我从能由我娘带着出府走动之后,一个月还能有两次将将她拖出家门,但是如今,我拽她都不出来了。”谢伊闷闷地道,“我不喜佛,又没长在祖母身边,虽然祖母也喜欢我,但没喜欢姐姐多。如今祖母年纪大了,姐姐更是有借口了。说要陪着祖母,祖母身边不能没人侍候。索性,她们俩成日地在府中吃斋念佛。你自然是见不得她的人影了。”

    谢芳华了然。

    “这些年,外面的人都说谢氏有两位千金大小姐,一位是忠勇侯府的芳华小姐,一位是六房的谢伊小姐。一位是卧病在床多年,一位则是没病没灾喜好礼佛。你们俩可是天塌下来都不踏出府门的。”谢伊嘟囔道。

    谢芳华失笑。

    谢伊又道,“自从林太妃和祖母能互通来往后,林太妃的书信都是八皇子代笔写的,祖母的书信都是姐姐代笔写的。加之八皇子被林太妃熏陶,大约也是喜佛的。所以,林太妃信中和祖母略微地透露了些意思,祖母便合计起来,找了我娘。”

    谢芳华点点头。

    “芳华姐姐,你说我姐姐和八皇子这事儿能成吗?”谢伊悄声问。

    谢芳华笑着摇摇头,“我又不是神仙,掐指一算就知道了。我怎么能知道成不成?”

    “哎,以前啊,祖母和我娘是真没那结亲皇室的心思。避之唯恐不及呢!总的来说,谢氏六房也是和忠勇侯府近,一旦忠勇侯府发生些什么,谢氏六房也不能袖手旁观,不可避免地牵扯进来。老侯爷和我爷爷是兄弟,这骨血比一般旁支都要近。祖母自小就是这样教导我父亲的,后来我父亲虽然因为体弱不能入朝当政,但我小时候,他就拿这个规矩来教导我。无论何时,一定不要忘了自己是谢氏的女儿。”谢伊叹了口气,偷瞄了秦铮一眼,又凑近谢芳华道,“自从除夕那日,姐夫在灵雀台对你逼婚,皇上无奈下了圣旨,自此,忠勇侯府和英亲王府有了联姻,这样一桩事儿,对皇室来说,算是一道阻隔。让皇上不得不对谢氏再三思而后行。我祖母和娘对于姐姐许婚八皇子之事,才有些松动。”

    谢芳华瞅着她,“刚刚你来的时候不还正儿八经地喊铮二公子见礼呢吗?怎么这么大一会儿,他就成了姐夫了?”

    谢伊一呆,嘻嘻一笑,抱住谢芳华胳膊道,“这不是老侯爷在呢吗?我对老侯爷有点儿害怕,不敢在他老人家面前胡闹。怕老侯爷听见了训我!”

    谢芳华伸手弹了谢伊脑门一下,“果然是个人精!”

    谢伊嘟嘴,“芳华姐姐,我娘一直说我是傻丫头,怕我做错事儿,日日看着我。到你这里,我怎么就成人精了?”

    “若是真傻,也说不出这一番话来!从来到这里,你的嘴就没停歇了。”谢芳华闻到酒香和海棠香愈加浓烈,酒壶里有咕咚咕咚的泡泡,她伸手拿开了壶盖,一股更浓烈的清香扑鼻而来。

    “好香!”忠勇侯大叫了一声。

    秦铮扭过头开,瞅了一眼火炉上的酒壶,然后转向谢芳华,缓缓而笑,“华儿温酒煮海棠果然极香!以后这一辈子,我可是有口福了!”

    “臭小子!”忠勇侯见不惯他得意,骂了他一句。

    秦铮也不反驳,欣然地受了忠勇侯的骂。

    “给他们一人倒一杯!”谢芳华对身后的侍画、侍墨吩咐。

    二人立即应声,一个人拿酒壶,一个人摆杯盏,不多时,便给忠勇侯和秦铮一人倒了一杯酒。酒香霎时铺散开来,整个海棠亭都弥散着浓香的酒气。

    谢伊唔了一声,拽住谢芳华的胳膊摇了摇,“芳华姐姐,我也想喝一杯。”

    “你的酒量如何?”谢芳华扭头问她。

    谢伊伸出三根手指,嘴馋地笑道,“我可以喝三杯!”

    “给她倒一杯!”谢芳华吩咐侍画、侍墨吩咐,然后对谢伊道,“可以给你喝一杯!”

    “我说我能喝三杯!”谢伊不满地看着谢芳华。

    谢芳华慢慢地道,“前些日子,怜郡主来了,也正巧赶上我温酒煮海棠。”话落,她回头问侍画,“她当时喝了几杯?”

    “回小姐,怜郡主喝了三杯!”侍画道。

    “三杯就醉得不省人事了。”谢芳华看到谢伊,“虽然你不是她,但我观你面向,应该是不胜酒力,与她不相上下,我可不想你嘴的一头倒在这里,回头六婶母过来找我发难。”

    谢伊扑哧笑了,“芳华姐姐,你还会相面啊?”

    谢芳华微笑,“会一些!”

    “我不相信!”谢伊摇摇头,小女儿模样地央求她道,“两杯?两杯好不好?我保证不醉。若是我这次醉的话,下次你就别理我了。”

    “不行!”谢芳华摇头。

    “求你了,芳华姐姐!”谢伊晃着她胳膊央求。

    “就给这丫头两杯!爱酒又不是错!”忠勇侯看不过去了,发话下来,“你六婶找来,就说我让喝的!”

    谢伊先是一哆嗦,须臾,闻言顿时大乐,扭回头,清脆地道,“谢谢爷爷!”

    忠勇侯“嗯”了一声,算是承了她的谢意。

    谢芳华无奈,对侍画、侍墨点点头。

    侍画、侍墨给谢伊满了一杯酒,谢伊端起来,先是闻了闻,然后迫不及待地一饮而尽。斯哈了一声,然后砸吧砸吧嘴,说道,“真好喝!快,再满上!”

    侍画、侍墨又给她满了一杯。

    “慢些喝!”谢芳华提醒她,“就这一杯了!爷爷虽然放了话,也就多给你一杯而已。”

    谢伊点点头,听话地小口酌了起来。

    谢芳华看着她,见她娇俏的脸上已经染上了红霞,这酒虽然不烈,但是后劲十足。若是这一杯酒再下肚的话,那么,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她应该是受不住醉倒。她看了一眼天色,太阳已经升起,时间还早,海棠亭褪去了清晨的清凉,有着丝丝暖意融了进来,她抿了抿唇,轻声道,“伊妹妹,六婶祖母和六婶母今日之所以放心让你自己过来,其实是想让你告诉我这件事情,然后,借由我,打探一下爷爷和哥哥对待你姐姐谢惜和八皇子秦倾的婚事儿是持何等态度吧?”

    谢伊闻言一呆,眸光露出一丝惊异。

    谢芳华淡淡含笑地看着她。小姑娘聪明伶俐,心思也颇多,被明夫人教导得极好,通透很多世事,但到底还是年少,这些心思,在她面前,还是掩不住。

    谢伊呆怔半响,嘎了嘎嘴,呐呐地道,“芳华姐姐,你太聪明了,猜出来啦?”

    谢芳华自己满了一杯酒,放在唇边,慢慢地品了一口,唇齿见尽是温暖的海棠香,她沉静地笑道,“不是我太聪明,而是你还太年轻。”

    谢伊撅起嘴角,“你不过比我大两岁而已,好像说得你自己多老似的。”

    “我比你,大的不止是两岁!”谢芳华放下杯盏,对她道,“你回去告诉六婶祖母和六婶母。关于谢惜和秦倾的婚事儿,哪怕林太妃去求,皇上恐怕也不会应承。”

    谢伊不解,“皇上很敬重林太妃啊,太妃但凡说一句话,皇上都是悉心听从的。当年,皇上寄养在太妃跟前一段日子。”

    “林太妃向来不参与朝政之事,与皇上说的事儿,大多无伤大雅。如今你姐姐和秦倾的婚事儿事关朝局江山,前有忠勇侯府和英亲王府的前车之鉴,哪能再有谢氏六房和八皇子的后车之师?这样的话,我们谢氏难道真要骑到皇室的头上?”谢芳华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面纱飘摆间,她的笑容恍惚看不清,她冷静清凉地道,“你只要回去将我说的这一番话传给六婶祖母和六婶母。那么,她们会知道怎么做的!”

    谢伊看着谢芳华晃荡在面纱下的清凉的笑意,心口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似乎被冻结了一般。她有些明白,又有些不解,喃喃地道,“芳华姐姐,你是说,有了你和姐夫的婚事儿再前,这已经是皇上针对忠勇侯府的一个变数了,是不可能再出现第二个与皇室联姻纠葛的变数吗?所以,我姐姐和八皇子的婚事儿,一定是不会被准许的了?”

    谢芳华不说话,算是默认。

    谢伊的脸垮了下来,低声道,“不知道八皇子对我姐姐如何想法,可是我姐姐因为这些年帮助我祖母给林太妃书信代笔,由字观人,对八皇子怕是动了心思。若是这事儿真不成的话,我姐姐指不定会如何伤心了。”

    谢芳华闻言细微地挑了挑眉。恍然了事情的始末,怪不得六房老太太和明夫人左右为难,原来是因为谢惜对秦倾在书信来往中动了心思。

    谢伊不知不觉将一杯酒喝完,心头有些郁郁,片刻后,觉得头脑开始发昏,眼前有些朦胧,她用力地摇了摇头,还是不能清醒,她顿时哭丧着脸道,“芳华姐姐,我好像真的要醉了,看你怎么像是两个人啊!”

    “这酒后劲烈,你是要醉了!”谢芳华点头。

    “那怎么办?”谢伊勉强支着额头,哭闹地问。

    谢芳华放下杯盏,笑了笑,对身后吩咐,“你们俩送伊小姐回谢氏六房。”

    “是,小姐!”侍画、侍墨一起上前。

    不等二人来到近前,谢伊的头已经歪在了桌案上。二人想着小姐真是会看面相,伊小姐比秦怜郡主还不胜酒力。一左一右的身手扶起她。

    谢芳华补充道,“我刚刚对她说的话你们也听见了吧?就如实对六婶重复一遍。”话落,她又不带丝毫情绪地道,“六皇子虽然以后未必参与皇位争夺,但是他与四皇子关系极深。这是众所周知之事。而四皇子呢……”她微微偏头,看了一眼一老一少厮杀得更为激烈的秦铮,淡若云烟地道,“四皇子和秦铮向来不对卯。若是谢惜实在喜欢秦倾,倒是可以一试这一桩婚事儿。但是让六婶自己仔细斟酌,若是将来……后果未必是谢氏六房能承受得住的。毕竟谢氏六房向来与忠勇侯穿一条裤子,如今时局不明,背后的手段太多,稍有差错,那么就满盘皆输。”

    “是!”侍画、侍墨牢牢记下了谢芳华的话。

    谢芳华摆摆手。

    二人架着醉倒的谢伊离开了海棠亭。

    不多时,侍画、侍墨扶着谢伊出了门扉,亭中只剩下了忠勇侯、秦铮、谢芳华三人。

    谢芳华静静地坐着,静静地品着酒,不多时,一杯酒喝尽,她拿起酒壶,再往杯盏里倒。

    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拦住她,她抬头,秦铮清俊的脸有一抹奇异的表情瞅着他,嘴角挂着微微得意的笑容,她有些莫名其妙,问道,“你在高兴什么?赢了爷爷?”话落,瞅了一眼棋盘,不分伯仲,没有看出他赢的势头。

    秦铮趁她打量棋盘的空档,伸手拿过酒壶,慢悠悠地笑道,“你三言两语就破坏了秦倾和谢氏六房谢惜的婚事儿,我难道不该高兴吗?”

    谢芳华嗤了一声,“这值得你高兴?”

    秦铮拿着酒壶给忠勇侯满上酒,然后又给自己满上,须臾,将酒壶自己身侧,不打算还给谢芳华了。对他笑得意味深长,“我听见你刚刚说秦倾和秦钰关系近,而秦钰和我不对卯。让谢氏六房斟酌这一桩婚事儿。”话落,他啧啧道,“华儿,这难道不说明你心向着我吗?”

    谢芳华冷笑,“这样就说明我心向着你了?别太狂妄自大。”

    秦铮轻笑,不搭谢芳华的话,抬头问忠勇侯,“爷爷,你说,华儿向着谁?”

    “你的媳妇儿,自然是向着你!臭美什么?快下棋!”忠勇侯对他训斥了一声,那话语怎么听怎么是理所当然。

    秦铮笑了一声,偏头,对谢芳华得意地挑了挑眉,扭头继续下棋。

    谢芳华看不惯他张扬狂妄的模样,心里微微存了一口气,脑中仔细地回味了片刻,眉头蹙起,须臾,抬手用力地揉了揉。静默片刻,又轻轻吐了一口气。

    到底是……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东西……

    一个时辰后,侍画、侍墨重新回到海棠亭,见忠勇侯和秦铮依然在下棋,还是那一局棋。两个人未分出输赢。而谢芳华趴在火炉旁的桌子上似乎睡着了。

    二人脚步放轻,来到谢芳华身边,不知道是不是该喊醒她禀告事情。

    “她睡着了,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等她醒来再说!”秦铮刻意压低了声音,对二人吩咐道,“去给她取一件披风来披上,免得受风。”

    侍画、侍墨后退了一步,齐齐点头,出了海棠亭。

    不多时,取来了一件披风,轻轻地搭在了谢芳华的身上。

    谢芳华呼吸均匀,睡得纯熟。身边是她的爷爷和秦铮,似乎她的心分外的踏实,往日稍微有动静就能惊醒的她,如今全然没有动静。

    忠勇侯和秦铮下棋落子的声音也不由得轻了。

    半日一晃而过,海棠亭再无人来打扰。

    睡了大约两个时辰,响午的时候,福婶前来海棠亭喊午膳,才惊动了谢芳华。

    谢芳华睁开眼睛,侍画、侍墨陪在她身边,忠勇侯和秦铮一局棋已经下到了尾声。她瞅了一眼,对秦铮不满地道,“不懂得尊老爱幼吗?你可真敢赢!”

    秦铮身子靠在椅背上,知道她醒来,扭头瞅了她一眼,懒洋洋地道,“若对面的这个老头不是爷爷,我早就敢赢他了!一局棋陪他墨迹到响午了,才敢赢了他。”

    “臭小子!”忠勇侯挥手推了棋盘,胡子翘了翘,骂道,“到底还是有点儿眼力价!我老头子这么多年,吃的盐比你走的路都多。刚刚摆上棋局,我就知道你的水深浅。我就要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赢我。到底是忍了半日,还算你识趣!”

    秦铮耸耸肩,“你的棋下得实在不怎么样。我就怀疑了,当年的老右相据说棋艺堪称一绝,寻常人在他手中过不了三招,而你能与他下个平手。如今我看你这样的臭棋,想必那位老右相的棋艺也不怎样!棋艺的名声,纯碎是沽名钓誉。”

    “胡说!”忠勇侯大手一拍桌子,桌子发出嗡嗡的响声,他吹胡子瞪眼道,“我棋艺虽然不怎样。但是已经作古了的右相老儿棋艺却是真正的精湛。那时候啊,满朝文武,谁敢赢右相?除了先皇,也就是我了。先皇棋艺高绝,而我呢,棋走偏锋,加之运用兵法,时而诡辩狡诈。虽然下不过那老儿,但却是能将他唬住那么几下子。况且,他找我下棋,不是为下棋,他就是要故意赢了我,然后,将我激怒,我们俩大打一架。活动活动筋骨,这才是他的目的。”

    秦铮挑挑眉,一副不大相信老右相棋艺好的模样。

    “臭小子!你还是个毛没长齐的黄毛小儿,竟敢藐视先辈!”忠勇侯看着秦铮的模样彻底怒了,“如今的右相可未得那老儿真传,听说他孙子倒是得了他真传,棋艺高绝。”话落,他大喝一声,“来人,去右相府将李沐清那小子给我喊来!”

    “喊他做什么?”秦铮竖起眉头。

    “将他喊来你俩过过招!李小子若是能赢了你,你就知道那老儿不是沽名钓誉了。”忠勇侯哼了一声,对被他喊出来的侍卫催促,“快去喊!无论那小子在做什么,都将他给我拖来忠勇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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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绝色

    侍卫得到忠勇侯的命令,不敢耽搁,立即出了海棠亭,前往右相府。

    秦铮对忠勇侯甩下脸,脸色难看地道,“就算是他来了,也下不过我。”

    忠勇侯挥起大手,照着秦铮的肩膀给了他一巴掌,训斥道,“臭小子,你不待见李小子,心里打着什么弯弯绕我清楚。不过呢!我老头子可不管你打的什么弯弯绕,你藐视死去那老东西的棋艺就是不行。别看那老东西生前我看他不顺眼,但是死后嘛!也不准你污了他的名声,说他棋艺不精,沽名钓誉。”

    秦铮没躲,着着实实挨了忠勇侯一巴掌,肩膀被他铁手打得一疼,牵动了旧伤,他顿时“唔”了一声,伸手捂住了肩膀。

    谢芳华心思一动,想起了他的旧伤,顿时抬头向他看来。

    “臭小子!别告诉我你跟纸糊的一般,不禁捏!”忠勇侯看看自己的手掌,他的力道刚刚虽然用得大,但秦铮可不是如寻常人一般柔弱。他的武功不可能抵不住。

    秦铮眉头拧成一根麻花,额头有细微的汗溢出,看着忠勇侯,一时间没说话,似乎疼得说不出来了。

    “怎么了?你真跟纸糊的一般?”忠勇侯见他着实疼痛,不像作假,顿时竖起眉头。

    秦铮摇摇头,抽开手,动了一下胳膊,又“咝”了一声,不敢再动。

    “你受了伤?”忠勇侯板起脸,说了一句,随即觉得不对,又改口道,“不对,不是我打伤的,是你的胳膊本来就有伤?”

    秦铮无奈地看着他,“您这老头怎么说打就打?虽然您老了,不能上战场了,但是这功夫可没落下,每日都练功吧?当年军营送您铁手神掌的称号至今还有人提起呢!而且还用了这么大的力气,您这是要废了您孙女婿的胳膊吗?”

    忠勇侯一噎,嘎嘎嘴角,“你这个臭小子,我老头子哪里知道你胳膊受伤了?”话落,看着他,怀疑地道,“你这小子心眼子多,最会做戏,别是如今在这里装模作样。”话落,又道,“你不是向来反应灵敏吗?怎么不躲开?”

    “您也说了,您找来让我不待见的人,我心中正郁郁,哪里想到躲?”秦铮没好气地道,“再说,我敢躲吗?”

    “你连在皇上面前都敢说翻脸就翻脸,你爹娘打你你怎么都敢躲!我一个老头子,你怎么就不敢躲了?”忠勇侯不满地瞪着他。

    秦铮叹了口气,偏头瞅了谢芳华一眼,见她静静坐在那里,无动于衷的模样,他眼底闪过一抹受伤,恹恹地道,“我自小得皇祖母喜欢,在皇叔面前皮惯了,皇祖母都纵容我,是以,我不怕皇叔。而我娘惯着我,我躲她也不生气。我爹嘛,他若是敢动我一根指头,我娘就与他翻脸。他自己也不敢太过分。我也不怕他。至于您吗?您的外孙女我不还没娶到手吗?哪里敢躲?”

    忠勇侯无言以对,看了他片刻,见他本来还张扬精神的模样如今如霜打了的茄子,他哼了一声,偏回头,对谢芳华道,“丫头,你过来,给他看看伤势!”

    谢芳华坐着不动,“爷爷,我不是太医。”

    “但你是大夫!”忠勇侯道。

    谢芳华眼皮动了动,摇头,“爷爷,您糊涂了?我也不是大夫,若是大夫,我自己的病怎么治不好?还需要跑去法佛寺祈福求平安?”

    “你大病多年,吃了无数药方,都说十年磨一病,不懂医术也成医。你磨蹭什么?快点儿过来给他看看!”忠勇侯催促她,不容拒绝地道,“让你给我俩温酒煮海棠,你偏偏睡着了,一壶酒喝完后,铮小子怕吵醒你,自己动手煮了下一壶,还吩咐婢女给你拿了披风盖上怕你受风。你倒好,半丝不领情!”

    谢芳华伸手揉揉额头,尽量让自己镇静,“爷爷,孙女就算和他有了婚约,但也还要三年后大婚,这闺阁礼数可不能作废。您如何让我一个女子近身检查男子的伤势?这可不是倒一壶酒,指使人拿个披风那么简单!”

    “这里没有外人!有了婚约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爷爷在,你还怕谁说闲话不成?你身为忠勇侯府的小姐,是要守得闺仪,但也不能被礼数束缚,过于死板。”忠勇侯训诫她,“事急从权,如今去喊太医,不仅耽搁功夫,还破坏下棋的乐趣。你就别废话了!快点儿!”

    谢芳华揉额头的手顿住,无言反驳,抬眼看秦铮。

    秦铮静静地瞅着他,不张扬嚣张的时候,他就是个安静的少年,清俊风流,瑰姿洒意。这样的少年,安静的时候,身上也带着一丝危险,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谢芳华忽然想起昨日在英亲王府碧湖暖阁的踏上,他给她从怀中找药,面纱下的脸不由得红了,有丝丝灼热。这时忠勇侯又催促了一句,她闭了闭眼睛,慢慢地站起身。

    秦铮见她起身,安静的目光动了动。

    谢芳华来到秦铮面前,压制住所有情绪,对他面无表情地道,“将袖子撸起来。”

    秦铮摇摇头,用那只好手臂托着受伤的手臂道,“动不了了!你帮我吧!”

    谢芳华蹙眉,打量他神色,见他不像作假,伸手挽起他的袖子。

    春日里,虽然是初春,但是京城温暖,秦铮又是男子,从立春之后就换上了春裳。是以,如他穿得不多,除了外衣,里面仅仅穿了两件里衬。锦袍内,是干净的丝缎软袍。

    谢芳华挽起他的外衣,便看到干净的丝缎软袍上浸湿了一片血迹,她顿时皱起眉,上次她砍伤的地方,按理说,这么久,该痊愈了才是。应该是不至于被忠勇侯一巴掌就打得旧疾复发。她抬手又慢慢地挽起了他里衬的软袍。

    入目处,一道伤口,十分明显,疤痕脱落了一半,还留一半,真是在脱落与未脱落的地方因为新长出的肉皮嫩软,是以,被一掌打中,从那处裂开,显然又成了新伤口。此时,正在流血。

    流出的血不是纯碎的鲜红,而是有细微的血水,说明里面有些溃脓,根本没得他好好地仔细地打理过。

    谢芳华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对他冷冽地道,“英亲王府不是没有好药吧?你这伤十多日了,按理说,抹上跌打创伤的好药,总该好了。偏偏如今还未曾好。你这些日子做什么了?不知道好好打理伤口?”

    秦铮看着她,她带的面纱轻薄,她站着,他坐着,抬头间,正好能从面纱垂落的缝隙看到她板起的冷冽的脸,虽然那脸色极度难看,却让他心头微微一暖,但也不敢表现出来,无所谓地道,“不是什么大伤,小伤而已,哪里用得到好药?若不是今日爷爷打了我一掌,也不至于旧伤复发。”

    谢芳华眯起眼睛,“小伤?”

    秦铮笑了笑,“是啊!小伤。”话落,他盯着她,又补充道,“这一道伤疤若是不上药的话,应该就会落下疤痕吧?我觉得,为了记住砍伤我的那个人,让她以后但凡见到这道伤口,都能记住曾经做的事情,而我自己呢,伤疤落在这条胳膊上,我日日看着,也能牢牢地记住。所以呢,不上药打理,我觉得挺好,若是上了药,抚平了痕迹,我觉得不是太好。”

    谢芳华身子一僵,想起那日她的初吻,还有后来他的强吻,她顿时甩开他的手,撇开头,僵硬地道,“既然你要记住砍伤你的人,那么就让这条胳膊溃烂掉了岂不是更好?还包扎它做什么?”

    秦铮顺着她扭开的脸跟着目光看着她道,“不行,若是溃烂了的话,我以后就不能抱你了。毕竟我们三年后要大婚,一辈子长得很。这条胳膊呢,虽然是我的,但也算是你的。我是你未来夫君,我没有了胳膊,岂不是等于你少了一条胳膊?”

    “歪理!”谢芳华嗤笑了一声,不屑一顾,“三年本来就长,说一辈子更是远了。”话落,她冷清地道,“铮二公子,别想得太远!谢芳华的命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是未知数。”

    秦铮本来有些暖意的脸闻言攸地一沉,目光染上一抹青黑,看着她,感觉到她从心里溢出的冷木,他抿了抿唇,沉默了一瞬,忽然转头对忠勇侯告状,“爷爷,您听听她说的是人话吗?您、子归兄、我、我娘,都费尽心力地要给她祈福,找神医,治好她的病。偏偏她自暴自弃!简直是令人可恼!”

    忠勇侯本来看了二人半天,察言观色,从二人神色,对秦铮的伤口的来源有了个大概的认知。见秦铮对他告状,他哼了一声,对谢芳华骂道,“何止不是人话?简直是鬼话连篇!臭丫头,以后再不准你说这种话!三年长什么长?眨眼就过去了!一辈子也没你想象的那么远,我老头子活了一辈子,眨眼间就这么大岁数了!你以后不准再给我说这种话!铮小子哪里不好了?你将来嫁给他,是你的福气!”

    谢芳华猛地转过头,恼怒地瞪着秦铮。他竟然告状?他多大了?还告状?

    秦铮见她看来,对他露出无辜的神色,“华儿,我最听不得你说这种话了,我管制不住你,但总有人能管得住你。你听爷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谢芳华实在忍不住抬脚想踹他。

    秦铮在她刚抬起脚的第一时间,忽然低下头,看着她的脚下。

    谢芳华的脚刚抬起,便堪堪顿住,慢慢地将脚尖在地面上碾了碾,对忠勇侯道,“爷爷,我看他的胳膊好得狠!根本用不着看大夫。铮二公子想落下疤痕,记住该记住的事情,大夫也不能强求不是?就这样吧!”

    忠勇侯看向秦铮。

    秦铮对忠勇侯叹了口气,“爷爷,虽然我想留下点儿痕迹,但没想要废了胳膊啊!您这一掌下来,我的胳膊若是不管不顾的话,怕是真要废了。您愿意您孙女婿少一条胳膊?”

    “你个臭小子!少来这一套!”忠勇侯识破他的伎俩,对他厌恶地道,“娶个媳妇儿而已,至于你这日日地绞尽脑汁,用尽伎俩?出息!”

    秦铮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偏开了头,似乎自己也觉得颜面无光。

    “你们两个,赶快去拿药箱!”忠勇侯吩咐侍画和侍墨。

    二人瞅了谢芳华一眼,见小姐没阻止,连忙应声,跑出了海棠亭。

    “待拿来药箱,你就赶紧给她包扎。一会儿李家那小子就要来了。这个臭小子是我的孙女婿,若是输给了李小子,我的脸上也无光。”忠勇侯对谢芳华道。

    谢芳华不言声。

    “哎,若说南秦皇室啊,每一代,也都会出那么一两个痴情的种子。你这个臭小子,还颇有点儿先皇的脾性。”忠勇侯见谢芳华不言语,对秦铮话起了家常,“当年德慈太后,出身将军府,自小受熏陶,就是一副刚硬的骨气。那时候啊,她是个美人,可谓是文武双全。以着当年王家的显赫,根本不屑将女儿嫁入宫门。但是先中了看重了德慈太后,誓必要将她求娶进宫,百般手段用尽,最后总算是抱得了美人归。用的无非是一招,赖皮!”

    秦铮翻了个白眼,“爷爷,您在说我赖皮?”

    “你的脸皮的确够厚!”忠勇侯嗅了他一句。

    秦铮哑然。

    侍画、侍墨很快就拿来了药箱,同时端来了一盆温水。

    “丫头,快点儿给他包扎!”忠勇侯是见过谢芳华的包扎手法的,从她第一天从无名山回来,手法干净利落,让他这在战场上待了半辈子的老将都自愧不如。

    谢芳华站着不动。

    “老侯爷,奴婢也会包扎,小姐身子骨弱,这等活计,若不然奴婢来做吧?”侍画试探地看向忠勇侯询问。

    “不用你!”秦铮伸手一把拽过谢芳华,对他指了指手臂。

    谢芳华被他拽到了近前,看着他,挑眉,“你的手不是不能动?”

    “刚刚不能动,现在好些了!”秦铮悄声道,“你快给我包扎,你还看不出来吗?老头子爷爷喜欢我,若是你不给我包扎,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谢芳华冷眼瞅着他,得寸进尺,缠人到这种地步,他秦铮是连半点儿脸面都不要了?

    “脸面这种东西,我向来觉得无用之极!又不能当饭吃,更不能娶媳妇儿。”秦铮对她露出笑容,声音不由得变得轻软,低声道,“华儿,你也累了吧?若是不想一会儿李沐清来了看到你我如此,累及你的闺誉,你就快点儿,给我包扎完,我准你回房。”

    谢芳华冷笑,“我做什么,还用得着你准许了?铮二公子,我是谢芳华,你看清楚了。我不是你的听音。”

    “哦,你不说听音,我还真给她忘了。昨日夜,她非要研究棋谱,我准许她研究了一整晚。不知道最后一局棋研究明白没有?若是还没明白,那今日晚上我看她又不用睡觉了。”秦铮似乎恍然想起听音。

    谢芳华从他话语里的意思听出昨日定然难为品竹了,顿时咬碎了银牙,对他骂道,“你除了会威胁人,还会做什么?”话落,低声咬牙切齿地道,“秦铮,你真以为我拿你无可奈何了是不是?屡次得寸进尺?”

    秦铮见她真的怒了,身子向后仰了仰,看着她,十分无奈地道,“华儿,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是你拿我无可奈何?还是我拿你无可奈何?”

    谢芳华瞅着他,一时间胸口微微起伏。

    秦铮也看着她,眸光轻轻悠悠。

    二人对视半响。谢芳华伸手推开他拽着她的手,秦铮抓着不放。谢芳华用了些力道,他竟然还加大力道拽着,她顿时气恼,“你不松手,我怎么给你包扎?”

    秦铮闻言缓缓地笑了,慢慢地放开她的手臂。

    谢芳华不再看他,挽起袖子,露出两截手臂,虽然漠北的风雪吹了八年,但到底是京城水土好,本来有些微粗糙的肌肤被英亲王妃落梅居的好穿好戴好吃好喝养回来了几分。正午明媚的阳光照耀下,肌肤凝脂如玉,白皙细致。

    秦铮微微怔住,整个人一瞬间静了静。

    谢芳华不看他,就着侍画端来的水盆为他清洗伤口,很快就将血水洗掉,然后拿过煮了海棠的酒又将伤口用酒洗了一次,然后拿过药箱,上好的膏药抹在他伤口上,又将疤痕处多涂抹了些。做完这些,她扯过包扎的缎带,利索地给他缠在胳膊上。

    秦铮在她用缎带缠上他胳膊时才回过神来,说道,“你给我抹的是不留疤痕的凝脂膏?”

    谢芳华看了他一眼,停下手,“不想用的话,你可以现在重新将药洗了,我不会再管你。”

    秦铮似乎心里做着抗争,对她道,“我是要留着一道疤痕的。你刚刚没听清吗?怎么给我用这么好的药?”

    谢芳华嘲讽地看着他,“这里是忠勇侯府,铮二公子,你坐的地儿本来就没有差药。若是真不想用,可以回你的英亲王府。”话落,她伸手指了指,“大门就在那里,你胳膊虽然伤了,但是好腿好脚,总能走回去。或者去太医院,找孙太医。他听你的话,你不让他用好药,他绝对不敢用好药。”

    秦铮皱眉,为难了片刻,叹了口气,有些伤感地道,“算了!虽然违背了我的初心,但到底是你亲手给我包扎的。就这样吧!”

    谢芳华闻言心里狠狠地骂了他一句,将最后一个结给他系死,罢了手。

    这时,有两个人的脚步声从外面走来,二人脚步声都轻浅,显然都是武功极好之人。

    谢芳华凝神静听了一下,两个人的脚步各有特点,一个人是步履虽然轻浅,但脚下有着微微沉重,显然是体虚气弱。一个人虽然也是步履轻浅,但这轻浅中却是轻盈轻便,而且气息平和有规律。显然是身体底子极好。

    这两人的脚步她都熟悉。自然是谢墨含和李沐清。

    谢墨含虽然从谢芳华回来给他换了药方子一直调理,但是到底是病身,谢芳华还没真正找到除去他病根的法子,即便他身体有了改善,也是长年累月积累的隐疾。是以,脚步偏虚浮。

    而李沐清自然是不同的。右相府公子虽然出身清贵的文人世家,但身子骨好得令人发指。

    “小姐,老侯爷、铮二公子,是世子和右相府的李公子来了。”侍画低声禀告道。

    秦铮偏头向门扉处看了一眼,见两道人影在门扉处露头,他忽然伸手拽下谢芳华挽起的衣袖,本来华丽的锦绸挽起得就松软,此时他轻轻一拽,绸缎的衣袖垂落,盖住了她露在外面的手臂。

    谢芳华一怔,收回视线,看向他。

    秦铮自然地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将自己的衣袖拂落,若无其事地道,“如今李沐清来了这里,算是外男吧?你与我是有婚约之人,到底是不方便见他。我见那边有一道小门,你从那里走出去,避开吧!”

    谢芳华瞅着她,现在他知道顾忌她闺中礼数了?

    “爷爷,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华儿是不是该避开?”秦铮偏头问忠勇侯。

    忠勇侯“嗯”了一声,对谢芳华摆摆手,“今日半日陪我们在这里,你也累了。回去吧!午膳你自己在房里吃,让人给我们端来这里。含儿也来了,刚到响午,这个时间李小子怕是还没吃午膳。我们一起在这里用午膳了。”

    “爷爷,若是就外男不能进内苑的闺阁来说,右相府的李公子就不该让他进来。不如您带着他们回您的荣福堂,或者去哥哥的芝兰苑更好!”谢芳华建议。

    “行!”秦铮不等忠勇侯说话,也不腻在海棠苑了,痛快地站起身。

    忠勇侯咕哝了一句“啰嗦”,但似乎也觉得小辈们的感情之事不宜太多纠缠。这个臭小子如防狼一般地防着李沐清,也是有缘由的。而右相府的那个臭小子李沐清屡次三番地与她孙女有交集纠缠,未必就是个好惹的,背地里的心思,怕是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如今感觉自己老了。禁不住折腾了。所以,看上这一个臭小子做他孙女婿的话,那还是不要再节外生枝多惹麻烦的好。于是,二话不说,也同意地站了起身,极其给秦铮做脸。

    谢芳华见此,已经对忠勇侯失语了,眼见谢墨含和李沐清走在门扉处,她对侍画、侍墨吩咐,“拿了药箱,收拾一番,我们回房。”

    “是!”二人连忙动手收拾东西,动作极快,转眼便收拾好了。

    这时,突然一阵风刮来,轻薄的面纱被风卷起,掀飞了出去。

    谢芳华伸手,没来得及拽住。

    秦铮也同时伸手,因为那一阵风来得太突然,可谓是平地起风,他没料到谢芳华的面纱会被风吹走,等反应过来,慢了半拍,伸手去抓,也没够到。

    面纱顺着风竟然吹向了门扉处。

    谢墨含一怔。

    李沐清正巧走来,伸手抓住了面纱。

    在他抓住面纱之后,那一阵风过去,再无风刮起,海棠亭内外除了被风卷起飘在半空中的海棠花瓣,再无多余动静,也无人声。

    谢芳华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就那样地暴露在了飘飞的海棠花瓣下。

    李沐清有一瞬间的痴然,口中不自觉地低声道,“春风吹起海棠雨,世间安得一绝色。”

    虽然他声音极低,但是谢墨含距离他最近,听得了个清楚,猛地回神,看着他。

    李沐清骤然惊醒,攸地收回视线,食指掩住唇瓣,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谢墨含清楚地看到他俊逸的脸庞有一丝不自然和细微的红晕,正午的阳光下,有些炫目。他心底暗暗地一惊,看着他手中的轻沙,皱了皱眉,忽然对海棠亭里的人儿训斥,“妹妹,你身子不好,怎么还能待在这里吹风?还不赶紧回房?受了寒怎么办?又要病几日了。”

    谢芳华没听清李沐清说的那句话是什么,但是她懂唇语,还是看明白了他说的话。心思微微触动,缓缓地背转过身子,对侍画、侍墨冷静地道,“侍画扶我回房,侍墨去取回面纱。”

    “是,小姐!”侍画立即扶住谢芳华,搀扶着她从那条不怎么走的小路绕远向小门走去。

    侍墨瞅了秦铮一眼,见他脸色难看地盯着李沐清,她连忙收回视线,向李沐清走去。

    她刚抬脚,秦铮忽然抬步,也走向李沐清。

    只有一条路,侍墨自然赶紧给他让路。

    秦铮脚步不是太快,但也不慢,不多时便来到了门扉处,阴郁地看了李沐清一眼,对他伸手,沉声道,“拿来!”

    李沐清慢慢地抬起头,放下掩在唇边的手,神色恢复自然,看着秦铮阴郁的眼神,浅浅一笑,“秦铮兄,当初我也是想求娶忠勇侯小姐的,却被你捷足先登了!但愿,这三年,你守好了她,别出变数。否则,正如你所说,兄弟夺女人,真要问问手中的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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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战书

    秦铮闻言,眸光瞬间凌厉地看着李沐清。

    李沐清面容平和,含笑温润地看着秦铮。

    两个人中间有某种气流交汇,任站在二人旁边的谢墨含都感觉到了雷雨之势。他不由得暗暗心惊。若说秦铮因八年前看中了他的妹妹的话,那么李沐清这是为何?总不能因为刚刚的一眼所见便一见倾心吧?

    不过基于除夕之日他跟随她前往法佛寺,数日前又伴随她前往清河崔氏来说,早有交集纠缠,恐怕不是一见倾心这么简单。

    他一时间也有无数不解。

    过了半响,秦铮忽然勾唇笑了,笑容如春风拂面,意气风发地道,“李沐清,兄弟一场,爷早就知道你是个人物。今日爷就接下你的战书了!不过,若是到头来你被我的剑砍得难看的时候,可不要怪我不顾兄弟情义。”

    “好说!”李沐清微微一笑,端的是君子风度。

    秦铮轻哼一声,伸手去拽他手中的面纱。

    李沐清扬手轻巧地躲开,同时,面纱在他手中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花团,他笑道,“这个被风吹到我手里,也算是天意,我就留下了。”

    秦铮忽然眯起眼睛,凌冽地道,“被风吹起你拾到就能据为己有?不物归原主吗?”

    李沐清摇头,“若我没记错,秦铮兄和芳华小姐只不过是订了婚约而已,若是大婚,还要三年。她还不算是你英亲王府的人。这个面纱,还不算是你的私有物。我就算留下也不算是失礼。若是她想拿回,只管找我来取就是!”

    话落,他将面纱往袖中收去。

    秦铮忽然催动功力,一股气劲凌厉地打向李沐清的手。

    李沐清若是不躲避,那么一定是手臂废掉,他瞬间错开两步,躲避秦铮的气劲,但到底气劲是无形的,而且秦铮突然发力,十分强劲,即便他躲得及时,未伤到他的手臂,但他的半截衣袖和手中的半截面纱已经化成了灰,灰烬转眼间便随着微风飘走了。

    事情发生不过是转眼之间。

    李沐清站稳脚步,低头,便看到自己残破了半截的衣袖和手中抓住只剩下半截的轻沙。他静了一瞬,抬眸看向秦铮。

    秦铮冷眼看着他,“爷的东西还从没有不经我允许就落入别人手的时候,兄弟也不例外。”

    李沐清闻言轻轻动了动眉梢,缓缓地笑了,“秦铮兄,做人还是不要太张狂霸道的好。好好的面纱,被你这么给毁了,稍后若是芳华小姐来找我要,你让我拿什么来交代?”

    秦铮嗤笑一声,“少给爷来这套!我认识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人人传你有君子之风,但实则不过是继承了右相府狡诈若狐的门风而已。”

    “嗯,这话我倒是同意!右相府出身的人,一直是狡诈若狐。老一辈作古了的那个死老头子,这一辈的右相李延,如今你这个臭小子,果然也有着不输你祖辈的风骨。”忠勇侯此时来到了门扉处,接过秦铮的话,看着李沐清,大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小子!难得你看起来彬彬有礼,却是能明摆着跟秦铮这个小魔王斗上一番。我老头子算是没看错,不知道你的棋艺是不是能继承你祖父,胜他一筹?”

    李沐清这些年跟谢墨含也算是熟识交情不错,是以时常走动忠勇侯府,对忠勇侯自然也输熟稔,见忠勇侯来到,他拱手见礼,微笑地喊了一声,“谢爷爷!”

    忠勇侯摆摆手,“我不在乎这些礼数,我就问你,你棋艺如何?得没得你祖父真传?”

    李沐清本就通透,听他如此说,对找他来的事情也猜出来了几分,谦逊地笑道,“祖父教导我几年,不敢说尽得他真传,但是能悟透祖父棋风的十之八九。”

    “嗯,有十之八九也是不错了。”忠勇侯指指秦铮,当着俩人的面,不客气的问,“你的棋艺,能不能下得过这个臭小子。”

    秦铮冷哼一声。

    李沐清看着秦铮,似乎揣摩了一番,笑着回话,“这么多年,我虽然和秦铮兄、子归兄交好,但还真是未曾领教过两位的棋艺。不知几何。”

    “那正好!今日我老头子给你们俩坐镇,你们俩就比试一番。”忠勇侯本来就有兴致,此时闻言更是兴致大增,又大掌拍了拍李沐清肩膀,对他道,“我说你爷爷当年棋艺了得,堪称一绝,举南秦京城无敌手。他偏偏不信,不屑一顾,说跟我下棋的人都是臭棋篓子。说你爷爷沽名钓誉。今日,你就好好地和他下,使出你所有的本事,别客气。否则,你若是输给了他,我老头子和你九泉下的爷爷也跟着你没面子。知道吗?”

    李沐清瞅了秦铮一眼,笑得温和,“知晓了!”

    “走吧!这里毕竟是我家小丫头的闺阁,我们一帮子爷们儿,不适宜多待,扰了她清静。含儿,去你的院子。”忠勇侯对一旁一直没插话言语的谢墨含吩咐,“让侍书告诉福婶,将饭菜送一份来海棠苑给小丫头,其余的都送去你的院子。我们在你的院子用膳。”

    谢墨含点点头。

    忠勇侯大步离开了门扉处,往外走去。

    秦铮站着没动,看着李沐清手里的半截面纱道,“若是今日下棋你赢了,这半截面纱爷我准许你带走。不还回来也行。若是你输了,这半截面纱给我。如何?”

    李沐清笑看着他,“秦铮兄觉得自己的棋艺能赢得过我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秦铮冷眼瞅着他。

    李沐清伸手抖了抖半截面纱,不经意地道,“这赌注我不觉得对我有利,毕竟这面纱如今在我手里,而不是在你手里。若是我赢了,这块面纱准许我带走外,是不是也该你手里拿出一样东西做赌注,也准许我带走?”

    “果然是狡诈!”秦铮骂了一句,将手中的岐山白玉棋掂了掂,“你若是赢了爷,这个棋爷送给你。”

    “这样就公平了!”李沐清笑着点头。

    秦铮瞪了他一眼,大踏步出了门扉,跟上忠勇侯脚步,出了海棠苑。

    侍墨已经来到门扉处半响,清楚地看到二人因为争夺面纱而动了手,也清楚地听到二人拿那半截面纱做赌注。如今看着李沐清手里的半截面纱,不知道该不该再开口上前要回。

    “这位姑娘,刚刚我和铮二公子的赌约你应该也是听到了,这面纱我暂时是不能还给你家小姐了。”李沐清对侍墨笑了笑。

    侍墨看向一旁的谢墨含。

    谢墨含对侍墨摆摆手,“你先回去吧!”

    侍墨得了命令,点点头,给二人做了个福礼,退了回去。

    谢墨含转头看向李沐清蹙眉,“沐清兄,你这是何意?”

    李沐清面色坦然,眸光情绪难辨,“子归兄,就是你看到的意思。”

    谢墨含眉头拧紧,疑惑难解地道,“吾妹体弱,旧疾缠身,多年来从未踏出过府门,按理说,她这样的女子,满京城都无人喜欢才是。如今皇上已经给她和秦铮兄圣旨赐婚,你这样岂不是会困扰自己也困扰她?”

    李沐清如玉的手轻轻的攥着面纱,面纱丝滑,他情绪难辨的眸中染上一抹深意,淡淡一笑,“子归兄,正因为她是这样的女子,满京城才只有她一个。”

    谢墨含抿起唇,打量他神色,更是觉得难懂。

    李沐清勾了勾嘴角,“子归兄,你不觉得这样才有意思吗?人若是无欲无求,那么还有什么滋味?”话落,他有些低沉之意地道,“生长在右相府,我看惯太多事儿,名利不过云烟,唯那一心人难求。”

    谢墨含本来还想再说什么,闻言一时失语,不知道再如何开口。

    “走吧!”李沐清轻笑一声,对他道,“子归兄,你也不必因此多增添心思,若是秦铮能守得住,那么谁也求不来。若他守不住,那么,不止是一个我。”

    谢墨含无言以对。

    “春风吹起海棠雨,世间安得一绝色。被世人晓得,也不过是早晚之事。秦铮早了一步,我早了一步,那么,不代表晚的那一步的其他人就没有争夺之心和之能。”李沐清回头向海棠亭看了一眼,早先那一幕,他自己知道,恐怕再也挥之不去了。

    谢墨含暗暗叹了口气,点点头,不再说话。

    不多时,一行四人先后离开了海棠苑,向芝兰苑走去。

    谢芳华回到房中,站在窗前,透过轻薄的帘幕,颦眉目送着四人先后离开,一时间,心思难言。

    关于李沐清,夜闯法佛寺,千里走清河,京城十里外除夕夜里落脚的那间面馆吃面,远离京城他自己那处别院的亲手下厨。从清河崔氏二老爷书房暗道出来时背着她走了一两个时辰。

    这些事情发生之时,她措手不及,但发生之后,却未对她造成困扰。

    就像是他的人一般,谦逊温和,君子之风,在正好的时候出现,陪着她做了正好暗中做的不能为人所知的事情。

    有些事情,她不能让秦铮知道,而李沐清却可以。

    侍墨走进屋,来到谢芳华身后,犹豫了一下轻声开口,“小姐!面纱……”

    “没要回来吧?我知道了!”谢芳华摆摆手。

    侍墨一怔,看向一旁的侍画。

    侍画对她摇摇头,小姐从进屋,她也没离开,未曾去打探外面的消息,她也不明白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到了李沐清手里的东西,是难要回的。”谢芳华情绪不明地给二人解惑。

    二人恍然。

    侍墨思索了一下,还是道,“铮二公子将面纱毁了一半,同时毁了右相府李公子的半截衣袖。如今二人以棋局做赌注论输赢。若是铮二公子棋局上赢了李公子,那么,面纱铮二公子拿回,若是李公子赢了铮二公子,那么,铮二公子将他的岐山白玉棋输给李公子。如今人已经去了世子的芝兰苑了,老侯爷做裁判。”

    谢芳华回转身,不由得笑了,“我倒也想知道他们谁赢了!”

    “小姐?”侍墨讶然地看着谢芳华。

    谢芳华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一块面纱而已,忠勇侯府多得是!”话落,她吩咐二人,“用午膳吧!”

    二人对看一眼,见小姐真的不在意,便也不再纠葛,齐齐出去端饭。

    不多时,海棠苑的正屋里便飘出了饭菜香味。

    谢芳华一个人安静地吃了午膳,之后,便赖洋洋地躺在美人靠上拿了一卷书看。

    侍画、侍墨二人收拾了碗碟,悄悄地退出了正屋,不打扰谢芳华安静地看书。

    一个时辰后,谢芳华看得累了,对外面问,“去哥哥的院子问问侍书,他们的棋下得怎么样了?谁输了谁赢了?”

    二人应了一声。

    谢芳华放下书卷,整个身子躺在美人靠上闭目养神。

    过了大约两盏茶,侍画从外面走回来,站在门口,低声道,“小姐,奴婢去了世子的芝兰苑,怕被里面的人察觉小姐关注他们的动态,便没进去,让人喊了侍书出来悄悄问的。侍书说如今铮二公子和李公子的棋局正在下着,老侯爷和世子旁观。芝兰苑里静悄悄的,他们的棋艺都太高,且棋局风云变幻的,如今还什么也看不出来。没有谁输谁赢的势头。”

    谢芳华闻言笑了笑,“那就是半斤八两了?”话落,懒洋洋地道,“行了,你们都去休息吧!等他们散场了,再来告诉我结果得了。”

    侍画点点头。

    谢芳华安静地闭着眼睛躺着,不知不觉又泛起了困意。

    似睡非睡间,一个人脚步匆匆地闯了进来,紧接着,侍画低喝,“听言,你乱跑什么?动静轻点儿,小姐在看书。”

    她话落,外面跑来的脚步顿时放轻了,听言的声音小声地传来,“侍画姐姐,我听说我们家二公子来了?是不是?”

    “你今日跑哪里去了?铮二公子何止是来了,今日在咱们海棠亭坐了整整半日呢,本来是小姐吩咐你看顾海棠,可是今日整整半日,你连影都没露!”侍画低声训斥听言。

    听言闻言顿时苦下脸,“我被崔意芝给骗出去了嘛,出府了一趟,刚刚回来。听说二公子一大早就来了咱们府。我就赶紧过来问了。”

    “你要记住,你如今是咱们忠勇侯府海棠苑的人,不是英亲王府落梅居的人。你家二公子已经将你送给我们小姐了。不要再口口声声你家二公子了。”侍画警告他,“再让我听到,就罚你不准吃饭。”

    “哎呀,侍画姐姐,你好厉害!”听言垮下脸,“好,好,我记住了。咱们家小姐救了我一命,我铭记在心。不过想着咱们小姐三年后要嫁给二公子的嘛。所以早晚都是一家人。我如何称谓,也是没关系的了。”

    “怎么就没关系?一日没大婚,一日就不做定准。这是小姐说的话。你给我记住了。”侍画声音有些严厉,“若是记不住,罚你吃饭是轻的!”

    听言身子哆嗦了一下,有些委屈地点点头,“知道了!”

    “你刚刚说你被崔意芝骗出去了?”侍画回过神,问正事儿,“是清河崔氏的二公子?也就是你的同父异母弟弟?”

    听言点点头,有些郁郁地道,“是他。”

    “他怎么骗你出去了?他找你做什么?”侍画低声问。

    听言犹豫了一下,“嗯……也没有大事儿,就话了些家常……”

    “他找你画家常?”侍画看着听言的神色,明显不信。清河崔氏二公子据她了解,可不是个善类。

    “听言,你进来!”谢芳华本来不想理会,但听他说起崔意芝,蓦地想起两日前,在英亲王府的梨花轩里,崔意芝说要住去秦铮的落梅居,但是后来并没有住去。而且在英亲王府也没有看到他。如今他找了听言做什么?

    听音突然听到谢芳华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看向里屋,只见里屋安静,她偏头看侍画。

    “小姐喊你呢,还不赶快进去!”侍画上前一步,打开了房门。

    听言有些紧张地迈步,进了门槛,入目处,画堂的屏风阻隔,远远的,一排水晶帘和华丽的九尾烟罗帐,里面的美人靠上,隐约地躺了一个人。

    他不敢再探望,立即垂下头,喊了一声,“芳华小姐!”

    “你说崔意芝找你?骗了你?他是如何找你的,找你做什么?具体说来!”谢芳华声音寻常,却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若是你不实话实说,正好我就将你送回清河崔氏给他吧!”

    听言吓得面色一变,连忙摇头,“您可别将我送回清河,我是打算一辈子也不回去的。清河那个家就是一个狐狸窝。哪里有这里舒服自在?我不回去!”

    “嗯,你知道这里舒服自在就好。说吧!”谢芳华满意地点点头。不能说听言胸无大志,只能说他自小被秦铮保护得太好了。尔虞我诈的名门世家背后,这样的人虽然不能立足,但未必不能选择一种自在的活法。就比如听言,他虽然本性纯真,但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至少看得透!

    听言嘟起嘴,再不敢隐瞒,实话实说,“今日清早,英亲王府一个负责内院采买的婢女通过忠勇侯一个交好的老乡来给我传话,说二公子在来福楼,要见我。我一听说二公子要见我,以为有什么事情,也就从后门口出府去了。到了来福楼之后,才发现哪里是二公子?而是崔意芝。您知道,这么多年,他没来过英亲王府,虽然是我弟弟,我也不识得他。后来他自报其名,我才知道是他。当即就有些恼怒。但他说知道我如今是您的人,不好明面上来找我,若是找我,得通过您。除了麻烦之外,还怕扰了您清静。便假借了二公子的名字,骗了我出去。”

    谢芳华点点头,没说话。

    “他问我一些关于二公子的事儿,也问了我一些关于二公子的婢女听音的事儿。还问了一些芳华小姐您的事儿。”听言继续道。

    谢芳华“嗯?”了一声。

    “真的就是这些事儿!我没骗您。”听言道。

    “你都对他说了?”谢芳华淡淡问。

    听言摇摇头,立即反驳道,“他因为有那样一个手段多样的娘,从娘胎里就长了一副弯弯绕的肠子,我虽然没自小跟他在一起长大,但是关于他的事迹和她娘的事迹也听到一些。我才不相信他,无论是他问什么,我自然是都不说的。”

    “据我所知,崔意芝可不是一个不达目的善罢甘休的人!既然偏你出去,总要从你口中掏出些话才会作罢!否则他能轻易放你回来?”谢芳华扬眉。

    听言顿时恨恨地磨牙,恼道,“您说对了!他见套不出我的话来,竟然给我下了迷幻药。在我神智不清的时候,逼问了我很多事情。”

    谢芳华眯起眼睛,“你如今可还记得都对他说了什么?”

    听言挠挠脑袋,“我不太记得了!”

    谢芳华透过水晶帘看着他,眉头不由得皱起。

    “不过,我肯定没将我家公子的隐秘事儿告诉他,只听音姑娘的一些事情我可能将知道的给说了。对于您的事情,我才来海棠苑没几日啊,知道的都是鸡毛蒜皮点儿小事儿,就算说了,他知道,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听言道。

    “你确定?”谢芳华询问。

    听言立即保证,“我确定。”话落,他嘿嘿一笑,得意地道,“芳华小姐,您怕是还不知道吧?我和二公子自小都做过特殊的训练。关于这种迷幻药逼口供和逼问消息的事情。我们绝对能做到一点儿缝隙也不外露。”

    谢芳华忽然笑了,“若是这样的话,崔意芝是当真没问出什么来了?”

    “嗯,就算问出些事儿,也是无趣的小事儿。因为我身体早就服过天山雪莲,再加之二公子自小就给我吃了些抵抗迷幻这类药物的药。所以,我虽然中了迷幻药,但也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就能醒过来。一炷香的时间他也问不出多少东西。”听言肯定地道。

    谢芳华点点头,“崔意芝如今在哪里?还在来福楼?”

    “我出了来福楼之时他还是在的。”听言道。

    谢芳华摆摆手,“秦铮如今在芝兰苑,你要见他可以,去芝兰苑吧!”

    听言见谢芳华这样轻易地就放了他去找秦铮,顿时高兴地扯开嘴角笑了,连连道谢,转身跑出了房门,一溜烟便跑出了海棠苑,可见他有多么地想秦铮。

    侍画看着听言跑出去,暗自摇摇头,听言到底是自小在铮二公子身边长大的人,心还是向着铮二公子的。对于如今在小姐这里,无非是被迫无奈的寄居而已。

    谢芳华放走了听言,静静地躺在美人靠上沉思。崔意芝如此经过听言辗转打探秦铮、听音、以及她的事情,为了什么?恐怕是无非是要弄清楚这中间的关联。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毕竟当初秦铮将听言当做聘礼给了她,而她收下了。

    当初清河崔氏的二老爷为了救小儿子,追来了忠勇侯府,哥哥给了他答复,让他回清河家中等。但是转眼她便去了清河救好了他的小儿子。

    这件事情虽然是未曾通过崔意芝的手,但是若他掌控了清河嫡系一脉的势力的话,那么,若是查些蛛丝马迹,也未必查不出来。毕竟他连秦铮算计秦钰火烧宫闱的事情他也知晓。而且,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情与忠勇侯府有关。

    皇帝相比心中也是明白的!

    而崔意芝自然不是个没脑子的善类!

    如今他这般动用心思手段从听言处查探,是不是也就是说,他在考量哪边更有价值,在选择站队?

    对于京城突然出现的清河崔氏二公子,皇帝怎么可能放过?也许已经私下里召见过了!

    对于皇帝来说,给出的砝码,应该是清河崔氏一族的永葆兴旺吧!

    而她呢?

    她能给崔意芝什么?

    从短短几次接触,就她所认知的崔意芝,恐怕看重的不止是清河崔氏一族一脉一地。既然他踏入京城,那么必有自己所求所想。

    当然皇上也不是没眼力的人。

    寻思片刻,谢芳华缓缓地坐起身,对外面喊,“侍画!”

    “小姐,奴婢在呢!”侍画走进来,站在门口。

    “你去查一下崔意芝如今是否还在来福楼!无论他在哪里,你都亲自去一趟,当面递给他一句话。”谢芳华吩咐侍画,一字一句地道,“你就说,不管听言出身于清河,还是长大在英亲王府,那都是前尘之事,如今他是我忠勇侯海棠苑的人。崔二公子对他做了什么,就是与我作对。”

    侍画暗暗记住,在谢芳华话落对她轻声寻问,“小姐,就这些吗?”

    “就这些!”谢芳华摆摆手。

    侍画点点头,走了出去。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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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般配

    侍画离开后,谢芳华再度躺回美人靠上,这回却再无睡意,静静地想着事情。

    一个时辰后,侍画从外面回来,对谢芳华禀告,“小姐,崔意芝在听言离开后就前往了自己在京城下榻的院落,奴婢避开人,直接找到了那里。亲自见到了崔意芝。”

    谢芳华“嗯”了一声,“如何?”

    “奴婢将小姐的原话一字不差地传达给了崔二公子,他似乎有些讶异,但是什么也没说。”侍画道,“您只吩咐传话,所以奴婢没多待,就回来了。”

    谢芳华沉思片刻,笑了笑,“传到就行了!”

    侍画见谢芳华再不吩咐别事儿,退出了门口。

    谢芳华站起身,看向窗外,如今太阳已经西斜,再有一个时辰也该落山了。她在窗前静静站了片刻,从抽屉中抽出字帖,铺好宣纸,自己动手研墨练字。

    前一世,她做得最多的就是读书、练字。

    那时候,福婶不像如今一般只围在爷爷跟前,而是寸步不离地陪着她。她说她娘以前每日都要练一个时辰的字帖,说练字可以使人修身养性,平心静气。是以,那一世,她也每日都练一个时辰的字帖。

    去了无名山之后,每日在生死边缘徘徊,即便她过了九堂炼狱,也要处处防着暗杀。因为那时候,她做到的位置谁都想坐上去。

    无名山有一条山规,只要是杀死了人,从来不问因由。死了就是无能,而总有人接替你的位置。而隐卫专司暗杀查探消息,防杀与被杀,是最基本的。

    是以,她这么多年,练习的都是杀人的剑,刺人的刀,却从来没有这么安心下来纯练字。

    屋中静静,她的笔落在宣纸下,轻轻沙沙。

    不知不觉,便练了一个时辰,桌子上摆满了字帖。

    太阳落下山去,红霞染红了半边天,浣纱格子窗上染了一层霞光,映在字帖上,窗台前的桌案上,有一种炫目和华丽。

    侍画在外面轻声道,“小姐,芝兰苑的棋局结束了!”

    谢芳华停住笔,抬起头,向外看了一眼,沉静地问,“谁赢了?谁输了?”

    侍画答道,“平局!”

    谢芳华挑眉,说道,“那半截面纱李沐清带走了?”

    侍画摇摇头,“李公子交给世子了!”

    谢芳华慢慢地放下笔,揉揉额头,“如今他们都离开了?”

    “没有,昨日英亲王妃不是吩咐铮二公子给咱们府送来了第六号画舫表演吗?”侍画道,“因为今日一早铮二公子就过来了,老侯爷犯了棋瘾,和他下了半日棋,下午李公子又来了。是以,第六号画舫就给闲置了。如今这一日,老侯爷不但不累,反而精神着呢!说稍后去咱们后花园水榭一边用晚膳一边看杂耍表演。老侯爷留了两位公子在府中用晚膳。”

    谢芳华的手叩叩桌案,咕哝道,“这个老头今日可是能闹腾!”

    侍画低声问,“小姐,您要过去水榭吗?”

    “不去!”谢芳华摇头。

    “那奴婢去厨房看看晚膳,给小姐端来房间。”侍画说了一句,听谢芳华应声,离开了门口,向厨房走去。

    不多时,侍画回来,将饭菜摆好,谢芳华用罢晚膳,天已经黑了下来。

    侍画掌上灯,朦胧的光晕在房中荡开,初春的夜晚还是需要生一个小火炉的。火炉伴随着灯光,有丝丝的暖意。

    水榭内隐隐地传来喧嚣热闹的声音。

    谢芳华拿着书卷窝在床上看了片刻的书,放下书卷,挥手熄了灯,睡下了。

    不多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分外熟悉。

    侍画温声立即迎到了海棠苑门口,见是秦铮,连忙见礼,“铮二公子!”

    秦铮停住脚步,向里面看了一眼,除了几间婢女居住的厢房亮着灯外,正屋黑漆漆的,没掌灯,他挑眉,懒洋洋地问,“你家小姐呢?”

    “我家小姐睡下了。”侍画道。

    秦铮“唔”了一声,“天色还早,她怎么睡得这样早?”

    侍画寻思了一下,斟酌着道,“小姐身体不好,昨日和今日都未曾好好休息,倦了。这两日都睡得早些。”

    秦铮闻言似乎笑了一下,不再说话,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正屋。

    侍画拿不准秦铮这么晚了还来这里做什么,他不说话,她作为一个婢女也不好询问。只能陪着他站着。

    过了片刻,秦铮收回视线,对她道,“本来想找她说几句话,既然她睡了,就算了。”话落,转身离开了海棠苑。

    较之来时的轻快,他的步履离开得有些缓慢。

    侍画见他走了,暗暗松了一口气,转回身来到谢芳华门口,对里面轻声道,“小姐,您睡熟了吗?铮二公子刚刚来过了。”

    “我知道了!”谢芳华在秦铮脚步还没来到海棠苑时,自然就听到了。

    侍画禀告完,见谢芳华没什么吩咐,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谢芳华本来已经有了些困意,被秦铮搅乱,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方才彻底地睡去。

    一日无话。

    第二日,一觉睡到天亮,谢芳华方才起床。

    梳洗用罢早膳后,谢墨含进了海棠苑。

    谢芳华挑开帘幕,推开房门,站在门口,等着谢墨含走近。

    今日的天色也是极好,阳光明媚,似乎从立春之后,都是这样晴朗的日色,未曾见阴天。

    她刚迈出门槛,阳光便对她打下来,她伸手遮住眼睛,浑身有一种暖意和懒散之意。

    谢墨含见她的模样,笑了一声,温声道,“妹妹!”

    “哥哥!”谢芳华对他笑吟吟地喊了一声,有些俏皮。

    “英亲王府的管家今日一大早就来知会我,说英亲王妃准备妥当了,你的行囊若是打点得没问题的话,今日下午就启程去法佛寺。”谢墨含道。

    谢芳华倚靠在门框上,闻言蹙眉,“这么急?”

    “英亲王妃是个爽利的人,英亲王府的人办事效率向来高。”谢墨含来到近前,站在门口看着谢芳华,“不过据从宫中传出的消息,说林太妃也要去吃斋小住,打算和英亲王妃同路。好有照应。”

    谢芳华眉梢上扬,“林太妃?”

    谢墨含点头。

    谢芳华笑了笑,“哥哥,你知道林太妃和谢氏六房的老太太商议的关于谢惜和八皇子秦倾的婚事儿吗?”

    谢墨含微微讶异,“竟然有这事儿?”话落,他褪去讶异,说道,“林太妃和六房老太太是手帕交,先皇离去后,她们又重新走动了起来,这些年,走得近了些。互通书信。林太妃和六房老太太都是喜佛之人,而秦倾和谢惜一直为二人代笔书信。若是这几年有了什么私情,也不奇怪。”

    “恐怕有私情的是谢惜,而秦倾就未必了。”谢芳华道。

    谢墨含面色轻轻飘起一抹轻愁,叹了口气,“本来以为六房的老太太是个明智的人,但到底说来也是脱不开世俗。”

    “哥哥为何这么说?”谢芳华询问。

    “林太妃以前为何不敢和六房的老太太走动?而这几年偏偏敢走动了?岂能是老姐妹之情那么简单?若是皇上不允许,林太妃就算是是她亲娘,也不敢随性地亲近除了后宫之外的女眷。”谢墨含道,“若是不出秦铮灵雀台逼婚,非你不娶的意外。皇上怕是赞成这一桩婚事儿的。如今嘛,就两说了。”

    谢芳华嘲讽地笑笑,“秦铮逼婚是一个变数,打乱了皇上许多计划吧!谢氏六房皇上本来是想借由林太妃和秦倾利用的,可是如今偏偏不好利用了。”话落,她有些可笑,“这样说来,我该感谢秦铮了。”

    谢墨含见她嘴角嘲讽的笑丝毫不加掩饰,除了对当朝九五至尊深切的嘲弄,还有对秦铮逼婚隐约的排斥情绪,他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道,“妹妹,秦铮对你可谓是用尽心思,这么多年,我从没见他对谁如此过?这是众所周知。外面如今人人都说铮二公子风流,有个娇弱高贵的未婚妻,还有个天仙可人的婢女,如花美眷。可是只有我们少数几人知晓,你就是听音,听音就是你,听音和谢芳华其实是一人。他这般对你,到如今,你难道还没有对他升起一丝情意?”

    “哥哥又想说什么?想为他做说客?”谢芳华无奈地看着谢墨含。从她的爷爷,到她的哥哥,都被秦铮灌了迷魂汤一般。秦铮给了他们什么好处,让他们这样帮他说话?她皱眉,“昨日您不是还一直看秦铮不顺眼阻止我去法佛寺吗?今日怎么又转了想法了?”

    谢墨含叹了口气,“哎,昨日你不知道,李沐清对你似乎……”

    “哥哥,我说过,一日忠勇侯府不稳,我一日不谈私情。”谢芳华打断谢墨含的话,“无论是秦铮,还是李沐清,亦或者是别人,又有什么关系。别人如何想法,我不需要知道。我只需要知道我自己的想法和目的,守护好忠勇侯府和谢氏不倒就够了。”

    谢墨含未出口的话语吞了回去,无言地看着她。

    “行了,从我从无名山回来,每次你来找我,三句话不离秦铮,我都听厌了。”谢芳华挥手赶人,“哥哥,你若是再没别的事儿,就忙你的去吧!我这里没什么可收拾的。若是英亲王妃下午启程,我随时能走。你让人去回话吧!”

    谢墨含揉揉额头,失笑道,“你这个小丫头!除了这件事儿,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昨日晚上,六号画舫表演完,爷爷当即就打了赏银,让秦铮将人带回英亲王府了。”

    “知道了!”谢芳华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情,最近朝堂上每日都有弹劾舅舅的折子,褒扬四皇子的折子。皇上如今都给压下了,未曾表态对此事会如何处理,但我想用不了几日,他就会表态了。”谢墨含道。

    谢芳华眯了眯眼睛,“哥哥认为皇上会如何处理此事呢?”

    谢墨含低声道,“无论舅舅多年来立了多少军功,但此番这一过着实有些大,不降罪怕是不成。降罪的话,那么就有轻有重了。轻可以记一大过,重呢,就不好说了。”顿了顿,他又道,“对于四皇子,我猜测有两个处置,一是记大功,与火烧宫闱的功过相抵,继续留在军营。但定然不是如今的无官无职在军营中待罪历练了。二是下旨回京。”

    “对于舅舅,皇上那边是何想法,我们都知道。我们这边,你背后是如何行事的?”谢芳华问。

    谢墨含摇摇头,“我什么都没做,任事态发展。”

    谢芳华放下遮住阳光的手,轻轻一晒,“哥哥这样做是对的,这种时候,忠勇侯府不做才是做,不动才是动,以静制动,才是最好的态度。无论朝中折子堆得多高,外面流言蜚语都重。忠勇侯府目前,一定要稳中不动,留中不发。”

    谢墨含点点头,“我思来想去,皇上是想逼迫忠勇侯表态,但这么多年,忠勇侯一直秉持着忠君为国,若是出面表态的话,那么,自然就不能公然将舅舅的过错和失察抹杀,也许,皇上要的就是忠勇侯府大义灭亲了。”话落,又道,“不过如今爷爷早在三年前就退出朝局了。而我因为病体一直未入朝当值应卯。而你是女儿家。是以,我们忠勇侯府虽然是置身朝局之中,但也算是脱离朝局之外。这样的状态下,利处就是只要我们自己不主动出手,皇上便无缝隙可对我们下手。”

    谢芳华轻蔑地一笑,“想要逼迫忠勇侯府出手,自然是没那么容易的。”

    “再等等事态发展吧!看看皇上如何处置。这事情长久拖下去,京中无数流言蜚语满天飞。说武卫将军的有,说忠勇侯府的有,说皇室的有,就连当年博陵崔氏如何退出京城贵裔圈,武卫将军如何请旨去漠北戍边的事情,更甚至是,姑姑因何代替大长公主远嫁北齐,这等事情都被人翻了出来。对皇室和忠勇侯府利弊各半。皇上不会任由此时拖太久的。”谢墨含道。

    谢芳华点点头。

    谢墨含又说了两句闲话,嘱咐她山寺风硬,比京城冷,多带些衣服,便出了海棠苑。

    谢芳华目送谢墨含离开,倚在门框懒洋洋地不想动。

    过了一会儿,听言悄悄从海棠苑门口探出头,向谢芳华瞅了两眼,然后又缩回脑袋,似乎想上前,但又有些顾忌不敢。

    谢芳华自然是瞅见听言缩回锁脑的模样了,忍不住好笑,“听言!你想说什么,就过来说!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就是,贼眉鼠眼的!你在做什么?”侍画忍不住想训听言。他们八人自小被世子教导作为小姐的贴身侍候之人,规矩自然是严苛的。可是同样是主子身边侍候的人,听言简直是被铮二公子给宠得没有丝毫规矩。

    听言闻言挠挠脑袋,跑了进来,站在距离门口一丈之遥,不敢看谢芳华,小声道,“芳华小姐,小人求您一件事儿。”

    “说吧!”谢芳华看着他。

    “听说您要和王妃去法佛寺祈福,能不能带上小人?”听言紧张地道,“小人会干粗活。住在寺院,也是需要粗使的小厮是不是?小人不会别的,就会干些杂物。”

    “你是不是这些日子在海棠苑憋闷了,想出去透风?”谢芳华问他。

    听言连连点头。

    谢芳华笑了笑,“行了,你去收拾吧!下午英亲王府来人传话,你就跟着我去。”话落,补充警告道,“不过你别忘了,如今你是我的人,就行了。”

    听言没想到谢芳华这么痛快就答应了,顿时欢呼地蹦了两下,须臾,又后知后觉地觉得失礼了,连忙作了作揖,跑出了海棠苑。

    “真是没规矩!”侍画嘟囔。

    谢芳华偏头瞅了侍画一眼,语气柔和,“我其实也不需要你们在我面前有那么多规矩,规矩都是给外人看的。你们只需要做好我交代的事情就行了。”

    侍画心神一醒,连忙垂首,“是,小姐!”

    谢芳华不再多言,转身回了房。

    中午,用过午膳后,英亲王府果然有人来传话,说未时一刻,在城门口碰面。

    谢墨含不放心,亲自安排了一番,将谢芳华所用的衣物用具装了满满的两大车。

    谢芳华先是去了荣福堂一趟,忠勇侯到没说什么,只吩咐她小心一些,她出来之后,由侍画、侍墨扶着走向大门口。

    谢墨含站在大门口,一一对派出跟随的一队护卫队的队长吩咐着事情。

    谢芳华远远地便看到哥哥站在那里,按理说,这等小事情,侍书做就可以了,但哥哥因为爱护她,对她的事情都亲力亲为。

    不多时,来到近前,谢墨含打住话,对谢芳华道,“妹妹,你要小心一些。虽然有秦铮和英亲王妃在身边,但到底如今京城盯着你的人太多,别出了差错。”

    “哥哥放心吧!我多加小心就是了!”谢芳华点点头。

    谢墨含看着她头上重新戴上的面纱,笑着道,“除了林太妃还约了谢氏六房的老太太,谢氏六房的老太太自然要带上谢惜,而林太妃自然带着八皇子了。”

    谢芳华不太意外,“看来六婶没听进去我的话。”

    “大约六婶也是有考量的,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明显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谢墨含道,“除了他们,我刚刚得到消息,右相夫人也要一起去法佛寺吃几日素斋。她与英亲王妃本来就交好,据说这次建议英亲王妃给你祈福是她的主意。所以,清静的法佛寺这回怕是不清静了。”

    谢芳华不置可否,“的确是会很热闹!”

    “李沐清也陪着右相夫人去小住。你……哎……”谢墨含有些苦恼,“算了,我不多说了,你心里明白就好。”

    谢芳华垂下眼睫,点点头。

    侍画、侍墨扶着她上了马车,帘幕落下,遮住她的身影。

    谢墨含对侍画、侍墨、侍蓝、侍晚又嘱咐了两句,一行五十人的亲卫队护送谢芳华离开了忠勇侯府,向城门而去。

    谢墨含待一行车辆人马走远,他才缓缓回了内院。

    不多时,忠勇侯府的一队人马来到了城门口。

    此时,英亲王府的队伍已经先一步来到,等在了城门口。

    秦铮骑在膘肥体壮的高头大马上,红棕色的马配着他一身鲜华的锦缎软袍,当真是少年清俊,鲜衣怒马,风流洒意。

    谢芳华透过帘幕缝隙看了他片刻,身子懒洋洋地靠在车中铺了厚厚的锦绣被褥上。

    秦铮见忠勇侯府的马车来到,径自打马来到被侍卫护在中间的马车前。忠勇侯府的亲卫队见是英亲王府的铮二公子,连忙让开了道。秦铮的马靠近谢芳华的马车,微微弯腰,伸手挑开了她马车的帘幕。

    谢芳华刚摘掉面纱不久,一张没有任何掩饰的容颜映在他的眼前。

    响午明媚的阳光透过掀开的帘幕,这一张容颜如清晨被一夜雨露洗礼的海棠花,娇艳明媚,国色天香。

    秦铮痴了一下,不过见谢芳华抬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顿时回过神,眯了眯眼睛,嗤笑道,“春风吹起海棠雨,世间安得一绝色吗?”

    谢芳华一怔,这是昨日李沐清说的话,难道他也听到了?距离那么远!当时起风,就算他武功再好,应该也是听不清才是。难道他也懂唇语?

    秦铮忽然挥手落下了帘幕,轻喝一声,“启程!”

    这一声轻喝隐隐带着丝怒意。

    谢芳华马车的帘幕被他甩得猛地晃动了片刻,车前坐着的侍画、侍墨二人不由得跟着颤了颤身子。

    谢芳华看着晃动的帘幕听着他隐隐含怒的声音,不以为然地闭上了眼睛。

    伴随着秦铮一声下令,英亲王府和队伍和忠勇侯府的队伍都准备启程出城。

    英亲王妃纳闷地挑开帘幕,从车内探出头来,看着秦铮道,“臭小子,急什么?右相府的车马、宫里林太妃的车马、谢氏六房的车马还都没到呢!既然都要去法佛寺,那么就等等一起走?”

    “等他们做什么?无非是这一段路而已,不等的话他们还能被狼叼去不成?”秦铮冷哼一声,挥手,“启程!”

    两府队伍的侍卫都知道铮二公子似乎不高兴,都看向英亲王妃。

    知子莫若母,英亲王妃自然是听出秦铮不快了,刚刚还好好的,不明白怎么谢芳华一来他转眼就有气了。瞪了他一眼,摆摆手,对侍卫们吩咐,“不等就不等了!留一个人在这里等着林太妃、右相夫人、谢氏六房的老太太来了都给传一句话。让他们一起走,免得队伍太大,走法佛寺的山路拥挤,就说我们先走了。”

    两方队伍将英亲王妃同意,于是连忙启程出城。

    英亲王妃落下帘幕,对车内的春兰嘀咕,“这臭小子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发疯了?”

    春兰凑近她,悄声道,“刚刚奴婢从缝隙看到咱们二公子挑开了芳华小姐的马车帘子,看了一眼,不知怎地就怒了。”

    “这个臭脾气!说翻脸就翻脸!不知道随了谁。”英亲王妃叹了口气,“若说他吧!喜欢人家是真喜欢到了心坎上,可是发起怒来,也是毫不留情。若华丫头不是个大度的,就算她病好了,以后真大婚了,这日子岂不是三天打两天吵的?”

    “王妃,您想得太远了。”春兰不由得笑了,“再说,不是有那么一句话说得好吗?不是冤家不聚头。真若是能成为了夫妻,那么这样吵吵闹闹也比相敬如宾好。”

    英亲王妃闻言面色动了动,伸手打了春兰一下,“你个死丫头,这是变着相的说我呢!”

    “奴婢哪里敢!今日看王爷对您依依不舍地相送出大门口,奴婢是替您高兴。”春兰捂着嘴笑,“多少年了,王爷总算是开窍了,您也开窍了。”

    英亲王妃也忍不住笑了,叹了口气,“蹉跎了这么多年,到底是执念,其实,放下了也就放下了。如我,如他。”

    “您和王爷的一辈子还长着呢!”春兰笑着道。

    英亲王妃笑笑,不再说话。

    真正的好年华也就是那么几年,虽然一辈子还长着呢,但到底是韶华不在了,他们都不年轻了。曾几何时,有一种东西,不是现在想找就找得回来的。

    英亲王府的队伍头前出了城,忠勇侯府的队伍紧随其后出城。

    两方队伍浩浩汤汤两百多人,向法佛寺而去。

    秦铮骑着马,走在两个队伍中间的接口处,迎着响午的阳光,明明他鲜衣怒马是如此张扬狂妄的做派,但他周身偏偏有一种散漫的清淡温凉,月白风轻之感。

    谢芳华车前坐着的侍画、侍墨对看一眼,二人心神交汇,齐齐想着,就论这份容貌风采,实在是与小姐般配。只可惜脾性太差。不过换句话说,若不是他这份脾性,那么今日也不能被皇上指婚,更不能拴着小姐跟随英亲王妃前往法佛寺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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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木有办法,我的读者其实也跟我一个德行,喜欢看漂亮的美男子和美女子。唔,我是被逼的……明天还有一天,真的到月底了啊。这一个月过得真快,生活在北方,沙尘暴和雾霾,我也是蛮拼的。~(>_<)~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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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门风月介绍:
关于京门风月:
南秦倾了一个谢,半壁江山塌一空。
忠勇侯府被株连,世代名门望族一朝灰飞烟灭。
谢芳华这个娇房嫡女碾碎芳华,零落成尘。
本以为尘土皆无,奈何上天厚爱,再许一世——
她看着依然繁荣的家族和平安的至亲,发誓只要她在,定要忠勇侯府不倒,谢氏不绝!
于是,她弃闺房,出侯府,混入皇室隐卫的巢穴里习武艺,学权谋。
八年后,她送了皇室一份天大的谢师礼回京!
自此,钟鸣鼎食之家的闺阁里多了一双翻云覆雨手。
美人靠上轻卷云袖,贵妃椅上执手棋盘。
洞若观火,乾坤在握。
弹指风华江山覆,箭羽皇都乱飞花。
南秦京城因她的归来霎时风起云涌。
谢芳华要让世人知道,她这个柔弱的闺阁女子,不止知风月,也知乾坤!
本文一对一,一生一世一双人。
【小剧场抢先看】
凤尾香罗帐如烟似霞,光彩夺目,上万御林军持箭以候,蓄势待发。
皇宫禁苑,谢芳华高卧在美人靠上,看着对面的男子,指尖轻轻捻动着黑色棋子,淡淡道,“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你难道不知?”
男子懒洋洋地点头,“知!”
“既然知,为何今日还来?”谢芳华扫了一眼外面包围的御林军,口气严厉,“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男子斜睨了她一眼,无所畏惧,“媳妇儿跑了,自然要追回来!”
谢芳华眉心一动,继而讽刺一笑,“你媳妇跑了,来找本宫作何?”
男子忽然夺过她手中的棋子远远地抛进了香炉里,恶狠狠地看着她道,“穿了皇后的衣服就是皇后了?你问过爷答应了吗?南秦的江山他说了算,女人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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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一生,总有些东西,是必定要坚持去做和要承担的!写文便是我要一直坚持做的事情,你们便是我要承担的甜蜜的负担!
——致最亲爱的读者们————&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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