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六章:造神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沈从约满怀质疑的语气问道。
“莫要管什么主意，只要这个主意对你有益，那么试试又何妨？”吴毅微笑着，循循善诱。
“而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你要做什么，尽管去做便是，何必征询我的看法！“沈从约说了一句大实话。
“说得好！”吴毅哈哈大笑，沈从约虽然心中不爽，但是也只能够忍下，正如她之前所言，绝对实力差距下，她的想法，真的不重要，吴毅和她言语，也只是将她视为棋子而已。
“今夜我会去府城取你的卷宗材料，这等出现人命官司的案子，从中央到地方各级政府都有备份，我去看看他们怎么写的！”
沈从约阖目，不想看见吴毅的面孔，明明令人生厌，却打不过，就只能够如此消极应对了。
不过当吴毅说完之后，沈从约却是道:“凭借这个案子，怕是无法扳倒县令，你是不是漏了什么？”
吴毅故作疑惑的面孔，道:“漏了什么？”
沈从约没好气地白了吴毅一眼，这是诚心让她说呢，道:“县令欺上瞒下的证据，没有这个，再多冤假错案也没有用！”
“原来你不是空无一用的花瓶呀！”语气之刁钻刻薄，让沈从约想要暴打吴毅一番。
沈从约冷哼一声，没有搭理吴毅，沈从约没有发觉的是，就在她和吴毅拌嘴的时候，她眼眸之中的血丝少了一些，一言以蔽之，更像人了。
吴毅想要将沈从约培养成为神灵，一位替百姓讨不公的神祇，当百姓遇到欺压的时候，就能够想起她来，改变厉鬼形象，自然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现在，不过是起步而已，不过，此事一旦被吴毅做成了，无疑，吴毅对这个王朝，将拥有巨大的影响能力，不过到时候，沈从约还在不在自己掌控之中，都是一个问题。
毕竟，沈从约一旦长成，神位稳固下来，以大极王朝的人口基数，支撑她为天君没有问题。
总而言之，先尝试，能不能够成功两说。
“县令向上请求蠲免赋税，报告会一直打到户部那里去，最后就连天子也会亲自过目，而后在户部备份留档，想要找证据，就要闯禁宫，难不成闯入皇宫大内，只是为了一份县令的报告吗？可笑！”
这一段，吴毅算是解释了，为什么自己不去找县令的罪证，不是没有，而是拿不到。沈从约咋舌，被吴毅说得一言不发。
可以说，辰留县县令的罪证，要么他自己手上，要么京城户部内。
自己犯罪的证据，辰留县县令估计早已焚毁，想要取证，极难，千里迢迢走程序，最后，只怕程序没有走完，县令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那你说怎么办？”沈从约轻视地看着吴毅，指出人家建议的漏洞，自己却从来提不出有建设性的想法，这种人，是为无能，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不尝试一下，大不了与县令火并。
“没有县令的罪证，那就伪装一份呗！”吴毅轻飘飘地回答道。
沈从约被吴毅的脑洞吓到了，道:“这就是你说的依法治罪？”轻蔑的眼神，与之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依法治国，也是需要变通的嘛！只要本心初衷是为了穷苦百姓，改变一下手段又如何？”
吴毅还是这般淡然的语气，但是沈从约已经无力去指责了，见过无耻的，但是如同吴毅这般，正反自己全部都要的，还是少见。
所以，沈从约索性直接问道:“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而吴毅等候多时，就是等这一句，“你可学得托梦之法，到时候就由你告诉他们县令欺上瞒下事发被检举！”
“假的真不了，要是被发现伪装假文书，岂不是前功尽弃？”不得不说，吴毅最开始看见沈从约，连话都不说，和猛兽一样嘶吼乱叫，现在逐渐回归人的本性，开始认真思索了。
“假的真不了，但是真的也假不了。让百姓议论几日，到时候县令自然会露出马脚来！”吴毅自信地道。
沈从约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而后，吴毅也不嫌麻烦，趁着夜色，与沈从约来到四处乡野，一一托梦，内容无非是告诉他们县令欺上瞒下，一方面向上请求蠲免赋税，一方面强行要求百姓交税，罪大恶极。
这里吴毅添加了一个细节，就是将沈从约的惨死，嫁接在了这个故事中，将沈从约建构成为一个无意中明白此间猫腻，而后被县令残忍杀害的角色。
由人而神的过程中，发生了多少改变，这一点，神道之人自然明白，不要说性格事迹，就是性别都能够给你换了，人家观音是男的。
这个过程，绝大多数是意外，只有极少一部分是吴毅这样主动操控。
不过，民为神主，只要能够获得香火，百姓希望如何，神灵自然会如何，节操这种东西，神灵是没有的。
自然，吴毅也是没有的。
辰留县县令之为官，有两张口，对上对下，嘴脸天壤之别，靠得不是其他，简而言之，信息差。吴毅正在做的，就是消弭信息差。
普通百姓，囿于生活压力，没有多少人会主动聆听高层政策，更不要提去研究了，以政策发布之字斟句酌，不是精于此道者，很难从中发现政策目的。
政策研究是有门槛的，一句话的内容，也是可以有不同分析结果的，更不必说，掌握喉舌的媒体们所发布的内容，也常常屈服于利益集团之下，指鹿为马，颠倒黑白都是正常操作。
比如无论政府下放什么通知，在某些人嘴下，都能够被解释为放水，这种操作也是让人着迷，无数次打脸之后，还能够笑着面对生活，我们称之为公知。
又比如，某次疫情出现之后，人们对蝙蝠口诛笔伐，但是疫情出现在某鱼身上后，就说冤枉了人家鱼，说人家没有肺，哪里来的肺炎。
照着这个逻辑，我们得疟疾等疾病，也和蚊子没有关系，人家也没有肺。
问题的关键，在于蝙蝠产业不足一千万，而某鱼产业，却超过了一千亿。
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第九百三十七章:为神之道
旬日过去，在吴毅暗中扶持下，辰留县乡里，关于沈从约的信仰，已经初步形成。
百姓们知道这位仙姑是因为交不上粮食，被官府欺压而死，神职便是保护被官府欺压的百姓们，惩处贪官污吏。
若是在别的地方，治安吏治好一些，百姓对官府拥护至深，不至于短短旬日(十日)，就形成口碑。
归根到底，神为民主，没有群众基础，或者说没有信民普遍的归附，哪怕这位神祇乃是天帝之子，也根本成长不起来。
吴毅推动沈从约走上神道之路，很粗糙，连神名都没有，本来吴毅打算起一个，但是左思右想，竟然想不出一个好名字出来，后来索性放弃这个想法，让百姓自己起神名。
神名的形成，是一个极为严肃的过程，其中每一个字，或是代表出身，或是代表修炼道法，或是代表神职，不可偏废一二，所以有些神祇的神名很奇怪，那些看着又臭又长的神名，某种程度上，显示出对方怀有深厚的修为，不凡的出身。
四里八乡一些村民记得沈从约的事情，亲切地叫她小沈仙姑，小沈，从某些方面上，也说明沈从约的修为比较弱，神位不高。
至于仙姑二字，沈从约如今毕竟是神祇了，不是他们这样的凡人可比的，一句仙姑表示尊敬。
目前，小沈仙姑的神职就是惩处贪官污吏，为百姓申冤。无论如何看，都有些空洞，不过也正是因为空洞，才说明其有巨大的成长空间，如土地神这样的神祇，地盘意识很明显，稳定是稳定，想要成为大神，难过登天。
另外，在基层，所谓民不与官斗，官民之间闹出矛盾来，其实也就是那些事情，烧杀抢夺等大案，其实寥寥无几，数年之内，也不见得有一件。
收税，徭役，摊派，苛捐杂税等才是官民出矛盾的主要方面，广义来看，一切民生方面都能够涵盖其中。
丝丝缕缕的香火神念汇聚而来，他人由衷的信任，可以看见，沈从约是真的开心，似乎将自己经历的噩梦都忘却了一般，面上不见一分厉色，已经慢慢融入了自己这个新角色中。
又是一日夜深，吴毅轻身而出，清风观内没有一人察觉到，就如之前几日一样。
沈从约由鬼道入神道，看似都是阴灵之体，难度不大，实际上难度还是不小，要将滚滚鬼气转化为神力，可不是一张神道符箓就能够解决的，关键还是信民香火。
“辰留县的各处乡野我们都去过了，今天是不是要去县城了？”路上，沈从约自吴毅袖间离开，如是问道。
吴毅颔首，没有多解释。
“城里读书的措大多，怕是不好传道！”随吴毅走了多日，沈从约也不再对神道之事一无所知，开始阐述自己的忧虑。
几日走访，她明白，若是遇上读过书的书生，还有一些经历沙场的老兵，都不容易靠近，更不必说传道了。
沈从约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吴毅向她解释这是因为有人道圣贤庇佑，有白虎杀气护持，显然，沈从约这个门外汉似懂非懂，只知道这两类人不好对付。
“今日带你去县城，并非为传道而来的！”吴毅道。
“那我们是来干什么？”也不怪沈从约，毕竟在她成为厉鬼之前，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根本不知道神道之事。
吴毅放慢速度，趁着大好月色，解释道:“神道神祇想要稳固神位，获得更多的香火，必得恩威并施，之前带你下乡，要你以法力帮村民调理身躯，是为恩，百姓知恩图报，自然祭拜你。”
沈从约面色不改，道:“那我们去县城，是施恩，还是立威？”
“你既然猜出，何必再问！”言罢，吴毅再次加快速度，将沈从约远远甩在后面。
沈从约哪里能够与吴毅比拟，在县城外十里左右吴毅停下，过了此处，便是城郊地界，因为县城大衙在内，龙气会因此而升腾一个层次。
对吴毅影响不大，但是对于沈从约而言，若是一个不小心，可就要暴露自己身份了。
十数息后，沈从约终于赶了上来，气喘吁吁，第一句问的便是，“你该不会要杀了那县令吧！”
这几日随吴毅身侧，沈从约明白，吴毅实力不凡，眼下这个身份，恐怕就是他掩盖自己身份的一个假身而已。
“县令可以杀，但是我不会亲自动手！”若是吴毅亲自动手，龙气反噬，即便是他自己，也未必能够讨得好，明明可以煽动民变，何必要让自己的手上染上鲜血，这些内容，吴毅不会告诉沈从约。
“那你要向谁立威？”沈从约更加疑惑了，这小小的辰留县，还有谁值得这位出手。
“不是我向谁立威，而是你立威！”吴毅指出了她的错误，强调道。
“我，”许是想起了什么，沈从约神色低落下来，坦言道:“我不行的！”旁的不说，单说那镇守监狱的獬豸神兽，就不是沈从约可以招惹的。
“我替你遮掩气机，你去寻几个在收税过程中，态度恶劣的差役，惩治一番便是！”吴毅轻笑，如是道。
“就这些！”沈从约显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有什么用，又不是这些差役下派的任务。
吴毅看着她，半是轻蔑，半是嘲笑，道:“神祇一道，你还需要多加磨炼一番！”
做事，哪里有一来就做完的，不展现一下自己有多么辛苦，信民哪里会送你香火，只会以为理所当然，你拼死拼活，最后稍微一次没有做好，可能就要被底下的信民给推翻了。
这一点，不仅仅是适用于神道，人道仙道也是一般，只是没有如此明显而已，但是本质上是一样的。
其实，相比较而言，做事拖沓，遗虎为患的神祇比那些无事生事的神祇来说，还要好很多。
何为无事生事，百姓明明生活地好好的，非要将自己手下的“宠物”放出去，祸害一番，要那些“不识好歹”的百姓请自己出马收回。
第九百三十八章:不义之财
这就是无事生事，这么一放一收，“宠物”还是那只宠物，信民还是那些信民，甚至还可能增加。神祇本身并没有付出代价，孑然超脱，不理俗物，反倒是那些信仰神祇的信民，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如此这般，香火就自然收上来了。
有吴毅暗中帮扶，即便是沈从约，拼上性命，也完全有可能将县令击杀，只不过，且不说可能面对的帝国反扑，一次性解决了问题，百姓需要你做什么呢？
越是干旱，龙王庙的香火越多;越是生不出子嗣的家庭，越是祭祀送子观音;越是战乱频仍，你这个兵器打造大师就越吃香……
因为有求于你，所以才给你香火。
从沈从约的角度来看，贪官污吏不能够越来越少，反倒最好越来越多最好，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有意识地腐化一批官员也是可以的。
这就是沈从约的根本利益所在，她有了这个神位，除非他是那等浑不在意自己神位的神祇，不然，有朝一日意识到了此事之后，自然会直接或是间接地推动此事，而这就是吴毅所希望的。
毕竟，他来到上界西土，目的就是搅乱这个王朝，吏治清明对于吴毅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
能够摆脱自己阶级利益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以至于每出现一个，都会被史官写在史书，打造成为一个榜样，然后，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并没有发生多大的改变。
替沈从约遮掩气机，吴毅带着她进入县城之内，说来神奇，来路月明星稀，到了要下黑手的时候，一片乌云正好遮掩住了月亮，天地一片昏暗，正是月黑风高杀人夜。
站在半空中，吴毅凭借龙运缠绕纠集程度，几乎没有花费多少心力，就找到了几位差役的住所。
而后，吴毅指向城西的一处小院，那里的业力最为严重，道:“今晚你的目标，就是那人了！“
沈从约没有定运星盘，也没有窥破气运的能力，吴毅这般吩咐，她就那般答应下来，飘然而去。
吴毅身在半空，俯视整个辰留县县城，观察一切可能的异动，辰留县县城，具体来说，有三位中位神。
一位便是镇守监狱的獬豸神兽，一位是辰留县的城隍，气机阴深，开府南向，可比阳世的辰留县县令要威风许多。
最后一位，貌似在辰留县县衙之后，之所以说是貌似，因为这位的气机不时变化，只是在县衙停留的时间最长而已，似乎掌控了整个辰留县的水脉，在三位中位神之中，这位实力最为强劲。
一旦沈从约有了稳定的信民，神位稳固下来，也是妥妥的中位神，现在嘛，只能够说是鬼王，离神位稳固，她还差很远，目前仅仅是有了转化的趋势而已。
不过，若是今日沈从约有所成就，恩威并施，真的向自己的信民展现出她能够对抗贪官污吏，那么就可能转化一批真正的信民来，底定基础。
辰留县文风昌盛，即便是一个小小的衙役，院子内也有一间专门的书房，不过这衙役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根本不是真的为了读书，而且在书架隔间之内，藏着诸多他积累下的财富，财富何处来，民脂民膏而已。
大极王朝，因为大体和平，农业逐年丰收，所以物价水平不高。
不过，纵然如此，农民一年辛劳，去种子租税之后，所得不过二三两左右，自己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不敢买，只能够缝缝补补，继续拖着。
但是这衙役，单就这书房隔间之中，竟然就有千两纹银，相当于普通百姓一家数十年甚至是百年的积蓄。
由此可见，辰留县，从上腐烂到下。不过，因为吴毅选的是典型，也就是贪腐最为严重的衙役开刀，所以才如何惊人，其他的衙役多不及，但是少者，存下百两也是十分正常的。
辰留县贪污腐败严重，吴毅是乐见其成的，现在就看沈从约如何决断了。
慧目观之，沈从约没有下霹雳手段，直接将这作恶多端的衙役拿下，而是以入梦为先手，幻化出诸多影像来，都是农民为衙役逼迫交税纳捐的场景，沈从约想要迫使衙役自吐罪过，而后顺势处置之。
不过，这一手并没有多大用处，衙役贪污多年，已然是一个老油条，哪里会被这点影像吓到，只以为自己梦中多思，对自己昔日所作所为，矢口否认。
沈从约自己也是辰留县人，哪里不认得这个衙役，证据凿凿，对方依旧狡辩，让她心中颇为愤怒，天下竟然有如此无耻之人。
不过随即，沈从约就想出了新的法子，道:“人在做天在看，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我等神灵也知道。”
衙役依旧狡辩不认。
沈从约起手一招，一只木盒出现在手中，衙役见此，顿时慌了，本能地想要抬起手来，夺回木盒。
原因无他，这木盒之内装的，便是多年积攒的财富。
“你一介小厮仆役，年俸不过七两，竟然能够攒下如此多的银两，若不是欺压百姓所得，你何处得来这许多？”
衙役道:“这是先人传承而来，祖辈世代积累所得，难不成大神连先人阴德也不允吗？”
“信口饶舌，看我今夺你这不义之财！”沈从约与衙役相比，本就是处于优势地位。
衙役听闻此言，心神大骇，突破沈从约编织的梦境，苏醒过来，没有看见离去的沈从约，也没有心思看其余之物。
他赶忙进入书房寻找自己的木盒，但是，就和梦境之中那神灵说的一样，自己辛苦多年积攒下的财富，真的在一夜之内，化为泡影。
衙役呆愣地跪倒在地，双目失神，从月黑风高，一直瘫坐到了天明，虽然经历此大变，但是他还是意识到，必须请得道真人，将自己的财富夺回来，那位神灵自己没有听说过，一定是邪神。
借口，自然是剿灭邪祀，而不可能是夺回他的财宝，这是一个不能够说的秘密。
第九百三十九章:涉足人道
拿了那衙役的不义之财，沈从约飘然回返，面带喜色，行走如风。
虽然这诸多银两于她无用，但是可以拿去发与百姓，成鬼的时间不长，沈从约的人性并没有完全丧失，知道百姓贫苦，乐善好施。
而吴毅修炼多年，所思所做，完全不是正常人可以理解的，这种变化，半是迫不得已，半是心甘情愿，沈从约日后，同样会遇上相同的抉择。
吴毅问道:“为什么不将那作恶多端的衙役击杀，对于现在的你而言，就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不是吗？”
吴毅有意如此问道，至于沈从约回答的倒是干脆，“杀了一个他，还有千千万万个他出现，又有什么用呢？还是教导百姓自行处置吧！”
沈从约的这个回答，可能只是无心回答，但是却已经真正入门神道，神人仙三道，不说泾渭分明，但是相对之间，差异还是极大的。
想要打压衙役们的嚣张气焰，只有靠衙役背后的人道制度。
人道至尊的大极王朝治下，还是收敛一些，不要轻易动摇人道王朝统治根基的好。
“你取这银两，可是为杀富济贫？”
沈从约颔首，吴毅继续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发放这些银两？若是被这衙役得知有百姓得了这银两，他报复不了你，还无法拿几个百姓出气吗？”
被吴毅如此一问，沈从约顿时踌躇起来，之前倒是做得顺畅，而今想要处置后手，果是不易，托梦也好，其余手段也好，银两分发出去，终归是要花出去的。
百姓平日所用，都是散银，这足银如何使用，即便是寻人粉碎，也有暴露的风险，到时候可能不仅没有给百姓带来福利，可能还会害了他们。
沈从约很自然地询问吴毅，如何解决此事。
“你虽是神灵，但也不好与人道完全分离，可组建商会，建立当铺，亦或是建立钱庄，如此，自然可以解决钱财来源之难！”吴毅给出自己的建议。
“依靠这些人，只怕还能够做更多的事情吧！”沈从约似笑非笑，明白吴毅定然有自己的目的，不过既然对她有利，便是被吴毅利用又如何，既然是合作，自然要双方都得利才行。
吴毅没有否认，一派云淡风轻的姿态。
“此事就由你自己去操办了，那笔钱财，正可做启动资金。接下来几日，我就不跟着你了！”
此举是避嫌，涉及沈从约培植的势力，这一点，沈从约也明白，微微点头。
今夜县衙一行，而今东方天色已经有了些许光亮，晨星寥落，吴毅驾驭遁光，返回清风观不提。
而就在观外，沈从约就与吴毅相分离，要去建立自己第一个势力，如此做，是神道插手人道。
间接插手，算不得新颖的事情，心魔身居明月界界主之位，这样的事情做得不要太顺手。在明月界内，不仅仅是人道，即便是仙道，也多有吴毅的探子。
神道可干涉仙人二道，同样，这两道也能够干涉神道，直接的，是敕封神灵，间接的，则是收服神祇了。
想要从一个微末小神，成长为大神，这一步，至关重要，甚至可以说，必不可少。
此法，同样可以用来解释官，商，学三界，为官者，或多或少与大老板有联系，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大财团背后的主人，没有联系的话，如何拉拢投资，如何促进GDP，自己如何更进一步。
至于学界，很多专家的理论，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被外人讥讽为砖家，为什么，不就是背后利益集团的影响吗？
黑道大佬成为大佬之后，无不想要洗白，洗白的手段，也不必多言了。
(仙神人三道分别影射官商学哪一界，读者们可以想一下！如果能够扩展延伸，则是更好。)
沈从约要间接干涉人道，首先要做的，就是寻找可靠的信民，打下根基，而后才可言其他。
吴毅负责提点开头，日后的道路，还是要沈从约自己走下去，避嫌是一方面，促成其成长，也是一方面。
天色大亮，公鸡啼鸣，虚心小道童准时地送早粥来，一蹦一跳，可能对于他而言，每日最开心的事情，便是送粥给吴毅了。
风清道人将他视为自己的衣钵传人，对他极为严格，每日抄写道经，描绘符箓，偶尔在风清道人炼丹制器的时候，打打下手，根本没有多少自己的时间。
吴毅而今这具身躯，外貌观之，不过是十六岁而已，对虚心小道童来说，就是一个大哥哥，愿意将其自身的事情与吴毅分享。
而吴毅也不厌烦，与其攀谈，虚心小道童每日画符看经，根本没有多少可谈的内容，所以说着说着，话题便要落在那些道经与符箓上。
这一点，吴毅可不是那个落魄寒门出身的陈衍，而是一个修炼数百年的洞天上真，随便指点，都能够让虚心小道童豁然开朗，符箓上，稍稍更改一二，效果威能就会发生巨大的改变。
虚心小道童自吴毅处，所得甚多，几日下来，自然会为风清道人所察觉，一问虚心小道童，竟然是得自吴毅处。
一次风清道人只以为是凑巧，连续几次，风清道人对吴毅的看法，也在一点点地改变，吴毅的身影，在他眼中，也逐渐朦胧起来。
这一日，与虚心小道童攀谈半个时辰虚心小道童感激不尽，对吴毅礼拜而退，几乎是前后脚，风清道人就来到吴毅近前。
早在吴毅指点虚心小道童的时候，就明白，风清道人就在门外偷听，本来吴毅也没有打算隐瞒，或者说是故意让风清道人明白此事的。
“你究竟是何人？”眼前之人，绝非友人之子，风清道人确信自己的这个观点，一对眸子，寒光隐隐。
上界西土，自陆海之劫后，仙道传承近乎断绝，而今之仙道，多是其他地域的仙门传来，整体而言，西土的仙道很是落后，但是，传承再落后，风清道人也是明白夺舍一词的。
稚嫩的脸庞显露出不符合这个年龄的稳重与冷静，吴毅承认道:“我不是陈衍！”
“铮——”风清道人将腰间宝剑拔出！
第九百四十章:因果尽除
风清道人拔剑，吴毅面色丝毫不变，道:“贫道道号无一，一场大战之后，渡世宝筏破损，不得已栖居此身之中！”
“我那侄儿呢？”
“贫道栖居此身的时候，那娃儿便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吴毅回答地冷漠，风清道人自是不信，脚步微移，剑锋已然触及吴毅脖子，稍稍再前进一分，吴毅就要人头落地。
但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步，风清道人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在吴毅静之大道道韵笼罩下，风清道人一身精气神，就如何被冰封住了一样，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躯。
“邪道！”拼尽自己全身力气，风清道人也不过是勉强骂了吴毅一句而已，不痛不痒。
“你觉得以贫道的身份，需要骗你吗？”吴毅依旧表现出那副无动于衷的态度，淡然静默。
被吴毅冰冷的眼神看久了，风清道人的意志，逐渐动摇了，吴毅这等实力，确实没有说谎的必要。
而自己记得陈衍这个侄儿投靠自己的时候，为强人砍了一刀，是自己的药草钓着他的性命，之后伤势莫名好转，难不成侄儿在那时已然离世，就是因为如此，这无一道人才占据了他的身躯吗？
之前说要参与法会，也是这道人的心意吧！很多之前无法解释，想不通的事情，风清道人逐渐明白了。
只是，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吴毅牵着鼻子走。
被吴毅言语一激，风清道人自然思索开来，而后，逐渐接受吴毅的这个说法。
吴毅这个解释，三分为真，七分为假，那陈衍之死，纵然有旧伤缘故，但是吴毅无论如何，也脱不开干系。
不过就是因为那三分真，风清道人才会接受吴毅的解释。
风清道人身上的戾气逐渐降低，吴毅遂罢去静之大道道韵对风清道人的压制，双目微阖，一副引颈就戮的姿态。
风清道人是个君子，修炼之路，也是顺风顺水，得人道庇护，不似吴毅，是一步步勾心斗角崛起而来，所以，纵然心中恨吴毅霸占自己这侄儿的身躯，但是也不愿就此杀他。
更何况，吴毅教导虚心小道童，风清道人还欠吴毅一个人情嘞。
“只望你不要用我这侄儿的身躯去做恶事，否则纵然飞蛾扑火，我也要让你明白代价！”风清道人说着不痛不痒的威胁，言罢，风清道人转身离去。
吴毅也不起身，在后道:“这几日，我会离开一段时间！”
风清道人身形止住，而后也没有回应，就此离去。
吴毅嘴角露出轻微的笑容来。
自己的一桩阻碍，算是解除了，随着自己参与人道博弈逐渐加深，身份问题，有朝一日，一定会暴露而出，与其到时候被迫解释，不如将解释时机与解释权完全控制在自己手中。
掌握主动权，这是吴毅纵横捭阖的基础。
本是一件小事，对吴毅几乎没有影响，但是却是这具身躯的因果，能够断绝，自然是断绝来得好。
在清风观待了最后一日，吴毅轻身而出，这一次，因为风清道人时刻关注吴毅住处，吴毅也没有其他布置，作出假身。
是以，吴毅离去不多时，风清道人就知道了吴毅的离去。
这一刻，风清道人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悲哀，亦或是庆幸，被静之大道道韵笼罩的时候，自己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这等对手，还是不要遇上的好。
风清道人自己都没有发现，吴毅已经在他心中，留下不小的阴影。
第二日天明，虚心小道童见吴毅不在，还哭闹一阵，被风清道人斥责之后，犹不罢休，风清道人只得安抚他，吴毅只是前往府城准备乡试，一旦有成，自然会回返。
这一次，风清道人蒙对了。
不必想着在天明时分回归清风观，吴毅寻定方向，往西北方向而去，吴毅而今所在，是大极王朝北郡，洋岷府，辰留县，辰留县的上一级，便是洋岷府。
在辰留县待久了，只是井底之蛙而已，许多王朝的最新消息，无处获得，想要搅乱大极王朝，朝上走，必不可少。
毕竟是人道王朝治下，吴毅不敢法力全开，纵然如此，不过是盏茶时分，就跨越三四百里，到了洋岷府所在。
洋岷府是个小府，内中的城隍，以神道论之，也是一个中位神，不过此中位神，是四品神祇，而辰留县的城隍，则是六品神。
神道之中，神位不同，不一定代表实力差距，毕竟神灵神职的不同，一些神祇根本不擅长战斗。
但是神位不同，则一定意味着该地信民香火的差异，没有足够的信民香火，根本无法支撑神灵成长，除非他是天生神祇。
不过吴毅修炼多年，走南闯北，遇上先天神祇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城隍是四品神，内中还有不少的中位神，毕竟是府级，神道体系比辰留县神道体系完善许多。
夜晚时分，正是宵禁时候，街坊关闭，不得入内。
这也是北郡特色了，大极王朝其余郡府，早已废除了宵禁，而北郡因为处于边境范围，有御敌之职能，敌人探子四处，为了防止意外，还是厉行宵禁。
进不去，虽然使一些手段，吴毅未必进不去，但是没有这个必要。
所谓宵禁，仅仅是城内不得走动而已，城外虽然也不允许走动，但是基本上没有人来管你，那样的话，便是招收十倍衙役，也是不够的。
洋岷府府治所在，也算不得最前线，相对和平，四方人物来走，经济发展，熙熙攘攘。
城边也有诸多屋宇，大部分都是低矮的茅屋，这是贫苦的百姓，他们无法住入城内，只能够栖居城外。
但是也有部分院子，装饰地极为繁华，这是富家大户们在城里住得无聊后，在踏青出游时，住的别院。
不入城内，看外间景象，这洋岷府的贫富差距也是极为悬殊。
申时，许多家庭的灯火都没有熄灭，吴毅脚步无声，听着底层百姓们的细碎言语。
第九百四十一章:刘府尊与行卷
基层百姓的对话，并无出奇之处，都是邻里家常，但是数据搜集地足够大，完全可以获取整片区域百姓的整体心态，这一点，心魔身在明月界已经尝试过。
人身毕竟不同于心魔身，没有魔念种子这种逆天的手段，所得信息，都是只鳞片爪，无法形成体系。
但是人身也有心魔身所没有的长处，那就是身怀定运星盘，循因果之道，知一推二，甚至推演出更多来。
一夜走访，至少吴毅知晓了一事，那就是洋岷府的吏治远比辰留县要好，民怨不多，甚至于许多百姓还很满足，对官府极为拥戴。
诸如这城外茅草屋，不少就是府尊大人派人修建的，算是一种社会保障措施，使底层百姓不至于冻死街头。此举收获不少民心，吴毅想要在此地煽动民变，难度不小。
没有寻到空子，却也是正常的事情，倘若这大极王朝每处都是如辰留县那般，何至于存在而今，早就亡国了。
天明，随着悠扬的晨钟传荡四方，吴毅一派士子打扮，随大众进入了城内，依照国法，出入城池，必须有籍录在，那是类似于身份证的东西。
如此重要的东西，吴毅自然是带在身上，出入城门的时候，兵丁看了一眼后，便放吴毅入内，知道吴毅是辰留县出身，看来是将吴毅看作游学的士子了。
三层门内，自有洞天，但见得门楼高耸，垛迭齐排。周围活水通流，南北高山相对。
六街三市货资多，万户千家生意盛。果然是个繁华会处，绝域梯航至，遐方玉帛盈。形胜连山远，宫垣接汉清。
与此同时，吴毅也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压力，大了几分，众目睽睽之下，一身洞天修为，想要完全施展而出，怕是有些困难，行事需得收敛一些。
走街市，过学宫，进茶肆，几日下来，城内几乎每一家门店，吴毅都有涉足，书生朗朗读书之声，也为吴毅所感慨，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和他们一样，只不过，那段日子，实在是过于遥远，以至于自己几乎要遗忘了那段岁月。
行走洋岷府城，为吴毅感触最深的，应该就是自己不时能够看见百姓的笑容，治安好了，商品流通，丰年无灾，安居乐业。
与百姓笑容相伴的，就是刘大人三字了，这刘大人不是他人，便是洋岷府城而今的府尊，全名刘秉忠。
府尊，也就是知府，也可以称为太守，同是知府，但是因为府州地位不同，分为上府，中府，下府，品级也不相同。
上府知府是为从三品大员，中府是正四品官员，而洋岷府只不过是一个下府，所以这位刘府尊，便是从四品官吏。
以大极王朝之浩瀚，莫说前百，便是前一千，也未必有这位刘府尊的名姓，然则观其治民之法，日后未必没有向上走一步的可能。
酒楼单坐，寂然独酌，正好边上有两位士子在谈论刘秉忠，说是要将自己书写的行卷交予呈送上去，渴望能够得到一二评语。
大极王朝建国之初，承袭前朝，在选官之法中，还是保留了大臣推荐制度，若是得地方大员推荐，一些士子得以不科考而入宦海。
自然，推荐者与被推荐者，有着种种限制。若是被推荐者出现差错，有贪污受贿情节，那推荐者也要担责。
此法可安抚朝中权贵，然则长久以往，必成门阀党锢，阶级固化，是以在王朝中期，就废除了推举制度。
推举制度虽然废去，但是寻常士子若是能够得到地方大员的一二评语，也可获得更多声望，到时无论是进京赶考，还是游学四方，也是实力的凭证。重要性不及以往，但是还是有许多士子趋之若鹜。
地方官吏总不可能空口白话，说你是个佳才，这个时候，就需要行卷打点，吴毅旁座的两个士人，准备的就是此事。
吴毅听到一半，举起酒杯，来到那两人身前，参与对话，“敢问两位仁兄，府尊真会评点行卷吗？”
这对话的二人，一者素衫，一者锦绣，家底不同，相同的是他们身怀的书卷气息。见到吴毅身着文士衫来，以为同道中人，态度还算是亲和，那素衫士子回答道:“近几日，刘府尊已经评点了好几份行卷了，仁兄竟然不知吗？”
吴毅尴尬一笑，道:“小弟自乡野而来，对府城之事，不甚了解，还请仁兄指教！”
行卷书写之道，可是奥妙不可言，仅仅是文采好，并不是决定因素，刘府尊喜好何如，出身为何，背后势力正在推行什么，需要依着这般书写。
这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无数银子旁敲侧击问出来的，空口白话，吴毅一个乡野穷酸秀才，想要知道这些，怎么可能。
是以，那素衫士子，仅仅是简单介绍了一下，几乎没有有用的消息。
吴毅即便是开始不明白此间奥妙，但是察言观色，很快也意识到自己孟浪了，浅笑安然，将一枚金锭放在酒席之上，小小一枚金锭，可当百两。
金锭一出，那素衫士子的眼睛顿时直了，倒是另一边的锦绣士人，对此不屑一顾，吴毅也不在乎那一位，反正他不是自己的目标。
“小弟出身乡野，苦于无人提携，倘若仁兄能够指点一二，必有重谢！”金锭在前，重谢之重，已然不必多言。
素衫士子自己出身也是贫寒，纵然读了几年书，但目前也就是一个穷酸秀才而已，不过是因为身在府城，平日书会交流，知道更多的内容而已。
“唉！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既然仁弟执意要求，倒也不妨透露你一些，这一枚金锭，仁弟还是收回去吧！”素衫士子毕竟是一个读书人，即便是想要银子，也不能够直接说出，要推辞好几番才可。
吴毅笑而不语，静静听着，等候下文，对于他而言，金银都是身外之物，对于修炼，没有任何好处，与粪土无异，送出再多，吴毅也不会心痛。
第九百四十二章: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既然要谈及私密之事，那么在大堂内言事，也就不方便了，由吴毅这个“土豪兼土鳖”做东，下了一间隔间。
窗纸有三层，各个房间也有好几层木板，隔音效果很好，闭门之后，外界纷扰，好像一瞬间消失了一样。
地面上为珍贵的貂皮覆盖，巨大如同的婴儿手臂的蜡烛，昼夜不息地燃烧着，纵然光线不好，也如同白昼，余者茶碗器物，都是一等一的好物。
效果好的同时，便是用动用这一间包间，就耗去吴毅十两银子，相当于普通百姓数年积蓄，不是一般人，根本消费不起。
包间花费十两，一桌饮食，又花去五两，美酒二两，一日下来，吴毅花钱如同流水，在两位士子眼中，吴毅的身影，已经变得朦胧起来，乡野之人，何时也豪富如此。
素衫士子入得隔间，美美地饮上一口自己平日难得一见，更不必说可以喝到的酒，而后畅快地道:“陈公子真豪爽之人！”
在接洽他二人的时候，吴毅就已经自报家门了，不过使用的，自然是陈衍这个身份，身份籍贯俱有可考，即便是他人去辰留县探查，也不必担心。
“之前在外边大堂，我就觉得二位非池中之物，区区银两，何足挂齿！”吴毅言下之意，是要结交他二位了。
“在下王新元，无甚出身，这位是徐源常徐兄，徐兄家可是府城内数一数二的布商，生意遍及北郡！”
王新元介绍自己的同时，将他身边的那位一并介绍了，就如同吴毅初见时所猜想的一样，果是一寒门，一富贵出身。
吴毅一一见礼！
而后，王新元便打开话匣，说了很多，诸如这位刘府尊乃是朝中御史大夫的弟子，不是从小教导的师傅，而是科考关系下的房师。
官场之中，自有派系，但是很多人在为官之前，可能都没有见过，为了尽快拉拢关系，日后好相互提携，便极尽一切手段，科考无疑是最好的手段，这是文官们的手段，同一年科考的士子们，还有同房之谊。
以上为文官联络交情的手段，至于武官们，也有类似的手段。日后有暇，再做介绍。
总而言之，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绝对纯粹没有纷争的朝堂，是不存在的，甚至于，都无法想象，也只能够以千奇百怪来形容。
承认复杂，才能够从中将他们进行分化，选择敌人与朋友，然后将自己的朋友变得多多的，孤立自己的对手。
古今斗争策略，莫不如此。
大极王朝的御史大夫，位列三公要位，依照神道体系，同天神至尊，以仙道论处，也就是太乙上仙，这等存在，吴毅还没有遇上过，心中也颇为好奇。
吴毅作出讶异的神态，道:“竟然还有此事！”
王新元见到吴毅惊讶的神态，很是满意，之前吴毅豪气抛掷千金的姿态，让他内心有一股自卑感，现在总算是平衡一些了。
“是呀！有那位在朝堂之中，我们这位刘府尊只要作出成绩来，就不必担心埋没了，或是被他人顶替，想要晋升，也就轻易许多！”沉默多时的徐源常，开口道。
他的家族负责这浩大的生意，平日少不得与官场打交道，耳濡目染之下，对于官场的许多事情，倒也门清。
很多时候，官员没有动力，得过且过，不是因为没有这个实力，而是做好了，功劳轮不到自己，做差了，罪过都是自己的，哪里有动力可言，自然是萧规曹随来得好。
刘府尊上面有人提携，这最大的顾虑没有，自然就可以施政于民，放开手来大干一场。
之后，王新元几乎将自己所知倾囊相授，只不过到了后来，多是风言，并没有实证，诸如那御史大夫正在谋划变革，所以在行卷之中，要有意增加变革的论述，如此才能够获得刘府尊的青睐云云。
不过，这几日得到刘府尊赞赏的行卷，倒也并非完全如此文风，也有写祖宗之法不可变的。所以说，仅仅是风言，并不可以完全相信。
总而言之，吴毅花费一百多两银子，获得的这些消息，对于他自身而言，还是大赚，银两于吴毅无有大用。若是少了不足用，合法获取的手段，也有不少。
知道刘府尊大致喜好之后，吴毅也可对症下药，专门针对他来煽动民变。吴毅需要思索，辰留县的民变，需要维持在一个怎样的水平，又应该引导向何处，如何借地方小事，来引动朝堂波动。
若是能够正式引动那位御史大夫提出革新，那便更好了，在没有增量出现的时候，一切所谓改革，都是痛苦的存量变革，你想要多得一些，就一定会有人会将自己吃进去的吐出来，到时候，朝廷必然会起党争。
党争一起，基本上就意味着，王朝已经到了中后期了。很多人厌恶官官相护，但是说句难听的大实话，也只有在官官相护的时候，才能够真的办下事来。
党争一起，众人为了反对而反对，不顾及对错善恶，才是帝国的灾难，百姓的悲哀。
询问一人对官官相护的看法，基本上可以区分政治小白与入门。
真若是到了那一日，吴毅来此的目的，也算有个开头。当然，这一切，目前都在吴毅心头盘旋，没有付诸实施。
不过确定这位刘府尊是一个可以上达天听的存在后，吴毅心中就已然有了大致的规划，就差正式引动了。
和他二人攀谈半日时间，吴毅便与他二人分别，王新元二人还想要借口一起写行卷，留住吴毅这个花钱如流水的冤大头，但是吴毅借口家乡有要事，便脱口先告辞了。
自然，吴毅告诉了他们，自己出身辰留县，约定日后再见。
徐源常听到吴毅出身辰留县，眉头微皱，便问了一句吴毅父兄是做什么的，吴毅回答自己父亲在衙门内是一个书办。
而后，徐源常就好像明白了什么，没有多言，想必，他是认为吴毅身上的钱财，是来自父祖贪污所得了，辰留县的吏治之坏，徐源常也有所耳闻！
第九百四十三章:五军之秘
洋岷府，数日悠悠。
之前吴毅借口家乡有要事，拒绝与王新元等人同行，但是这几日，吴毅并没有真正离去，而是转换一个身份，继续在城内游走观察。
吴毅这几日的主要目的，便是从各种角度验证王新元所言，甚至冒着极大风险，潜入洋岷府府衙之内，从那刘秉忠身边人获取消息。
消息源过少，会影响决策成功的几率，是以宁愿拖延几日，吴毅也不会意气行事。毕竟谋划甚大，涉及民变，不得不谨慎一些。
最后，吴毅综合所得，与王新元所言并不是完全相合，毕竟王新元获得的消息，不说二手，很有可能是三四手了，消息每经过一轮，就很有可能变味，失去价值，甚至于反向引导。
这几日，吴毅最大的收获，应该是自刘秉忠身旁书童口中偶然听见的一句，朝廷正准备在北郡用兵，以期一统天下，混一四海。
大极王朝几乎占据整个上界西土，人道气运延绵，如烈火熊熊，气运之强势，丝毫不逊色那些传承百劫的大宗门。
大极王朝而今军制，内外相制衡，分五军，四军镇守王朝四方，一军百二十五万人，中军镇守中央，有五百万人之巨！边境四军之力，与中央相当。
如此，中央强而边境弱，强干弱枝，一方面，通过便捷的驰道，保证边境即便有人叛乱，也有足够的力量镇压;另一方面，倘若内部有变，那么关闭城门，坚壁清野，等待四方勤王之师，也可剿灭内部的叛乱。
除此之外，平日招兵，训练，调兵，率兵，后勤等，都是分离的，保证内部不会出现拥兵自重者。而一旦有事，则设置专门帅帐，调度各方，避免政令出自四方，上下不一，实现权力的集中。
等到战事停歇，则将帅帐撤去，四方兵马何处来，则归于何处！
大极王朝名义上有五军，制度上还设定要有多少兵马，王朝之初，这个设定是不错的，因为王朝起于大陆中部，四战之地，自然要有四军来应对四方来敌。
但是随着王朝扩张，一个个敌人被剿灭，大极王朝已经快要完成统一大陆的历史过程。
到了现在，可以说，五军之中，除却北军以及中军之外，其余三军都是名不副实，不要说平日训练，军队内，能够有三成实编都是很少见的。
至于原因，一言以蔽之:狡兔死，走狗烹！大极王朝完成了东面，西面，南面的统一，还要军队干什么！
三面说是完全统一，明面上其实倒也不是，因为在三大方面军上下有意纵容下，东西南三面还分别保留一个国度，是没有肃清的前朝势力。
但是这几个国度，苟延残喘，委命下吏，连自身财政与官吏选备都无法操控，就是大极王朝的殖民地而已，哪里是大极王朝的对手。保留他们，也不是因为其他，为了维系五军制这张皮而已。
这一点，大极王朝内，几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代代君王也明白，但是哪怕是那些青史留名的大帝，也没有下手改革。
其中很重要的一点，若是遇上天灾人祸，军队是吸纳国内无业游民以及流民的好去处，还有，哪怕只是一张皮，在没有彻底失去爪牙前，也没有人胆敢挑衅，而且一旦想要启用，也有基础可以利用。
说来可笑，本来是用来御辱的军队，成为了社会兜底的保障。正因如此，军队为百姓所轻视，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
但失去了自身最大价值的军队，最后的结果，便是如此。
东西南三大方面军，目前，基本上职责与警司一般，用来维持内部稳定。
与东西南三面不同的，便是北面。
北军长年满编，而且还有着数量庞大的后备军，吴毅这身躯原主陈衍，其实也是北军后备军之一，在北郡之中，几乎可以说，实行了义务兵役制度，凡十六岁的青年，必须登记在案。
中央通往北郡有着好几条驰道，一旦北方有难，来自于整个大帝国的援助，便会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原因倒也不难想象，北军所要面对的，不是绣花枕头，是真正的敌人。
上界西土自有人道文明传承以来，大陆北的这一片区域，约摸占据大陆百分之三至百分之五左右的面积，地势高寒，陡峭难越。
这一片区域，从来没有融入帝国之内，大极王朝如此，其余几大王朝也是如此，从来就是两个文明，两个体系，并行不悖。
其余地区，若是开战，总还有个自古以来的说法，但是这里，史家们穷搜经书，也找不到说法。
因为地势高耸，进入高原的路口也不多，天然易守难攻。面积不大，内中人口也不多，与平原根本没有可比性，但是内部却有一连串的山间盆地，自给自足无虞。
当然，自给自足无虞的前提是，没有发生天灾人祸，一旦发生灾害，则北边的邻居就喜欢南下抢夺，如同肆虐的野火一样，丝毫不顾及元气，将看见的一切抢光，抢不完的也全部烧光。
倘若南边帝国纷争，更是他们的好机会，风光最盛的时候，整个大陆，有一半的地界，都是他们的势力范围。
总而言之，积年累月，双方的矛盾就这样积攒了下来，双方的仇恨，延绵几大帝国，也没有断绝。
若是听闻北边邻居南下的消息，朝中不可能会有议和的说法，会被唾沫星子喷死。
大极王朝最为强势的时候，几乎将北虏逼至海角，不足三百公里的狭小范围内。
但是因为彼时内部动乱，没有毕其功于一役，是为大遗憾。
北郡，是为前线，当然不是唯一的前线，但是历次对北虏作战，多为北军大帐帅帐所立之处，位置极为重要。
虽然关于朝中之人要在北虏用兵的消息，是吴毅自一书童口中所知，但是吴毅并没有怀疑。
事实上，无论谁在朝中大位，都梦想着能够解决北虏之患，这可是祸在当代，功在千秋的大事。
第九百四十四章:大势所向
以大极王朝气运之隆盛，倘若外界仙道不加以干涉，统一大陆，同化北虏，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更不必说，在世界晋升的大背景下，世界本源，就在推动势力的整合，以抵御日后可能出现的天魔侵扰。
事实上，这也是包括大极王朝在内的七大王朝能够一步步成长起来，逐渐壮大的根源所在。
上界一干道门派遣吴毅这样的弟子来到大极王朝内部，想要打乱王朝晋升，某种程度上来看，是与世界意志相违背的。
在世界晋升的大义与保持自己权位面前，道门假惺惺地说着前面的话，实诚地选择了后者。
若是世界晋升之后，人道成为世界的主流，凡仙道修炼一事，都需要受到人道皇帝节制，那还有什么超脱可言，不如不晋升来得好！
对，这就是很多仙道大佬们的看法，既而，他们作出了自己的选择。
囿于自己身份，吴毅除却遵从之外，也没有其他选择，不过从心底而言，吴毅也是修士出身，同样不希望看见人道崛起，所以并不会排斥。
人是阶级生物，知道的越多，越会遵从自己的阶级行事，反倒是那些“无知”的底层，往往作出一些违背自己阶级的事情来。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便是如此。
大极王朝一定会谋求统一大陆，这是天地大势，即便是没有从那书童口中听见，吴毅也能够猜出这一点，问题只在于，何时统一，出兵几何，以什么名义出兵？
事实上，那道童也只是一个下人，因为身在刘秉忠身旁，知道些只鳞片爪，核心是不可能接触到的。
“不过，倘若王朝真的暗中备战，有兵马调度，那么，这场民变，仍需筹谋一番！”吴毅可不想要自己好不容易煽动民变，最后被煌煌大军瞬间扑灭，不求获胜，大义要打出去。
带着一头思绪，吴毅离开了洋岷府，回到了辰留县，自繁华而萧条，由活泼而冷淡，都是一国治下，相差不过几百里，竟然有如此大的差异。
虽说有府城与县城的差异在，但是排开那些，不得不说，一地吏治好坏，直接影响一地繁荣程度。
身形隐入半空之中，云遮雾绕间，整个辰留县城乡尽在眼下，吴毅俯视下方，想要寻出沈从约的身影。
不多时，吴毅便找到了沈从约，再次相遇，吴毅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在一座小庙内遇见沈从约的，是沈从约自己的神庙。
这座小庙，在山下拐角处，极其不显眼，没有牌匾，也无对联，甚至于连内中神像，也是极其粗糙，如同纸糊的一样，一碰就碎，如果不是四壁还比较新，只怕会被人视为荒废已久的土地庙。
事实上，吴毅看见这庙宇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如此，如果不是内中沈从约的气息做不了假，吴毅还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刻意伪装，想要欺骗自己。
正是正午时分，小庙附近，没有一人，一般百姓祭祀，都是傍晚或是清晨，正午时分，一般百姓，都是在干活。
底层贫苦人家，没有钱财，一日哪里来的三餐，只有早晚两餐而已，午间能够有个炊饼就不错了。
每日农务繁重，饮食又极为清淡，没有油水，很多农民，二三十岁的年纪，却如同五六十岁一样。
最难以忍受的是受到天灾，官府不给免税，竟然还要强行收税，而且层层摊派下来，苛捐杂税一大堆。
路过田间地头，不少百姓面黄肌瘦，很多妇女在枯焦的土地上，搜寻干瘪的谷穗摘下。
吴毅见到最可怜的，便是一个黑脸妇人，瘦小孱弱，手上牵着一个，背后背着一个，胸前挂着一个，在四处求人要每日饭食，她家男人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一家重担，尽数压在这女子一人身上。
这妇人问了一圈，收获寥寥，不盈一握，不得已，将目光看向了山林里的野菜，新鲜可口的野菜早已没有了，被四方百姓摘取完毕，只剩下一些苦涩干瘦的野草，还有就是一些树皮了。
她无奈着叹了一口气，将胸前孩子往上提了提，蹲下身子，抓了一把野菜，摇摇晃晃地离去，随时有可能倒下。
吴毅就这样目送着她离去，以他而今的心性，也无法做到波澜不惊，但是想要让吴毅因此而生怒，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沈从约显化在树荫之下，也不看吴毅，目光同样落在那妇人身上，道:“这是大梨村的王家嫂子，他家丈夫三个月前从军去了。”
而后，就没有而后了，该说的说完了，不该说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极王朝法律，礼待军属，但是再好的法律也要有人执行才好，上边的钱粮如实发放，落到基层，雁过拔毛，其他县城，还有个吃相，这辰留县，直接连脸都不要了，推脱说今年大旱，国家无粮分发。
底层百姓没有消息渠道，很多人一辈子也没有离开过县城，哪里知道朝堂的事情，还不是官府如何说，他们就如何信。
到了最后，所有底层的怨念，都汇聚到中央最高层，平日河清海晏，天下太平，一旦有人揭竿而起，便是云行影从，改朝换代。
大极王朝推行政务公开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但是各方阻力，一直迟迟无法实行，甚至一些官员不要脸地说，百姓们不识字，公开了他们也不认识。
也有官员倒打一耙，说百姓们蠢笨不堪，让他们知道了，对推行政务不利。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当然，他们不会直接说百姓蠢笨不堪，而是换个说法，诸如教育水平有待观察，政务水平有待研究云云，本质上是一样的。
实在没有办法了，便摆弄文法，化用修辞，通篇十万字，废话九成九，套用政治术语，消磨普通人的耐心，归根到底，就是不想让百姓参政。
不过话说回来，百姓心中对官府的不信任，是根深蒂固的，拒绝观阅政令，也是败笔，还是要主动参与才是。
“大势所向呀！大势所向呀！”吴毅双目眯起，喃喃自语道。
第九百四十五章:低估
神庙既起，神职既立，那么惩恶扬善，惩处贪官污吏，便成为了沈从约必须做的事情，她也没有后退之路，除非她舍弃自己目前的身份，甘于成为恶鬼。
人生在世，如果可以选，谁不想活得体面一些，可以说，当吴毅引导她走上神道之路后，沈从约就没有考虑过回头。
短暂的对话之后，沈从约便询问起了，如何处置辰留县县令一事。
而吴毅没有直接回答，问道:“这些日子，你准备了什么，调动多少百姓？那笔银两，你拿来做什么了？”
吴毅问的详细，沈从约眉头敛下，知道吴毅未必认同自己的做法，但是依旧坦言道:“那笔银两，我暗中交予一些年轻力壮的百姓，让他们自外县购买粮食，渡过灾年！”
金银财宝对于沈从约也没有大用，拿来收买人心自然不无可行，吴毅顺势问道:“县衙之人察觉到了吗？”
“我做得隐秘，他们应该没有察觉到！”沈从约自信地回答道。
“各县粮食出入，必报备于上，即便是买到了，又如何运进来？”吴毅继续问道。
“山间多小路，分批运送来，不必担忧！”沈从约回答地滴水不漏，显然早有思索与准备。
吴毅面色如水，没有多言，自人性而言，他自然希望粮食能够进来，但是一旦有失，沈从约派遣出的手下，少不得被当做山贼，而购买的粮食也会被当做赃物扣押下来。
以县令的手段观之，这样的做法，不是做不出来，为了弥补之前几年的亏空，欺上瞒下，欺君的事情都做出来了，那么杀良冒功的事情，也不是做不出！
以衙役下乡之频繁，可以窥见辰留县府库亏空之巨。沈从约的计策本身并没有问题，只不过低估了对方的决心与手段而已。
“这几日，你继续将县令做出的恶事以托梦之法，告诉一众百姓吧！及时机成熟，则那贪官必死！”
吴毅画了个饼，自然无法让沈从约满意，追问道:“时机成熟，何时才是时机，再过几月，这贪官可就要高升了，只怕到时候落于吏部档案文书的政绩还是爱民如子，体恤百姓！”
吴毅本不想回答，因为沈从约自外县买粮，倘若成功，则百姓有活命的可能，不会选择迫不得已的道路，民变的可能性反倒降低了。
就在沈从约询问的时候，吴毅又看见差役下乡催粮，更是坚定内心的猜测，沈从约买粮之法，必然受到阻碍，原本的失望中看见希望，最后却彻底绝望，那么民变谁也无法阻挡。
“十日，十日之内，必有转机！”吴毅凝视着远处的差役，如是回答道。
一行差役，顶着县太爷的榜文，拿着鸡毛当令箭，对普通百姓动辄鞭打辱骂，吴毅之前看见的那个带着三个孩子的妇人，更是被一把推搡到地上，饥饿又被摔痛的孩子，哇哇大哭，但是其中一个婴儿哭不多时，气息就微弱下去了。
慌得那妇人急忙查看，测定鼻息，最后面色惨白，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发出悲痛的啼哭之声，闻者莫不伤心落泪。
一个弱小的生命，没有感受到人世的美好，就这样离去，可惜可叹。
沈从约气得身周阴气四溢，周边空气瞬间冷却下去，戾气如针芒一样，让人很不舒服。
“畜生！”沈从约骂道，睚眦欲裂。
那出手将妇人推倒的差役，见婴儿没了气息，四方目光也不好受，暗骂一声晦气，撒了百十的铜板在地上，也不解释，也不道歉，仿佛一条性命只值这些。
最可悲的是，这妇人得了铜钱之后，竟然还要反过来谢这差役。
毕竟，大灾之年，长成的孩子，卖给大户做奴婢，也未必有这个价钱，这差役能够花百十个铜钱了事，也算是“仁至义尽”。
只是，总是让人不舒服！
一行差役，边走边骂，或许是破罐子破摔，知道自己在百姓心中的观感不好，也不想去扭转，任其自然。
不多时，这一行人就来到了沈从约的小庙前，这群人见到这里建起一座小庙，好奇地朝内中看了一眼。
见到供桌上有几个干净饱满的梨子，一个高瘦而又目生凶光的差役，看起来是这群人的头子，道:“这些刁民，让他们交税没有，祭祀这些邪祀淫神，倒是积极！哼！”
底下几个知趣的差役也不废话，进小庙之内，也不留手，将香梨啃得好似被狗咬了一样，将供桌打烂，连神像也狠狠踹了几脚。
不过神像之中毕竟有沈从约的神力存在，虽然只是泥塑，却坚固异常，踹他不动，几个差役没有讨得好处，悻悻退去。
吴毅以佛光将沈从约拘束在身侧，无论沈从约如何反抗，也不让她报复。
一群差役走远了，吴毅才放松对沈从约的拘束，“为什么不让我杀了这群畜生！”沈从约咆哮道，道道青筋自姣好的面容暴突而起，一身鬼气呼啸，显得狰狞而又扭曲，身躯又出现了鬼化的趋势。
是呀，信民被欺辱在先，自己神庙被捣毁在后，试问哪个神灵能够忍受这等羞辱。吴毅一个身外之人，自然无妨，沈从约发怒，天经地义。
吴毅等她气息稍稍缓和下来，才道:“他们身上有县令颁发的文书，代表王朝意志，你杀不了，也不能够杀他们！“
沈从约知道吴毅说的是事实，但是心头的怒火还是很难消弭下去，闷闷不乐。
这一刻，即便吴毅不动用定运星盘，或是启用幽冥法眼，也能够看出代表沈从约的气运，突然晦涩下来。
大凶之兆！大凶之兆！这四个字浮现在吴毅心头。
沈从约一个小小的中位神，目前甚至神位都没有坐稳，竟然敢于挑衅大极王朝的龙运，她身上大凶之兆，来自何处，不言而喻。
稍作安抚，本就是沈从约命中之劫，吴毅知道自己改变不了走向，自己无论说什么，沈从约都不会相信，甚至于可能产生逆反心理。
既然如此，让她自己经历一番，也是不错的选择。
第九百四十六章:大隐，民变
离开沈从约的小庙，吴毅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想了许久，还是将在石碑世界内修习的魖给召唤了出来。
魖是吴毅的鬼宠，自修道之初便跟随在侧，帮助吴毅经历许多，可以说，在金丹及金丹之前，都是吴毅的一大臂助。
但是魖跟脚孱弱，天生弱小，渐渐地，魖已经无法追随吴毅的步伐。
自吴毅晋升洞天以来，便一直让魖负责管理石碑世界的秩序，石碑世界内中的鬼物繁衍，愈发兴盛，各大派系，争斗不时，需要将争斗维持在一定范围之内。
此事，自然也很重要，但是相比于与吴毅一起对抗敌人，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这一次，被吴毅召唤而出的魖，就好似多年雪藏的老臣，再次启用一样，内心兴奋之情，无以复加。
魖是吴毅的鬼宠，修为受吴毅的影响，吴毅成就洞天之后，本应该也成长为洞天，只是受限于跟脚，还是停滞于元婴境界，但是鬼躯之中阴气澎湃，远超元婴级别的鬼物，算是半步洞天的存在。
魖作为鬼物，什么形体都可以，但修为提升之后，反倒喜欢维持其最为弱小的状态，非要说掩饰实力也无妨。
魖真正的想法，还是因为，这是他与吴毅的记忆。
魖鬼体是一只小蛇，再次被吴毅召唤而出，便亲昵地盘旋在吴毅身周，最后化作一只手环，咬着尾巴，挂在吴毅手上。
吴毅抚摸着魖的躯体，入手冰凉，细密的鳞片恍如实体。
“这些年来，辛苦你了！”吴毅此言，倒是真心，不掺杂一分他意，昔日的魖灵智不高，可以说是吴毅为数不多中可以说真心话的存在，如今，魖早已人情洞达，吴毅的这个态度却没有改变。
“能为真人办事，是我的荣幸！”魖一语双关，说的既是往事，也是如今，再次被吴毅召唤而出，显然是吴毅要处理一些不方便自己亲自动手的事情。
吴毅欣慰地一笑，将大致情况告诉了魖，自己而今的处境，所要做的事情，也没有瞒着。
吴毅召唤自己出来，原来只是为了看护一个黄毛丫头，一般人若是听闻如此，必定会心生不满，但是魖没有，冷静地答应了下来，开始思索如何将事情办好。
“敢问真人，此女身陷何等处境时，可以出手？”
吴毅双目微阖，回答道:“绝境！”
魖面色一凛，已然明白了吴毅的心意，颔首应下，化作一缕轻烟，来到了沈从约庙宇附近，准备在沈从约遭逢大难的时候，救她一命。
沈从约的神庙在山脚，吴毅落足山巅。
身处山巅，吴毅起了一座草庐，在外设置一些法阵遮掩气机，除非有大极王朝的大人物到来，亦或是有其他大能经过，否则无人能够发现吴毅的存在。
就这般，在动乱的中心，吴毅起了一座草庐，一切吩咐下去，怡然自乐，与世无争。
有大能云: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隐藏于野，算不得本事，只有在市场这样纷繁之地，能够隐居下来，才是真正的本事。
同时，此言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小隐隐于野，是被动，是逃逸，是不得已的选择;而大隐隐于市，则是主动，不为而为，不动而动，身在闹市，事不沾身，但是一旦事发，则又可以以最快的速度作出反应来。
二者，高下立见。强者，永远将局势，掌控在自己手中。
在这个偏远的辰留县，吴毅是毫无疑问的强者，此番棋路，也是他布置的，掌控主动，自然是常理。
若是去了府城，郡城，甚至是都城，群英荟萃，大能如云，吴毅则会成为棋子，为人操控。
世界便是如此，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必须适应自己身份的改变，以及局势的变化。
盘坐吐纳的吴毅，身前，唯有一方棋盘而已，无数星点在内中闪烁，如是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光点排布方位，就是整个辰留县百姓及官吏平日所居。
数十万个光点，就是数十万条性命。
这些光点，时而耀眼，时而暗淡，起起伏伏，上上下下，耀眼时，逼人双目，暗淡至极时，便再也不会亮起，那代表光点的主人，已经殒命。
前三日，棋盘光点颇为稳定，也没有多少起伏，然则唯有观察入微者，才能够发觉其中潜藏着的巨大趋势。
再三日，光点纷乱，占据绝大多数的光点，也不知道听闻什么消息，气运低落至谷底，渐趋暗淡，连生的希望也就此失去。
而只有中心的一小部分光点，气运逆势上扬，竟然展现出扩张的趋势来。
吴毅连眼睛也没有睁开，而身周却阴风浩荡，影影绰绰的光影渐次浮现，这是石碑世界之中的众多鬼物，修为至少是金丹。
这些光影，数量以千计，选定气机相合者，潜入代表百姓气运的光点内。
这一变化，就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之中，添加一盆冷水，整个棋盘，开始剧烈震动起来，震颤之声，波及四方，就连吴毅布置下的法阵，也掀起一道道涟漪，荡漾开来。
但是这涟漪，终究没有传导而出。
之前棋盘局势，是中心部分光点由内而外地扩张侵略，掠夺气运，现在，局势发生了变化。
第七日，势均力敌！
第八日，大势发生逆转，内部光点开始收缩！
第九日，内部光点继续收缩，陨灭亦或是倒向者，不在少数！
与此同时，石碑世界的诸多鬼物，渐次回返，最终，悄无声息地出现，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第十日，棋盘之内，那最为明亮的一个光点，突然陨灭，就如同天空之中的北极星突然陨落一样，你敢相信吗？
但是，这就是事实！
而也就是这时，吴毅缓缓睁开了双目，目光凝视辰留县县城的方向，瞳孔处，一只金色的巨龙，哀鸣一声，骤然崩溃，打乱了整片天空的人道秩序。
秩序崩溃，为常人所看不见的天际处，整个天空阴沉下来！孕育着血色的雷霆。
第九百四十七章:残局
随着这人道秩序雷霆的肆虐，吴毅的定运星盘，也再一次剧烈震动起来，大祸已成，没有悔改的余地，人心惶惶，绝大多数的光点，都暗淡下来。
以一县之大，抗衡煌煌一国，如何可行？辰留县并非边境前线所在，无法投靠敌国，又缺乏纵深，一旦大军压境，这场民变，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剿灭。
接下来就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吴毅徐徐起身，收回自己的定运星盘，往辰留县府城的方向而去。
沿途，乱民四处奔逃，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是感到恐惧，莫大的恐惧，但是又没有解决难题的能力，只能够如鸟雀一般，四处散去，乞求最后法不责众，逃过一命。
当然，他们手上，或多或少，都拿着东西，毕竟，民众已经破开县衙，打破城内诸多大户的门户，破去粮仓。
县城秩序被打乱后，哪怕不冲在前面，顺手牵羊，也能够顺走一些。
大灾之年，粮食最为重要，但是僧多粥少，根本不够分，也就从城中大户家中拿轻便的金银财宝比较值当了。
去得晚，粮食，金银财宝也是没有的，只能够拿那些锅碗瓢盆，桌椅板凳这些生活用品。
在吴毅行进的这一小段时间内，局势愈发严峻起来，农民最是安分守己，只有有一口吃的，才不管城头大王旗变换。
一旦起事，就是社会最大的灾难，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便只能够鱼死网破，很多民众抢掠地越发猖狂，不仅仅是作恶多端的大户，就是那些稍有家底的小户，也被破开门户。
乱民一起，与匪徒无异。
许许多多的尸体倒在路上，不说堆积成山，但是对视觉的冲击，也是极大的，各种内脏残肢暴露在外，令人心生厌恶。
吴毅是这场民变的幕后操控者，要说无动于衷，不可能，但是要说有多么心痛，也不至于。
自己只是顺势而为，即便没有自己加速这场民变，以辰留县县令这般做法，生出民变，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良心不安，不可能的。这点死伤数字，在吴毅修道旅途中，前十都算不上。
乱民捣毁了县衙，破坏了城隍庙，打开了监狱，放出内中关押的“恶徒”，其实就是一群不交税的百姓而已。
人道王朝在此建立的秩序，十日之内，尽数崩溃，附着其上的诸多神祇，诸如那辰留县城隍，以及那只獬豸神兽，也一并化为飞灰。
这就是神道，或者说后天神灵的脆弱，在滔滔人怨之下，不管你多年修持，不管你神力几许，不管你神职是什么，只要妨碍到了百姓，都会被打破神像，神符为之陨灭，连转世超生的机会都很少有。
神道名义上有着无尽的寿算，只要还有人记得他这位神祇，不时给他上香，敬送香火便是。
很多人不了解为什么在之前的表述中，会说在同等实力下，往往神道神灵的寿命会更加短。
辰留县这场民变，或许可以解释一二。
神道神灵不仅要提防来自上层的猜忌，下层的窥伺，还要担心以往那些信奉自己的信民反戈一击。生存环境之恶劣，远非修士可以想象。
不紧不慢地，吴毅终于来到了辰留县县城外。
目光所及，四处火光冲天，猖狂的淫笑声，痛苦的悲戚声，愤怒的谩骂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夹杂在一起。
天色渐晚，日色西沉，不仅没有打消一部分恶徒的暴行，反倒让他们觉得自己有了一层庇护，更是肆无忌惮起来，捉到良家妇女，白天还要顾忌一些，晚上便公然凌辱。
社会秩序，彻底紊乱，让很多人失去心中的良善，变为野兽，驰骋野性。
吴毅的到来，第一时间为沈从约察觉到，就如同久旱逢甘雨一样，沈从约急忙降临吴毅身旁，直接大礼跪拜，请求吴毅收拾残局。
眼下局势之乱，沈从约一己之力，已经无法处置。
一方面，这股滔滔民怨，如排山倒海一般，是为大势所趋，即便是沈从约自身，也讨不到好。
另外一方面，沈从约能够成就而今神位，背后靠得就是这股民怨，让沈从约对付这些人，不就是对付自己吗？
这场民变，起因，或者说导火索是前往外省买粮的队伍，在翻越山间小道的时候，为县衙缉捕，所有粮食也作为赃物充公，百姓们生存的希望断绝。
倒是与吴毅猜想的一样，但是问题其实更加严重一些，因为前往外省买粮队伍花费的银两，可不仅仅是沈从约自己出的，也有许多百姓参与。
他们将此视为自己最后一条生路，被官府截断之后，发出绝望的怒吼，开始冲击县衙。
可以说，在这场民变中，沈从约是冲在最前线的，辰留县神道势力反扑，也是她正面顽抗，中途险象环生，许多次，沈从约都以为自己要死了，最后却绝地逢生。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魖的帮扶援助，魖在最为紧要的关头出现，辰留县的城隍庙，就是他捣毁的。
不过在第九日，大局已定之后，魖突然自战场离去，沈从约莫名其妙地，追寻不得，也只能够作罢，将魖视为一个路过起义的侠客。
而后，辰留县县令，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而且是全家身死，乱民连幼小的儿童也没有放过。
残忍吗？或许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压迫地深了，自然要受到反噬，谁也不是天然高高在上。
沈从约没有能力收拾残局，请吴毅出面，而吴毅也没有拒绝，自己此行，便是为了收拾残局，否则在远处看戏不好吗，何必亲身犯险。
“你这些日子，收服精干信民几何？”吴毅问道。
要收拾乱局，以自己的法力，不是不可以，吴毅并不是特别害怕那人怨，只是就好比一个正常人，不会主动去拿粑粑一样，吴毅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这个时候，就想要动用沈从约的势力了。
“有个二三百人！”沈从约不知吴毅究竟想要做什么，如实回答道。
“够了！”
第九百四十八章:整肃
大极王朝，北郡，洋岷府，辰留县。
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县而已，自古以来，也没有出现过名垂青史的人物，普普通通，很少在书籍上看见。
但是，此番，辰留县民变，注定要在大极王朝波诡云谲的朝野上，投掷下一颗巨大的炸弹。
叛变，这可是大极王朝数十上百年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了，而今陛下，矢志改革，改革手段激烈而高扬，想要一举完成无数先辈无法做到的事情。
是个人好大喜功吗？不完全是，也是因为上界进入了界域晋升的大潮流中，世界意志在推动着统一无上的强权出现，聚合最多数的力量，以应对之后的劫数。
西土人道王朝也好，其他地域的道门传承也好，都是在朝这个方向走，道门内部势力，也纷纷谋求对外扩张，除此之外，以往蛰伏而下的种群势力，纷纷登上舞台，攫取自己的地位与权势。
只是，就如同海潮之中，总是有那么一些不与大势并行的浪潮一样，哪怕他们的总体实力更加弱小，但是在特殊场合，特殊背景下，也能够占据上风。
辰留县民变，定然会成为朝堂上争论的一个焦点。
哪怕有人要掩盖而下，吴毅拼着人身陷入困境，也要强求一把，激起朝堂党争，迟滞大极王朝的发展。
这是吴毅在入洋岷府，了解而今朝局之后的行事最高方针，吴毅太弱小了，在庞大的人道王朝之下，连一只蝼蚁也不如。
即便是吴毅主动挑衅，对方随便一个喷嚏就能够将自己消灭。所以，吴毅的做法，就是分化他们，毕竟，能够打败庞然大物的，只有另外一个庞然大物。
数百人，手持刀枪，身披坚甲，在辰留县秩序混乱之后，承担起了警察的职责，负责维护辰留县的治安。
吴毅亲自带队，以陈衍的身份，书生治国，却行霹雳手段，凡是烧杀抢掠者，一律逮捕，拒捕者就地格杀，刀口染血之后，城内治安为之一振，各种犯罪行为少了许多。到天明，再无暴徒。
而后，吴毅重拾原本的保甲制度，令保丁出人，维护治安，有人巡逻在外，城内算是基本安定下来了。
再搭建幕僚体系，大体上是旧有县衙之人，虽然吴毅看他们很多人不顺眼，但是到底有经验，计算人口损失以及粮食存量，安排恢复秩序，都少不了他们。
至于城中大户们，因为门强高深，不易攻破，加之家丁庄户不少，还有半数在负隅顽抗，此刻随着吴毅整顿治安，他们也就“安全”了。
对，“安全”了，乱民退去，他们不再有性命之忧。
但是在肃清混乱之后，天方破晓，吴毅亲自临门，敲开了他们的门户。
是不是想要问，吴毅在做什么？还能够做什么？要粮！
粮食为治乱之根本，县衙的粮仓，早就是一个空壳子，被县令挪移借运，根本没有多少，自外县买的粮食，混乱之中，多数被焚毁，此外，城中不少百姓屋宇被烧毁，积攒下的粮食也没有保住。
没有粮食，一切的稳定，都是暂时的，城中存粮，不征收大户粮食的话，连三天都不知道能不能够坚持下去。
到时候一片哀鸿遍野，妻离子散，可就是一场人间惨案了，之前的混乱，吴毅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此事，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够推辞。
所以，哪怕是强行攻破大户的房门，吴毅也要拿到粮食。
吴毅选的第一个目标，是本地杨家，本地第一大家族，有着几百年岁月了，流水的县令，不倒的杨家。
凡是来辰留县上任的县令，第一场酒席，一定有杨家人出席，而且位置靠前，仅仅比县令矮上一头。
杨家几十年前，还有人在朝中为官，这几年没落下去，成为一个地主老财，没有昔日声望，但是毋庸置疑，还是辰留县第一大家族。
拿他第一个开刀，也是杀鸡给猴看。
敲门，在外等候了半个时辰，杨家人才打开房门，他们轻视吴毅也是有理由的，说得好听，吴毅剪除叛乱，说得不好听，吴毅就是叛乱分子。
身后跟着一大群人，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能够开门让吴毅进去，已经说明杨家人比较自信了。
入门，好几排的弓手在前，刀斧手在两旁虎视眈眈，一言不合，那是真的会砍上来的。
吴毅一马当先，没有说借粮的事情，而是先说县令欺上瞒下，欺压百姓的事情。
杨家之人没有出面，仅仅是一个管家与吴毅对话而已，根本不把吴毅放在心上，在他们心中，先前县令早已请人去府城求援，一旦援军赶到，管他什么小猫小狗，都是必死无疑。
县令之所以欺上瞒下，一方面请求朝廷赈灾，一方面向下剥削百姓，就是为了弥补亏空，亏空给了谁，就是亏给了以杨家为首的城中大户们。
这其中的证据，吴毅早已让沈从约收集妥当，连销毁的机会也没有给他们。
鸡同鸭讲，根本利益不同，尿不到一起去，吴毅之前所言，更类似于宣判罪名，管家脱口都是县令之罪，与他们无干。
援军兵发如火，吴毅可没有心思和他们辩论，纵身一跃，杀杨府管家于剑下，血溅三尺。
这具身躯经过洗筋伐髓，早已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配合吴毅的斗法经验，就如同身经百战的老馆师。
见吴毅暴起，那些弓手就要射吴毅，吴毅几个大步，长剑在空中留下一道耀眼的光芒，下一刻，那些弓手的眼睛，尽数被吴毅刺瞎，再无战斗力。
身后沈从约信民与杨府刀斧手，已经交战在了一起。
吴毅如同猛虎下山，迅速结束战斗，完全不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不过沈从约的信民们这一晚，惊讶地多了，也就麻木了。
吴毅领着这二三百人，将杨府之人杀了个七七八八。
手下留情，不可能的，有些人可以放过，有些人，可不能够心软，到时候会毁了吴毅整盘棋，不能够给他们开口说话的机会。
这杨家，可是与县令一样，是首恶呀！县令都杀了，还差一个杨府吗？
第九百四十九章:请罪
刀剑乱舞，呼号声，惨叫声，杨府内的杂音，持续有两个时辰有余，可以说，吴毅整个上午，时间都交待在杨府上了。
真正搏杀的时间倒是不长，这具身躯洗筋伐髓之后，扑杀几个不经战阵的家丁，难题不大。
真正耗费时间的，是杨府太大，在剿除后患的时候，消耗太多时间。
击破杨府，但是问题并没有完全解决，杨府根深蒂固，势力早已不再局限辰留县一地，数百年的底蕴，不要说洋岷府，即便是北郡之中，都有不少他们的故旧亲眷，为他们抓住机会，完全可以翻盘。
下午，吴毅主要做的事情，就是彻底将杨府的名声搞臭，将劣绅豪强的名头戴死在他们头上。
和杨府关系亲密，与县令进行交易的大户们，吴毅一个也没有放过，尽数灭了，非要说残忍也行，因为对付这批人，吴毅完全可以剿抚并用，不至于使出这手段。
只是在与他们交涉，要他们纳粮渡过危机的时候，这些大户一点余地也不给，杨家的覆灭，没有改变这些人的想法，还指望着府城的援助。
既然如此，吴毅也懒得留情，杀大户，分粮食，辰留县局势进一步稳定下来，城内居民的生命安全，得到了保证。
到了此刻，辰留县的民变，已经到了尾声，这一日，是这场乱局的第十一日。
入夜，星辰点点，月亮不是特别明亮，不时被黑云遮蔽住。
吴毅与沈从约在半空之中，俯视着不时升腾起袅袅黑烟的辰留县，那是没有燃烧尽的余火。
沈从约不时将视线移转向吴毅，想要问一些什么，最后几番犹豫，终究是没有问出来。
吴毅知道她想要问什么，自己修为高深，明明可以在后俯视一切，为什么要亲自上阵，沾染血液，仅仅是为了一时义气吗？
“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厉害，在辰留县中，我可以是背后执棋之人，但是一旦大军压境，我也是一枚棋子！”
接下来，不能够用棋手的思维思索，而是要转变为棋子的思维来思索，自然，吴毅也可以选择逃之夭夭，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只是就此错过一个大好机会，吴毅可有些不甘心。
沈从约听闻吴毅之言，眉头皱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辰留县的民变，因为处置及时，没有进一步发生暴动，城内损失不大，但是此刻，县城之内的百姓，人数不及原先的半数，很多人都已经去了乡间，希冀躲过接下来的混乱。
接下来的什么混乱，自然是府城派来的军队了，借着剿匪的名义，刀兵一起，兵匪无异，甚至于，这还是有组织的匪徒，对秩序的破坏只会更加严重。
原本被压制下去的大户嚣张气焰，也会反弹，反攻倒算。
如果要避免这个结果，今晚说不定是最后的机会了，这一点，沈从约明白，吴毅自然也明白。
沈从约到底见识不深，此刻，也只能够求助于吴毅，想不出什么办法来。硬抗不是办法，只会受到更大的打击，至于求饶，也要对方给你这个机会才是。
“去府城一趟！”吴毅遥望远方，如是回应道。
“去府城，不是自投罗网吗？”沈从约惊讶道。
“想要脱离当今困境，唯有去府城才可行！”
“何时出发？”
“现在！”吴毅又看向底下置备好的快马，言语平淡，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接下来仅仅是去春游一样。
吴毅不知道若是自己寄居的这具身躯被斩杀之后，自己本尊是否会被龙气波及，但是影响一定会有的，而且必须往高了想。
“保重！”沈从约拱手行礼道，这一刻，在沈从约的心中，吴毅的身躯，猛然高大起来。
“前往府城的路上，我会与前来支援的大军错开，若是遇上这群人，你只管维持秩序便是，莫要与这群杀材起冲突，若是他们索要军费粮饷，舍与他们也不是不可。”
吴毅临行嘱咐，可谓当下最为紧要之事，此刻不可与军队起冲突，否则真的就成了叛乱了，此刻运作地好，还能够将事情化小，保住大局。
沈从约颔首应下。
吴毅微微一叹，再化小，也是杀官的大罪，只怕自己此行，少不得要入监牢一番了。
杂念剔除，吴毅降落而下，好似自无名处出现一样，吓了其余人一跳。
此番前往府城，是为负荆请罪，一个人根本没有说服力，是以吴毅带了四五十人，没有大户子弟，一半中产出身，另外半数则是沈从约的信民。
不是吴毅不想多带几人，此刻，辰留县能够寻得的马匹，也就眼前这些，没有快马加持，等到自己到府城，黄花菜都凉了。
翻身上马，吴毅执马鞭，抽过空气，在空中留下凄厉的声响，同样一马当先，往府城而去。
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注定是一个胆战心惊的夜晚。
负荆请罪，不同的人看，重点是不一样的，有些人看见了之后的请罪二字，但是此刻吴毅的侧重点，则是前面二字。
负荆，是给外人看的，掀起舆论风波，执大义在身，至于请罪，更像是作秀，不是请罪，而是逼迫府尊免去辰留县民变之人的罪名。
此番以陈衍的身份前往府城，吴毅连藏有自己的法力的令牌都没有携带，就是一个体力不错的凡人而已，若是被困，一点办法也没有。
吴毅已经将自己的退路断绝，可谓是胆大包天，既然在人道王朝内，就要以人道手段，要逐渐忘却自己的仙道身份，一身法力，可以作为底牌，却不能够成为唯一的手段。
随吴毅前往府城，九死一生，在场中人也明白这一点，是以气氛严肃地紧，一夜无话，唯有马匹嘶鸣之声。
天明的时候，好巧不巧，竟然看见一支千人队，军装齐整，人高马大，军威赫赫，不必多想，一定是府城来的援军。
好在吴毅选的是小道，而非大路，虽然不时要下马步行，但是胜在隐蔽，此刻双方就很好地错开，没有正面交锋。
第九百五十章:满城风雨
晌午时分，终于接近了府城，不同于自己之前来到这里的景象，可以很明显地察觉到，府城的防备，严密许多，路上的行人，也稀疏不少。
辰留县民变的消息，早在两日之前，就已经传达，但是，很多百姓并没有对此多么上心，大极王朝立国万载，强盛了千年，一个小小的叛乱而已，手到擒来，沿途欢笑之声，还是不时听见。
百姓如此想，官府可不敢真的轻敌，早早安排军队镇压叛乱，然则军队人数上千，调度就成为了问题，手续不少。
况且他们也并非人人备马，不似吴毅这样一小群人，个个有骏马在身，是以此刻吴毅已经到达府城，而天明时分遇上的那一队人，还未必看见辰留县城头嘞！
远远地，吴毅就舍下马匹，步行靠近辰留县，既然准备负荆请罪，总得有个请罪的样子，驾马而来，这是准备做什么，要强行攻打府城吗？
给别人台阶下，自己也好有台阶下。
吴毅令左右展开辰留县县令发布的催粮文书，以及暗中与杨府等大族交易的凭证，还有一些县令亏欠杨府的欠条凭证。
吴毅当先，十步三磕头，与他们一起，口中喊着“求陛下做主”，“惩治贪官”等口号。
对，是请陛下做主，而不是请府尊做主，辰留县县令一面请皇上蠲免粮食，但是一面又厉行要百姓纳粮，欺上瞒下，这是欺君的大罪。
拿住这一点，纵然自己此行有危险，但是也一定是通天的案子，在钦差到来之前，自己一定没有生命危险，至于皮肉之苦，就难免了。
至于第二个口号，对，喊的是惩治贪官，给人的感觉，是辰留县县令没有被杀，吴毅不知道辰留县往府城通报消息时，县令死了没有，但是这样说，总是不会错的。
数十人，如此做派，好奇之人围过来看，其中一些通晓大事的，好似遇上火一样，忙不迭地离去，只有一些平头老百姓，真的在一侧观看。
“辰留县令，欺上瞒下，大逆不道。上违天恩，下负百姓，勾结劣绅，夺田抢粮，大兴牢狱，滥杀无辜……”一串朗朗上口的四字语句，将辰留县民变的经过，唱给了附近百姓。
果不其然，很多百姓知道后，所谓兔死狐悲，纷纷对此表示同情，结果，人越来越多，聚合了有二三百人之多。
不过，很快，城头守备见到异样，令兵丁查看，见此情形，知道局势失控，不敢自主，将看热闹的百姓驱赶殆尽，派出一支小队看着吴毅等人，不令异动。
吴毅不睬这些兵丁，继续举着证据，高呼那些口号，要继续前进。
领头的兵丁阻挡几次，不见成效，不由得虎目圆睁，拔出长剑来，指着吴毅道:“贼头巾，守备令你安分守己不听，杂家便是在此杀了你，也无妨！”
吴毅丝毫不让，迎着刀口走了上去，一副不怕死的姿态，“贪官当道，污吏横行，你堂堂披甲之人，刀口不对这些人，竟然对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每月粮饷，尔有何面目领之！”
洗筋伐髓之后，这具身躯，不仅仅是打人痛，嗓门也大，中气十足，声如震雷，一时间竟然喝退了那兵丁，那兵丁自觉羞恼，道:“大文巾，莫不是以为杂家真的不敢要你性命。”
刀锋已经靠近脖颈，森森寒芒，令人汗毛竖起，吴毅轻蔑一笑，自胸口取出皇上回复辰留县县令的圣旨，大意就是赞赏辰留县县令体恤民情，能够为民请命。
但是皇帝估计没有想到，他竟然赞赏了一个这样的祸害。
“圣旨在此，辰留县令，罪大恶极，断无可恕！你若是胆敢砍下，便是形同犯上！”拿着鸡毛当令箭，吴毅也不与兵丁多言，继续自己的游行。
那兵丁看着吴毅的背影，举起的长剑，震颤不已，最终还是不得已收回剑鞘之中，跟在吴毅身后，好似为吴毅护行一样，如此一来，远远观察的众多百姓，再次靠近，对此指指点点，纷纷扰扰。
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自觉。吴毅明白，自己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民变，皇上，欺君，任何一个点，都是巨大的事件，更何况，这一回，所有问题，在一瞬间尽数爆发而出，无论在何处，都是一个严重的政治事件。
洋岷府的应对很快，毋庸置疑，此事在自己治下，刘秉忠，刘府尊就自己自认倒霉吧，即便是朝中有人，此事也会成为他政治履历的一个巨大污点。
前来的不是刘府尊本人，不过也是洋岷府的二号人物了，是洋岷府的钱通判，是个年将退休的老人了，通判负责监视府尊行政，相互制衡。
钱通判本想着安安稳稳干完这一任，就告老还乡，想不到末了末了，遇上这样的事情，一听到消息，就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或许是忙中出乱，钱通判没有打听清楚，急得白须颤抖，想要将事情压下，一来就不分青红皂白，要那一干兵丁将吴毅等人拿下，押入大狱收押。
兵丁们面面相觑，没有动作，气得老通判跳脚。
为首的那位兵丁指了指吴毅手上的旨意，将顾忌说了一通。
老通判浑浊的眸子中，迸发出几分精光来，终究是老于政务的人，气顺了之后，就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也不再用强，但是让吴毅继续游行，闹出笑话来，也不是事。
就“请”吴毅等人进入驿站之内安歇，等候刘秉忠刘府尊来处理此事，本来这等大事，也不该他主管，他只要负责之后给皇上递送一个折子说一下自己看见听见了什么即可。
反正闹也闹了，满城风雨，自己目的已经达到，吴毅也没有继续顽抗，进入驿站之中，等候之后的审判。
老通判知道吴毅是领头之人，坐在吴毅身旁，左右言其他，旁敲侧击着辰留县的事情。
吴毅说自己饿了，老通判不为恼火，倒是颇为爽快地点了几桌美味佳肴，招待吴毅，悉心备至。
食用毕，就在吴毅开口的瞬间，门外有门人高呼，“府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