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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禾雀     报行天下txt下载     报行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54章 要人

    东方的天边有了一线光亮。

    从时辰看,宵禁还没有结束;可是,路过的巡丁在看到萧靖等人后还是不敢上前拦阻,毕竟那三个满脸杀气的人一看就心情不好,干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萧靖是跑到袁府角门前的。

    袁家是曹州的土皇帝,但凡长了眼睛的贼都不会打他家的主意。如果袁老爷疑心刚才的警讯和秦子芊有关……

    那么,子芊的处境就大大的不妙了。

    站在门前的萧靖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又用手在脸颊上拍打了几下。

    片刻后,他脸上的怒意消散了,整个人回复了平日里波澜不惊的模样。

    见他点头示意,一个下属走上前去扣响了门环。

    呯呯的脆响持续了很久,才有一个睡眼惺忪的门子骂骂咧咧地打开了门。在看到极是眼生的萧靖等人后,满是起床气的他破口大骂道:“哪里来的破落户,一大早的就扰人清梦……你们这些腌臜的玩意,可知道这里是谁家么?”

    果然是土皇帝,连个门子都牛气冲天的,当真是“宰相门前七品官”的最佳诠释。

    萧靖不急也不恼,缓缓地道:“烦请足下通报一声,就说萧靖……夏家的女婿来了,求见你家老爷。”

    门子极是不耐烦地呼喝起来,吐沫星子都喷到了萧靖的脸上:“夏家?哪个夏家,我怎么没听说过?在这曹州的地界上有谁大得过袁家!笑话,几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阿猫阿狗还想见我们老爷?老爷尊贵得很,哪会见你们这种货色!”

    他越说越狠厉,脸上满满的都是戾气:“看在尔等是外乡人的份上,老子就不和你们一般见识了,识相的就赶紧滚。若纠缠着不走……信不信我这就叫人来打杀了你?呵,在这曹州袁家就是王法,到时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就只能做个孤魂野鬼了……”

    话音刚落,他便用力拍了拍手。不多时,一对手持棍棒的护院就跑到了他的身边,虎视眈眈地看着萧靖等人,目光极是不善。

    有人来了,门子的胆子更壮了。甚是得意的他冷冷地道:“怎么还不滚,莫非还想在袁府蹭饭?说不得,也只好请你们吃顿棍子了!”

    听到这话,萧靖身边的两个随从不动声色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门子正要招呼人动手,不想却被这俩人吓了一跳。他刚要出言斥责,就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周围的空气仿佛也跟着冷了下来。

    这两个人怎么一身的煞气?

    他不知道的是,这两位看似只是普通的随从,其实是战场上下来的百战精锐,身上的气势爆发出来自然不是他这种只会作威作福、鱼肉百姓的人能够承当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遇到这样的硬茬子,傲气冲天的门子也生出了畏惧,脚下更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退。

    “这位兄台,萧某真的是诚心诚意上门拜访的。”萧靖一脸无所谓地道:“你把我拦在这里,误的是你家老爷的大事。将来袁老爷问起来,只怕你也吃罪不起。”

    稍微顿了顿,他悠然长叹道:“罢了罢了,在下冒昧上门确实也唐突了些。不如这样:我给你一样东西,你拿去给你家老爷看看,如果他看了之后还是不见人,我转身就走,如何?”

    门子虽然有些畏惧萧靖的亲随,却还是反唇相讥道:“我还道是什么人,原来是走江湖的骗子。嘿,你走错门了,你们这样的人老子见得多了,不就是想诈点银钱么,最后哪一个不是灰溜溜地跑掉了?”

    说着说着,他心中忽然一闪念,脸色也随之变了变。

    夏家?莫非……

    在一旁的萧靖见他的神情变得愈发郑重,方才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布包,微笑道:“有劳了。”

    略微迟疑了一下,门子终于接过了他递来的东西,快步走进了院子里。

    一炷香的时间后,有个下人走了过来,冷冷地道:“哪位是萧公子?我家老爷有请。”

    请人有这么请的么?

    看对方态度冷淡,萧靖便也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就是,头前带路吧。”

    强压着怒火的他恨不得当场发作。可惜,秦子芊还在袁家的手里,现在可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像走迷宫一样穿过了很多富丽堂皇的院落,萧靖才算进到了厅里。

    得报的袁老爷早就等在这里了。客人到来后,他既没有起身相迎,也没有半点客套的意思,只是那么面无表情地盯着萧靖,不知在琢磨什么。

    倒是作为客人的萧靖大大方方地施礼道:“萧靖见过袁老爷。在下冒昧登门,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勿怪。”

    袁老爷几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仍旧不置一词。

    主人家不吭声,萧靖毫也不客气地走过去坐在了下首。心知没人会给上茶的他打了个哈哈,微笑道:“说到冒昧,倒也不尽然。在下到曹州有段日子了,深感曹州的地界不算太平。就好比今天早上吧,我大老远就听到袁府这边有些动静,不知走了水还是遭了贼?哎,地方不靖啊,您当着这么大一个家着实不容易,这么早就会被吵起来……”

    袁老爷眯起眼睛,淡淡地道:“原来阁下早就知道了?呵,倒是叫贵客见笑了。”

    萧靖人畜无害地笑着。人家开口了,他反倒高深莫测地玩起了深沉。

    他是主动找上门的,连东西都送进去了,袁家肯定知道他的来意。都这样了又何必玩那些虚的,光棍儿点就是了:我知道人在你这儿,一大清早把你家弄得鸡犬不宁的就是老子的人,你怎么着吧?

    袁老爷沉吟片刻,冷声道:“萧公子这般爽快,老夫也不藏着掖着了,你是来要人的吧?”

    萧靖应道:“正是。秦姑娘久居夏家,虽然我岳丈只是她的姑父,却视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因此,还望您手下留情,让我把人带走,我也好有个交待。”

    袁老爷眼中精芒一闪,哂笑道:“既如此,烦请公子把东西拿出来吧!”(未完待续)

第355章 杀气

    听够了各种弯弯绕的萧靖其实很喜欢这种有话直说的氛围,至少让人省了不少心。

    他不徐不疾地道:“自然带来了,要不萧某也不敢觍颜登门拜访。”

    袁老爷闻言一摊手,示意要他把东西拿出来。

    萧靖却眯起眼睛道:“却不知子芊身在何处?在下的岳丈和岳母都挂念着子芊,总要先确认她平安无事才好。”

    袁老爷冷哼了一声。无事?开罪了我袁家的人怎么可能无事!

    他也不再多言,挥手招来了一个下人带路,萧靖便紧紧地跟在了那人的身后。

    不多时,就到了关押秦子芊的地方。

    尽量保持着镇静的萧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就在他的手快要触碰到门板的时候,守在门前的健妇猛然伸手拦住了他,冷冷地道:“站住,此处不许闲杂人等出入。”

    带萧靖来的那人也不咸不淡地帮腔道:“公子远来是客,小人本不应胡说八道的,可我袁家是本地名门,规矩大得很呢。公子若是没什么见识,还是不要到处乱碰的好。”

    萧靖淡淡点了点头,也不与他争辩,只是在他的带领下走到了一旁的窗前。

    这是一扇单独的小窗,平常可能是用来通风和传递物事的。没有掌灯的房间有点黑,但萧靖还是看到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秦子芊。

    同时,他也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刹那间,萧靖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恨不得马上冲进房间里把秦子芊抱出来,看看她的意识是否清晰,再狂奔出去找来最好的郎中救治她。

    但很明显,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正在失神,一旁的小厮不耐烦地道:“看完了没有?完了就赶紧回去,我家老爷还等着呢。”

    萧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回到客厅,没有陪客人一起过去的袁老爷仍然优哉游哉地等在原处。见萧靖走来,他满是嘲讽地道:“公子见到想见的人了?现在可以把东西拿出来了吧!”

    萧靖不紧不慢地坐好,缓缓道:“自是要给您的。不过,还请您先找人将子芊抬到后堂来,等东西交割了,我马上就要带她走。”

    袁老爷皱起了眉头。考虑了片刻,他哂笑道:“如此也好,省得人在我家还要浪费粮食。来人!”

    他叫来一个下人嘱咐了一番。不多时,就有两个仆妇将秦子芊抬了出来。萧靖到后堂看了看,回到厅中后便掏出一个布包放到了桌上。

    拿出东西的一刻,他的脸上透出了一丝犹豫和纠结,不过那神色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不动声色的袁老爷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也不急着去拿东西,反而是微笑着慨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袁家也不是不讲情理的,老夫和先祖对夏家都崇敬得很,若不是这女孩儿家苦苦相逼,又怎会出此下策?”

    说罢,他才打开了萧靖拿来的布包,眯着眼睛翻看起来。

    书信和状子之类的东西,他只是随便翻了翻就丢在了一边。

    这些东西说有用也有用,说没用也没用。案子若真的告到了上面,主审管肯定会参考这些物证,但苦主都被袁家“处理”得七七八八了,光有旁证却无人举告、对质,那也是白搭。

    袁老爷真正在意的,还是地契、田契这些铁证。

    按规矩,类似的契约应该一式四份,除了买家和卖家,官府和掌管税务的有司各持一份;在有些地方,则相对变通地规定买家和卖家各持一份就好,但到官府备案还是免不了的。

    但是,根本就没人愿意去备案好吗。

    首先,你到了官府就要花钱买标准格式的契约,然后还要交一笔不菲的契税,绝对让人肉疼。

    之后,你还得忍着火气给“脸难看、事难办”的吏人赔笑脸,要想赶紧拿到契约,少不了还要送点“人事”。

    这一来二去的,金钱和时间上的成本都不是一般人能承担的。所以,民间订立的契约一般就一份,在买家的手里。它未加盖过官印或粘贴过官府给的“契尾”,所以被称为“白契”。

    按道理说,白契是没有法律效力的。本来嘛,这是私下订立的契约、未经官方的公证,确实有点拿不上台面。

    但是,官府也不太爱管这事。不是有钱不挣,而是地方的乡贤一个个作起保来都比官府的大印管用,自己又何必狗拿耗子自找麻烦呢,毕竟法不责众呀。

    再说,这是个讲求“信义”的时代。比起法律,人们更愿意相信“仁义礼智信”这五常,它们可是至高的道德规范。假如一个官府整天敲锣打鼓地催着买卖田产的人去登记,那么冷眼旁观者就要琢磨了:莫非这地方到处都是无信无义之人,整天就会生出是非,连官府都坐不住了?哎,真是教化不彰啊!

    到头来,还是地方官员的锅。

    所谓“官有政法、民从私契”,在这样的情况下,交易双方自己订立的契约就成了唯一凭证,从而当仁不让地拥有了法律效力。

    袁老爷翻看着手中的纸张,眼中的光芒也越来越盛。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袁家这些年的作为。简单翻了翻,他便知道几乎所有能扳倒袁家的实证都在这里了。

    谁都不知道萧靖拿出来的是不是全部,但这已足够了,那个姓秦的女子也是找到了线人才在短短时间内拿到了这许多证物,相信她也搞不到别的什么了。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袁老爷不动声色地收起了布包。

    旁边面无表情的萧靖忽然眸光一闪。

    袁老爷这才清了清嗓子,悠悠地道:“公子倒是个信人。”

    萧靖平静地拱手道:“那是自然。袁老爷,在下已交出了你想要的东西,若无其它事的话,萧某这便带着秦姑娘离开,今日多谢您了。”

    袁老爷端起了茶杯。如今目的已达到了,袁家当然不会留萧靖吃饭,可他也不想这么简单地把人放走。

    想着想着,他冷峻的眼中多了几分厉色。

    那或许可以称为杀气。(未完待续)

第356章 赔礼

    是的,袁老爷动了杀念。

    萧靖毕竟是知情人,即便他没有私藏任何证物,他的存在对袁家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威胁。

    曹州的地盘从来都是姓袁的。在这片土地上,袁家做什么似乎都理所应当,而这些年来袁老爷也从不曾遇到任何像样的反抗或报复。

    眼下的世道并不太平,否则萧靖也不会先后两次出门都险象环生了。行人走着走着突然人间蒸发什么的虽然不常见却也不稀奇,如果萧靖莫名消失了……

    不说别的,萧靖的人虽然悍勇,可来的毕竟只有三个人而已。袁府上下真的发动起来,三人绝对走不出去。

    如果不想在家里动手,外面也不是不可以。就算出了曹州的地界,袁家也有办法,比如流窜的小股马匪……到时候只要往“地方不靖”上一推,就能推得一干二净了。

    作为地头蛇,袁家也知道萧靖带来了不少人,这也是袁老爷唯一的顾虑。但是,如果能做得干净些、将这群人统统斩草除根,便永绝后患了。

    到时候就算夏家知道这些人来了曹州又如何,反正人是马匪杀的,怪也怪不到袁家的头上。

    正要去找秦子芊的萧靖感到了寒意。他停下脚步,双眼对上了袁老爷的眼睛。

    片刻后,他不由得失笑道:“差点忘了,在下自打到了曹州,每日都会将所见所闻写成书信差人送回去给我那老丈人,今日也不例外,想来州城刚开门就送出去了。书信中没少提及袁家的事,泰山大人要是知道您如此敬重夏家,应该也会开心的。”

    袁老爷的眉头皱了皱。

    对方居然有人跑出去了?为什么自己没收到半点消息?

    是了,夏家定然是养了众多的能人异士……

    想到此处,他突然有点头疼,眸中的杀意也渐渐散去了。

    既然夏家对这边的情况了如指掌,那么半路劫杀也就没意义了,袁家根本就不可能撇清干系。

    再说,萧靖和秦子芊的地位也是不一样的,袁老爷的人早就把情况打听清楚了。

    无论夏鸿瀚对秦子芊多亲,姓秦的于夏家来说也是外人。秦子芊若有个好歹,夏家上下定会震怒,但他们是否舍得与袁家拼个你死我活?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而萧靖是夏家独女的夫君。姑爷便是半子,更何况谁都知道夏鸿瀚没有生男孩,全家上下都指望着这对新婚夫妻给添个男丁呢。

    若袁家动了萧靖,夏晗雪年纪轻轻的就会变成寡妇,夏家续个男丁的愿望也就变成了镜花水月。这等于动了人家的根本,事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迎接夏家不死不休的雷霆之怒……

    于是,一脸淡然的袁老爷皮笑肉不笑地道:“公子办事真是谨慎得很,老夫甚是佩服。”

    萧靖闻言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便拔足向后堂走去。

    “且慢!”

    还没走出多远,袁老爷就从身后唤住了他,意味深长地道:“公子这就要把人领走么?”

    萧靖一愣,随即沉着脸道:“袁老爷这是何意?难道你真的想为难萧某么?”

    袁老爷呵呵笑道:“也不算。要说为难,袁、夏两家本无冤无仇,是她先跑来曹州与我袁家为难的。若老夫有一着不慎,只怕阖族上下就要遭了无妄之灾……如今,老夫不过是要个赔礼而已,难道有什么不合情理的地方么?”

    无妄之灾?袁家为祸乡里、做下了无数伤天害理的事,子芊不过是来说句公道话而已,这就是天理循环,你有什么可冤屈的?

    滑天下之大稽!

    萧靖很是愤怒,但子芊还在人家的手里。

    强自忍耐的他只得蹙眉道:“需要如何赔礼,还请您明示。秦姑娘的状况不好,萧某不想在此处多耽了。”

    袁老爷微笑道:“公子果然是痛快人。既如此,老夫就直言了:为她赔礼简单得很,只要公子能从进来的那扇门前膝行至后堂,立时便可以带她走,如何?”

    说罢,他得意地捋着须,只等着看萧靖的表现。

    反正和夏家的交恶已成定局,只要不伤了萧靖,一直夹着尾巴做人的夏家应该也不会为了这份羞辱来寻仇。

    袁家是本地的豪强,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哪天事情传出去了,坊间都知道有人上门要人然后袁家二话不说就乖乖地放了,那家族的面子往哪儿搁?

    可惜,他失望了。

    萧靖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愤怒失态。他只是用深邃的眼神望着袁老爷,缓缓地道:“这简单,萧某照做就是,还望您不要食言。”

    话音刚落,他就按照记忆跑向了外面,都没等袁老爷再开口。

    袁府很大。适才从外往里走的时候,萧靖用了大约小半柱香的时间才到了地方。要是膝行入内的话,真不知道要多久。

    他咬着牙跪了下去。来到大瑞后,他连跪坐都没怎么尝试过,跪功自然是极差的。

    可子芊还危在旦夕……管不了那么多了!

    冰冷的地面没有软垫。起初,膝盖着地时只有轻微的不适;到了后来,小腿与地面的碰撞都会带来钻心的疼痛,更不要说小腿的前侧早已蹭得鲜血淋漓。

    心急如焚的萧靖竭力加快着速度,这样一来动作就会更大,痛感也会更强烈。每一分每一秒,他的腿都像在被万针攒刺一样剧痛不已,而膝盖的位置更是如同被小锤子一下一下地砸着,承受着让人难以忍受的痛楚。

    慢慢的,他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可是,萧靖仍在膝行着快速前进,从不曾停下。

    或许是啧啧称奇的声音惊动了府里的人,越来越多的男女老幼成了围观者。他们中有的人在指指点点,有的人在高声谩骂:

    “就是这狗娘养的要害我袁家吧?”

    “老爷也真是宽仁,这样的祸害还留着干嘛,打死算了。”

    除了动口的,还有动手的。一些人向他投掷各类杂物乃至吐口水,更有甚者,一个半大不大的熊孩子将一块鹅卵石丢到了萧靖的头上。

    被击中的地方马上就流出了鲜血、肿起了大包,他也感到一阵眩晕,可还是坚持着向前挪去。

    萧靖偶尔也会侧目向旁边看上一眼,但他眼中没有愤怒,只有怜悯……对,就是那种看死人的眼神。

    眼看着到了堂前,身上剧痛的萧靖忽然笑了。

    秦子芊已近在眼前了!(未完待续)

第357章 内子

    萧靖终于来到了秦子芊的面前。

    此时,他的小腿已是鲜血淋漓,可他还是扶着墙艰难地站了起来。稍事休息后,他又一步步向秦子芊走去,脚步迟缓但十分坚定。

    一旁的袁老爷满足地笑着。他的嘴动了动似是要说话,可马上就有一道锐利的视线打在他的脸上,让他把还没说出口的话憋了回去。

    萧靖的眼神可以用“森然”来形容。

    袁老爷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再提什么要求,面前的年轻人会暴起上来取走自己的性命,哪怕代价是同归于尽。

    又或者,他手下的人会日夜不停地袭扰,再隔三岔五地放一把火,把袁家烧得一干二净。

    可能是听到了周围嘈杂的声音,本来昏迷不醒的秦子芊悠悠醒转了。她缓缓睁开眼,眼前模糊的画面也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萧靖?”

    那因饱受折磨而变得惨白的俏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很快,她又轻轻扬起了嘴角。

    “是我,我是来带你回家的。”轻笑着的萧靖柔声道:“你放心睡吧,只要再有一时半刻,咱们就离开袁家了。”

    以往和萧靖见面便要斗嘴的秦子芊难得的没有反驳。她乖巧地闭上了双眼,面色也终于有了一点点红润。

    “袁老爷,人我就带走了。”萧靖收起笑意,转头道:“还望您遵守承诺,不要为难我们才好。兄弟们,走吧。”

    袁老爷哼了一声又使了个眼色,一直手持棍棒看守着两个随从的袁家护院才慢慢散开。

    “姑爷。”

    二人又是惭愧又是愤怒地走向了萧靖。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么袁家的人早就死上百八十次了。

    身为夏家的人,他们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就算夏家没落了,又岂能被外面的人羞辱到这般田地?

    “此去袁家很是凶险。你们都要记住:营救子芊方才是第一等的要事,只要能把人带出来,其它的都是小节。所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一切听我号令行事,明白了么?”

    姑爷事前的嘱咐还萦绕在耳边,他俩又怎能坏了大事?

    “麻烦二位兄弟抬上子芊吧。”萧靖不动声色地抹了下额头上因疼痛而渗出的汗珠,淡淡地道:“我腿脚有些不便,辛苦了。”

    亲随们应了,一前一后地抬起了缚辇。

    “如此多谢了,萧某告辞。”

    萧靖随意地瞟了袁老爷一眼,拱手作别。

    在袁家人的注视下,一行人步出了这座豪宅。

    门关上之前,萧靖丢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回眸,才蹒跚着跟上了随从的步伐。

    进了阁楼,摇摇晃晃的萧靖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久候多时的众人连忙抢上去扶起了他。

    大家看到表小姐被人打成这个样子都是怒不可遏,个别脾气暴躁的还嚷着要血洗袁家,被老成持重的人喝止后才悻悻地作罢。

    “车马预备好了吧?”萧靖强忍着疼痛,咬牙道:“马上出发,一刻也不要停留。”

    这年头的道路崎岖不平,马车也颠簸得很。若是两个健康的人倒也罢了,问题是秦子芊的伤势很重,绝对承受不起旅途的劳顿。

    可是,如果继续留在曹州城里,万一袁家有什么恶念,不是正好让人来个瓮中捉鳖么?

    于是,萧靖提前在城外安排了一个落脚点,早有人先行一步请来了郎中,夏家的别院也备好了各类药物,以免被袁家卡了脖子,耽误了治疗。

    半个时辰后。

    皱着眉的萧靖缩回了手。

    秦子芊的额头很烫,很明显是感染引起的高烧。

    萧靖望着一旁低眉顺眼的大夫,神情凝重地问到:“敢问先生,可有什么良策医治么?”

    面露难色的郎中不敢怠慢了这位贵人,只是道:“回公子的话,小人一定尽力而为,尽力而为……”

    萧靖无奈地摇了摇头。问来问去,对方都是这四个字,似乎就只会说这个了似的。

    他也知道,想让郎中打包票是不可能的,人家是真的没把握。

    这年代并没有什么特效的抗感染药物,外伤引发严重的感染基本上只能听天由命,要不陆珊珊也不会拿他被捅了一刀还能恢复如初的事来感叹他的生命力。

    “若能妙手回春,萧某必有重谢。”萧靖点头道:“内子的事,还要劳您多费心了。”

    说出“内子”二字时,他看向了昏迷不醒的秦子芊,眼中满是柔情。

    郎中唯唯诺诺地下去了。萧靖低眉无言,不知不觉间两颗豆大的泪珠从他脸颊上滑落,掉落在了床上。

    “萧靖……”

    一声极轻的呼唤从身边传来,他赶紧打起精神强笑道:“子芊,我在呢。”

    秦子芊微微睁开双眼,呢喃道:“我会死么?”

    萧靖愣了一下,温言道:“胡说八道,你怎么会死呢?不过是些皮肉伤,将养些日子就好了。”

    秦子芊幽幽地道:“你莫要说好听的哄人,我才不要信你了。”

    萧靖板起脸道:“病人最忌讳多言伤神了,你安心静养就是。若你肯乖乖听话,待你病好了我就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如何?”

    秦子芊“嗯”了一声,又轻声问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心头一阵滚烫的萧靖再也不能靠仰着头来阻止泪水流出眼眶了。他干脆直视着秦子芊,任由泪水在脸颊上纵横,泣声道:“我叫你内子呢。”

    秦子芊的眼角也多了两道水线,因为痛苦而紧绷的脸颊舒展开来,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萧靖拭了把泪,用双手紧紧握住了秦子芊的手,激动地道:“你若是爱听,我就说上千遍万遍,说到你不愿再听为止。”

    秦子芊的手动了动,用仅剩的力气把他的手攥得紧了些,嘴角以细若蚊鸣的声音道:“萧郎……夫君,你不要走,就在这里陪我……”

    萧靖手上更加用力,泣声道:“娘子,我不走,我不走!你一定要坚持住,等你病好了,咱们就回去就成亲!”

    秦子芊竭力点了点头。忽然,她的身子猛地抽搐了一下,口中道:“冷,我好冷……”

    萧靖二话不说便上到了床上,极轻地将她搂在了怀里。

    就像那个雪夜一样。(未完待续)

第358章 婚书

    过去的二十天里,萧靖的心就如同坐上了过山车。

    秦子芊的病势沉重,曾一度到了不治的边缘。彼时,痛不欲生的他万念俱灰,整个人消沉到了极点。

    他将情况告知了夏家。心急如焚的夏晗雪本想赶过来,可曹州这边的局势还是很危险,接受了萧靖建议的夏鸿瀚不得不把女儿关在了家里。

    后来,秦子芊的病竟奇迹般地好转了。虽然中间仍有反复,可总算挨过了生死大劫。

    这些天里萧靖几乎寸步不离,只有睡觉时才肯到外间的塌上小憩一两个时辰。一旦睡醒了,他就会回到秦子芊的身边和女婢一起照看,极是尽心。

    看着刚刚睡醒、还是一脸懵懂的秦小姐,萧靖笑了。

    这妮子的状况有了改善,不仅食量增加了,睡得也更安稳了,精神更是一天比一天好。

    “以前都不知道你这么能睡,这回我可算见识了。”他笑吟吟地道:“都说美容养颜要靠充足的睡眠,看这架势你定能恢复如初的。”

    秦子芊轻轻撇了撇嘴没有吭声,因为她知道萧靖是在宽慰人呢。

    萧靖的心中也有点酸楚。无论秦子芊平时多么大大咧咧、多么巾帼不让须眉,也还是个正当芳龄的女孩子。她当然会在意自己的姿容,只是嘴上不说罢了。

    袁家的人下手很重,就算将来她彻底痊愈、皮肤完全长好,那一道一道鞭痕也会在她的身上留下浅浅的、很难完全褪去的印记。

    秦子芊在经历了一番苦难后终于表明了心迹又得到了萧靖的许诺,她本是极其开心的,可一想到未来的新婚,想到自己可能落下的伤痕,即便大方如她也难免患得患失起来。

    她是与雪儿齐名的美人,说来这些印痕或许不会那么碍眼,可也像是给无暇的白壁泼上了点点墨迹。

    见她垂首不语,萧靖笑吟吟地道:“你也不必太担心了,不就是几道浅痕么,反正除了我谁都看不到,对自家相公你还担心什么?我家乡有句话,叫‘伤痕,男子汉的勋章’……

    好好,你知道这个话,你也不是男子汉,那我想想办法还不行么?嘿……对了,可以让珊珊想想办法,草原苦寒之地奇药很多,兴许什么灵药能帮你褪去鞭痕呢?”

    他不提这些还好,这一说,秦子芊便用力哼了一声。

    萧靖这才想到子芊和陆珊珊不太对付,这会儿提起陆姑娘,秦小姐难免就要吃点干醋了。

    他又厚着脸皮哄了一会儿,秦子芊仍很是忧郁的一声不吭。萧靖的眼珠转了转,忽而叹道:“你说你啊,才好一点就不爱理人了。前些天我日夜照顾着,就不说你醒着的时候喂饭喂水了,你昏睡的时候也是我给你敷药换药,伺候得多周到啊,你倒好……”

    萧靖颇为幽怨地诉着苦,秦子芊一开始还是无动于衷的,可是听到换药的地方,她整个人都是一激灵,继而颤巍巍地道:“你说什么?你……给我换药了?”

    萧靖看似漫不经心地道:“是啊,要不你怎么能好得这么快?”

    秦子芊的娇躯不由自主的剧烈颤抖着,半晌才失声道:“你……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我……我和你拼啦!”

    说着,她挣扎着坐起身来,拼命用其实没什么力道的粉拳捶打着萧靖。

    这时代的任何一个女孩子得知自己被个男人看光光了只怕都是羞愤欲死的,哪怕这人是她未婚的夫君。性子烈点的,没准直接就一头撞死了。

    “哎呦,好疼啊,别打了!”口中在呼痛的萧靖眼中闪过了一抹笑意,从怀中摸出一张纸在秦子芊眼前晃了晃,道:“你看这是什么?我是你的夫婿啊,这事你姑父也是认可了的,给你涂点药又怎么了……”

    待看清了他拿出来的东西,秦子芊呆住了。

    婚书?

    她的双眼立刻就湿润了。

    如果说萧靖之前的山盟海誓可能只是为了让她安心的说辞又或者一时的口花花,那么这婚书就是如假包换的婚姻凭证,不由得她不信了。

    秦子芊心中的最后一点忐忑也烟消云散了。

    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细节,但许多事她光靠猜的就能琢磨出个大概:

    按理说婚书不该在萧靖的手里,定是他怕自己有个万一,为了避免留下什么遗憾,才派人飞马回去催着姑父特事特办,又随时带在身边备用……这个人,其实还是挺用心的呢。

    秦子芊的眼神有些柔和了,但她的眉头却又一次蹙了起来:不管怎么说,他也看到了人家的身子,就算是未婚夫也很不妥当啊!

    看穿了她心思的萧靖云淡风轻地道:“放心好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么?我怎么可能乘人之危呢!其实啊,我只涂过你手臂上的药,身上的自然都是侍女弄的,你若不信找人问问就是。”

    秦子芊气得直翻白眼:这人说话怎么大喘气啊,你直接说清楚不行么?

    大瑞的风气还算相对宽容。身为未婚夫的他若只是在手臂上涂涂抹抹一下,倒也不是不能忍了。

    看着萧靖一脸无辜的模样,秦子芊心中的暖意慢慢战胜了委屈。一股柔情涌上心头,她终于不再绷着脸了,轻声道:“我饿了。”

    萧靖笑道:“看来你终于明白为夫的一番苦心了。好,我干脆好人做到底,服侍夫人吃饭吧。”

    秦子芊嘴上没说什么,脸颊上却多了两抹晕红,心中想来也是又羞又喜的。

    子芊难得才显露出的少女情态让萧靖心中一荡,毕竟天才知道这妮子好了以后是不是就要故态复萌的男子力满格了,不过他还是趁着姑娘失神的机会不动声色地问道:“我和雪儿成亲当日,她不是和你了悄悄话么?若我所料不错,她是不是说了娥皇女英什么的?”

    秦子芊不假思索地顺口道:“是,你怎知……”

    娥皇女英都是尧的女儿,后来又都嫁给了舜,这个典故常被后人用来形容二女共侍一夫。

    刚说了个开头,自知失言的她便羞愤难当地住了口,还恨恨地白了萧靖一眼。

    不忿归不忿,东西还是要吃的。

    谁知,好景不长。才乖巧地喝了两口粥,秦子芊就猛然瞪大了眼睛,接着便急切地问道:“我的东西呢?你是怎么让袁家放人的?”(未完待续)

第359章 出手

    嗯,该来的总算来了。

    秦子芊聪明得很,之所以迟迟没提出这问题,估摸着是这场大病让她一直精神恍惚,所以到了这会儿才想起来。

    又或者……陷入爱情中的人智商会变低,甜蜜的爱情让她暂时忘却了那些与工作有关的是是非非?

    见她问得认真,萧靖也收起了笑容,一板一眼地道:“怎么放出来的?自然是满足了袁家的条件。”

    秦子芊刚刚有些红润的脸马上就变得煞白。

    之后的那个瞬间,萧靖发现子芊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眼疾手快的他连忙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姑娘。

    虽然只能从外在的表现来揣测,但他知道秦子芊刚才一定是眼前一黑又险些晕去。

    过了半晌,深吸了几口气的秦子芊方才艰难地道:“你是怕出事才拿证物去换人的,你……夫君如此疼惜于我,我心中是万分感激的,只是……”

    她明白,萧靖当时也是身不由己。若她处在同样的位置,应该也会这么决定,毕竟人命才是最要紧的。

    可是,她还是觉得不甘心。好不容易才收集到的东西,若是拿出去足可以让无数人沉冤昭雪。眼下既然交回了袁家的手中,只怕曹州的无数恶事就再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了。

    她也想过:如果萧靖毅然决然地拒绝了袁家,选择为那些可怜人伸张正义呢?她应该很是开心的,甚至可以说死而无憾,只是芳心里又难免会有那么一点点酸涩。

    所以,这事实在没法两全,她不能因此苛责萧靖。

    想到这儿,秦子芊挤出了一丝微笑,轻叹道:“反正事情已过去了,给了便给了吧,将来咱们未尝没有机会再回这曹州来,只是……唉,毕竟辜负了这许多人……”

    说着,她的眼眶红了。

    一旁哭笑不得的萧靖有点无语:这妮子真是急性子,怎么就不等我把话说完呢?

    于是,他轻抚着秦子芊的背,待她的情绪渐渐缓和了,才道:“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什么?哎,你家相公什么时候因为儿女私情耽误过公事了?你倒是说说看。”

    这人脸皮太厚了,你耽误得还少么?

    秦子芊小嘴一撇想要反驳他,萧靖却笑着转身走到外屋拿了一摞东西放在了她的面前。

    “这是!”

    只看了一眼,秦子芊的嘴就张成了o形。

    萧靖神秘一笑,道:“我早就说过,山人自有妙计。那袁家是什么东西,跟我玩?他们还嫩了些。再说……”

    彻骨的寒意涌上了萧靖的脸颊。他转头透过窗子望着袁家所在的方向,一字一句地道:“杀妻之仇不共戴天。这家人本就恶贯满盈,又差点害了你的性命。如此大仇,岂能不了了之?就算前些日子你还不是我的妻子,你我二人情深义重,我又怎能放过他们?

    再说,我是夏家的女婿,丈人或许不便出手,我却不能坐视家中的亲人被人这般折辱。于公于私,我也要与袁家做个了断才行。”

    秦子芊似水的眸光柔柔的在他脸上划过,口中却幽幽地道:“这话讲得倒是漂亮,只是不知若我没遭遇凶险,你还肯为那些人鸣冤么?”

    萧靖摇头道:“不会,因为时候还未到。”

    秦子芊有些黯然。

    萧靖又道:“之前开会时我提过,报社存的那些材料有些已可以开始曝光了,事实上咱们也是这么做的。光是过去的一年,报纸就曾针对其中的四、五件事刊载了数十篇稿子。有的有效果,有的没什么效果,可至少也是尽了一份心力。

    而这件事呢?它不再是一个村、一个镇乃至一个县了,而是涉及了整整一个州。偏偏曹州又离京畿之地很近,让人不由得不谨慎。不过……”

    他忽然话锋一转,激昂道:“自己的女人让人打到这个份上,若不让行凶者付出代价,我还是个男人么?就冲这,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份私仇与报社的公义本就没什么矛盾之处,扳倒袁家既能为你报仇雪恨又能伸张正义,何乐而不为?”

    秦子芊赧然啐道:“休要胡说,谁是你的女人了,咱们可还没成亲呢。”

    萧靖微笑道:“那也**不离十了。你知道么,总有一天咱们要让这世上的丑恶无处躲藏,要为所有真正受了冤屈的人仗义执言……当然,我在有生之年估计是看不到这一天了,不过咱俩的儿子、孙子还是大有希望的。”

    秦子芊本来被他颇具理想主义色彩的说辞打动了,还差点就闪起了星星眼,谁知这家伙居然还夹带私货地调笑起来,她在一阵错愕后真的感觉无言以对了。

    “好了,吃饭吧。”萧靖笑着喂给她一口粥,意味深长地道:“等你养好了身体,咱就回家!”

    半个月后。

    秦子芊总算恢复到了能乘车的程度,萧靖二话不说就带着她回了京城。

    到了府中,翘首期盼了很久的夏晗雪直接把相公丢到了一边,流着泪扑到了秦子芊的身上。

    夏夫人虽不像女儿这么激动,却也红了眼睛。诚然,她对萧靖是有些不满的,毕竟秦子芊是以工作的名义跑掉的;可是,她又十分感激这女婿,若不是他当机立断又忍辱负重,子芊只怕就回不来了。

    再说,阴差阳错地“亲上加亲”的他已成了夏家的双料女婿,子芊嫁出去也是萧家的人了,她更不好说什么。

    直到戌时,一对分别月余的新婚夫妻才聚到了一处。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小两口自然少不了一番温存。到了后半夜,一切终于归于沉寂。

    夏晗雪枕着萧靖的手臂,红着脸蛋嗔道:“看来奴家要和娘说一声,尽早办了你与表姐的亲事。”

    萧靖奇道:“为何?”

    “你一露面就把人家折腾得要死要活的,天长日久的谁受得了?”夏晗雪扮了个鬼脸,道:“既然是姐妹,怎能只让奴家一人受苦?哼,表姐来分担一下也好。”

    萧靖大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一提到秦子芊,夏晗雪又不禁面露忧色:“表姐伤得不轻,家里的郎中说至少还要养上几个月。哎,那袁家人竟然这样残忍,难道真的不能为表姐讨回公道么?”

    萧靖朝她眨了眨眼,高深莫测地道:“谁说我们不能还手?呵……你夫君已经出手了呢!”(未完待续)

第361章 父女

    这次,明报公布的是张善人的劣迹。

    和上次一样,公布的内容虽然没有什么决定性的证据,却也能把人逼到墙角,让读者一看就能把事情想得**不离十。

    豪绅们又一次炸锅了。

    如果说之前他们只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那么现在,狼真的来了。

    这样的祸害不除掉,这些人肯定会食不知味、寝不安席的。

    于是,他们发动了所有能利用的关系,官府对搜寻明报报社的事也愈发上心起来。遗憾的是,结果和以前一样: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这报社的任何一个人,连它是在哪里印制的都毫无头绪。

    想在卖报的时候抓人再顺藤摸瓜?对不起,人家现在也谨慎得多了,要么就是在一些偏远的、官府力量所不能及的地方售卖,要么就是趁夜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报纸堆放在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地方。

    天亮后一旦有人发现,报纸便会被附近的人哄抢干净……都这样了你还上哪里找人去?

    细思极恐啊。

    为此,有些人甚至在私下里联络镜报,恳求报纸不要刊登自家的事迹。

    另一方面,士绅们以镜报为阵地批驳明报的风潮来得更加猛烈了:既然不能搞掉它,那就只能和它针锋相对了!反正大家用的都是化名,只有镜报的几个人才知道这文章是谁写的,也不怕被人对号入座地找麻烦。

    国朝两百年来,可不曾有人对身为统治阶级的士绅这般挞伐呀!明报此举无疑捅了马蜂窝,而豪绅们在一致对外之余,也对镜报生出了不小的好感。

    至少在此时此刻,两边算是同盟军了。

    瑞都的两家报纸引发的风潮愈演愈烈。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草原上却一反常态的很是宁静。

    虽然今年的雪来得格外早,可至少在王庭控制的区域,胡人们没有什么蠢蠢欲动的迹象。

    这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近些年王庭和大瑞的关系有些暧昧,甚至用“眉来眼去”来形容也不算夸张。由此,边境榷场的交易非常活跃,依附王庭的诸部早早的就通过交易获取了足够过冬的物资,自然就没必要南下了。

    为此,有些北胡牧人心生不满,他们觉得当今的大汗已没了雄心壮志,只知道与汉人勾搭换取苟安,实在不成体统。

    只是想归想,没有人会说出来的。

    茫茫草原上,有个大的聚落绵延数里。在居住地的中央矗立着一座高耸的大帐,它有着其它帐篷所不具备的威严与肃穆。

    外面大学飘飞、寒风刺骨,大帐里却是温暖如春。

    有个身着胡服的女子依偎在一位老者的身边,双眼半开半合,似是有了睡意。她的嘴角带着甜笑,一张俏脸很是娇美动人,让人一见难忘。

    她所倚靠的老者须发皆白,很明显上了年纪。从衣着看,他肯定是一位贵人。

    老人的双眸极具威势,与他对视时,寻常人难免心生凛然,胆小些的可能连头都抬不起来。

    不过,他看着女孩的目光却很是慈爱,想来那女子应该是他的亲人。为了让她靠得舒服些,老人甚至古板地保持着一个生硬的坐姿,在很长时间里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嘤咛一声睁大了眼睛,腻声道:“父汗。”

    要是让萧靖听到这声有点肉麻的呼唤,他的眼珠子非得掉出来不可:这不是报社的陆大小姐么!

    是的,这女子就是陆珊珊。能被她称为“父汗”的,自然就是北胡王庭的莫劼汗了。

    陆珊珊在瑞都时要么烟视媚行,要么杀伐决断,基本上不会表现得像个正常人。想看她表露出这样的小儿女情态?除了萧靖有缘在外出时见过一两次,其他人真的只能靠脑补。

    “琪琪格,你醒了?”端坐不动的莫劼汗这才动了动身子,微笑道:“你若是累了就去睡吧,不用在这里陪我了。”

    琪琪格是陆珊珊在草原上的名字。包括陆冲在内的其他人都习惯于叫她的汉名,眼下还会这么称呼她的可能只剩下这位大汗了。

    陆珊珊闻言把嘴一撇,撒娇道:“人家大老远地跑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陪父汗,莫非父汗您不喜欢么?哼,那我就回中原好了。”

    说着她作势欲走,却被莫劼汗拦了下来。这位曾经叱咤草原数十年的汗王故意板起脸,道:“我不是怕你太辛苦吗,你倒好,还跟我使起性子来了。来都来了,难道不陪我吃顿饭就要走么?”

    陆珊珊眼眸一划,随即装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哭笑不得的莫劼汗长出了一口气,才道:“好好,本汗亲自为你烤羊就是,你可满意了么?”

    陆珊珊顿时灿烂一笑道:“谢谢父汗!”

    莫劼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心中百感交集。

    当年他曾有个女儿,只可惜在七岁那年便夭折了。

    莫劼的儿子不少,但女儿却只有这一个。可能是物以稀为贵,他对这小女儿极是宠爱;在女儿不幸过世后,他伤心欲绝地消沉了很久,才艰难地重新振作起来。

    一年后,他的部下从汉人的地界救来了一个小女孩。

    是的,是救来的,不是掳来的。

    如果没有意外,这小姑娘将成为别人的奴仆;运气好的话,她可能被某个贵人看上,继而在草原上生儿育女,真正地安定下来。

    当天,莫劼汗刚好看到了女孩。那个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触动了,整个人竟是动弹不得。

    她的长相竟和那夭折女儿有七、八成像,一样有着一双点漆似的眸子,一样的玉雪可爱……只见身世坎坷的她楚楚可怜地缩在一个角落里,那写满恐惧和悲伤的眼神让人心碎。

    莫劼汗毫不犹豫地收养了她。

    起初,小女孩还有些怕生,对他也是畏惧多于亲近。不过,随着一天天的长大,她慢慢接受了对自己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的莫劼汗,两人真正建立起了亲生父女般的感情。

    如今,她已长大了,长成大姑娘了。

    若自己最爱的小女儿活到了今天,应该也是这般美丽乖巧吧?(未完待续)

第362章 交织

    开心的陆珊珊笑得像个孩子。

    莫劼汗待她平静了些,才微笑着道:“琪琪格,虽说我北胡的女子不输男儿,可你毕竟是个女孩儿家。这几年来,你做的都是最辛苦的差事……不如你就留在草原好好歇息吧,不要总跑去南边了。看你风尘仆仆的,我心疼得很。”

    陆珊珊摇头,道:“父汗何出此言?女儿不过是略尽绵力罢了。我是在草原长大的,父汗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为王庭做些事不也是应当的吗?”

    莫劼汗无奈地叹了口气。类似的话他说过好几遍了,可陆珊珊就是不肯回来,他能有什么办法?

    想了想,他又道:“冬天苦寒,你愿在南朝便在南朝吧。只是等到开春……哎,我年纪大了,你的几个兄长又不在身边,你常回来看看,才有人可以跟我说说话啊。”

    陆珊珊一愣。

    在她心中,父汗何其英雄了得,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个意气风发、挥一挥手便可号令数十万控弦之士的大人物也会变得像寻常的老人那样爱絮叨、爱伤感。

    鼻子发酸的陆珊珊咬着唇道:“我知道了,就依父汗。“

    老怀甚慰的莫劼汗露出了些许喜色。不过,他很快又收起笑意,沉声道:“上个月,车舍里那边来人了。”

    陆珊珊马上投来了惊愕的目光。

    莫劼汗又笑了,只是这次笑得有点阴冷:“车舍里早就不把王庭放在眼里了,他们派人来还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问你与陆冲的婚事什么时候操办。放心,我当着众人的面回绝了使者,那边应该能踏实一阵子了。”

    陆珊珊轻轻“嗯”了一声。

    莫劼汗端详着她的脸色,道:“琪琪格,你对他可还有情意么?你二人毕竟有婚约在,如此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这也就是草原上才能问得这么直白。要是在中原,大闺女怕就要羞死了。

    对于这个问题,陆珊珊只能苦笑。

    她和陆冲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不可谓不深厚。虽然她一直视陆冲为兄长,但少男少女之间多少也会有一点点特别的情分。

    可惜,人是会变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陆冲再不是那个懵懂好动的少年了。他有了野心,有了权利欲,更有了视人命如草芥的狠辣。

    他也不是陆珊珊认识的那个陆冲了。只是面子上稍不如意,他就掳走了萧靖还差点害死他;他将临州屠得血流成河,又设计要害夏晗雪,想借此挑起北胡和大瑞的全面战争……

    如果需要,陆珊珊也可以杀伐决断,但她骨子里是个善良温和的人,不仅极为珍惜身边的伙伴,也不愿见到天下生灵涂炭。

    这样的女子又怎么可能喜欢陆冲那般乖戾的人呢?

    她对陆冲就算没有恨,也绝对不会像十年前那样亲近了。

    陆珊珊以沉默表明了态度。莫劼汗见状冷然道:“你既无意,那就好办了。想娶我的女儿?那车舍里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真以为我老了就好欺负了?”

    说着,他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王者毕竟是王者。就算雄鹰老去,也仍然拥有利爪!

    可能是为了宽慰陆珊珊,他又自嘲地道:“说实话,我当年定下这门亲事既是希望我的部族能长治久安,也是想给你寻个合适的去处。车舍里的势头不错,陆冲没准就是下一个大汗,若你嫁给了他,这辈子就保定了荣华富贵。哎,是父汗不好啊。”

    陆珊珊连忙道:“父汗不必自责,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和族人。若我是大汗,也要定下这亲事的。”

    政治婚姻在草原上同样常见,如果涉及了族群的生存,谁还拿女儿当回事,更何况这女儿还不是亲生的?

    可莫劼汗偏偏就决意为了陆珊珊回绝强大的车舍里。父女之情,可见一斑。

    唏嘘了片刻后,莫劼汗笑道:“我记得以前和你说过,若在中原遇到了喜欢的人,就带回来给我看看。就算是汉人也没关系,只要配得上我的女儿,我就做主办了亲事,顺便也好回绝了车舍里。不知琪琪格有喜欢的人了吗?”

    陆珊珊摇了摇头。

    尽管她的动作很快,但莫劼汗还是从中看出了一刹那的迟疑。

    莫劼汗知道丰州的事,也知道女儿和某个男人有些瓜葛,甚至知道她为了他在车舍里和中原做了什么。身为父亲,他对那男人十分好奇,可陆珊珊不愿提起,他也不能逼迫得太紧。

    于是,他呵呵笑道:“若还没有,那就算了。按南人的话讲,我女儿是万里挑一的,想找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又岂会那么简单。只不过……”

    莫劼汗故意顿了顿,才道:“如果将来这个人敢欺负你,便是辱了映月公主,王庭必不会善罢甘休。”

    父汗明显话里有话啊!

    终于,在陆珊珊那张看似云淡风轻的脸上,一丝红晕稍纵即逝……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

    才走出暖帐,锋锐如刀的北风就吹在了陆珊珊的脸上。

    她抬起头仰望着天上的明月,似乎想向皎洁的月光寻求答案。

    那个人到底算什么?

    一开始,陆珊珊只是对报纸感到好奇,加入报社也是为了刺探消息。

    她对萧大社长并没有任何特别的感情,即便把萧靖带去丰州时,最多也就是没有喜欢但并不讨厌的状态。

    如果车舍里或父汗催得急了,那么陆珊珊不在乎假戏真做,反正在她看来嫁谁都好过跟陆冲过上一辈子。

    当然,她顺手考验过萧靖,得出的结论是:这人虽然迂腐又呆板,却是个难得的好人;映月公主委身下嫁是有点便宜他,但周围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想到这些,陆珊珊的心里就平衡了。

    谁知后来,情况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你欠了我一条命,我又欠了你天大的人情;两人就这么在你来我往的过程中了解了彼此,也在越走越近的路上把彼此的命运编织成了一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大网。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

    陆珊珊忽而一笑,接着便踏雪而去,只在雪地上留下了一排有些纷乱的脚印。

    下一刻,厚重的云再次飘来,雪花又从天上降到了人间。(未完待续)

第363章 沸腾

    比起草原的清冷,如今的瑞都可以说热闹非凡。

    孟善人和张善人的事持续发酵,早已闹得满城风雨。继各地的豪绅之后,许多利益相关的人士也挽起袖子上阵了,当然,这些人之中的绝大多数是支持镜报的。

    有几家没什么名气的小报倒是倒向了明报这边试图蹭热点,可没过多久,就传来了它们被抄没的消息。和士绅唱对台戏哪有那么容易,想像明报似的神出鬼没?对不起,那是不可能的。

    就在这一阵紧似一阵的狂风暴雨中,舆论在不经意间有了小小的转向。

    某天,镜报忽然刊出了一篇谈论此事的文章。和以往不同,这篇洋洋洒洒的长文虽然有为孟、张两家开脱的意思,却也坦诚地谈及了地方士绅可能存在的问题。

    文章甚至还言明,作者相信孟氏和张氏不存在明报所说的问题,但假如明报的指责是真的,那么两家人理应受到谴责。士绅是国家的基石,也应是天下人的表率,怎可做出危害地方的事来?

    言外之意:那不是给这个居于统治地位的阶级抹黑么?

    此文一出,众人都斯巴达了。

    说好的大家一起奋战到底呢?

    因为撰文的人是匿名的,所以谁都不知道作者到底是何方神圣。有心急的人跑到报社质问萧靖,他也只是摊手笑道:“文章自然是别人送来的,可萧某和大家一样,对此人是谁一无所知,还请回吧。”

    还有人想质疑镜报为啥要刊出这样的文章,可后来想想,镜报一直以来不都是不偏不倚地体现双方观点的么?这次它已站在了士绅一边,若不适当地做做样子,只怕就要被许多读者唾弃,原来的风骨也就保不住了。

    人都有自保之心,就算镜报被人怼了之后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但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有的。

    因此,心中有些不爽的人们也没再纠缠下去。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几天后,被人认为是“跑路了”的明报又刊出了消息,这次的内容更加劲爆:有苦主受到舆论的鼓励想趁热打铁地跑到官府去告张家,结果却被张家人截住一顿毒打,最终只能放弃了告状的想法远走他乡。

    实在欺人太甚!

    这年头底层民众的态度并没有什么用处,可事情既然闹到民怨沸腾的地步,却也没人敢忽视他们的声音。

    俗话说物伤其类,谁都怕类似的事有一天发生在自己身上。

    一时间,街头巷尾议论的都是这些豪绅如何如何可恶,有人偷偷写了文章声讨,有人干脆将恶绅的故事编成了话本,借着说书的机会指桑骂槐地痛斥了一番。

    那些尚未被波及的豪绅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他们的佃户表面上依然很是恭顺,但背地里却经常聚在一处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什么。

    很快,就有各种流言蜚语飘了来,让还算云淡风轻的他们也坐不住了。

    人言可畏啊,在当下这个环境里要是太高调,鬼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明报的下一个目标?

    之后,镜报上护短的声音明显少了许多,甚至有人开始实名撰稿,附和之前那篇稿件的腔调。

    反正孟、张两家只是刚刚跨过士绅这个门槛的小虾米,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这锅就由他们背了吧。

    渐渐的,这个态势竟然变成了风潮,继而掀起了新一轮的论战。

    乍一看舆论的形势很乱,但总体来说其实还是可控的。大家嚷嚷一通,高的就是调门而已,只要官府没动作,事情还不至于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此时,所有人都以为这就是故事的全部,但这只是开始。

    眼见着大家吵累了也吵不出个结果了,沉寂很久的明报最后一次面世了。

    是的,这个报纸划上了一个句号,此后它就成为了江湖传闻,再也没有出现过。

    不过,它的最后一条消息极具冲击力,算是用最后的生命绽放出了最灿烂的光芒:

    曹州的袁家坏事做尽,其恶行罄竹难书,天理不容!

    文章最后是这样一段评论:

    “总有人以为作恶不要紧,只要手脚干净、下手毒辣,事情自然无人知晓。不过,举头三尺有神明,怙恶不悛者莫要自鸣得意,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道义公理存于人心,总有人会揭开一切遮掩,将真相置于光天化日之下。到时,便是尔等认罪伏法日子……”

    正气凛然的短文后面紧跟着的就是袁家的罪状。无数的条目足足印满了好几个版面,每一条都写着苦主的名字、时间、地点、事件,极其详尽地列出了袁家的累累恶行。

    在后面的版面上,明报又刊登了几封据称是苦主所写的书信,其内容可谓字字泣血,任何人看了恐怕都会怒发冲冠、拍案而起。

    最后的最后,明报写道:“本报终结于此日,的确令人不胜唏嘘,可若如此便能让名为‘公义’之萌芽破土而出,那么明报即便做了花肥,亦无半点遗憾。本报斗胆断言:不出一月,便会有人手持凭据向袁家讨还公道,将一干恶贼绳之以法,诸公不妨拭目以待……”

    收笔的时候,报纸还卖了个关子。看得出来,明报的人应该知道些什么,可他们却遮遮掩掩地欲言又止,摆明了就是要勾起别人的胃口呀。

    这份报纸一现身,瑞都那锅本已煮得滚烫却一直都没能沸腾的水终于开锅了。

    现在看来,孟善人和张善人的劣迹不过是小打小闹,跟袁家比起来简直是渣渣。

    于是,袁家代替他们站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京城之中不管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都突然关心起这个远在几百里之外的家族来。

    由此,新的问题出现了:之前鼓唇弄舌地为孟家和张家张目的人又该何去何从?

    按理说,袁家是士绅集团的一员,而且还是颇有地位的,至少也算个鸡头凤尾。大家同气连枝、都在一条船上,互相照应一下也是应该的。

    但是……没有人这么做。(未完待续)

第364章 千夫所指

    为什么没人为袁家说话?道理很简单。

    经过前两件事,明报的公信力已达到了巅峰,人们对它上面刊载的内容深信不疑;之前的论战中,坊间就有人抖出了更多的黑幕,一些好事者甚至通过查探印证了明报的部分结论。

    如今,明报将最后一期的全部内容都“献给”了袁家,又如此言之凿凿地提供了更多的故事和细节,还在生命的尽头赌咒发誓地说针对袁家的证据很快就会出现……

    如此耿直的媒体用这般悲壮的方式讲出来的故事,大多数人看到消息就先信了九成。

    而后,袁家成了千夫所指的唾骂对象,说是过街老鼠都不过分。

    如果说后世的“吃饭、睡觉、打豆豆”是句玩笑话,那么“吃饭、睡觉、骂袁家”在此刻的瑞都成了一种政治正确。

    在这样的舆论环境下,还有谁敢跳出来支持袁家?

    一旦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违,那么别人肯定会想:好啊,恶人都烂成这样了,你还为这窝人神共愤的畜生狡辩,你到底是什么居心?莫不是你跟这恶人蛇鼠一窝,才和他们沆瀣一气的?

    因此,许多士绅都选择了沉默。

    另一些人则更加激进。事情爆出来没两天,就有不少实名的稿子投到了报社,它们无一例外都是痛骂袁家的。

    这些文章的用词还算温文尔雅,从头到尾都在引经据典,可知识分子骂人不带脏字的能力实在太强大了,短短的一篇文字看着没什么特别,其实早就把袁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这心思之深、用词之精妙,连前段时间长了不少见识的萧靖都叹为观止、时常拿着稿子抚掌称赞,看得如痴如醉。

    他知道,有人开始自保了。

    可笑的是,这些骂得花样翻新的人其实和袁家是一路货色,顶多就是吃相稍微好些。在报社的几个匣子里有的是他们的劣迹,随便拎出一些来只怕也能让人吃不了兜着走。

    他们心虚了。

    眼见袁家的事要闹得不可开交,惟恐此事“殃及池鱼”的士绅们便开始选边站队,试图通过激烈地表明态度来撇清自身,向天下人显示自己是如何的胸怀坦荡。

    将桌上的一摞书信推到一边后,萧靖的脸上现出了冷笑。

    这算什么,好戏还在后面呢!

    他转头唤来小雅,微笑着吩咐道:“近几天其它内容暂时压一压,挤出一个版面来放读者来信吧。如果谁骂了出新高度,或者来信的人家背后是什么大人物,又或者什么名儒给咱撰文了……那就尽量把文章放在显眼的地方,让大家都能看到。”

    说罢,他心满意足地往椅子上一靠,似笑非笑地道:“火候不到的话烤出来的羊可不好吃,咱就再给他添把柴好了!”

    十天后。

    正如萧靖所预料的,那些豪绅都疯了。如果说之前送到报社的信如春日里零散飘飞的杨絮,那么现在,各种稿子就如雪片般涌来,报社的办公室里都没地方堆放了。

    到了最后,他干脆把办公桌搬到了院子里,要不来个什么人他就得一趟一趟地跑出来,烦也烦死了。

    舆论一旦形成了一边倒的态势,除非剧情发生大的反转,否则只能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至最后的雪崩。

    同一时间,杨府。

    左副都御史杨大人很久没有这么畅快了。据府中的老奴说,主人自打调回京来就闷闷不乐、茶饭不思的,但最近不知怎么了,他每天都要叫上一大桌酒菜,兴起时还要吟上几句诗,那志得意满的劲头实在让人看不懂。

    只有杨大人才知道其中的妙处。

    在外任时,他是当地的右布政使;时任左布政使的,正是袁老爷的大兄。

    两人一向不和,就算最初还只是政见相异,可同地为官时间久了,慢慢就生出了更多的嫌隙,最后竟闹到了相互攻讦、水火不容的地步。

    后来,姓袁的因为走错了一步为上官所不喜,被朝中大佬遣回了原籍。杨大人本以为好日子来了,谁知在袁某人一党的运作下,他竟然也挨了个申饬,还被降级调回京城,由从二品降到了正三品。

    按大瑞的规矩,官员外放当布政使后再回京城便是六部尚书的候选人了,大好的前程在等着他呢,结果全被人家搅和了。

    杨大人恨姓袁的恨得牙痒痒。

    最近,袁家被人推到火上炙烤,大喜过望的他不仅多喝了几杯,还亲自撰文差人送去了报社,只恨不得用力踩上几脚才好。

    听闻朝中有人在背地里串联,想给那袁某人一个复起的机会呢……呵,不趁此时弄得他永世不得翻身,难道还要等他再回到朝中,成为他日的心腹巨患?

    就在杨大人自斟自酌得正起劲的时候,有下人入内行礼道:“老爷,外面有人送来了东西,让小人定要送到您的手上。”

    杨老爷闻言连眼皮都没抬。天天都有人往府上送各类物事,有想鸣冤叫屈的,有想巴结讨好的,他才不在意这些呢。

    这人也太没眼色了,此等小事还要扰我的雅兴?

    主人的脸色不太好看,下人自然是有点慌了,可他还是硬着头皮道:“老爷,那人说您一定会感兴趣的,因为这都是曹州来的。”

    “什么?”

    下人的话刚说完,杨大人眼中便精芒一闪。他伸手接过了小布包,从中取出一些像是书信的东西仔细端详起来。

    片刻后,他抬头问道:“送东西的人呢,可还在外面么?”

    下人应道:“他留下东西就走了。”

    杨大人微微扬起了嘴角,不过这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很快,那张有点沧桑的脸又变回了古井无波的模样。

    稍作沉吟后,他捋须道:“找人把这些东西给王威、张鹤两位御史送去吧。再帮老夫捎句话,就说……老夫以前不是不想提携他们两个门生,只是他们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为了自己的前程,往后还要认真办事才好。”

    下人应了一声快步离开了。在他的身后,杨大人的眸中露出了杀机……(未完待续)

第365章 阴云

    顺天府推官何大人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

    在家时,他无论做什么都是心不在焉的,结果惹得夫人怀疑他是不是在外面偷偷养了小的,哭着喊着和丈夫争执了一通。

    只有何大人知道自己的难处。

    在他发迹前,他的妹妹嫁给了曹州袁家的一位族人。妹夫这人其实挺普通的,在家族中也没什么地位,但妹妹嫁过去的时候别人还说这是高攀,毕竟袁家在当地也算有头有脸,有了这层关系别人对他也会高看一眼。

    到了后来,何大人进了仕途,本以为终于能扬眉吐气了,没想到袁家的地位也开始水涨船高。当然,人家对他也确实客气多了,毕竟人脉多多益善,认识个当官的怎么说都是好事。

    于是,逢年过节的时候袁家往往会送些礼物来,其中偶尔还有些值钱的字画。既然是沾亲带故的人送的,何大人也就笑纳了。

    他本以为这关系只要维持着就好了,结果人不惹事事找人:袁家一不小心就摊上事了。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他只听了一些议论心里就怯了。

    袁家的事一旦闹大,这盖子是绝对捂不住的。万一这时真如明报说的有人告状……再审的话,曹州当地的官府是铁定不能用了,这种案子虽有影响力却也轮不到三司会审,那么……

    这干系还不是要落到顺天府的头上?要知道,顺天府在刑名上的职责并不只局限于京畿之地,它历来就有承接全国各地诉状的职责,是无数人上京告状的第一站。

    眼下别人对袁家都是避之唯恐不及,他倒好,这姻亲关系是躲也躲不开的,所以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保持低调,以免被人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成了城门失火时被殃及的池鱼。

    谁知,怕什么来什么。

    当日,下值回到家中的他好不容易才沉下心来读了几页书,算是数天来第一次心无旁骛;就在这时,有家人来报,说曹州的袁家来人了。

    何大人的表情顿时阴晴不定起来。

    沉吟良久,他对报信的家人道:“我身体不适,不宜见客,让来人回去吧。”

    家人为难道:“老爷,那他们送来的礼?”

    何大人这才拿起礼单。随意看了看,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不过这惊讶很快就变成了轻蔑:“呵,我的妹夫倒是热心,这些东西若是变卖了,怕是有我几年的俸禄了。只是……”

    他随手丢下礼单,冷声道:“往日怎么不见他们这般热情呢?嘿,袁家送的礼虽说不少,可大都不怎么用心思,如今……倒是大不一样了,有给母亲大人的,有给内子的,还有给小公子的……真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啊。”

    发过了感叹,何大人又背着手踱了几步,方才道:“你就这么跟袁家的人回复吧,他就算知道我只是拒而不见又如何?京里不愿和袁家扯上关系的人多了,又不多我一个。至于礼物,不仅一样都不能收,还要大张旗鼓地送出府去,明白么?”

    来报信的家人应了。刚走出几步,何大人忽然又唤道:“回来。”

    那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只听得主人道:“不见归不见,说话却不要太生硬了。你只需告诉来人:老爷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会尽力转圜,但若事不可为,也没有办法。再说,如果真的有状子递到了顺天府,我作为袁家的姻亲势必是要回避的,怕也帮不上什么忙。好了,就这样吧。”

    家人快步离去了,何大人陷入了沉默。过不多时,屋里忽然响起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根本就不想和送礼的人多废话,可一想到那个妹子,他的心里又有点不忍,所以才留下了一句活话,虽然这话半点用处都没有就是了。

    若袁家成功扳回了局面……不,这种可能应该只存在于理论中吧?

    曹州,袁家。

    多年来每日都张灯结彩的大院仿佛被一层阴云笼罩了。以往,家里上至老爷下至仆役说起话来都是趾高气昂的,恨不得鼻孔朝天;现在,大多数人的面色都有点灰败,再没有了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不可一世的骄态。

    京城发生的事,袁家人早就得知了。起初,他们根本不以为意,完全没想到针对那两家的批评风潮会与自身有关。后来媒体的焦点转移到了袁家,他们在吃惊之余也并不担心,这天高皇帝远的,谁爱说就让他说去吧,谁又能拿本地的地头蛇怎么样?

    直到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传来,人们的心中才开始犯嘀咕:这事到底还有完没完?

    袁老爷端坐在太师椅上,看上去倒是颇为气定神闲。作为当家人,他不能显露出什么紧张的模样,要不下面的人看了就更加惶恐了。

    所以,他克制住了心中的不安。

    有时他会想,自己怎么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又有什么可怕的?多年来,有多少人想扳倒袁家,可最后还不是灰溜溜地成了他的手下败将?

    想到这儿,他身上的气势便足了一些,那一点点不祥的预感也被挥散得无影无踪了。

    萧靖……吗?

    那个年轻的身影浮现在脑海的瞬间,袁老爷不禁把牙咬得咯咯作响。

    秦子芊的事过去之后两边都沉寂了两个多月,原以为对方就那样忍气吞声了,谁知人家的报复从未缺席,只是在你已放松警惕的时候姗姗来迟而已。

    那小子年龄不大却这么能隐忍,应该是信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人啊。

    袁老爷打定了主意:此事若能揭过,定要与他好好算算这笔账!

    正思虑间,有人在厅中站定,恭敬地叫了声“老爷”。

    袁老爷听到声音便眼前一亮,道:“袁福,你回来了?可从京里带回什么消息了吗?”

    袁福支支吾吾的不肯开口。

    袁老爷心一沉,虎着脸道:“有事只管说,你跟了我二十多年了,还不知道我最讨厌的便是别人连话都说不清楚么?”

    话音刚落,袁福突然拜倒在地,泣声道:“老爷,是小人无能,把您的差事办砸了……京里……京里根本就没人肯见小人啊!”

    袁老爷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未完待续)

第366章 送行

    在曹州的一亩三分地上能够呼风唤雨的袁老爷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不知所措。

    所有的关节都打不通了,莫非只能坐以待毙?

    他颓然倒在了椅子上,瘫软的身子看上去很没坐相。

    良久,他方才挥了挥手,无力地对袁福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过了半晌,袁老爷的眼神恢复了些许的清明。他起身踱了几步,又用力拍了拍手,对应声进屋的人道:“最近曹州不太平,将小少爷送到定州去吧。动作快,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还有……库里值钱的物事,连带我积攒的那些银票也一并送去。”

    中年人稍微有点迟疑,不过还是点头应了。

    袁老爷叹道:“想不到我袁家竟会被人算计。早知如此……”

    他心中有些后悔,但嘴上却不能继续说下去。

    如果当初没有为难那个叫萧靖的,会不会就没有今日的险境了?

    不可能。自己拿了秦子芊严刑拷问,就已和对方结下了死仇。就算没有之后逼他膝行的事,这局面也是无法善终了。

    袁老爷的脸上露出了狠厉之色:想针对袁家?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就是!

    就在这时,本已离开的袁福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老爷,不……不好了!”

    袁老爷还没来得及呵斥,面如土色的袁福便颤声道:“外面来了官差,说要带老爷去问话。官府的人已经把咱家围了,这该如何是好啊?”

    什么?

    袁老爷眼前一黑,险些晕去。他知道可能会有祸事,但万万没想到祸事竟来得如此之快!

    “慌什么?天塌不下来!”

    他硬挺着拿出了一家之主的气势,大声道:“这些人平时对我袁家毕恭毕敬的,如今这是借了谁的胆?一群狗一样的东西,居然敢欺到曹州袁氏的头上,他们还知道自己是谁么?”

    说罢,他大踏步走了出去。

    到了门前,袁老爷眯起了眼睛。

    面前站着的几个领头人都是熟脸,逢年过节的时候他们大都会巴巴地上门来拜望。至于见不见,要看袁老爷的心情:心情好的话就见上一面敷衍几句,心情不好的话就随便派个人去应付一番,人家也不敢说什么。

    如今……

    想到这,袁老爷皮笑肉不笑地道:“不知各位前来,有失远迎。不知如此兴师动众所为何事?”

    有人上前一步,冷哼道:“休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袁家这些年在曹州的所作所为,难道你这个当家人心里没数?”

    袁老爷淡淡一笑,道:“袁家一直奉公守法,为乡邻修桥补路、捐资助学,这是州里都曾表彰过的。除了这些,其它好事也做过许多。难道阁下说的不是这个么?那我倒要请教了。”

    另一人忍不住沉声道:“事到如今还想狡辩?袁家的种种恶行,在京里已是妇孺皆知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五日前,有御史当朝检举了你的大兄还有整个袁家,朝上诸公群情汹汹,恰好当日又有人到顺天府举告……陛下龙颜震怒,责成彻查,顺天府便给州府下了条子,让人将你解入京去。”

    袁老爷一呆。难怪州府会如此兴师动众,原来此事已上达天听!本以为避一避风头事情就会过去的,没想到竟到了这个地步!

    他不知道的是,庙堂之上的那群大人物早就将他和大兄称为“民贼”了。

    饶是他竭力故作冷静,这会也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不过,袁老爷还是竭力争辩道:“这中间想必有什么误会。袁家是远近闻名的积善之家,府尊大人也是知晓的,应该是有什么人肆意构陷,还请诸位回报……”

    “住口!”

    最开始说话的那人是个火爆脾气,这会他显然没什么耐心了:“事情已说得如此明白,你为何还要狡辩?眼下是顺天府要人,我们也只是奉公行事,还请你不要为难我等。”

    袁老爷还想说话,却被一拥而上的官差控制住了。

    在他的叫骂声中,一行人渐行渐远。

    围墙外,守着袁家的差人和巡检兵丁并没有撤走;围墙内,袁家的上上下下已乱作了一团……

    夜晚很快就到来了。

    可能是公文催促得很急,解送的队伍一刻都没有停歇,甚至没有在路过的县境停留,只是在必须停下休息时才随便找了个镇子歇脚。

    袁老爷被单独看守着。过去的几十年来,他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他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软禁在这么一个阴暗潮湿的小房间里。

    这一切,都怪那个叫萧靖的人!

    事到如今,不仅他将要身陷囹圄,整个袁家也会面临灭顶之灾!

    袁老爷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满是愤怒与绝望。过了半晌,他垂下头低声嘀咕道:“若我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定要将那姓萧的碎尸万段!

    话音刚落,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进来的是个年轻人,并不是送饭的差人。他掌着一盏灯笑吟吟地打量着这间囚室,又把颇有几分玩味的目光投向了袁老爷。

    是萧靖!

    袁老爷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他伸手指着萧靖,仿佛要把对方身上戳出无数个窟窿,口中大声喝道:“姓萧的,你来干什么?”

    萧靖面露讶色,平和地道:“自然是来见您了。分别数月,老爷可还好么?嗯,看您的样子确实精神得很,倒也不枉我抛下家中娇妻跑来这里呢。”

    闻言,袁老爷的面目狰狞地咆哮道:“你要怎样?我虽已是阶下囚,却是官府押送的,你是如何进来的?”

    萧靖耸了耸肩,笑道:“老爷似乎忘了,萧某是夏家的人。夏家虽然没落了,要见个人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袁老爷凝视着萧靖,冷笑道:“罢了,你若想看笑话也由得你,只是我袁家不是好欺的。到了京里我不会好过,但我一定要把你拖下水,让夏家的女婿为我垫背,倒也是美事一桩呢。”

    萧靖摇头道:“袁老爷何出此言?萧某才不是来看笑话的,我是来为你送行的。”

    袁老爷忽然一阵脊背发凉。他又惊又惧地向后退了两步,颤声道:“你……你……”

    萧靖轻叹一声道:“我什么?您误会了,想让您到不了京城的人可不是我啊!”(未完待续)

第367章 绝路

    袁老爷先是一呆,随即脸色苍白地动了动嘴唇,但直到最后也没有说话。

    萧靖呵呵一笑道:“若事情没出也就算了,眼下袁家的事已上达天听,你难道还想全身而退?”

    他满是同情地望着对方,一字一句地道:“你主事多年,必然人情练达,有些话还用我说吗?志得意满的时候,曹州上下把你当一号人物供着,可落魄的时候……他们把你当什么,可曾给你留过半点情面?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脊背发凉的袁老爷终于踉跄着跌坐在了地上。

    是啊,袁家这些年做过什么,他的心里跟明镜似的。

    无论是欺压良善还是杀人放火,哪一样不涉及与官府的勾结?若没有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暗地里推波助澜,他的那些勾当根本就寸步难行,他作为掌控一切的话事者也会为种种罪行死上百八十次。

    当初袁家春风得意的时候,两边是稳定的利益共同体,这共生关系才得以维系下去。如今袁家落难了,那些人还会将自己困在这摇摇欲坠的空中楼阁上么?

    绝对不会的。

    此次入京,袁老爷十有**要获罪。如今的舆情就像一锅煮沸的水,哪怕他是无辜的,朝中的一些人恐怕都会让他当背锅侠,更何况他本就做下了无数丧尽天良的恶事?

    一旦罪名定下,接着便是彻查。官府有的是手段让人开口,到时所有曾和袁家沆瀣一气的人都免不了被供出来,曹州的官场上一定会有场腥风血雨,甚至京里也可能有人被牵连。

    如此一来,曹州上上下下的官吏就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这些人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在危机来临前设法自保。

    如果袁老爷活着,他们可能连命都保不住;如果袁老爷“畏罪自尽”了……那么,有的人最多也就是严重失察之罪,大不了官不做了回家当个富家翁,总不会有性命之忧。

    两相权衡下,答案已显而易见了。

    袁老爷长出了几口气,忽然惨笑道:“你勿要唬人了,事情哪会到了这一步?我是见过风浪的人,花言巧语可没有用处。对了……”

    他恶狠狠地瞪着萧靖,面目猛然狰狞起来:“倒是你要小心了。你可知道,在大瑞伪造契约乃是重罪!过几天到了京城,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到时无论袁家如何,我都要告发你,你就等着瞧吧!”

    萧靖无奈地摇了摇头,哂笑道:“告发我?你打算如何告发?请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回收这些东西,人家的地契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事能解释么?

    好,就算你想鱼死网破,也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了,那么我伪造的东西呢?你倒是拿出来看看啊!空口无凭就血口喷人,审案的人只会觉得你在胡乱攀咬,这样的情况当官的见得多了,也不多你一个。

    萧靖顿了顿,方才一笑道:“你是拿不出证物的,我说得没错吧?”

    看上去已有些疯癫的袁老爷犹如受到了重击,一瞬间就变回了失魂落魄的模样。

    萧靖说得没错,他手里的假货早就不在了。

    任何人拿到对自身不利的证据,第一反应是什么?

    当然是销毁!

    只有让它彻底消失,才能真正消灭一切的隐患,让整件事彻底翻篇。

    其实,袁老爷留了心眼。他在萧靖走后还观望了一个月,见事情没什么后续了,便以为夏家选择“打掉牙齿和血吞”,之后才放心烧毁了那些东西。

    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有耐心,安静地等候了两个月才祭出杀招!

    当初,萧靖知道秦子芊是去查访的,所以出门时就带上了夏家几个擅长伪造书契的门客,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通过耐心地处理和做旧,一张张几乎可以乱真的地契在一夜之间被复制出来,只有知情人才能看出它上面极不显眼的小小记号,如此一来也难怪身经百战的袁老爷被骗过去了。

    萧靖淡淡地道:“你错就错在骄横惯了,根本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不错,苦主已被袁家收拾得差不多了,可总会有人逃出曹州的地界,以夏家的能耐想找到人并不难。

    虽然这些人大都懦弱怕事,可若有人在背后许以重利,他们自然会愿意为那血海深仇拼上一把。时至今日,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么?于公于私,你都输得一败涂地啊。

    不管你信不信,我今日真不是来取笑你的,我只是不想让你死得不明不白,到死都不服气,仅此而已。要不然,我又何苦丢下家中娇妻,跑来见你一个将死之人?

    这事都尘埃落定了,你也别白费心思想着怎么诬告我了,还是该吃吃、该喝喝吧。好了,我走了。”

    说罢,他随意挥了挥手,转身向木门走去。

    袁老爷突然回过神来,暴起吼道:“竖子,今日我便和你同归于尽!”

    话音刚落,他便扑向了萧靖。

    眼看着那双手离目标只有一尺远了,他忽然脚下拌蒜,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袁老爷的身前传来了木门关闭的声音。紧接着,萧靖在门外用不高不低足够他听到的音量感慨道:“以后要记得……哎,罢了,反正这话说给你也没用了……”

    很快,就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黑暗中的袁老爷被无边的恐惧包围了。

    无论他多么不愿承认,事实已摆在眼前:萧靖的说法合情合理,曹州那些曾对他俯首帖耳的人已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躲进了小房间的角落里,或许这能给他一些安全感。

    袁老爷不知道欲言又止的萧靖想说的到底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输给了一份报纸。

    他不过是个乡间的豪绅,哪里会关注报纸什么的?最开始有人在曹州卖报的时候,他像很多人一样是嗤之以鼻的,没想到最后就是这薄薄的几张纸片要了他的命。

    就在这时,木门又一次被推开了。两个男人笑吟吟地进了房间,其中一个的手里拿着根足够挂到房梁上的绳子……(未完待续)

第368章 藏私

    告别袁老爷的萧靖回到了住处。

    他遣散了随从,一个人怔怔地望着灯火,似是有什么心事。

    过了许久,萧靖起身坐到了桌前。他摊开纸,在纸上写就了如下的文字:

    “媒体、记者被称为无冕之王。总有人说,一张报纸、一条新闻也可以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子……只有亲身参与到这样的事件中,我才明白了这番话的意义。

    袁家的恶事罄竹难书,袁老爷更是死有余辜。此次镜报的工作堪称圆满,既让无数百姓的沉冤昭雪,又为子芊报了仇,一切的目的都达到了。

    然而,我倒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动用这样的力量。

    媒介审判终究不是正途,更不能取司法而代之。

    这件事上,镜报有充分的调查,有确凿的证据,更有一颗为民请命的心。正因为如此,才能挟汹汹之势,将袁家的罪行公诸于天下。

    可是,如果将来有人用同样的方法构陷忠良呢?

    报纸的力量迟早会被越来越多的人所重视,而并不是每个人都以天下为己任,将百姓放在心中。

    试想:如果有一日徐继仁或赵王那样的人掌握了舆论,之后罗织罪名、让旗下的报纸铺天盖地说萧靖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呢?

    天下间认识我的人毕竟是少数。在人云亦云之下,假的都会变成真的,到时即便是拥有镜报的我,只怕也会百口莫辩。若是如此,那就有违在这个时代办报的初衷了……”

    伏案写了半个时辰,萧靖方才停了笔。此时,桌上已堆满了纸张,粗略一算也应有洋洋洒洒的几千言了。

    最后通读了一遍,他把所有的纸都丢进了盆里,用烛火引燃。

    火光下,萧靖深邃的目光渐渐变得无比坚定……

    瑞都。

    袁老爷畏罪自尽的消息传到京城,舆论的热度终于有所下降。不过,后续的安排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袁家被抄了,一些此前没被曝光的罪行也渐渐浮出水面,不少袁家的人被拿问,最后许多人将被问斩,另一些人则将被流放。

    总之,曹州再也没有袁家的字号了。

    历朝历代,封建统治者虽然要依靠士绅来治理地方,但时不时也要杀鸡儆猴一番,以惩戒不法者的名义来彰显朝廷的威严。

    袁家就不幸地当了这个“鸡”。

    用不了多少年,曹州就会有新的豪强出现,只是那家人应该不会姓袁。

    报社里。

    萧靖端坐在椅子上,有一双柔荑不太熟练的在他的肩上按摩着。萧大社长舒服地眯着眼睛,道:“往左边一点,对,就是肩窝这儿……哎,赶路真是太折腾人了,我都快散架了。不过子芊啊,说真的,你的手艺还要多加磨炼,人家雪儿……”

    “雪儿”两个字刚出口,那两只纤纤素手就在他的肩上用力掐了下,萧靖顿时就疼得叫出了声。

    秦子芊似笑非笑道:“看来我真不适合伺候人,你还是找表妹去吧。”

    萧靖这才回过头,涎着脸道:“也不能这么说嘛。从刚才这下看,你的力气比她大上不少,所以还是挺有前途的。”

    秦子芊用了哼了一声。

    萧靖直勾勾地看着她,脸上全是猪哥相。

    最近的秦子芊很少穿男装。除非有采访任务,否则她在报社里都是以女装示人的。

    夏家双璧绝非浪得虚名。身材高挑的她本就玉质天成,着女装时又不用处处装男人,所以有时她也能展现出女儿家的语笑嫣然,一颦一笑间简直美得冒泡,有着绝代的风华。

    看到萧靖呆呆的模样,秦子芊微红着脸轻啐了一口,把头别向了一边。就算这人是她的未婚夫,她也还是不习惯这样的场面。

    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却见萧靖的嘴张得老大,下巴都快砸到桌面上了……这人分明就是痴了。

    某个瞬间,秦子芊心中有点小小的得意,不过她很快便又羞又恼地道:“你看够了没有?”

    萧靖这才回过神来,摇头道:“看不够,一辈子都看不够。”

    秦子芊的脸更红了。为了掩饰尴尬,她很不自然地板起脸道:“别说风话了,有正经事问你。那个什么明报,是不是你鼓捣出来的?”

    一提到这个,萧靖也打起了精神。他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不置可否地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秦子芊撇嘴道:“镜报赤膊上阵固然也能把事情办妥,可那样一来就犯了忌讳,只怕有无数人要盯上报社了。明报先跳出来,不仅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镜报还跟很多人卖了好,通过这次的事缓和了关系。

    没在报社工作过、不知道流程的人应该看不出来,但我就觉得奇怪,明报和镜报配合得太默契了,每条消息出现的时间和内容本身都恰到好处,就跟说好了似的……嗯,你这人又喜欢狡兔三窟,能做这事的也就是你了,对不对?”

    萧靖闻言叹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贤妻。明报是你夫君我搞的,而且是镜报刚开始挣钱的时候就建立了。本来我打算将来有什么大事时再让它派上用场,毕竟它在暗处,谁知道……咳,这么算来咱们婚事我送上了两份彩礼,你可一定要对夫君好一些才是啊。”

    他满是得意却又有些肉疼的模样实在太违和,秦子芊不由得噗嗤笑出了声。她走到准夫君身边,用难得的甜美语调柔声问道:“那,你还有什么藏私么?夫妻一体,你可不要瞒着我和雪儿啊。”

    萧靖晃了晃脑袋才走出了短暂的失神状态。乖乖,这妮子进步不小啊,居然会使美人计了!

    老实说,他都有点不适应了。

    不过,萧大社长是谁?只见他面不改色地道:“没有了,真的,骗你是小狗。”

    秦子芊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可惜没看出什么不自然的地方。两人又说了会话,她的俏脸上忽然泛起了一缕愁绪,或许还伴着几分愧疚:“这次镜报的损失也不小吧?听小雅说,最近的订阅量下降了近两成呢。”

    出乎她意料的是,萧靖居然没心没肺地笑了。他笑得有点神秘,说话的腔调也似在故弄玄虚:“没错,但这样……也没什么坏处嘛。”(未完待续)

第369章 远虑

    听到萧靖的回答,秦子芊不禁愣住了。

    她有点糊涂:这怎么说对报社都不是好事啊,为何他如此淡定且胸有成竹?

    不论她如何追问,萧靖要么笑而不语,要么顾左右而言他,总之是颇为玩味地卖起了关子。

    看着赌气撇嘴的秦子芊,他的嘴角泛起了一抹笑意。

    在媒体行业一家独大实在没什么意思。虽然短期看来这样垄断了广告和营销推广的渠道,可以为报社带来可观的收益,但长期看则弊大于利。

    镜报可以占据领导地位,但绝不能扼杀整个行业的繁荣。如果若干年后这天下的正经报纸只剩下了镜报、没有了其它的声音,那么整个市场都会萎缩,人们对报纸的关注也会一落千丈。

    有和你相爱相杀的同行,时不时唱个对台戏或者守望相助一番,才能慢慢将媒体的影响力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天下的大多数民众还没养成从媒体接收信息的习惯。这种情况下,是独自守着一小块蛋糕好,还是几个人共同努力继而分食大蛋糕更好?

    市场大了,还怕报社做不好么?

    以镜报的招牌来论,就算分不到大蛋糕的三、四成,两成保底是肯定没问题的,这就比死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划算多了。

    由此,最好的路径显而易见:大家一起把蛋糕做大!

    除此之外,萧靖还有别的考虑。

    报纸是新生事物。大瑞是个封建王朝,报社要面临的风险可想而知:办报一个不慎便会被朝堂上的人所指责,接下来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尽管他是夏家的女婿,许多支持报社的豪商背后也都是当朝的大人物,可只要你想仗义执言,就可能在什么时候危及其他人的利益,这种风险时刻如影随形,甩都甩不掉。

    萧靖亲自掌舵尚且战战兢兢,若谁将来不慎犯了错,那么说不定报纸这个事物就消失在历史的滚滚洪流中了。

    所以,他要把更多的人拉到战车上。不久后,就会有不同的利益集团认识到舆论的妙处,再一手建立起自己的媒体。到时,大家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格局,在利益的相互交织下,就没人能撼动这行业了。

    最后,是为了报纸的纯粹。

    这世上不能只有镜报自说自话。虽然他在世时可以保证内容的纯粹,可他也不能长生不老啊。

    他这一代人有济世救民的理想,但下一代人呢?万一有人不肖,报社也会堕落,一个弄不好就会搞成后世那种靠卖药或其它什么手段捞钱的销售刊物,背弃了他的初衷。

    若没有竞争,那么后人当然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弄不好这情况真的能发生。如果有了对手,后来者们才能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轻易不会去做那些涸泽而渔的蠢事。

    镜报的能力再强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总会有无法顾及的地方,这时多些同行来查漏补缺也是好的。所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最终受益的还不是读者们?

    如果业内有其它的报纸,也能防止报社的负责人由着性子胡来,比如不负责任地编新闻什么的。

    有了这些考量,萧靖才决定借着这次的事情顺手释放一些生存空间,毕竟此前太过成功的镜报已把其他人压得喘不过气了。

    只是,这话没法跟秦子芊讲。

    镜报有她的一份心血,甚至可以说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她比萧靖还关心报纸的发展。

    如果将这话说给秦子芊听,她固然能理解萧大社长的一番苦心,但心里不痛快也是难免的。眼见着成婚在即了,萧靖可不敢节外生枝,让秦小姐有什么心理波动,否则这婚能不能结得成都是个问题。

    见秦子芊不吭声了,萧靖换上了满是憧憬的表情,柔声道:“你我二人难得独处,怎么能只说公事呢?成亲的日子也没几天了,难道你就不放心在心上,不关心一下筹备得如何?”

    听到“成亲”二字,本已坐在他旁边的秦子芊“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秦小姐先是有些羞意,随后她的脸色又在喜怒之间莫名变幻了好几次;过了半晌,她才似笑非笑道:“这些事姑姑自然会管,哪里需要我来操心?再说,夫君你又不是没成过亲,都是二进宫的人了,自然比我懂得多,我一个女孩儿家过问这事既不成体统又班门弄斧,那是何苦呢。好了,我还有事要做,你自己忙吧,我先走了。”

    说罢,她头也不回去走了出去,把萧大社长一个人丢在了屋里。

    萧靖干笑着摇了摇头。这妮子的话略酸啊,什么“又不是没成过亲”、“二进宫”的,里外里还不是在为之前那番阴差阳错而伤感?

    不过,知妻莫若夫,他知道秦子芊离开是因为紧张,紧张则是因为她像很多女孩一样不知该如何转换角色面对未来的丈夫,所以有点手足无措。换言之,她不过是害羞得落荒而逃罢了。

    春暖花开时,大好的日子也已到来。

    这次萧靖依然在夏家成亲,毕竟他在名义上还是入赘的。他还怕雪儿多想,谁知雪儿娇笑着丢下一句“今日夫君大喜,多陪陪表姐”就如释重负地跑掉了,反正他是找不到人了。

    正如秦子芊所说,主要的流程他都很熟悉,婚事也进行得很顺利。谁知,乱子还是来了:刚准备拜堂,厅里忽然一阵晃动,甚至还有屋瓦从房檐上掉了下来。

    地崩了?

    新人与宾客连忙奔进了院子。过了一会儿再没什么异样,惊魂初定的人们才回去完成了剩下的仪式。

    礼毕后,秦子芊先去了洞房,萧靖还悄声安慰了夏鸿瀚一阵。要拜天地的时候地崩的确不怎么吉利,古人迷信嘛,身为姑爷还是劝慰一下比较好。

    眼看着支应好了外面、该他入洞房了,忽然有个婢女慌里慌张地跑来跟夏管家说了什么。夏管家面色一变,随即不动声色地走到萧靖身边低声道:“姑爷,表小姐她……不见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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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行天下介绍:
资深编辑萧靖穿越到了一个对他来说全无头绪的朝代。吟诗作对?不太会。搞发明?数理化全还给老师了,再说那多俗啊?嗯,办一份报纸吧!虽说这是在刀尖上跳舞,虽说不作死就不会死,但咱也不会别的啊。女记者女编辑?都招啊,不过颜值要高!皇上,明天的头版真没了,下次请早。好多皇子想上软文?对不起,媒体人是有节操的!豪商要上硬广?没问题,小钱钱到位了没?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可不是白说的,看我用一张纸搅动天下!哦对了,我是小编,才不是小便!报行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报行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报行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