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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禾雀     报行天下txt下载     报行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4章 大坏蛋

    报社缺人是萧靖的一块心病。所以,见谁都说这话,就成了他的毛病。

    这么说也不对。他可不是见谁都说,至少他没跟路人甲、乙说过。

    何宛儿是教坊中人,有无数的渠道可以获知很多京城秘闻,其中一些应该就是瑞都“娱乐圈”里的故事。有她做兼职记者,镜报娱乐版的内容将极大的丰富起来,版面的卖点将提高不止一个档次。

    何宛儿小嘴一扁:“为什么是兼职呀?难道,靖哥哥觉得人家当不了记者么?”

    萧靖笑道:“当然当得了。只是,宛儿是明星的材料,当记者有点屈才了。再说,你平时这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没法回编辑部坐班呀。”

    何宛儿扮了个鬼脸,道:“那,靖哥哥需要人家做什么啊?”

    萧靖详细地给她讲述了一个娱记应该做的事。何宛儿认真地听着他的话,时不时的还会提出一些恰到好处的问题。

    “就是这些,记住了没?”好不容易才说完一大串话的萧靖歇了口气,道:“别的都不要紧,我最后说的那件最重要的事,宛儿你重复一遍给我听听?”

    何宛儿用力眨了眨大眼睛,道:“靖哥哥说,无论任何情况下,都要人家以自己的安全为最优先考虑。任何涉及敏感的问题的,全都不用报道,也不要告诉报社里的任何一个人;宛儿就当做不知道,决不能外传。只有那种不敏感而且很快大家就都会知道的小道消息,才需要人家抢先一步告诉报社。”

    萧靖满意地点了点头。

    何宛儿忽然羞道:“谢谢靖哥哥啦。”

    萧靖一愣:“谢我什么,请你吃饭么?”

    何宛儿摇摇头,红着脸道:“谢谢靖哥哥这么关心人家。让宛儿当兼职记者帮忙,还记挂着人家的安危。”

    萧靖正色道:“宛儿姑娘,这和你说的没关系。你是记者,也是线人,保护线人本来就是媒体的责任。哎,瑞都和我的家乡可不一样,在那里好多人哭着喊着想上娱乐版。在这儿呢?一步不慎,对你我来说就是天大的祸事,小心些总没坏处。”

    说罢,他看了眼桌上的残羹冷炙,微笑道:“宛儿可吃好了么?若是好了,咱们就走吧。”

    何宛儿“嗯”了一声。萧靖唤来了小二,道:“麻烦会账。”

    “公子还会什么账啊?”那小二恭敬地道:“我家掌柜说,萧公子是店里的贵客,平时请都请不来的。难得来一次,自然要由小店做东。他不愿意打扰公子,临出门前还和小的交待,说一定要服侍好您,这一桌子菜色都是后厨的大师傅亲自掌勺的……”

    萧靖苦笑了一声,又用手捂住了脸。

    到这赏心楼的时候,正常的饭点都已经过了,店里的客人也不太多。即便如此,两人还是挑了一个角落,离其他客人至少隔着三桌的距离。也正因为这样,萧靖才敢小声叫“宛儿姑娘”,宛儿才敢喊上一声“靖哥哥”。

    这么小心翼翼的,还是被人发现了?

    萧靖不由分说地把一锭银子拍到小二手里,笑容满面却又不容质疑地道:“掌柜的好意,萧某心领了。只是,萧某是来照顾生意的,把我当做普通客人就行。今天这顿吃了不少,若是小哥非要关照,那萧某也只能把酒楼的广告费退给你家掌柜了。”

    小二一听哪能答应?他苦着脸好说歹说,萧靖就是不让步;最后的最后,萧靖才同意让酒楼给了个八折的友情价。

    上了大车,萧靖终于松了口气。何宛儿乖巧地坐在了一边,他掀开帘子望向了来来往往的人群,轻叹道:“要是可以,我真的不想这样。”

    何宛儿吃吃笑道:“谁让靖哥哥你是大名人来着。”

    萧靖板起脸道:“你笑什么,将来总有一天,你的知名度比我高,你信不信?”

    何宛儿眨了眨眼睛,又把可爱的小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她偷偷扫了萧靖一眼,试探着道:“靖哥哥,要不你就把宛儿放在这里吧!”

    萧靖斜了她一眼,哼道:“怎么了?”

    何宛儿把食指放在唇边,小声道:“人家……想再玩会,你先回去好不好?”

    “不行!”萧靖斩钉截铁地道:“你必须跟我一起回去,我在车里看你进了门再走。”

    说罢,他还特意侧过身堵住了车厢的门,好像怕何宛儿跳车逃走似的。

    见萧靖这般坚决,何宛儿也没了脾气。她一赌气,索性靠在边上假寐;对此萧靖倒是乐见其成,他呵呵笑了两声,真的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这“在哪里都能睡着”的功夫,他也是来了大瑞朝之后才练成的。

    不知过了多久,大车忽然停下了。感受到了车的震动,萧靖立刻睁开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很通透,他觉得自己的精神好了很多。可举目四望,车厢里似乎少了点什么……

    何宛儿哪里去了!

    萧靖浑身一机灵。他猛地钻出车厢,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大吃一惊。

    怎么都到编辑部门口了!

    “把式小哥,这是怎么回事?”萧靖一脸懵逼地问道:“车上的姑娘呢?”

    车把式甚是不好意思地道:“还没出城,那位姑娘就下车了。她说让俺把公子送到这个地方,公子会给俺钱。她还让我和公子说……说……”

    满头大汗的萧靖急切地问道:“说什么?”

    车把式干笑道:“俺说了,您可别生气。她就让俺跟您说三个字:大坏蛋!”

    萧靖本想跳下车,却一屁股坐在了车辕上。

    一个没看住,她就跑掉了!

    难道,她是从车窗出去的?萧靖忍不住看了眼窗子,马上又否定了这个猜想。

    这么小的窗也就是透气用。要说钻出去,四、五岁的孩子还有希望,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无论身形多么纤细都是不可能的。

    那,她是从哪儿出去的?

    发现萧靖投来了相询的目光,车把式憨笑道:“她是从车门钻出来的。”

    什么?

    萧靖的身子挡住了半个门,宛儿居然在没触碰到萧靖的前提下钻出去了?

    他用力拍了下大腿。差点忘了,这妮子是练舞蹈的!

    “柔若无骨”什么的有点夸张。但是,对走路极轻且身体娇软的何宛儿来说,要在不惊动萧靖的情况下钻出来,倒也不是什么办不到的事。

    哎。只希望她能遵守诺言,早点回“家”去。

    还有,我为什么是大坏蛋啊?(未完待续)

第95章 招聘启事

    很多人、很多单位,无论什么时候都极其低调,时刻都会远离公众的视线。

    而有些地方生来便与众不同。它的一举一动都是众人关注的焦点,哪怕它打个喷嚏,这片大地上的很多人也都会抖上一抖。

    在萧靖的努力下,镜报就成为了这样的一个地方。

    今天一早的这期镜报在报道的内容上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头版上却有一个极其吸引眼球的地方:在所剩不多的空间里,萧靖硬是挤出了一片地方,用小字登了一则招聘启事!

    “在诸位读者的支持下,镜报不断发展壮大,如今每期的发行量已近七千份;不过,报社的人手愈发捉襟见肘,难以帮助报纸更上一层楼。在此,求贤若渴的报社特面向社会各界广招良才。招聘要求,详见第二版。”

    而在第二版上是这么写的:“本次招聘预计招收1-名编辑记者。招聘要求如下:男女不限;能识文断字,家世清白,为人正派。对报纸这一新兴事物充满热情,善于学习,家中允许到报社工作,能适应频繁外出。工作地点浦化镇,可提供食宿,薪酬面议……”

    以前就见过官府贴“招贤榜”,还没见过有人这么雇人的!

    一时间,瑞都及周边都在热议镜报招聘的事:

    “啧啧,看这条件,简直就是为本公子量身定制的!要说家世清白、为人正派,还有谁在我之上么?说到善于学习,谁又能比得了饱读诗书的本公子?在报社工作应该挺好玩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去试试吧!”

    “镜报在招人?听说,萧社长用人不拘一格,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有一技之长的,都可以在报社谋得一席之地。对于我这等寒门子弟来说,这是个机会!”

    这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就等着在招聘当日一显身手的。还有人嗤之以鼻、冷眼旁观,就等着看镜报怎么闹笑话:

    “招聘?实在可笑。说来说去,还不是想哗众取宠?去的人越多,他就越开心,还能摆出个‘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的架势……呵呵,谁爱去凑热闹就去,老子才不上当呢!”

    “说什么为人正派,我呸!本来做报纸的就是鼠窃取狗偷之徒,招收的能有什么好人?呵,看着吧,最后肯定是蛇鼠一窝!”

    “简直岂有此理。能识文断字的,就能做编辑记者?贩夫走卒、茶坊酒肆里识文断字的人也有不少,可这些人一天圣贤书都没读过,又怎能去舞文弄墨?这不是贻笑大方么,于教化民众可没有半点好处!”

    “女人也收?成何体统!我大瑞朝虽有个别女子小有才情,但说到锦绣文章,还不是要靠男人……哎,是我多虑了,镜报上写的本就没什么美文巨制,不过是一些俗不可耐的市井白话,要会写文章的有什么用?”

    对外面的种种热议,萧靖充耳不闻。有些人的话虽然不在理,不过其中的某个部分没说错:报社招人固然是因为真的缺人,但宣传推广的意图也是真实存在的。

    此刻,红光满面的他正在给大家开会。眼看着说完了所有与工作有关的内容,他轻咳一声道:“还有点时间。趁着人齐,我再说件各位可能都会感兴趣的事。”

    编辑部的人,除了兼职记者何宛儿以外全都到齐了,也算是创刊以来少见的盛况。

    “俗话说,干活要劳逸结合。这几个月辛苦大家了!尤其是记者同学们,很少有休息的时间,也正是因为有你们,我们有了这么多篇优秀的报道……”

    话刚说到半截,邵宁便不耐烦地打断了萧靖:“说重点!”

    放眼整个编辑部,能跟总编辑这么顶嘴的,也就是邵宁一个人。

    萧靖白了邵宁一眼,又清了清嗓子,道:“鉴于大家都这么辛苦,我决定安排一次团队建设活动。时间,就定在下期报纸发布的第二天。”

    邵宁奇道:“什么叫‘团队建设活动’?”

    萧靖鄙夷地道:“安静!我这不正要说吗!”

    邵宁小声嘀咕道:“报复心真强……”

    萧靖没有理会他,续道:“活动的目的,是为了让大家彼此熟悉并更好地融合在一起,以此提高工作效率和战斗力,并形成团队意识。至于方式吗,咳,这次我们会集体去郊外游玩、野炊……”

    邵宁喜道:“你就直接说出去玩不就好了,还废这么多话干什么……”

    萧靖呆住了,眼神也有点发直。每个地方都少不了这么个浑人,可自家这个也太麻烦了吧?

    秦子芊见状轻轻拍了拍桌子,邵宁才知情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咱们辰时二刻出发,大概酉时前后回来。”萧靖微笑道:“车马、餐费等由报社出,各位只要穿上漂亮的衣服就好。到时,大家就各展所长吧!会烧烤的烧烤,会吟诗的吟诗,有力气的帮着干活,至于什么都不会的……那张大嘴巴等着吃吧!”

    众人一阵哄笑。萧靖又道:“还有什么问题么?”

    董小雅微红着脸颊道:“公子,可以带着小远一起去么?”

    萧靖笑道:“当然可以。小远本来就是报社的一份子,也会我们未来的接班人。他为什么去不得?”

    董小雅羞笑着点了点头。

    邵宁看了眼萧靖,偷偷凑到潘飞宇旁边,小声道:“你觉不觉得萧靖这家伙有点不对劲?”

    潘飞宇讶然道:“哪里?萧哥挺正常的啊,我没看出什么不对的。”

    邵宁神神秘秘地道:“你跟他认识的时间不长,自然没有本公子这么了解他。你就没发现,他的眼睛直冒绿光,人也特别兴奋么?”

    潘飞宇仔细盯着滔滔不绝的萧靖看了一会,低声道:“确实是,邵哥你真厉害,这都能看出来!”

    邵宁得意地道:“那是自然。说句不客气的话,就他那两下子,我早就看穿了。他会这样,只能说明……”

    他故作深沉地顿了一顿。待潘飞宇满怀期待地咽了下口水,他才道:“这小子,一定有好事!”(未完待续)

第96章 砸场子

    镜报的第一场招聘会,就在今天。

    鸡一叫,萧靖便起来了。推开门,院外已经聚集了几十人。有的人站着等待招聘开始,有的人则打着地铺,估计是昨晚或半夜赶过来的。

    见状,萧靖搬出了一个盒子,里面装有写着数字的小木牌。他一边分发,一边笑眯眯地道:“招聘巳时开始,各位一大早就过来,实在太辛苦了。拿了这个号牌就去吃饭吧,不用在这里堵着了!”

    话音刚落,他就觉得眼前一花。十几道身影飞快地冲了过来,又有数不清的手伸向了盒子。被吓了一跳的他刚想喝止,面前的一道道虚影就消失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只剩下几块木牌的盒子。

    最搞笑的是,经过众人这番哄抢后剩下的牌子里,还有一号、七号、十二号这样的高位号码。

    这也太特么热情了吧?何苦呢,等我发不好么?

    萧靖拎着空盒回到了院里。刚关好门,他便嘀咕道:“要不然,抢走这些号码的人一个都不录用?”

    睡眼惺忪的潘飞宇正好出门。听到这话,他好奇地道:“萧哥,为什么啊?”

    “没事,当我没说。”萧靖无力地摆了下手,缓步踱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时代的人们没有面试的概念,可能会本能地觉得越靠前越容易被录用。哎,不知者不怪!

    太阳升上了天空。待萧靖第二次出门查看时,外面已经排起了长队。粗略一数,大概有八十多个人。

    从来面试的人数看,招聘启事的效果没有达到萧靖的预期。不过,这是大瑞朝的第一次公开招聘,不止是报社在试水,应聘者也在观望。能有这个数量,也还算不错。

    萧靖往门外搬了把椅子又跳到了上面,高声道:“各位好,感谢对镜报的支持和信任!”

    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他才道:“大家的手里都有木牌了吧?今日的面试流程是这样的:请听着院里的叫号,叫到了哪个号码,拿着那个号码的人便可以入内。本人必须在场,若叫到了号人不在,号码作废!前面的面试大概要到持续到午时,排在四十号之后的朋友,可以先去逛逛,未时再回来即可。”

    以现场的人数来看,即便如此安排,面试的时间也还是太过紧凑了。

    萧靖本想在林间空地搞一场笔试来做最初的筛选。毕竟,无论当编辑还是记者,文字功底都挺重要。可是,秦子芊皱着眉头劝他不要搞,他想了想也只好作罢。

    小小的一个报社,搞个招聘弄得像国家开科取士一样,成何体统?风声传出去让人听到了,有心人少不了会把这可大可小的事往上面传,到时候就会有人发话了:镜报这帮人,到底意欲何为?!

    若是能用笔试筛下去一批人,招聘的效率就会高得多。可惜,大规模笔试行不通,也只有等找到了差不多的人,再在院里考校他们的文字水平了。

    反正是第一场,先试试再说,萧靖也没指望着招聘一次就能引来秦子芊这样的“金凤凰”。

    萧靖把话说完,现场一片乱哄哄的。他笑了笑便转身进了院子,负责接待的潘飞宇站到了门口。

    待人群稍稍安静了些,潘飞宇大声喊道:“一号,一号在吗?”

    能在就怪了。萧靖苦笑着看了看那个还装着几个木牌的箱子,一脸的无奈。

    “一号不在,二号在不在?在的话请过来!”

    潘飞宇正想再喊一遍,一个瘦削的年轻人忽然举起手走到前面,应道:“在下便是。”

    这人看上去文质彬彬的,颇有几分书卷气。潘飞宇笑着行礼道:“这位公子,请问怎生称呼?”

    那人还礼道:“免贵姓凌。”

    潘飞宇伸手向内一指,道:“凌公子请进。”说罢,他又转身向内,大声唱名道:“凌公子入内面试了!”

    这不伦不类、有点像宴客的做法也是萧靖提出来的。在现代,来面试的人好歹还有个简历,你怎么也知道这人姓甚名谁,大概做过什么。可是在这里,无论面试谁都是两眼一抹黑,要是挨个询问姓名再客套一番,那就不用干别的了,光是这个环节就能占去大块的时间。

    凌公子进了院子。放眼望去,院子的中央摆着一张长桌,四位面试官正端坐在桌子后面。

    萧靖看了眼稍显吃惊的面试者,微笑道:“凌公子辛苦了,请坐。”

    按照正常的流程,这时双方应该相对行个礼,来人再谢座,面试便正式开始。

    可是,凌公子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家伙。

    他似乎根本就没打算坐下。那锋锐又有几分好奇的目光停在了萧靖的脸上,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才道:“足下便是萧靖了?”

    萧靖一愣,道:“正是。”

    这剧本不对啊!

    在面试的开始阶段,应该是我问你,你回答才对呀!

    邵宁正想出言提醒,凌公子忽然哼了一声。他脸上谦和的笑容转眼间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心悸的冷笑。

    萧靖也收起了笑容。嗯,来者不善呢。

    “人道镜报周正公允,于国于民大有裨益,在下却一直不以为然。”凌公子冷冷地道:“凌某此来,并非为了面试。但凡是有志的读书人,又岂会为了区区几两银钱便投身这腌臜之所,与鸡鸣狗盗之徒为伍?”

    萧靖哂笑着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才开个招聘会,没想到一上来就弄个开门黑。你要砸场子也得分时间地点场合啊,哪怕你晚点再来呢?

    “既然不是来面试的,你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怒气冲冲的邵宁用力一拍桌子,道:“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的,识相的赶紧给我……”

    一个“滚”字还没出口,邵宁便感觉到衣袖被人拉了下。

    “既然来了,就是我们的客人。”萧靖接过话头,道:“凌公子请畅所欲言,镜报不搞一言堂。不过,每个人的面试时间都是一样的,还请您不要耽搁太久。”

    凌公子点头道:“凌某此来,是来声讨镜报的,说完话便走。”

    说着,他背过手又向前迈了一步,高声道:“萧公子可知镜报的六宗罪么?”(未完待续)

第97章 六宗罪

    六宗罪?

    砸场子都砸得这么有文艺气息,也只有这个时代才能出现这种奇观吧?

    萧靖笑吟吟地拱手道:“愿闻其详。”

    凌公子蹙眉道:“镜报六宗罪,一曰肆意揽财。萧某等人以广告为名勾结商贾,做些见不得光的银钱往来。商家本就奸诈圆滑,自广告问世后,世间之货物无论良莠,仅靠几句舌灿莲花之语便可登堂入室,卖得高价。仅此一项,便使商品愈发虚有其表,商人愈发贪婪,百姓深受其害。再者,银钱从商贾之手转入报社,并未课下分文税款,致使国家税赋流失,亦是极大弊端。

    二曰不利教化。自仓颉造字、先贤立说以来,文字未有一日如今日这般卑贱。究其原因,概因镜报之流以市井之语撰写媚俗之文章,致使斯文扫地、正学蒙羞。报纸一出,文人士子、贩夫走卒皆弃书而吹捧所谓“新闻”,其津津乐道之状,令人扼腕。长此以往,又有何人用心治学,何人钻研经典?圣贤之言,尽毁于吾辈之手矣!

    三曰兴商废农。镜报一心扶植商业,为商人逐利而奔走呼号,极不可取。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商贾为钱财无所不用其极,本已大节有亏;如今,镜报兴商业、倡私欲,世人皆道钱财多者无所不能。田野间,大有称羡且欲弃农从商者。农为邦本、食为政先,若农人皆为私欲转农为商,则谁人生产食粮以供养芸芸众生?田赋乃国家正供,又该从何而来?农人离开田地,行商不成难免游荡滋事、惹是生非,又当如何处置?

    四曰浮言惑民。镜报所言之事,多非正理。自镜报创立,民间人心浮动、群情喧喧,无知乡民躁动不已。有人耽于安乐,沉迷戏曲声色;有人视报纸如话本,每日读之不知厌弃,为抢购报纸,竟弃正业于不顾。若听之任之,则民心浮躁,不可用矣。

    五曰挑唆女子。镜报雇佣女子,本已是尽人皆知之事,此番又招募女人,唯恐天下人不知;然,女子应守妇德,这般抛头露面,与一干男子于同一屋檐下当面共事,日日相对,终究不妥。若已嫁之女舍家从业,未婚之女不修德性,皆为镜报之过也。

    六曰传谣流绯。镜报所言之事,虽未失实,却仍有任意浮夸之处;虽言之凿凿,但其‘新闻’来源成疑。凡有识者,皆应警醒。如今,镜报发售只近八千,读者却有十万之众。一旦其刊载不实之词,京师之民众难免三人成虎,信以为真。到时,必将满城风雨,不可不防。”

    说完了这么一大串话,凌公子深深吸了口气,才道:“是为镜报之六宗罪也。”

    评委席上鸦雀无声。邵宁被萧靖扥住了,所以只能怒目相视。秦子芊挑了挑眉毛想说话,可看到萧靖还没开口,她也只好把话咽回了肚子里。董小雅有些担心地望向了萧靖,似乎是担心他突然发作,生气太甚伤了身体。

    小雅的担心是多余的。萧靖一脸的云淡风轻,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

    人家算是手下留情了,真搁在那些御史言官手里,甭说六宗,哪怕十六宗罪都是小菜一碟。所幸,朝堂上绝大多数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懒得理会镜报,也正因为这种视之为蝼蚁的态度,报纸才赢得了宝贵的发展时间。

    萧靖凝视着凌公子,面带微笑地道:“听闻足下高论,萧某获益匪浅。只是,公子所言说的罪行要么是坊间的穿凿附会,要么是有心人罗织的胡言乱语,要么是人与人之间的理念不同,要么是镜报还未做过的莫须有之事。在下也有良言相告:天下并不只有一种文章!无论怎样的文字,只要它能让更多的人看懂,只要它正当公允,只要它能给天下人带来福祉,那它就有存在的价值和受欢迎的理由。”

    说着,他侧过头对董小雅说了些什么。小雅有些惊讶,不过还是点头应了。只见她离开座位,莲步轻移着走进了耳房;不多时,她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走了出来,盒子上还有一封信。

    萧靖笑道:“镜报发售至今的每一期报纸,这盒子里都有一份,还请公子笑纳。至于镜报的作为,多看些报纸便心中有数,萧某不再自卖自夸地辩解,以免惹人生厌。与足下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少,那封信,是萧某对于许多疑问的态度。凌兄尽管一观,不过看完了要把信给我留下。”

    看着对方接过盒子,萧靖忽然有点肉疼。这珍藏版的贵宾礼盒总共才准备了三十个,这就送出去了一个!看来,过两天还得补货!

    凌公子展开了信。才读了几句,他的表情就和刚才不同了。

    看信的过程中,他的神色不断变化着:那里面有不屑,有质疑,更有挣扎和迷茫。读罢,他闭上眼睛沉默了片刻,才把信纸塞回信封,叹道:“凌某言尽于此,公子好自为之吧。”

    话音刚落,他转身就往院外走。萧靖不疾不徐地站了起来,对着他的背影行礼道:“凌兄慢走。他日若有指教,不妨再来舍下一叙,萧某一定扫榻相候!”

    凌公子自顾自地出门去了,根本就没有理会他。

    “对这人你居然还以礼相待,简直岂有此理。”邵宁恨恨地道:“他就是来找事的!依我说,就应该把他赶出去,还听他废话干什么?哼,还搭上了一套贵宾礼盒,简直是糟践东西!”

    萧靖拍了拍他的肩,道:“听了两句,我才发现人家不是故意来找事的。真正想骂你、整你的人,早就明里暗里出招了。朝堂上提一提这事,不比什么都管用?除非是想沽名钓誉地替天下道学之士讨个‘头彩’,否则谁会巴巴地跑到跟前来历数你的罪名?怎么看,凌公子都不像这种人。至于给他礼遇嘛,我觉得没什么不对。来的都是客,观点不同可以辩论,伤和气就没必要了。”

    说到这儿,萧靖不由得神秘一笑,又把目光飘向了秦子芊,道:“我从这凌公子身上没看出什么敌意。恰恰相反,我倒觉得他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嗯,跟某人那个时候很是相像呢。”

    秦子芊白了他一眼。萧靖轻咳一声,道:“小潘,叫下一位进来吧!”

    潘飞宇应了一声,喊道:“童先生入内面试了!”

    进来的是个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中年人。他径直走到桌前,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萧靖,道:“这位可是萧公子?”

    怎么进来的人都要先问这么一句,我的知名度已经这么高了么?

    萧靖礼貌地笑道:“正是在下。”

    还没等他强调面试程序,童先生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跪倒在地。

    包括萧靖在内的四位面试官全部傻眼了。面试又不是上殿面君,你跪个毛线?难道,他对报社的工作已经渴求到这个程度了?

    反应最快的还是萧靖。可能是因为被人跪在跟前叫过几次“恩公”所以有了经验,他飞快地离开座位抢上去扶住了童先生,口中大呼:“使不得,使不得!先生请起,有话好好说,切不可如此!”

    童先生的样子很凄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他哭得实在太委屈,以至于身上都没了力气;萧靖用尽全力提了一把,才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萧公子,童某冤啊!”童先生含泪道:“在下来此非是为了面试,只是想问公子,能否借贵报一方宝地,为童某洗清冤屈?”

    得,又是一个打着面试的旗号办私事的。

    萧靖苦笑道:“童先生,并非萧某不愿帮忙。只是,你若有何冤情应到官府去诉说,报社只怕是爱莫能助。”

    对方才不管这么多。童先生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自己的家产如何被人谋夺,一家人又是如何妻离子散。听着听着,萧靖忽然眉头一皱:在报社那个神秘的木盒里应该有关于这个案子的记录,他曾经反复读过,所以还有些印象。

    可是,至少在眼下,他还帮不了什么忙。

    待他讲完,萧靖温言劝慰了几句,又叫董小雅拿来了五十两银子。

    “童先生,在下真的无能为力。”萧靖把小包袱塞到他的手中,黯然道:“这些钱是报社的一片心意,你拿去吧。不管用来打官司还是改善生活都好,总之不要委屈了自己。”

    童先生有些失望。他努力推拒着银子,可萧靖说什么也不肯收回。无奈之下,他只好讷讷地收下,在又一次确认了报社确实无法帮忙后,才踉跄着离开了。

    董小雅已是泪盈于睫,秦子芊则紧咬着牙一声不吭。萧靖发了会呆,方才大声喊道:“小潘,叫下一个进来!”

    这次进来的是位姓宋的年轻人。他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文人秀士的优雅,一看便知是饱读诗书之辈。

    “萧公子,各位请了。”宋公子行礼道:“宋某久仰镜报大名,听闻贵报招贤纳士,故特来一试……咦?”

    某个瞬间,他的目光忽然一顿,整个人也愣住了。很快,怒容就爬上了他的脸庞,盛怒之下的他一拂衣袖,干干脆脆地转回身走向了院门的方向。

    这又是什么情况?(未完待续)

第98章 此言差矣

    放弃面试是人家的自由,谁都不能说什么。

    不过,萧靖很想知道:来都来了,你转身就走,到底是为啥?

    “宋公子请留步。”萧靖起身道:“来参加面试,说明你对镜报提供的这份工作感兴趣。那么可否说一下,我们到底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好,让足下刚进来就选择离开?”

    似乎就在等这句话的宋公子真的停了下来。他转回身扫了眼四位面试官,道:“自打今早至此,镜报所做的处处周到,并无失礼或怠慢之处。”

    萧靖点了点头。他自问给了每位面试者足够的尊重,无论多么讲究的人,都没法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

    报社早就和周围的邻人打了招呼,也预付了银钱。队伍虽然有点长,但邻居们都搬出了自家的椅子,还有专人负责烧水沏茶;如此一来,就算要排上很久,人们也不至于又渴又累的一直站着。

    宋公子又开腔了。这次,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屑:“只是没想到,宋某堂堂男儿、学富五车,竟然要被一位女子考校,真是岂有此理!”

    听到这话,董小雅黯然垂下了头。

    秦子芊倒是笑吟吟地拿出了翩翩公子的派头。“一位女子”?那就是还没识破我的装扮喽!

    虽然她对宋公子的直白也很是恼火,但她知道萧靖肯定会出言驳斥,所以不想跟着凑热闹。

    以秦子芊的性子来说,如果把“一位女子”换成“女流之辈”,估计她立时就要暴走,那就没有萧社长什么事了。

    萧靖平静地道:“足下来之前,应该听说过镜报有女员工的事。招聘启事上也写了,本次招收的对象男女不限。既如此,为何还对此耿耿于怀?”

    宋公子叹道:“此事宋某自然知晓。只是男女有别,此乃天道;自古以来,虽有些颇具才情的女子亦能舞文弄墨,但论起锦绣文章、学识见地,还是逊色于男子。在下不介意与女人共事,但若由女子当面试官,说出去实在有辱斯文、贻笑大方。这次面试,也只好作罢。”

    萧靖摇头道:“宋兄此言差矣。男女的情况天差地别,实在不好相提并论。寻常的男子只要有心向学,除非生在庸碌之家,否则家里即便砸锅卖铁也要供其读书考功名。读书,不止是为了知风雅明事理,它更是一群人的进身之阶。

    而女子呢?穷人家的女孩子幼年就要帮家里干活,稍大些便要嫁人,哪里有识字的机会?官宦富人家的女孩子好一些,可无非就是随着一个中规中矩的先生识字再学些所谓“女德”,便算大功告成;若是多学点女红、才艺,也不过是把这些技艺当做迎合未来夫家、到人家当大妇的一块敲门砖,哪里是为了自己?

    这一来二去的,即便很多女子天赋出众,也只能埋没掉才华,踏踏实实地嫁人生子,做一辈子家庭妇女。在这样的环境下,滔滔的历史长河中还能出现一些饱读诗书、才华横溢的奇女子,已然非常不易。宋兄以此事来证明女子不如男儿,是否有失偏颇?”

    说完,萧靖没忍住看了眼秦子芊。秦姑娘也满眼赞赏地看着他,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宋公子比刚才平静了些,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不过,他还是坚定地道:“男女之分本该如此。女人就应安守妇道、相夫教子,又怪得谁来?公子不必再言,宋某与贵报终是有缘无份,也不耽误报社面试了。告辞!”

    他又向前两步,眼看着就走到了院门口。忽然,他又驻足问道:“有篇叫做《揭戏曲圈乱象:当红戏班每天只练半个时辰》的文章,是哪位的手笔?”

    萧靖古怪地笑了笑,道:“足下缘何问起这个?”

    宋公子道:“宋某平日也是个票友。好多令在下恚怒不已的事都被这篇文章酣畅淋漓地道出了,实在解气得很。若写这篇报道的人在,宋某倒很想与他结识。”

    说着,他负手背诵起了文中的内容:“……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某知名戏班的演员一上台便赢得满堂彩,可他脚步虚浮、唱腔跑音,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代名角。台上演的明明是《劈山救母》,可若是给他换上一身行头,外行人定会以为演的是《贵妃醉酒》。

    有人走到台前闻到了一阵酒气,方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各大戏班好酒的艺人不少,可上台前还敢喝酒的,除了个别的国宝级大师,还真没什么人敢如此肆意妄为。

    另一个知名戏班倒没有人在台上醉酒。只是,班子里的人一上台就跟没睡醒似的,无论动作还是唱腔,都缺了股精气神。有票友私下说,这班子前两年还一板一眼的,近来也不知怎么了。估摸着,是人有些懒惰了。

    记者经过调查暗访,事实确实如此,这位票友不幸言中。该戏班的人每天练功的时间最多也就半个时辰,练功的主要还都是些学徒,而成名在外的名角不过是下场做做样子而已。演出之外的时间,他们是各大酒楼的常客,经常纵情饮酒至一更三点酒家关门,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甚至,一些青楼楚馆也出现过戏班中人的身影。

    练功讲究刻苦。不下苦工还日日沉湎于珍馐美酒、纸醉金迷,光是身材的发福走样就足以让人的舞台动作变差,更别提维持良好的表演状态。众多票友慕名而来,却败兴而归。看了一场乏善可陈的演出,下次谁还会再来?观众都是用脚投票的,还请艺人们珍惜名誉,莫要自误……”

    宋公子背完了这么一大通,又满面红光地道:“这篇报道不仅揭出了内幕,行文和示例也够生动,确是大快人心,足见记者下了一番工夫。宋某还记得,文后的署名为‘子晗’,不知是谁的表字?”

    萧靖微微一笑。趁着宋公子的目光四处巡睃的机会,他对着秦子芊努了努嘴,又做了个甩头发的动作。

    秦子芊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萧靖也只好一脸委屈地转回了头。

    “让宋兄见笑了,那篇新闻述评是秦某所写。”秦子芊轻咳一声,道:“负责编校的,是秦某的表妹。至于子晗这俩字,不过是个化名而已,兄台不必放在心上。”

    宋公子顿时呆住了。我没听错吧?

    说话的人明明是位俊朗不凡的公子,为什么我听到的是个清澈悦耳的女声?

    他呆若木鸡的模样实在太搞笑,萧靖险些笑出声来。

    秦子芊不装腔作势扮男人的时候,说话的声音本就很好听,“夏家双璧”可不是浪得虚名!

    至于她讲的“化名”什么的,就纯粹是胡扯了,萧靖此前看到她起的这个所谓化名就偷偷猜了个**不离十:稿子是小姐妹俩采写和编审的,那么这名字自然是两人各取一字!

    秦子芊曾失言称表妹为“雪儿”。这样一来,夏小姐的闺名不就呼之欲出了么?

    在报纸上署了个名,最后还不是便宜了总编辑!

    萧靖正在暗自得意,秦子芊又不紧不慢地道:“世人皆道女子难为文,在下倒觉得此说甚是荒唐。报纸上这些文字,秦某写得不比别人差;若是以圣贤之言、诸般经典命题著文,秦某也未必输给宋公子。今后,在下所写的文章也会登载在报纸上,还请足下多多指教。”

    宋公子仍旧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他向萧靖投去了相询的目光,萧靖笑道:“宋兄勿疑,秦记者所说的句句属实,萧某愿以人格担保。”

    萧靖的眼神很真诚,容不得他不信。无地自容的宋公子低下头踌躇了片刻,草草一礼道:“哎……这……宋某还是先回去了。”

    “公子慢走。”萧靖真诚地还礼道:“镜报尚在初创期,今后若有什么不足,还请来此向萧某明言!”

    宋公子的背影从门前消失了有半分钟,萧靖才坐回了座位上。

    “这人的眼力也太差了!”邵宁哈哈大笑道:“居然还有人分不清子芊是男是女?呵呵,本公子当初可一眼就看出来了!”

    萧靖笑着接话道:“这也说明人家是个正经人,不是什么花丛高手。”

    “以为别人都跟你们似的?”秦子芊冷淡地道:“还记得我抓小潘那次么?你们俩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

    邵宁一阵剧烈的咳嗽。能不能不要这样?苏玉弦还在后面屋里办公呢!

    萧靖望着妙目含嗔的秦子芊,心中忽然涌起了几分期待。

    男性对美女本就有着天然的好奇心,更何况对方是偶尔才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许醉人味道的男装丽人?

    刚才本想让她散开头发,谁知被人家鄙视了。哎,认识这么久了还没见过女装版的秦姑娘!她穿女装的模样,想来应该非常惊艳吧?

    萧靖定了定神,道:“小潘,叫下一位吧。”

    还没等潘飞宇应声,一个又高又壮、形同黑铁塔的强壮少年大踏步地进了院子,高声道:“人家都说,加入报社能挣大钱!哈哈,俺来啦!”(未完待续)

第99章 凑数的应聘者

    萧靖忽然觉得自己不是面试官,而是才艺选秀节目的评委。

    自打招聘开始,这是第四个应聘者。前面三个一个比一个无厘头,俗话说事不过三,他原本指望着这人能好些,谁知道来的仍然是个奇怪的家伙。

    四人面面相觑。这小子怎么看都是个自幼习武的猛男,要不也练不出这副身板。可是,这里是报社招聘,又不是军队招兵,这个浑身上下看不出半点书卷气的孩子真的没问题么?

    人不可貌相,还是看看再说吧!

    萧靖定了定神,道:“这位小哥,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年轻人咧嘴一笑,道:“不敢,俺叫曹驰。你就是萧靖吧?”

    萧靖客客气气地道:“正是在下。”

    曹驰仔细端详着他。那一对小眼睛上上下下地不停巡睃,直看到萧靖浑身发毛,他才道:“别人都说萧社长不仅才华横溢,而且俊朗不凡;可是,俺没觉得有何特别的哇?不就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一张嘴,跟寻常人一样么?”

    萧靖当场石化。秦子芊鼓起腮帮又涨红了脸,过了一会,实在忍不住的她干脆把头背到了一边,一双削肩不停耸动着。

    她最喜欢看萧靖吃瘪了!

    萧靖深吸了口气,才面带微笑地道:“曹小哥说笑了。敢问,你是怎么知道镜报的?平时读的报纸多吗?”

    曹驰嘿嘿两声道:“平时俺就特别喜欢镜报。什么娱乐版啊、社会与法版啊,上面有好多好玩的事,每次爹看报纸的时候,俺都会让他多念上几遍……”

    什么?

    萧靖连忙打断了滔滔不绝的曹驰:“小兄弟,你不是看报纸,是听人读报纸?”

    曹驰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是啊!”

    萧靖试探地道:“那,你不识字喽?”

    曹驰哈哈大笑道:“萧社长也太看不起人了。不识字,谁敢来报社找活计啊?”

    旁边的一张书案上有准备好的纸笔,他大踏步地走了过去,提起笔来非常利索地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大字。

    满心好奇的萧靖离开座位过去一看,差点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萧靖小时候跟爷爷练过毛笔字,所以他的书法即便放到这个时代也算是可以接受的水平。而眼前的“曹驰”二字呢?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这样的字拿给随便哪个教书先生看看,人家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保证不打死你”吧!

    一脸瀑布汗的萧靖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座位。另外三位面试官也按捺不住凑过去看了看,结果无不目瞪口呆。连喜欢取笑萧靖的秦子芊,都在满脸同情地望着他。

    萧靖无力地问道:“曹小哥还会写别的字么?”

    曹驰不好意思地道:“不会了。”

    这孩子倒诚实!

    萧靖捂着脸运了半天气,方才道:“小哥,报社招收的是编辑和记者。要做这两项工作,最重要的就是识字,我们的招聘启事上也写了。你只识得自己的名字,这可不行的。”

    曹驰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有些窃喜。他搔了搔头,又道:“那,也可以学呀?师傅和娘都说,俺学东西可快啦!只要萧社长肯收下俺,不出三个月,报社就又多了一员干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找的是稍加培训就能上岗的人才,要从识字开始教你的话,我还不如从浦化镇找几个上过“林间大学堂”的年轻人当实习生呢!

    “报社急用人,恐怕等不了那么久。”萧靖耐着性子道:“小哥还是另寻高就吧,舞文弄墨的真不适合你。”

    说罢,他又微笑道:“刚才听你说起‘师傅’,可是练过武艺么?”

    “你这人还真是机灵,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一听到“武艺”二字,曹驰顿时两眼放光:“俺生下来便落了病根,爹娘为了让俺打磨身子,四岁就给俺请了十里八乡最有名的武师。到今天,俺都练了十多年啦!”

    刚才还吃吃地请萧靖收下自己的曹驰一说起习武,就把报社招聘这事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眉飞色舞地讲了好久,虽然颠三倒四的没什么逻辑,萧靖还是听出了一些端倪:原来,他爹娘怕他侍勇无礼、不服管束,将来会惹是生非闯下祸事,又从某些渠道听说镜报挣了好几笔大钱,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出路,就逼着他来参加面试了。

    说到高兴处,曹驰大步走向院子的角落,抱起了一个破磨盘。

    这磨盘的历史谁都说不清。萧靖搬进院子时,一部分埋入土中的它就已经在那里沉睡了不知多久。萧靖数次想把它请出去,可这玩意得他和邵宁两个人才能搬得动,光是想想就觉得好辛苦。工作本就很累的他干脆偷了个懒:反正也不碍事,就在那里放着吧!

    待看到曹驰轻轻松松地抱起磨盘,他的下巴差点砸到地上。

    就算这个磨盘不大,目测着也得有近二百斤。

    饮水机的大桶一个有三十七、八斤,没做过力量训练的成年男子抱起来都要用些力气,这磨盘可足足有五个水桶那么重啊!

    萧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一大串名字:关羽、李元霸、罗士信、裴元庆……以前他还以为所有的“天生神力”都是小说家的演绎,这会他才明白:在人杰地灵的中华大地上,不管朝代叫什么,这样的奇人是永远少不了的!

    当然,就算各朝代的“一斤”所代表的实际重量不同,那些动辄“举起几千斤”的案例,也应该是纯粹的艺术夸张。

    回过神来的萧靖不禁赞叹道:“小哥神力,萧某佩服。”

    得到萧靖的认可,曹驰很是兴奋。他轻轻地把磨盘放在了地上,没发出半点声音;又随口说了几件得意的往事,他的脸忽然被一层愁云笼住了,整个人也蔫了下来。

    善于察言观色的萧靖瞥了他一眼,道:“小哥在烦恼什么?可是因为家里不让你练武么?”

    曹驰奇道:“萧社长,你怎么连俺在想什么都知道?”

    废话,刚才你都说个**不离十了好吧?

    萧靖清了清嗓子道:“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路,让你从文也确实是强人所难。这样,萧某修书一封为你说说情,你拿回去给你的父母。他们若是肯放你一马,自然最好;他们若不肯让你习武,那在下也帮你尽了力。怎么样?”

    曹驰喜道:“这个主意好。我爹可喜欢镜报了,若是萧大哥写信,说不定他会听。嘿嘿,如果此事能成,那俺就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啦!”

    这孩子虽是个直肠子,倒也不傻。看到萧靖很愿意帮忙,马上就叫起大哥来了。

    看着他那喜形于色的模样,萧靖无奈地道:“我也只是试试,你别抱太大希望。一看你明明不愿意却还听了娘的话过来面试,就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就算不行,也千万不要忤逆父母。”

    “这个俺省得,萧大哥放心吧!”曹驰憨笑道:“无论怎样,俺都承大哥的情!”

    萧靖轻叹一声,低下头奋笔疾书起来。不一会,一封信便写就了。

    他把信递了过去,曹驰视若珍宝地用双手接过,道:“谢谢萧大哥!那,俺先回去啦!”

    萧靖对着他蹦蹦跳跳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他横挑鼻子竖挑眼。即便是千金买马骨,这“骨”也得差不多点才行,至少不能是个大字不识又被父母强迫着来混日子的。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预感是否准确,但萧靖总觉得曹驰很不简单。

    能请武师来教孩子的家庭,家境一定不会差。可是,如果真的让曹驰当了编辑记者或者懵懵懂懂地继承家业当个富家翁,那才是毁了他。

    算了,这是人家的家事,我给写封信就仁至义尽了,还瞎操个什么心!

    萧靖正在大发感慨,董小雅忽然走到他身边道:“公子,奴家在这里可能不太合适。要不,奴家先回避,你带着邵公子和秦姐姐面试吧。”

    “怎么,听了宋公子的一番话就要撂挑子?”萧靖似笑非笑地道:“这不像小雅的风格嘛。”

    董小雅平静地道:“既然有人在意男女之别,奴家自不能因此误了公子的大事。”

    萧靖大笑道:“管他们呢?咱们报社才不惯这个毛病!爱来来,不来就走,还求着他们不成?你没看我都没挽留那个宋公子么?”

    他起身走得离董小雅近了些,柔声道:“不能接受女面试官的,就能接受和女人共事了?他自己说没问题,我看却未必。与其将来闹得不愉快,还不如好聚好散!你和玉弦、子芊是报社里最优秀的编辑、记者,为了迂腐不化的书生放弃你们这些栋梁之才?呵呵,这种蠢事本公子才不干呢!”

    董小雅的眼睛有些发红。她垂下头道:“谢谢公子,小雅明白了。”

    说罢,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可能是捕捉到了萧靖不放心的目光,她轻轻点了下头,继而甜甜一笑。

    萧靖正想叫潘飞宇喊下一位进来,墙外的一声怒吼就把他吓了一跳。

    “你到底跟不跟爹回去!”(未完待续)

第100章 女大当嫁

    这又是什么情况?

    今天这场招聘会,还真是命运多舛!另外,这声音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

    萧靖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他打手势制止了准备去查看情况的潘飞宇,又低声吩咐了邵宁几句,便迈开大步走出了院子。

    才看到事发现场,他的眼中就闪过了一抹惊讶。很快,脸上再不见半分犹疑的他欢然道:“简员外!到底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萧靖笑着走到对方身前施了一礼。怒容满面的简员外原本在望着车厢,见萧靖过来了,他也收起了一脸的恚怒,还礼道:“萧公子!”

    一炷香以前。

    等待面试的队伍中,有个人特别吸引眼球。相对于其他那些看着很是三教九流的人们,他的身上带着浓浓的书卷气,一举手一投足都有种优雅知性的味道。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他也不算非常特别。毕竟,说起读书人的范儿来,宋公子等人也不比他差。真正让他鹤立鸡群的,是他的容貌。

    肤若桃花含笑,目似秋水横波。这人实在太过清秀,不仅眉眼生得十分俊俏,皮肤也是白里透粉,鲜嫩得就像能掐出水来;若不是这个时代有些男人出门前也会扑粉,恐怕绝大多数人都要把他当成女子了。

    有些人比较正经。纵然心中生疑,也不过是随便看上两眼再暗自腹诽几句;另一些人则随意得多,他们在队伍的各处偷眼看着那个俊秀的书生,与身边人聊着的内容自然也十分露骨:

    “镜报的招聘启事写了男女都要,这人该不会是个女子吧?”

    “谁知道?有点像,又不完全像……在下倒是听说,有些男人就是生得比女人还女人呢!刚才听他跟人说住在京里,莫不是哪个富贵人家偷偷养着的,今天也出来透气了?”

    “不如足下舍身为我等试探试探!若是女子,以足下的风雅周至,必能成就一段良缘;若是男儿,就闭上眼睛把他当做女子,说不定也能成就一番好事,哈哈哈……”

    起初,那书生还在反击:任何人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他,都会被他瞪回去。后来,周围的议论实在太多,他也懒得理会了。在一片嗡嗡的说话声中,他从身上摸出了本书,闹中取静地读了起来。

    看得出来,这人很爱读书。书本在手,他不仅会像寻常读书人一样摇头晃脑,还会时而蹙眉、时而释然的耐心品读书中三味。多看两眼,你便会感觉他手不释卷绝不是为了掩饰被人指指点点的尴尬,而是真的达到了“心外无物”的境界。

    一辆轻车由远及近地狂奔而来。

    一到队伍的末尾,赶车人就放慢了速度。有个人从车厢里探出头来,瞪着眼睛仔细扫视着每一个排队的求职者,那能杀人的眼光直吓得人们心中发毛。

    书生也听到了声音。他回头看了看,眼中不知怎的闪过了一丝惊惶;他向院墙的方向横着迈了半步,又把身子向那一面侧了侧,头也垂得比刚才要低了很多。

    然而,他的努力都是徒劳的。不一会儿,马车溜到了他的身边,车厢里的人猛地发一声喊,车夫立时便勒住了马。

    还没等书生做出反应,一个中年人就从车上跳了下来。他用矮小却结实的身躯挡住了可能的逃跑路线,压低了声音道:“宁儿,你跑到这里来干吗!”

    来者正是数次和萧靖相谈甚欢的简员外。而年轻的书生,是他的女儿简雨宁。

    简姑娘没想到爹真的会找来。

    本来,她就是众人眼中的焦点。这下倒好,几乎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望向了两人!很多人都笑得要多怪异有多怪异,连简员外都有了些脊背发凉的感觉。

    “快看,正主找来了!啧啧,就这么个五短身材的汉子,居然还好男风,实在是人不可貌相哇……”

    听到爹的质问,简雨宁刚要撇嘴,就想起自己穿的是男装;于是,她赶忙摆出了一本正经的模样,斯文有礼地道:“镜报不是在招人吗,宁儿就来看看。”

    简员外吹胡子瞪眼睛地道:“胡闹,胡闹!你一个女孩子家,跑来报社干什么?这是你该来的地方么?”

    简雨宁不解地道:“爹,您不是也很喜欢镜报么?女儿来看看,想进到报社当个编辑,又有何不可?”

    简员外更加恼火了:“爹是很喜欢镜报,可爹什么时候说过让你加入镜报了?你凭什么自作主张?这家里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嗯?”

    简雨宁兀自不服:“爹,宁儿都多大了,还不能给自己做主么?您又不是不知道,宁儿就喜欢舞文弄墨,又讨厌那些无病呻吟的做派!好不容易有镜报这么个合适的去处,人家还不分男女一概都收,让人试试又怎么了!”

    商人讲究和气生财,是以平日里简员外无论见谁都是眯着眼睛笑嘻嘻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不过,简雨宁是他的女儿,教训自己闺女可不需要什么商界领袖的气场或者多么深奥的御下之术。

    实际上是个急性子的他不再故作矜持。身为严父,没有什么问题是大发脾气解决不了的!

    于是,简员外深吸了一口气又气凝丹田,高声喝到:“你到底跟不跟爹回去!”

    就是这一嗓子,把面试官萧靖喊了出来。

    不过,他出现得还是晚了一些。就在他出门前的一刻,俏脸含怨的简雨宁钻进了车厢。

    萧靖看了看车马,又看了看简员外,笑道:“莫非员外也想看看我这招聘会,跟着来凑个热闹么?”

    简员外苦笑道:“公子说笑了。简某此来是有些家事,不曾想打扰了公子,实在对不住。”

    既然人家说了是家事,萧靖也不好再问。他了然一笑,道:“既如此,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回去了。员外走好。”

    简员外如释重负地道:“公子太客气了。他日简某再来府上拜会,后会有期。”

    说罢,他纵身跃上了马车。车夫将车掉过头来又甩了个鞭花,车子便沿着来时的路跑了回去。

    萧靖举步走向院子。路过潘飞宇身边时,他停下脚步道:“小潘,你看到什么了没?”

    潘飞宇使劲摇头道:“简员外喊话之前我一直站在院子里听萧哥和曹驰说话,没留意外面。”

    也是。萧靖拍了拍头:不是我吩咐他有机会多在院里站着,听听我是怎么面试的么?

    就算他在外面,也注意不到简雨宁。诚然,简姑娘是队伍里的话题人物,可潘飞宇要负责的是整支队伍的秩序,哪有空像那群排队的闲人似的去关注一个长相女性化又排在二十多位的“男子”?

    萧靖回到了院子,继续他的面试。而简员外所在的那辆车里,父女间的争执还在继续着:

    “爹,您一直和女儿说萧公子如何如何好,还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要把宁儿许配给他……”

    “爹是说过,那又怎样?你今天是来找工作的,和嫁娶之事有什么相干?”

    “宁儿连他什么模样、什么性格都不知道,又怎能草率地嫁过去?那可是女儿一生的幸福!”

    “婚姻大事,自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你一个姑娘家自己去看未来夫君的道理!”

    “爹,您如此机关算尽,还不是为了自己?说什么萧公子是大瑞朝少见的青年才俊,说什么他前途无量、爱慕者众多……哼,在宁儿看来,是您想给生意添些筹码,才把女儿当做添头送给人家!”

    “你!”

    ……

    萧靖要是知道简家父女说了什么,非得哭出来不可。

    这里是报社,至少现在,他还没打算把编辑部变成自己的后宫。

    萧靖也不想让手下保持这么个阴盛阳衰的架构。可是,这年头有点文化的男人都自傲得很,你让他们看报纸,他们很是津津乐道;你让他们到报社工作,他们就使起了名为“书生意气”的小性,认为学富五车的自己去报纸做活是自降身价,不肯纡尊降贵,这也是招聘广告未达到预期效果的重要原因之一。

    只有邵宁这样不务正业的混子和潘飞宇这样走投无路的青年才肯到报社来。剩下的,只能看运气。

    一天的招聘工作终于结束了,所有参加面试的人里没筛出什么可用之才。

    跟企业招聘一样:有的人眼高手低,一考校发现完全没有真才实学;有的人态度极好,能力却是平平;还有的人倒是各方面都过关,可参加完面试之后他说只是来见识一下,没有加入报社的想法。

    邵宁恨恨地道:“早知道这样,还搞个什么招聘会?钱都白花了!哎,本公子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萧靖瞥了他一眼,悠然道:“我还没说什么呢,你着的哪门子急?招聘会又不止一场!再说,哪能什么好事都让咱们赶上!”

    说着,他展颜一笑,又道:“再说,不是还有那个凌公子么?”

    邵宁像看神经病似的看了萧社长一眼,摇摇头就想走。谁知,萧靖却一把揪住了他。

    “你先别走!”萧靖微笑道:“有件大事,需要你邵大公子帮忙呢!”(未完待续)

第101章 尤其是你

    邵宁皱眉道:“叫小潘去不就好了,老子忙得很!有个稿子才写了一半,要是不赶快写完,你肯定又要说本公子不按时出稿!”

    一脸不乐意的他在抱怨,萧靖却听得很是高兴。难得邵大公子会对工作如此上心,比起整天惦记着吃喝嫖赌,还是想着正事的邵宁更可爱些。

    “咱们这院子就快扩建了。小潘最近就在到处张罗,没工夫搞别的。”萧靖面露难色,道:“我要说的这件事非同小可,可能只有你亲自出马才能搞定,别人都不行啊……”

    邵宁立马来了精神。他使劲挺了挺胸,道:“哦?那本公子倒有点兴趣了,你且说来听听!”

    三日后,清晨。

    萧靖是全家起得最早的,才寅时五刻,他就在院子里收拾起了东西。待董小雅听到声音起来帮忙时,他已经把所有要用的物件都准备好了。只等大车一到,全家人就可以出发。

    “公子,不是辰时二刻才走吗?”董小雅歉然又有些嗔怪地道:“这些家什让奴家来收拾就好。公子太忙太累,应该多休息,哪能这么早就起来做粗重的杂事?”

    萧靖搔了搔头,道:“对不起啊小雅,把你吵醒了。这些事本来就应该我和小潘干,要是都让你做了,还要我们男人干嘛?”

    天边已现出鱼肚白。借着微弱的光线,董小雅看清了他的脸。

    萧靖阳光帅气的脸庞没有半点倦意。恰恰相反,任谁看到了现在的他,都会用“神采奕奕”这个词来形容。只有一处地方能看出些端倪:半夜的辗转反侧让他的双眼因为缺乏睡眠而有些红肿。但,这仅有的缺点也被那精光大盛的眼神掩盖了。

    董小雅凝望着他的脸,久久不语。可能是突然感觉到不好意思,她轻轻低下了头,道:“时间还早,公子可以再休息会。奴家先去洒扫了。”

    神不守舍的萧靖随意摆了下手。待董小雅离开,他自顾自地回到屋里翻出一面铜镜,对着镜子照了又照。不多时,面带忧色的他一头躺回了床上,想来是准备用睡个回笼觉的方式来缓解一下红眼的症状。

    又过了一个时辰,门前的街道上忽然响起了杂乱的车马声。

    好不容易才进入睡眠状态的萧靖马上睁开了眼睛。他飞快地跳下了床,又以最快的速度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像屁股着火似的冲出了屋子。

    “欢迎欢迎,你们来得可真早……咦?”

    满面红光的萧靖冲出院门大大咧咧地说了些客套话,才发现来的人是满脸怨气的邵宁。

    萧靖脸上那失望的神情让邵宁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他从车上一跃而下,气势汹汹地道:“老子按照你的要求找来了所有的东西,你居然还敢给我甩脸子?”

    萧靖一愣,随即赔笑道:“这是哪里话?我就是把你们当成别人了嘛。”

    “老子来了,你很失望么?”倔劲上头的邵宁一挑眉毛:“那,本公子就回去了,你自己玩吧。”

    说着,他就摆出了要走的架势。就在这时,忽然有个轻柔的女声道:“萧社长难得交待你些事情,你还居起功来了。找些东西对你来说能花什么力气?也罢,你若是不去就回吧,人家可要和小雅妹妹、子芊妹妹好好玩玩。”

    萧靖一转头,就看到婀娜多姿的苏玉弦正站在车旁颔首微笑。

    夫人发话了,邵宁自然老实了许多。他恨恨地白了萧靖一眼,软语道:“本公子这不是和他开玩笑吗。你也知道,我俩平时一直这样!再说,玉弦你都去了,我不去谁照顾……喂,你倒是说句话啊!”

    他原本指望萧靖会看在兄弟情谊的份上帮他说两句。谁知,萧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道路的另一头,任凭邵宁怎么打眼色,他就是毫无反应。

    萧靖会有反应才怪。有辆大车正向报社这里驶来,而他对这辆车真是再熟悉不过。

    邵宁一着急就用手肘去捅萧靖,谁知却捅了个空。那车子停在了邵家车队的后面,萧社长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了上去。

    帘子掀开了,率先下车的是莲儿姑娘。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没给萧靖什么好脸色,只哼了一声便闪到一边准备脚垫去了。

    秦子芊是第二个,长着一双大长腿又是一副男儿做派的她才不用什么脚垫,那下车的动作利索得连车把式都自愧弗如。

    萧靖微觉失望,不过还是感激地笑了笑。很快,他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到了车帘上。

    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夏晗雪走出了车厢。相比大大咧咧的秦子芊,她要大家闺秀得多:下车后,她先是轻垂螓首道了个万福,方才甜笑道:“让萧社长久等啦。”

    看到伊人的瞬间,萧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虽然他只是单相思,但那毕竟是相思之苦。这个时代没有照片更没有网络,他也不擅丹青,没法给心上人画像并裱在家里当做排遣。

    此时此刻的他,又怎能压抑那几乎要撞破胸腔的欢腾与喜悦?

    尽可能装出平静模样的萧靖一丝不苟地还礼道:“夏小姐,谢谢你能来参加报社的活动。”

    “我说,这谁啊?莫不是子芊的表妹?”邵宁冲上来大声道:“你再怎么说也是咱报社的社长,岂能对着一个员工这般客气?说出去没的让人笑话,也丢了我邵公子的脸……面……啊!”

    越到后面,邵宁的语速越慢。最后,他的嘴唇还在翕动着,旁人却听不到半点声音了。

    几秒钟后,他才艰难地把直勾勾的眼神从夏晗雪的脸上挪开,又对着萧靖义正辞严地道:“都是报社的员工,大家应该相亲相爱才对。你这么说话,不是把人家夏小姐当外人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你前后两番话的意思完全不一致好吧!

    批评完了萧靖,邵宁涎着脸对夏晗雪道:“夏小姐,在下姓邵,是镜报的知名记者。你上次来的时候本公子正好不在,所以咱俩无缘得见……对了,你应该听说过在下吧?”

    萧靖差点吐出来。从上一世到现在,他还没见过谁自封“知名记者”的。

    夏晗雪莞尔道:“奴家经常听表姐提起公子的大名。”

    邵宁一喜。他刚想得寸进尺地问些什么,脸色却又一变:苏玉弦就在身后,可不能表现得太殷勤!

    再说,秦子芊一向很鄙视顽劣散漫的他。秦姑娘若是真的在夏小姐在面前提起了“邵宁”这个名字,想必也没说什么好话。

    “夏小姐,萧社长,你们聊吧!”邵宁轻咳一声,道:“走之前在下还有几件文稿要整理,少陪了。”

    说罢,他不等两人答话便径直溜回了院子,只留下了一脸黑线的萧靖和目瞪口呆的苏玉弦。

    秦子芊忽然笑呵呵地对夏晗雪道:“再过会就要出发了,咱们先到车上等吧?”

    萧靖刚想开口请夏小姐进去坐坐,就被秦子芊的这句话噎回去了。见他笑得有些不自然,夏晗雪问道:“萧社长可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就算有,也不能劳动您啊!

    萧靖干笑道:“东西都收拾好了,没什么需要做的,夏小姐到车里等就好。”

    好好的机会,又叫人给搅和了!

    临上车,秦子芊还丢来一个示威似的眼神。萧靖虽然有点无奈,可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挺感激秦姑娘的。

    前些日子,萧靖做了报社出游的计划。几乎在同一时刻,他听到秦子芊和董小雅聊起了夏府的生活,其中就包括夏小姐几乎两、三个月才有一次的放风机会的事。

    机不可失,他立刻开始推销自己的计划,还力邀已是报社编辑的夏晗雪跟着一起来。知道他动机不纯的秦子芊原本是说什么也不同意的,可禁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只好勉强答应。

    夏小姐那边倒没什么意见。反正要出来玩,还不如一群年轻人在一起热闹热闹。于是,史上最诡异的团建队伍就这么组建起来了。

    人家都上了车,萧靖总不好在旁边跟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他信步走进了院子,本想问问董小雅何时可以出发,却被躲在廊下的邵宁一把拽了过去。

    “我说你最近怎么有点不对劲,动不动就一个人傻笑,原来是因为这个。”邵宁鄙夷地道:“老实说,上次她过来的时候,你是不是故意把老子支开的?”

    萧靖当然不能承认。他用力摇头道:“那次的报道确实很重要,你没看在报纸登载后引起了多大的轰动么?”

    邵宁不予置评地嘿嘿坏笑了两声,又道:“夏小姐真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本公子平生阅美无数,却也未见过这般冰清玉洁如谪凡仙子的清丽佳人。说起来,咱编辑部里美人不少,上次跳舞的那个何宛儿也非常不错。可是,还真没谁能比得过她。”

    说罢,他忽然收起了一脸的玩世不恭。萧靖上一次看到他显露出如此认真的表情,还是他和邵员外为了苏玉弦的事吵架的时候。

    沉吟了片刻,邵宁话锋一转,道:“兄弟有句话,希望你听进去。这女子的身世非同凡响,不是你能惦记的。如果不想粉身碎骨,就离她远些!”

    他望着错愕的萧靖,一字一句地道:“夏家绝不会把她嫁给某些人,尤其是你!”(未完待续)

第102章 同游

    邵宁所说的话,大部分都没有出乎萧靖的预料。秦子芊一早就表达过类似的意思,只是用词更加委婉一些而已。

    只是,“尤其是你”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成“重点关照”的对象了?

    萧靖摇头道:“你这话我不明白。能仔细说说么?夏家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怎么别人一谈起她家就讳莫如深的,难道大家都在故弄玄虚?”

    邵宁用充满怜悯的目光望着萧靖,直把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才道:“有时候本公子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大瑞的子民?也没准,你是胡人的奸细?不对,奸细哪儿有你这么缺心眼的,连这些事都不知道还敢来当细作?哎,也没准你是小时候生病烧坏了脑子,那倒还有情可原……”

    萧靖强忍着没有发作。邵宁叽叽咕咕地念叨了一大通,才转回了主题:“夏家在我大瑞朝煊赫百余年。你可知道,夏氏历代人杰辈出,官居宰辅、位极人臣者不计其数,剩下的人也都在十分要紧的地方任职。这家族曾经权势熏天、门生故旧遍及天下……第一豪门之名,非夏氏莫属!

    皇室对夏家也是极尽荣宠。到上代人为止,夏氏连续三代有人加太师衔,配享太庙。看这架势,大家都以为夏氏一门要与国同休,谁知夏家却突然失势了。近十多年,瑞都的夏氏和旁支低调得很,无论对谁都客客气气的,连只蚂蚁都不敢踩,什么事都不跟着掺和。京里总有高门大户的恶奴伤人,可夏家的人出门都夹着尾巴,这种缺德事可从来都没有他们的份儿。

    这一代的家主夏鸿瀚,应该就是夏小姐的爹。这人庸庸碌碌的没什么能耐,虽然担着礼部左侍郎的差事,也不过是唬人的名头而已。他上朝就是去点个卯,这么多年就没见他的事上过邸报,也没听说他有什么政绩、处理过什么公务。本公子估摸着,就是个吃饱混天黑的破落户……”

    口沫横飞的邵宁越说越得意,不知不觉间,话题又被他带歪了。萧靖连忙制止了他,问道:“你今年才多大?好几十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你是怎么知道的?外面可没什么人愿意聊夏家的事。”

    邵宁昂起头鄙夷地道:“老子交往的都是什么人?有豪商家的公子,也有官宦之后!他们知道的,可比你找的那些人多多了。大家在一起吃酒时,聊着聊着就会说到几句,本公子又有过耳不忘的好记性,自然便记住了……”

    萧靖点了点头。这群无所事事、闲的蛋疼的公子哥聚到一起,能聊的除了女人想必就是八卦。

    自古以来,人们从不缺乏对八卦的探知欲,鲜衣怒马的纨绔子弟中也不缺乏知道各种内幕的人。以邵宁的交际圈来说,他了解的东西多一些也不值得奇怪。

    萧靖第一次在邵宁跟前摆出了虚心求教的样子:“还有什么,尽管说出来。我这人嘴很严的,你也清楚。”

    邵宁遗憾地道:“你当本公子是万事通么?除了这些,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是。那些名门子弟里或许有些嘴巴大的,但他们可不是傻子。在高墙里浸淫了十几二十年,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这些人想必还有分寸。就算八卦了什么,恐怕也是点到为止。

    至于那句“尤其是你”,萧靖已经隐隐约约地猜到了答案。

    思索了片刻,他认真地道:“好,我知道了,多谢兄弟提点。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想问:既然夏家是这么诡异的存在,那为什么还有很多人追求夏小姐?他们不怕惹祸上身么?”

    邵宁嘿嘿一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管人家呢?夏小姐这等倾国倾城的颜色,自有不怕死的人愿意为她做那飞蛾扑火的蠢事。咱们怎么说也是兄弟一场,只要你别搭进去就行,至于别人……老子才懒得管呢!”

    萧靖的心中漾起一阵暖意。他拍了拍邵宁的肩,转头对早已等在几步之外的董小雅道:“可有什么事情么?”

    董小雅欠身道:“公子,外面都准备停当了,何时出发?”

    “就现在。”说着,萧靖拉起邵宁的胳膊,笑道:“你我同乘一车如何?”

    邵宁挣脱了他的手,不屑地道:“想得美。我跟你一辆车,谁来陪玉弦!”

    他甩开大步向院外走去,没走几步又回头道:“你就踏踏实实和小雅、小潘同车吧。小雅,你可看住了他,子芊坐的是名副其实的香车,可别让他这个臭烘烘的男人偷偷溜上去。”

    萧靖翻了翻白眼。虽然我对夏小姐日思夜想是事实,可我就那么急色么?非请勿入的道理谁都懂,谁会涎着脸强行往人家姑娘的车里凑啊?那吃相也太难看了吧?

    邵宁的一番良言,对他自然有所触动。任何智商正常的人,都能从邵大公子的描述中听出这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

    聪明人往往识时务。在风险大大高于所得的时候,及时抽身而退才是最明智的决定。

    可,倔得要命的萧靖偏偏是个不信邪的人。

    夏家如何,皇室如何,天下如何……这跟我有半毛钱的关系么?

    我爱的是名叫夏晗雪的女孩子,又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你们爱怎样就怎样,我要定她了!

    走出院子,萧靖柔和的目光飘向了夏小姐乘坐的大车。

    在这个时代办报纸,等于是选了神级难度。所谓账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再选一个神级难度又如何?

    想到这儿,豪气干云的萧靖一跃便跳上了大车,高声喊道:“出发!”

    团建安排的地点,离浦化镇有半个多时辰的车程。

    瑞都周边的景点不少,萧靖自己到处乱跑时也去过其中一些地方。他选中的,是依山傍水的茅安镇。

    并不邻接商路的茅安镇比浦化镇安静得多。它的人口也比浦化镇少了近一半,初来乍到的人往往会产生错觉:这不是一座小村庄么?

    只有在炊烟袅袅升起的时刻,你才能看出一个镇子应有的模样。

    茅安镇两面环山,面前是一湖绿水。夏末秋初时,可以沿着步道登上山顶极目远眺,又可以在湖边静静地坐着,观赏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妙景致。偶尔,还会有几只水禽在你的眼前嬉闹;不管你愿不愿意合上双眼进入梦乡,那和煦又微带凉意的风都会拂在你脸上,为你带走夏日的最后一丝燥热。

    总而言之,这是一处很安详、很雅致的所在。来之前,萧靖特意用拙略的绘画技艺画了张草图,叫邵宁找人做了几张沙滩椅。

    其实,萧靖本打算饭后才躺在湖边消化食。嗯,最好旁边的椅子上躺的人是夏小姐……

    静静地躺在湖边,望着碧波荡漾的湖水,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说……啊,多么美好的生活!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所以,现在躺在他身边的人是邵宁。

    “原来她救过你……呵呵,你俩倒也算是有缘分。”邵宁悠悠地叹了口气,道:“不过,只是孽缘罢了。”

    萧靖用手拍了下椅子以示抗议。你这人说话怎么就这么不中听?老子和夏小姐男未婚女未嫁,你不能盼点好?

    一旁传来了潘飞宇的抱怨声:“小远,你要想看钓鱼就别跑来跑去的,鱼都被吓跑了!你看看,你看看……唉!”

    萧靖侧目看了看,脸上又有了些笑意:“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这天底下应该没人敢娶夏小姐。如此一来,我的机会还是挺大的。”

    远处飘来了一阵欢笑声。这里的游人不多,女孩子聊得高兴了也可以放声大笑,不用再顾忌什么“笑不露齿”的规矩。

    萧靖笑眯眯地望向了姑娘们。镜报最值得自豪的有两件事:一,是报道的质量同行业最高;二,是员工的颜值。

    此时此刻若是能画下一张四美图来纪念这次出游,那该有多好!

    萧靖很想多看看夏小姐。不为了别的,他只是希望能把今天的这道倩影也补到心中的那个影集里去。

    不过,他还是移回了目光。莲儿姑娘一直跟防贼似的盯着他,他可不想做什么惹人怀疑的事。

    就在这时,有两个书生从身旁走了过去。

    其中一个蹙眉道:“还道是什么诗会雅集,原来是镜报的人。这群人也会附庸风雅地出来赏秋?而且,居然有这么多美貌女子……呵,也难怪报纸只会写些粗鄙的文字,女子又能做些什么?这报社里,只怕是男男女女的混在一起,整天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吧?”

    这人刚从女孩子们所在的那个方向走来,想必是听到了她们的只言片语,才有此一说。

    刚才还在和萧靖聊天的邵宁因为缺觉进入了半睡眠状态,并没听到这话。萧靖深深地看了那两人一眼,却没有叫住他们。

    比这更难听的,他在外面都听到了不知多少。此时此刻,萧靖正享受着千金难买的好时光,他真的不想和一些蠢货计较:没的坏了自己的心情再闹得败兴而归,又是何苦?

    于是,他伸手拍起了邵宁,大声道:“懒猪,起来了,跟我做饭去!”(未完待续)

第103章 良机

    香喷喷的烤肉冒着油星,噗呲噗呲的轻响不绝于耳。

    萧靖的手里拿着把刷子。他一边听别人说笑,一边往各色肉食上刷蜂蜜。偶尔有人问他话,他也尽量三言两语地回答了,似乎是怕有飞沫溅到美食上唐突了下面的食客。

    湖边的草地上随意地铺着两张毯子。青山绿水间,一群年轻人席地而坐,把萧靖围在了中央。

    最吸引眼球的无疑是坐在左手边的那个清丽无俦的女孩子。不同于满嘴流油的邵宁、大大咧咧的秦子芊,即便吃得非常开心,双膝并拢侧坐在毯子上的她都时刻保持着淑女的仪态;无论什么吃食,她每次也只是轻启朱唇咬下那么一小块,又在嘴里缓缓地咀嚼一阵,才会在美味的刺激下露出甜美的笑容,好像她的味觉天生就比别人慢半拍似的。

    豪门大族严苛的教育真不是盖的。话又说回来,若非生在夏家这样贵不可言的家族里,夏小姐也继承不了这么优秀的基因啊。

    光顾着当厨师服务众人的萧靖还没吃东西,更别提喝酒;可,眼下的他却如同灌了一肚子的美酒,心神俱醉得只盼此情此景能持续到永远永远。

    “真是岂有此理。”邵宁忽然义正辞严地道:“胡人屡犯我北边,你竟然用胡人的吃法烤东西吃?看你烤得这般娴熟,莫不是本公子之前所料的不错,你果真是胡人的奸细?”

    端着盘子和公筷给众人分餐的萧靖听到这话立马躲开了邵宁。给秦子芊的盘子里添了几块肉后,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要是奸细,你可小心了。将来某天若得罪了我,我就把你绑回去开刀祭旗。对了,既然你这么讨厌这吃法,那还是不要吃了吧。”

    说着,他给潘飞宇夹了两人份的肉。邵宁顿时急眼了,他飞速挥动着筷子,从潘飞宇那里夹回了绝大多数的烤肉。因为怕人抢,这些肉大都被他塞进了嘴里;很快,他的两腮就鼓得像只松鼠一样,看着很有喜感。

    萧靖哭笑不得地看了看一脸委屈的潘飞宇,道:“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吃么?”

    “那可不行。”邵宁用含混的声音抗议道:“所有的东西都是本公子准备的,要是听你的安排,我不是亏大了么?”

    说罢,他又示意萧靖附耳过来,轻声道:“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老子早看出来了,你把最肥美的肉都给了夏小姐,是也不是?”

    萧靖搔了搔头。这倒也是,烤肉架是邵宁按照他的要求找人打造的,各种乱七八糟的食材、炭火等也是邵大公子帮着找来的。说起来,还真没有不带人家吃的道理。

    至于重色轻友什么的,萧靖可不打算认账。我对我喜欢的妹子好,那不是天经地义吗!要说重色轻友,你邵大公子认第二,有人敢认第一么?

    其实,也不止夏小姐。他把好一些的肉分给了女士和孩子,在他看来,男人在外面玩的时候至少也要有这种觉悟。

    一旁的众人还有些奇怪:邵宁是个从不曾缺嘴的富家公子,怎么会为了几块肉表现得如此憨态可掬?

    萧靖的心里却暗自腹诽了一番。这活宝一直就是个人来疯,人越多他越高兴。尤其是今天还有这么多的美女,他若不表现两下,他就不叫邵宁了。

    夏晗雪和秦子芊低声交流了几句,便再也忍不住地抬起衣袖掩口轻笑起来。

    萧靖正好转过头来。瞥见夏小姐娇美动人的笑靥,他的心猛的一震,不知不觉间连眼神都有些发直。

    一直微笑着听众人聊天的董小雅忽然起身道:“公子一直在烧烤,自己却未曾吃过一口,这如何使得?奴家已明白怎么烤肉,不如由奴家来烤,公子也吃些东西吧。”

    董小雅恰到好处的话及时点醒了处于痴迷状态的萧靖。目光呆滞的盯着一个大姑娘看,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极其失礼的,幸好适才夏小姐和莲儿姑娘都没留意他,要不然这丑就出大了。

    “没事,我不饿。”萧靖微笑道:“只要大家吃好就行。平时,你们为报社服务,今天本就该由我这个社长为诸位服务。”

    秀色可餐这话是很有道理的。如果能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夏小姐,漫说是一顿午饭了,就是叫萧靖两天不吃饭,他也绝无二话。

    董小雅一向很听话,可今天她却不怎么乖巧地违抗了公子的指令。趁着烤肉架前没人,她快步走到后面,又学着萧靖的样子烤起肉来。

    还别说,经常操持家务的人学习能力就是强。董小雅才试了一小会,烧烤的姿势就变得有模有样的。让社长伺候了半天,众人也有点过意不去,在大家七嘴八舌的劝说下,萧靖终于决定要坐下吃点东西。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要坐在哪里?

    在大瑞朝的天下,尽管也有很多“讲究人”反对男女同坐,但对于结伴出游的年轻人,世人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两张毯子都很大。原本,一张上面坐着董小雅、董怀远、潘飞宇、邵宁,另一张上面坐着苏玉弦、秦子芊、夏晗雪、莲儿。现在,董小雅去烧烤了,右手边的毯子上空出了一个位置。

    按理说,萧靖应该坐到那个位置去。可是,端着盘子的他只顾着大声和邵宁聊天,董小雅送到他盘子里的肉都堆成一座小山了,他的脚才向前挪动了不到两尺。这速度,简直跟乌龟爬行差不多。

    冷不丁的,秦子芊忽然起身道:“小雅妹妹烤东西好像挺好玩的,我也看看。”

    才走到烧烤架附近,她又轻飘飘道:“萧大社长是我们报社的领导,这主位可要由你来坐。”

    把话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找董小雅凑热闹去了。

    确实,老子是社长!甭管你是什么豪门贵女,在报社里论起长幼尊卑来,我就是尊!身为一社之长,又岂有坐在边上的道理?

    这台阶给得实在巧妙。本来,大家出来玩不会讲究什么座次;但,只要有人提出来,众人又会觉得理当如此,谁也不会多说什么。

    骑虎难下、踌躇不已的萧靖顿时鼓起了勇气,心中暗自思忖:不就是坐在姑娘身边吗,又不是上刀山下油锅!

    刚才,他就想找个由头坐得离心上人近些。现在这个机会,简直是天赐良机!

    谈恋爱方面,萧靖才不是初哥。只不过,他对这个时代的男女之情实在没什么概念。

    做得太过殷勤刻意,怕是会惊到夏小姐。别的不说,光是那个时时刻刻瞪圆了眼睛的莲儿就叫人防不胜防。

    故意表现得平和些,再若无其事的慢慢接近人家呢?

    正常来说,这是个不错的方法。萧靖自问不是什么情圣级别的人物,没法把人家姑娘撩到一见倾心。

    可惜,时间没有站在萧靖这一边。他和夏小姐快一个月才能见一次面,若是以出游来说,他下次和人家同游的机会估计要等到明年开春才能出现。这个形势下,如果还文火慢炖、说什么“慢工出细活”,那就只好等着过几年夏小姐的儿女管他叫叔叔了。

    苏玉弦也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她一侧头,看到董怀远已经离开了毯子,便道:“邵郎,你稍微往边上挪上一挪,人家想挨着你坐。”

    两口子想坐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谁都说不出什么来!

    话一出口,潘飞宇就反应过来了。他飞快地挪到了原先董小雅坐的位置,又若无其事地对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发起呆来。

    可能是第一次吃到这么特别的烧烤,邵宁的胃口特别好。他幽怨地看了眼董小雅给到萧靖盘子里的那一大堆东西,嚷道:“小雅,给我个烤馒头片吧!”

    这剧本不对啊!苏玉弦的吩咐,邵大公子竟敢置若罔闻?

    平常,夫人的话对他来说就是圣旨,连小远都知道受了邵宁哥哥的欺负要找苏姐姐诉苦。今天这是怎么了?

    苏玉弦又把话重复了一遍,邵宁依然不为所动。他自顾自地低着头呼噜呼噜地吃东西,看那认真的劲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饿了好几天呢。

    一向平和亲切的邵夫人终于忍无可忍了。你还不让地方,难道要让我坐在你和潘飞宇中间么?让人看到了,成什么样子?

    她不动声色地离开了位置。趁着邵宁不备,苏玉弦劈手夺过了他的盘子,又像示威似的把盘子在他的眼前晃了两下。

    邵宁本来吃得好好的,他可没想到还有人敢抢自己的吃食。苏玉弦一出手,护食的他便咧着嘴瞪起了眼睛;不过,待看清了大发雌威的人是谁,他马上就乖乖地往潘飞宇那边挪了挪屁股。

    大家如此给力,萧靖又岂能辜负同事们的一片心意?

    心花怒放的萧靖一脸平静地坐了下去。夏晗雪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异样,倒是莲儿姑娘很是傲娇地哼了一声。

    不知为啥,萧靖坐下后便望向了秦子芊。正好,秦姑娘也在朝这边看,眼神对上的一刹那,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莫明的情绪。

    劝我不要追求夏小姐的是你,给我制造机会的也是你……所以,你到底在想什么?(未完待续)

第104章 乱点鸳鸯谱

    坐在毯子上的萧靖仍然和夏小姐保持了多半个人的距离。

    他何尝不想往人家那边凑一凑,可太过刻意的话会露了痕迹,实在急不得。

    忽然,夏晗雪在他身边打开了一个包裹,盈盈笑道:“萧公子,这是奴家带来的吃食,你要不要尝尝?”

    要!干嘛不要?

    萧靖激动地点了点头,又小心翼翼地从那个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食盒里拿出了一块精致的点心。

    虽然这不是夏小姐做的,但能请我吃东西,也是一番心意……嗯?

    萧靖才想起来,刚才夏晗雪就给大家分过点心,只是因为他在烧烤,所以暂时没给他。

    想到这,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长吁了口气。不过,他很快就重新打起了精神,用内心戏来自作多情实在不是什么好习惯。

    人家姑娘大大方方的,我怎能这般束手束脚?

    悄悄做了心理建设后,萧靖也放开了。董小雅送来了烤好的肉,他起身迎了迎小雅,再坐下时离夏晗雪的距离已比刚才近了许多。

    莲儿姑娘冷不丁地道:“小姐,湖边风大,婢子去给您拿件衣服。”

    夏晗雪“嗯”了一声。

    她与莲儿名为主仆,却情同姐妹。适才莲儿就想站在一旁服侍,是她拉着莲儿坐在身边一起享受美食美景的。

    少顷,莲儿从大车里拿来了一件披肩,又细心地把它披在了夏小姐的身上。奇怪的是,做完了这事她也没坐下,而是像个普通婢女一样在一旁垂手侍立着,时不时的还示威似的用余光扫上萧靖一眼。

    萧靖的心里开始骂街了:原本坐在最外面的你故意起来空出了一个位置,是几个意思?眼色还真不错哇,我又没挤到你家小姐,你倒好,先给她腾出了闪转腾挪的空间!

    他就不明白了,自己没什么得罪的地方,莲儿到底哪里来的敌意?难道,她对所有接近自家小姐的男人都有强烈的防范之心?

    不高兴归不高兴,却不能表露在脸上。萧靖泰然自若地跟夏晗雪聊了些乱七八糟的,气氛也热络了许多。

    烧烤架的后面,秦子芊和董小雅聊得正开心,谁都没注意到这边。

    萧靖心中一动。他向着夏晗雪侧了侧身子,低声道:“夏小姐,萧某有一事不明,还要向你请教。”

    看到对方认真的样子,刚张开小嘴的夏晗雪马上放下了筷子。她的一双明眸直勾勾地盯着故作神秘的萧靖,可能她觉得人家要问的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萧靖又看了眼秦子芊,才道:“子芊她……到底穿没穿过女装啊?”

    “嗯?”

    夏晗雪嫣红的小嘴张成了o形。她万万没想到,萧靖憋了半天就是为了问这个。看来,这人的好奇心也挺强的嘛。

    少顷,她忽然咯咯一笑,道:“萧公子还挺关心表姐的。她当然穿过呀,不过,她在夏府住了六、七年,奴家也只见她穿过两次而已。一次嘛,是祖父大寿的时候,还有一次,是上巳节。”

    啥?

    萧靖有点泄气。虽然秦姑娘穿什么跟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可报社包括他在内的所有男性同仁对这件事都特别有兴趣。一个明明非常出众的姑娘非要穿身男人的衣服在你身边晃来晃去,任谁都想看看她作为纯正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只是,n多年才穿了两次,还都是在有特殊意义的日子……那,以后想见到女装版秦子芊,是不是比登天还难?

    见萧靖有些出神,夏晗雪又趁热打铁道:“表姐特别漂亮,又很有女人味,比人家强多了。”

    对于“特别漂亮”这半句,萧靖表示同意,毕竟人家秦姑娘的底子在那里摆着,说她是国色天香,谁都不会有意见。

    可是“有女人味”什么的,他就不敢苟同了。有很多容貌出众的女子行事做派比男人还男人,可见颜值高跟女人味不能划等号。

    虽然他曾经惊鸿一瞥地见识过秦子芊不经意间显露出来的风情,但所谓孤证不立,女人味什么的实在还有待观察。

    瞎琢磨了一阵,他忽然感觉不对劲。扭头一看,夏小姐投来的眼神有点……怎么说呢,虽然挺热切,但很明显里面燃烧的是熊熊的八卦之火,而不是欣赏、爱慕或者其它的什么。

    萧靖不禁冒出了一身冷汗:都说女孩早熟,可这妮子也太迟钝了吧!我就是找话题跟你拉进距离呢,乱点鸳鸯谱什么的可要不得!

    夏晗雪也满心期待地想听听萧靖要说点啥。就在这时,莲儿不知怎的轻咳了一声;得到提示的夏小姐才转开视线,就看到秦子芊正恶狠狠地怒视着萧靖。如果眼神能杀人,那萧社长少说也死过四、五次了。

    大眼睛忽闪了几下,她就有了主意。只见她放下盘子款款起身,欢然道:“小雅,表姐,让人家也试试怎么烤肉,好不好?”

    之前董小雅去烧烤的时候,夏晗雪便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平时她出门不多,偶尔出来还见识了这么好玩的东西,身为好奇宝宝的她自然想亲身体验下。

    莲儿蹙眉道:“小姐,烤肉的炭火有飞灰,烧烤又是粗活……”

    “怕什么!”没等她说完,夏晗雪嘻嘻一笑道:“君子远庖厨,可人家又不是君子,哪里有那么多讲究!”

    说罢,她不顾莲儿的劝阻,笑眯眯地站到了秦子芊的身边。秦姑娘起初还不太爱搭理她,可小姐妹之间哪有简简单单就生气的?才过了一会,“三个女人一台戏”的戏码便在烤肉架那里上演了,莺莺燕燕的欢声笑语很快就飘进了众人的耳中。

    而且,萧靖有福了。

    夏小姐既然过去了,就肯定要上手试试。底下还在吃的人只剩萧靖和邵宁,邵宁要忙着和苏玉弦聊天,自然吃不了多少东西。于是,夏小姐几乎成了专门给萧靖烧烤的服务员。

    试想,你的心上人认认真真地烤好了肉,再笑靥如花、满脸期待地送到跟前让你品尝,那是怎样的幸福与甜蜜!

    反正,内心极其激动的萧靖都快哭出来了。他甚至在脑海中把周围的景致幻化成了自家,端着盘子缓步走来的夏小姐则换上了一身属于新嫁娘的大红衣装;她脸上略显不好意思的笑容,也变成了风情万种的娇羞……

    萧靖使劲摇了摇头。做白日梦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人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

    午饭很快就结束了。看看天色,已是未时。

    因为路途较远,众人申时就要乘车离开,剩下的时间已然不多。商量了一番之后,大家决定集体去爬山。半个时辰上、半个时辰下,安排上倒是正合适。

    才爬了一炷香的时间,队伍就分成了几段。潘飞宇一马当先地走在最前面;邵宁和苏玉弦紧随其后,两人的身后是萧靖、夏晗雪与莲儿。秦子芊借口吃得太饱不愿费力爬山,和董小雅还有董怀远坠在了后面。

    萧靖明白,这是大家很有默契的给自己铺路呢。可是,你们就不能送佛送到西,把最难对付的莲儿姑娘也支走么?

    至于莲儿为什么这么讨厌自己……莫非是她看不上本人,又怕将来小姐嫁入萧家,自己当了通房丫头?

    萧靖一抬眼,看到潘飞宇正在路边歇脚。这货虽然领跑,可也不敢离大队太远。每次萧靖三人一接近,他便起身跑出去一段,之后又停下来歇着,直到再次被人赶上为止。

    眼见他又要跑,萧靖对他使了个眼色又紧走几步追了上去,道:“小潘别走,有个事问你。”

    潘飞宇错愕地道:“萧哥,怎么了?”

    有美相伴,你来找我干嘛?是不是脑子坏了?

    萧靖把嘴贴到他耳边,低声道:“你觉得莲儿怎么样?”

    “啊?”

    潘飞宇瞬间石化。今天他和莲儿才第一次见面,前前后后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萧哥居然问对人家姑娘有什么看法?

    “我,这……”他支支吾吾地憋了半天,才苦着脸道:“萧哥,我和那莲儿实在不熟,非让我说,我对她没什么感觉……就这样吧萧哥,我先走了啊。”

    把话说完,他就一溜烟地往上跑了一大段。萧靖拦都没拦住,也只好转回身微笑道:“夏小姐慢些走,小心脚下。”

    一个月前这里下了一场大雨。当时,山洪混杂着石块滚滚而下,对道路造成了一定的破坏。虽然眼下已基本恢复,但还有些小地方有不同程度的磕磕绊绊,甚至有的台阶已经倾斜。萧靖还记得,刚才潘飞宇走到这个位置就险些被一块突出物绊个跟头。

    因为担心,他自然而然地伸出了手,想把夏小姐拉上来。结果,莲儿姑娘霎时就变了脸色。

    若是在他的上一世,爬山时男女间相互照应一下是非常正常的。可是,这里是大瑞朝!

    略显尴尬的萧靖从地上捡起了一根长长的树枝,把树枝的一头递了过去。夏晗雪微笑着道了声谢便抓住了树枝,在他和莲儿的帮助下迈过了这个有些危险的台阶。

    就在萧靖想说个笑话缓解尴尬的当口,不远处有人流里流气地道:“那小娘子真是迷人迷倒了心肝里,要是本公子能一亲芳泽,出多少钱都愿意啊!”(未完待续)

第105章 中流砥柱

    这人一开口,旁边马上有人附和道:“余兄所言甚合我心。不过依在下看来,价钱定然不菲。这位小娘子气度不凡,想来是哪家青楼楚馆的头牌,非是一般人能觊觎的。想与她一夜**,余兄只怕要多花些心思了。”

    姓余的公子深以为然地道:“冯贤弟,人生在世所为何事?不过是享乐二字。就冲这绝世姿容,哪怕要倾尽家产,余某都绝不会有二话。看这位小姐腰直背挺、眉锁神凝,想来还没人做过她的入幕之宾。如此芳菲妩媚的女子实在难得,一旦调教好了,香闺之中必定妙不可言,得趣得很呐……”

    说罢,他干脆向夏晗雪走近了些,大声嚷道:“小娘子是来游山的吧,可愿与哥哥同行么?若能伺候好了,自然少不了你的赏钱,哈哈哈……”

    一句说罢,两人放声大笑,声震山野。

    他们并没有就此住口,只是后面的话声音不大,别人就听不太真切了。但从那猥琐的神情来看,说的应该是些更加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夏晗雪的脸色立时变得煞白。

    适才,姓余的和姓冯的不仅出言相辱,还都在色眯眯地看着她,两双贼眼不停在她身上飘来飘去。他们更曾伸出手来不怀好意地指指点点,脸上露出陶醉的模样,就好像他们的手有什么特异功能,可以隔空触碰到姑娘的身子似的。

    莲儿的脸色十分难看。眼见着小姐无端受辱,她被气得浑身发抖,一句愤怒的呵斥也已憋到了嘴边,再有一秒便要脱口而出。

    夏晗雪平日大多在家读书,不过,她毕竟不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去年夏天那样的长途旅行,对她来说也不是第一次。

    出门在外,夏晗雪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马车里。除了吃饭投宿,她很少走到外面,就算出来一般也会戴着浅露。

    但,她这个程度的颜值就算遮掩也没多大用处。且不说面纱带来的朦胧风情,光是那袅娜绰约的身姿,就足够让很多人想入非非。

    世上总有不少登徒子,夏晗雪受人言语骚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身边若有家丁护院在,出言不逊的人少不了要受些教训;其它时候,就算有些擦边的风言风语,她往往也只是一笑而过,毕竟谁都不可能生活在纯净无暇的世界里。

    可是,眼前这两人可以用肆无忌惮来形容:他们这是**裸的调戏!

    说时迟那时快。没等莲儿吼出来,一道身影就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余公子的身边。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夏晗雪的身上,是以在他们的眼中,那人不过是一道虚影罢了。

    转瞬间,游人们就听到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众人的目光移到余公子身上时,他已捂着腮躺倒在地。上山的路坡度不小,脸上挨了重重一拳的他向下滚了一段才在一处相对平缓的所在停止了滚动。地上有一滩血,还有几颗刚吐出来的牙齿。拜萧靖所赐,他这一辈子都得靠假牙吃饭了。

    听着同伴含混不清的痛呼,冯公子顿时急眼了,怒道:“竟敢打老子的兄弟,活腻了吧!”

    这两位公子各带了两个仆从,四位恶奴见姓余的被打,都是一呆:从来是他们这群纨绔横行乡里让别人敢怒不敢言,居然还有人敢对他们动手?

    随着冯公子的一声大喝,几个人都回过了神。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们像疯了似的直扑萧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撕了他!

    冲在最前面的那位更是目眦欲裂。姓余的是他家的少爷,眼见着少爷被人打伤,根本就没法交差的他必须给不识相的那位放放血,才有望将功折罪。

    以寡敌众,萧靖却毫无惧色。眼见着恶奴扑过来,他往下沉了沉身子,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打架,他不擅长。之前救小雅那次,说白了还是靠邵宁打赢的。

    萧靖又是个很规矩的人,一向厌恶私斗又平实温和的他崇尚法治,主张用法律手段解决问题。能将坏人绳之以法,就不要打来打去的!要是都靠殴斗解决问题,发生纠纷还要官府干什么?都上街分出个公母不就好了!

    但,道理是对懂道理的人讲的。有些人听不懂或者装作听不懂人话,那只有用拳头讲话,他才能认真听听你的话。

    依大瑞朝的律法,这等光天化日之下出言调戏良家女的无赖少说也要挨上一百棍子。严重的,还会被判流刑。

    可是,萧靖能义正辞严地警告他们一通,然后再巴巴地盼着官府的差人来解决么?

    当然不能。

    心爱的女孩子在眼前被人侮辱,却连个屁都不敢放,那特么还是男人么?

    没说的,干死丫的!

    红了眼的狗腿子已冲到了跟前,而萧靖则运足了全身的力气。拼着挨他一下,也要掰下他几颗牙,再卸下他一条胳膊来!

    说时迟那时快。扑向萧靖的恶奴突然发出了一声比他主人还凄厉的惨叫,又横着身子飞出了一丈多远。硕大的身躯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在空中还在扯着脖子大叫的他马上没了声息,想是晕过去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对面的几人,他们急急忙忙地停下了脚步。

    萧靖眼前也是一花。有个人飞腿踹走了恶奴后差点没坐到地上,幸亏他眼疾手快拉了一把,那人才勉强站直了身子。

    “有架打居然不喊我!”刚站稳,邵宁的眼里就冒出了绿光:“老子都好久没舒活筋骨了,再不跟人干一场,怕是就废了!”

    苏玉弦用力跺了跺脚。刚才她看到情形不对就想提醒邵宁去帮忙,谁知道一回头这小子就没影了,而且他一出手就把人踹飞,一点都不留手。

    就算去是帮萧靖,也不能这么没轻没重的,万一有了死伤怎么办?

    苏玉弦的担心没半点用处。邵宁是谁?是浦化镇的混世魔王!跟他比起来,惹上夏晗雪的这俩货根本就不入流。他若是唱一首“我不做大哥很多年”,那姓冯的和姓余的就只能跪下唱《征服》了。

    现在,邵宁早已洗刷了过去的劣迹,成了镇民眼中浪子回头的典范。就算他手痒得很,也不可能在浦化镇与人滋事了。今天这场架既能让嘴里快淡出鸟来的他开个荤,又不怕被人发现,实在千载难逢,也难怪他如此兴奋。

    若是把他此刻的身体语言翻译过来,那便是:老子的铁拳,早已饥渴难耐!

    平静没有持续多久。虽然邵宁一看就是很能打的那种,但对面的几个人已无处可退。眼见着战局不利,那冯公子也加入了战团。

    潘飞宇虽然不会打架,但萧哥和邵哥都在奋战,他要跑了以后还怎生见人?挣扎了片刻,他终于站到了萧靖的身侧,又咬牙切齿地撸起了袖子。

    没有叫嚣,没有骂阵,一场大战瞬间引燃。附近的游客都被吸引了过来,可能是怕被殃及,他们都在十步以外的地方驻足,点评着这场恶战;而几位姑娘焦急地聚拢在一旁劝他们不要再打,问题是男人们正打得兴起,又怎么会在敌人还没倒下之前收手?

    一炷香后,战斗结束了。

    萧靖这边大获全胜,对面的六个人全趴在了地上。

    只是,萧靖等人也吃了亏:邵宁打架时还要托大装b,结果挨了两拳;潘飞宇被人用膝盖结结实实地顶了一下,到现在还蹲在地上呻吟;萧靖看着最惨,嘴角已经流出了血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了多种的内伤呢。

    其实,他只是脸颊被人的拳头蹭到,又由于寸劲咬破了舌头。三人之中,他反而是受伤最轻的。

    打也打赢了,接下来便是善后。

    邵宁笑眯眯地走到余公子的跟前轻轻踢了他一脚,道:“别装死。我问你,你可服了么?”

    余公子本来闭着眼睛,被他这么一踢只好睁开双眼怒目相视道:“服?服你个狗屁!你可知道我爹是谁么?说出来吓死你!”

    萧靖摇摇头,阴恻恻地道:“你爹是谁?那要问你娘才知道。”

    对于地上的六个人,他一点都不担心。

    虽然打之前没来得及留意,但现在萧靖算是看清了这帮人的扮相。

    余、冯二位公子服装十分华丽,饰品也是名贵的玉石。但,他们的装扮实在太过刻意,他们的举止又太过粗俗,让人一见便心生鄙夷。估计也就是暴发户的孩子,只是因为横行惯了又实在目中无人,才招惹了不好招惹的人。

    萧靖一点都不担心如何了局的问题。自己这边占着理,现场还有人证,就算真去官府也吃不了亏。

    最不济,还有夏家。所谓虎死不倒架,夏家的实力依然不容小觑。再说,不管这家人有多低调,也绝不会在自家千金小姐的事上有什么保留。

    邵宁不耐烦地哼唧道:“赶紧说,你爹是谁?”

    余公子也豁出去了。他昂起头喊道:“我爹是何许人?呵呵,本地的知县、守备都要给他三分面子!京城的邵家知道么?我爹,可是邵家的中流砥柱!”(未完待续)

第106章 都是骗纸!

    “邵家”两个字一出口,大家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邵宁。

    而邵宁脸上的表情也十分精彩。以他的性子,此时应该趾高气昂地装个b才对,可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萧靖悄悄靠近了邵宁,耳语道:“幸好他姓余,不姓邵。”

    邵宁一愣,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他恶狠狠地道:“你居然连我爹都敢消遣?老子可是邵家的独苗!”

    萧靖坏笑着跳开了几步。他看了眼在地上呻吟的冯公子,戏谑道:“足下又是哪个高门大户的子弟,可否见告?”

    冯公子用力啐了一口,才道:“京城的冯家,没听说过吧?老子就是冯家的二公子!量你们这些没眼力的土包子也不是识货的人,居然敢打老子,我让你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冯家?

    一听到这个,邵宁笑得更古怪了。就连萧靖,都一个没绷住笑出了声。

    京城里出名的冯家,只有一个而已。

    萧靖和邵宁对视了一眼。演技更好的萧靖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他在原地踱了几圈,方才面带惧色地道:“二位是邵家和冯家的人?这……这又是怎么一说的呢,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话还没说完,冯公子就猛的从地上蹿了起来。他恶狠狠地瞪着萧靖,冷笑道:“现在才知道后悔?晚了!你打老子的时候怎么不先问问老子是谁啊?邵家和冯家,是你得罪得起的么?”

    萧靖一行人穿得十分低调。一来,他这团里的人非富即贵,反倒没必要刻意在衣着上装b。就算是邵宁那样整天穷嘚瑟的,加入报社当了记者后,不也收敛了许多?二来,在外面野炊又要烧炭又要席地而坐,吃完了还要爬山,穿得太光鲜反而碍事,还不如简简单单的。

    容色超群的夏晗雪被人当成了“头牌”,而请动头牌需要不少钱。若非如此,只怕这两位还会把萧靖看得更低一些,弄不好会觉得他是附近什么地方的富农。

    不仅冯公子咄咄逼人,那余公子也趾高气昂地站了起来。若不是怕把人惹毛招致人家不顾三七二十一地还手,他早就上去对萧靖饱以老拳了。

    萧靖苦着脸道:“那,两位想怎样?要不本人赔钱给你们吧!”

    话音刚落,余、冯二人的表情马上来了个阴转晴,余公子甚至还露出了几分喜色。谁知,萧靖立刻又摇头道:“不妥,不妥。哎,是在下鲁莽了,二位公子生于富人家,一点点银钱想必是看不上眼的,那可怎么办?”

    他低下头沉吟了许久,又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拍巴掌,道:“对了!你们可听说过镜报?在下可以帮助二位上报纸!既然是我们打了人,一篇道歉声明是少不了的。还有,你们家里如果有什么生意需要照顾,在下也可以帮忙,不知意下如何?”

    一听到“帮助上报纸”,余公子和冯公子马上就不淡定了。但凡生活在瑞都及周边的人,谁还不知道报纸的好处?

    如果能和镜报搭上线,他们收获的价值可就不止几十两、几百两广告费那么简单了。若是办好了此事,家里的长辈必然会对他们高看一眼;想想办法的话,没准还能从萧靖这儿敲上一笔竹杠。如此一来,这顿打也就不算什么了……

    不过,那兴奋的神情在他们的脸上也只是一闪而逝。余公子瞪视着萧靖,冷冷地道:“你是何人,敢夸下这般海口?上报纸上报纸……说得轻巧,你可知上报纸有多难么?”

    冯公子附和道:“这人怕是被吓得失心疯了吧?就算不是,那也是见识短浅。报纸可不是有钱就能上的,谁不知道,现在报纸上的广告位紧俏得很?还说要帮忙……你当你是谁啊,人家报纸会听你这乡巴佬的么?”

    他俩这么一奚落,身后的狗腿子们都跟着狂笑起来。这些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能看到少爷得势、能欣赏萧靖的窘态,对他们来说便是好好地出了口恶气。

    “兄台说笑了,报社怎么会不听在下的呢?”萧靖无辜地瞪大了双眼,道:“萧某正是镜报的社长啊!”

    什么?

    冯公子得意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而余公子差点把下巴砸在地上。

    他俩都听说过镜报的社长姓萧,是个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仔细一看,眼前这位还真有几分像:他的身上带着股文绉绉的劲头,却又和一般的书生秀士不同;传言中,萧社长是位面如冠玉的美男,这位自称社长的人也的确算是英俊潇洒。

    两人对望了一眼,还是余公子沉下脸道:“你这厮若是赔不了我等的损失,不妨直说,咱们见官去就是。若要冒充他人戏弄我等,本公子保证你吃不了兜着走。”

    一脸委屈的萧靖刚要喊冤,邵宁忽然凑过来道:“这位冯兄,你说你是冯家的二公子?”

    某个瞬间,冯公子笑得有点不自然。不过,他还是板起脸一本正经地道:“这难道还有假?”

    说罢,他瞟了萧靖一眼,哂然道:“总不能谁都跟这厮似的冒充镜报萧社长吧?”

    邵宁双手叉腰,蹙眉道:“这便奇了。在下半个月前还和冯家的二公子一起喝过花……喝过酒,怎么短短时间不见,他就长成这样了?哎,原本是个风流倜傥的俊俏人,现在不说口眼歪斜吧,也没比街上那癞头跣足的乞儿强多少。哎,真是世事多变啊!”

    说罢,他惋惜地道:“冯兄,操心家里的生意是好的,可你也不要太过操劳。人道伍子胥一夜愁白了鬓发,你这是一夜间从天鹅变成了野鸭子,又是何苦?在下说句不当讲的话,将来你家的家当迟早是你大哥的,你根本就落不下什么东西。你大哥可不是易与之辈,你如此不知进退,万一和他生了嫌隙,将来被他逐出去挨饿受冻、流离失所,也不是不可能。哎,万一你再横尸街头甚至尸骨无存……你我怎么说也是兄弟一场,我怎能忍心看你遭此大难!”

    邵宁说得很动感情,话说完后,他还象征性地伸手擦了擦眼角。

    冯公子彻底不淡定了。好端端的,这不是咒我么?你特么才“横尸街头”呢!

    “我都不知你在说什么,我可从来都不认识你。”他强压着火气,恨恨地道:“还没请教,你这贼厮是哪里冒出来的?该不会和这位‘萧公子’一样,也是什么有名的人物吧?”

    骗纸,你们都是骗纸!他冒充了萧公子,你又想冒充哪位?

    沉默了许久的萧靖忽然插嘴道:“邵公子,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你又何必藏着掖着?跟他们说说也好。”

    听到这话,邵宁方才轻咳一声,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正是邵家的公子,邵宁是也!”

    这回受到惊吓的人变成了余公子。听到邵宁的大名,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几抖,脸上也闪过了一丝惊惶。

    不过,他还是强辩道:“好一个邵公子!我爹就是邵家的人,我怎么不识得你!”

    在外人面前,邵宁一向是个火爆脾气。不过,这次他倒是出奇的克制。只见他笑眯眯地摸出一块东西,道:“不识得我,你识得它么?”

    他掏出来的是一块玉牌。牌子不大,是用金皮玉做的。照常理说,这样的物件虽然名贵,却也没特别到让人叹为观止的地步。

    这方玉的其中一面雕了一个大大的“邵”字,另一面则刻了一首七言绝句。诗出自大瑞朝五十年前的一位大儒,但凡读书人皆能背诵,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在玉石上刻字是一项高难度的工作,能在如此狭小的地方雕刻上包括落款在内的三十个字,每个字还能雕得苍劲有力似金钩铁划,那就非名匠不可了。

    京城的公子圈里,谁都有几样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有的人随身带着一把名士题字、价值连城的折扇,还有的胆子大的揣着御赐之物招摇过市,也不怕万一弄丢会获罪。

    邵宁这方玉牌也算是难得的稀罕物,但凡混在这个圈子里的人,极少有不认识或不知道的。

    仔细看了两眼,余公子的腿就开始哆嗦了。他忽然想到了一些事:听说,东家的公子没改邪归正之前特别能打架;现在,他就在镜报当编辑,编辑部里还有不少美貌女子……

    “你说说看,你爹在邵家做什么?”邵宁忽然厉声道:“本公子怎么不知道邵家有姓余的‘中流砥柱’!”

    好不容易才站起来的余公子两腿一软,扑通一声就坐在了地上。那个“冯公子”见势不妙想跑,也被邵宁的一声大吼震在了那里,整个人动弹不得。

    “少爷,小人……小人知错了。”余公子颤巍巍地道:“我爹是管永和号的。承蒙老爷照顾,最近又有广告,生意好了不少。小人也是猪油蒙了心,一时嘴快就吹了牛皮,没想到……请少爷责罚!”

    邵宁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他躬下身拍了拍余公子,不阴不阳地道:“咦,奇怪,你脸上这伤是怎么来的呢?”(未完待续)

第107章 义愤?

    听到邵宁的问题,余公子一转眼珠,道:“是小人爬山时没站稳,一失足摔在了地上,才摔出了这伤。哎,自上次山洪后,这山路是越来越难走了,经常听说有人摔坏的……”

    邵宁满意地点了点头,遇到上道的人就是省事。他又把头转向另外那位,厉声道:“你又怎么说?你到底是什么阿猫阿狗,竟敢冒充冯家二公子?”

    相对识货的余公子都跪了,冯公子的腿一抖,也瘫坐在了地上:“在下确实姓冯,也是二公子,不过……在下这一族,乃是冯家的远支,并不是本家……”

    萧靖冷笑连连。冯家是京城的富商,也是镜报的合作伙伴之一,在商界算是比较有影响力的家族。不过,这可不意味着眼前这位跟本家八竿子打不着的货也能出来顶着冯家的名头招摇撞骗。

    这时的人们虽然重视宗族关系,可是这种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偏房远支也没什么地位。退一万步说,就算冯家知道了这事,在势力庞大的邵家和极有影响力的镜报面前,也只会怪责他招来了麻烦。

    见萧靖和邵宁都没吭声,所谓的冯公子忙道:“适才冯某一个不小心跌了一跤,这才摔伤了胳膊。仆役为了救我,也跟着滚了下去,所以都挂了彩。”

    邵宁哂笑道:“算你们识相。好了,都滚吧!”

    那两人如蒙大赦地起身就跑。就在这时,萧靖忽然高声喝到:“等等!”

    余、冯二人同时停下了脚步。虽然萧靖没有邵宁那么能打,但他们也知道萧社长在商界经营了不少人脉,只要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人吃不了兜着走。

    萧靖冷冷地道:“这就要走?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两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还是余公子有眼力,他发现萧靖的目光时不时就要向一旁瞟一下,便心领神会地拉着冯公子向曾被自己意淫的夏小姐走了过去。

    “在这里就行了。”

    当二人距离夏小姐还有五步远时,萧靖伸手拦住了他们,他才不愿意这两个坏种再跑到玉人面前去琢磨什么坏主意。

    见萧靖面露不悦之色,余、冯二人连忙拜倒,颤声道:“小人出言无状辱及了小姐,实在该死。看小姐气度雍容,想是大家闺秀,自然心胸宽广。我等已知错,请万勿怪罪!”

    莲儿还在气头上。怒火中烧的她瞪圆了眼睛喝道:“你二人说了那么多污言秽语,当我们是傻子,说几句好话就能揭过去?我家小姐岂能任人欺侮!此事休想善了,在家好生等着吧!”

    她所说的绝非场面话。女子的名节事大,任何人都不能肆意轻贱,更何况夏晗雪是集夏家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独生女?就算夏府大不如前,也绝不会放任卑劣之徒调戏自家女儿。兴旺百年的世家,明里暗里的手段肯定有不少,虽然没有一千种方法,但让一个无关轻重的人在某个清晨莫名消失,却也不难。

    莲儿说得非常认真,再加上她说起话来也有种凛然生威的气势,地上的两位被吓得着实不轻。他们的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估计再过会没准就要失禁了。

    萧靖静静地站在一边。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从这个角度来说,姓余的和姓冯的还算不错。只是,你们这会才看出人家是位大家闺秀,是不是也晚了些?

    “莲儿,算了。”夏晗雪摇头道:“这等放浪之徒,不值得生气。你们速速离开吧,不要再让奴家看到便是。”

    正主发了话,闯了祸的两个人赶忙如蒙大赦似的跑掉了。临走,他们都没敢再看夏小姐一眼,估计是怕萧靖又会发飙。

    眼见那群人灰溜溜地下了山,夏晗雪缓步走到萧靖面前,盈盈一礼道:“多谢萧社长和两位公子激于义愤挺身而出,为奴家讨还公道。只是,今天本是开心的日子,却因这事坏了诸位的兴致,奴家心中实在不安。”

    莲儿也跟着行了个礼。以往,她看着萧靖的眼神是警惕又充满戒心的。此时,她的目光倒是放松了许多,柔和的眼波也不似以前那样锋锐。

    邵宁随意一摆手,故作潇洒地道:“你不用这么客气,这些人就是欠打。呵,冒充我邵家的大人物也就算了,还敢出言不逊,风言风语地调戏本公子的朋友……不给点教训,他们真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甚至扯到了自己过往的“光荣历史”;而率先出手的萧靖呢?他没急着开口,只是低头沉思着,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夏小姐不会生气吧?

    头脑一热冲上去的刹那,萧靖才没时间思考这事。待到一切尘埃落定,他心里反而有些不踏实,生怕自己那凶神恶煞的模样给人家妹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一般来说,女孩子都不喜欢男人之间凶残的打斗。夏晗雪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是个饱读诗书的女子,对如此粗鲁的举动想必是更加看不惯的。

    偏偏,他们一群男人当着姑娘的面打得很是血腥暴力。对面有人挂了彩甚至折了胳膊,而报社这边的三个人也不同程度地受了伤。

    众所周知,萧靖出手是为了夏晗雪。夏小姐不是矫情的人,她自然明白人家的好意,也一定会心存感激。作为女人,她肯定也喜欢这种被人重视和保护的感觉,毕竟萧靖不是她家的仆役,没有为她出头的义务。

    可是,这跟她心中对打架的看法是两回事。

    萧靖拍了拍脑袋。难道,是我想多了?

    才一转念间,他又想到了夏晗雪刚说的话,似乎这话里话外也有值得推敲的地方。

    “激于义愤挺身而出”……

    报社动手的三个人里,邵宁是凑热闹过手瘾,潘飞宇是别无选择硬着头皮上。

    至于萧靖,他可不是激于义愤才出手的。

    想到这儿,他躬身还了一礼,笑道:“难得有机会出游,夏小姐不必为此事自责,更不必为宵小之徒的一点打扰而坏了心情。于情,夏小姐曾救过在下的性命,你与子芊也是我的好友。于理,报社里的女同事被人侮辱,身为男儿又怎能袖手旁观?”

    萧靖一把拉过了邵宁和潘飞宇,故作轻松地道:“你看,我们不好好端端的么?”

    夏晗雪摇头道:“可是……”

    萧靖故意板起脸道:“有什么可是?夏小姐温柔婉媚,佳色天成,所以才会被贼人垂涎,惹出一番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来。可是,这又不是你的错!你若还是自责,那萧某就无地自容了。”

    一听到萧靖给的评价,夏晗雪的脸上立刻浮上两朵红云。她微微垂下头,轻声道:“萧社长过誉了。”

    萧靖随意挥了下手,道:“事情都过去了,咱们继续爬山吧!”

    说罢,他转身向山顶跑去。见他已放下了刚才的不快,众人的神色也放松了些。秦子芊看了眼有些无所适从的表妹,又大踏步地跟在了他的后面。

    站在山顶眺望过碧绿湖水上的美景,大家的游兴都恢复了一些。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众人一起顺着原路下了山,又回到了马车上。

    无论多美好的一天,都会有逝去的时候。萧靖用手扶着车辕,依依不舍地看着夏晗雪登上了大车。正如邵宁说的,他的心里真的涌出了一阵想要“冲上那辆车和她相伴这一路”的冲动。

    可惜,他跟人家还没熟络到那个份上。

    萧靖的心里正在难过,忽然有人从背后“喂”了一声。旁边没别人,这话是冲着他喊的。

    回头看了看,他不由得一呆。

    是莲儿?(未完待续)

第108章 住手

    萧靖虽然不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但估摸着应该不是坏事。

    眼前的莲儿面带微笑,再不是前段时间那个凶巴巴又多疑的女孩。此情此景让萧靖不胜唏嘘,某个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去年夏天,那时被夏小姐救下的他醒来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张温和又平静的脸庞。

    这样才对嘛!

    萧靖笑道:“不知莲儿姑娘找萧某所为何事?”

    嘴上这样说,他的心里却像明镜似的:作为夏小姐的贴身婢女,这姑娘断不可能为了她自己的事找来。也就是说……

    萧靖的心跳猛地加快了。

    十几岁的时候,很多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都曾与某个被心上人派来传话的人密谈过。现在的萧靖也像个患得患失的少年,只是期期艾艾地盼着能从对方的嘴里听到什么好消息。

    “我家小姐有话托我转告公子。”莲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抿嘴笑道:“小姐说,多谢公子的精心款待,每次相见,她都能见识很多新鲜有趣、闻所未闻的东西。今日她不仅吃得很好,玩得也非常尽兴,和大家在一起又特别开心。明年春天踏青时若报社再有活动,小姐还是希望与大家结伴同游。”

    尽管这话听上去平淡无奇,萧靖还是笑逐颜开地换上了一张比刚才要灿烂得多的笑脸。

    夏小姐肯定了他组织的活动,又真心实意地表达了自己的愉悦。最重要的是,人家还看出了他在打架事件后无意中表露出来的忐忑,所以才会强调“明年也想一起玩”来让他安心。

    高兴之余,萧靖又有些惆怅。

    从现在到明年春天,那不是又过了半年么!世事如棋局局新,谁知道那时夏小姐的身边是怎样的光景?

    莲儿在一旁观察着他的脸色。待萧靖的表情稍稍平静了些,她才歉然道:“以前婢子对公子有些误会,经常对公子横眉冷对、言语刻薄,还请不要见怪。”

    萧靖大笑道:“莲儿姑娘这是哪里话?夏小姐天真纯善,身边就是要有你这样懂得照顾和护着她的伙伴才好。区区小事,萧某又怎会介意?”

    很多人在接近夏小姐时都没安着什么好心。以前,莲儿怕是把他也当成了其中的一员;如今,她亲眼见到萧靖为了自家小姐怒发冲冠的模样,就算没有“大起知己之感”,至少也把戒心去了一大半。

    “如此便好。”莲儿行礼道:“婢子先回去了,公子也请上车吧。”

    说罢,她便向夏家的大车走去。没走出几步,萧靖忽然开口喊道:“姑娘请留步!”

    听得出来,这声呼唤有点勉强,想来他也是思虑再三,才决定要叫住对方。

    莲儿转身走回了萧靖面前,问道:“公子可还有什么吩咐么?”

    萧靖笑了笑,继而小心翼翼地道:“萧某有事想请教莲儿姑娘。夏小姐每月都要出门一趟,可是家里给了差事么?不知是否有在下能帮忙的地方?”

    他是用开玩笑的口气说出这话的。其实,这里面多半涉及到别人的家事,他一个外人本不应该多嘴。不过,萧靖总是隐隐地觉得这件事很不简单,若是可能,还是问清楚了才好。

    此外,他也盼着能旁敲侧击地了解一下夏家人的想法。只有知道了夏小姐为什么出门,才能在将来为她创造条件让她多在外面跑跑,继而制造出更多的见面机会。

    萧靖原本以为莲儿会有些为难,谁知她却大大方方地道:“多谢公子好意,小姐不过是跑腿罢了。太老爷不喜欢热闹,身子也需要调养,所以很早就搬到安绥县去了。夏家在那儿有座庄子,里面还有温泉。老爷公务繁忙脱不开身,小姐每月就替他去看望一番,有时还要住在庄子里呢。”

    本以为是什么要紧的关窍,谁知是一件连婢女都能毫无顾忌地讲给别人听的寻常事!

    望着莲儿远去的背影,萧靖脸上有些失望。突然,他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皱起了眉头。

    邵宁说过夏家的事。夏小姐的祖父,便是这家族由盛转衰时的那一任掌舵人,而他现在避居安绥县……

    萧靖的眼睛眯了起来。

    就在此时,邵宁从邵家的大车里探出头来,吼道:“还走不走哇!”

    平白无故地被人打扰,萧靖好不容易才理清的思路一下就乱了。他丢给邵宁一个白眼,喊道:“走走走,马上就走!”

    说罢,他跳上大车又挥了下手,车队终于缓缓向前驶去。

    车厢里,折腾了多半天的董怀远倚在董小雅身上,看样子已进入了梦乡。潘飞宇撩开了车窗的帘子,很是深沉地望着窗外,时不时的还要用手揉揉肚子。

    萧靖并未因为自己是社长而搞特殊,他乘坐的这辆车是车队里最挤的。因此,他找了半天才找到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呼吸着车外吹来的新风,他缓缓闭上了双眼。不多时,轻微的鼾声就飘进了众人的耳中。

    董小雅并不想睡,她的一双眸子四处张望着,不知在看些什么。

    车厢里真没什么好看的。朝向外侧的窗口被潘飞宇挡住了,而她被小远靠着,也不好扭动身子从自己这边的窗口向外张望。

    其实,这只是因为萧靖正半靠半躺在她的对面,她想把目光挪开,仅此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那清澈的眸波还是落在了萧靖的脸上。

    他今天玩得很高兴啊。

    一阵风吹进车厢,萧靖蜷了蜷身子,董怀远也一歪头离开了姐姐的肩膀。

    董小雅收起了眼中的酸楚,把一件衣服盖在了萧靖的身上。她的动作很轻、很柔,沉睡的萧靖并没有被惊醒。

    温柔体贴的小雅有这样细腻的心思,可有些人偏偏喜欢扰人清梦。

    又走了一会,车队忽然停了下来;很快,前面的吵闹声变得越来越大,连睡得很实的萧靖都被惊醒了。

    听声音,是邵宁?

    睡得一脸迷糊的萧靖匆匆搓了搓脸便跳下了车子。前面不远处,怒发冲冠的邵宁用手揪着一个书生的衣服,眼看就要对他饱以老拳。

    萧靖心中一紧。他快步跑到了邵宁身边,厉声道:“住手!”(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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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深编辑萧靖穿越到了一个对他来说全无头绪的朝代。吟诗作对?不太会。搞发明?数理化全还给老师了,再说那多俗啊?嗯,办一份报纸吧!虽说这是在刀尖上跳舞,虽说不作死就不会死,但咱也不会别的啊。女记者女编辑?都招啊,不过颜值要高!皇上,明天的头版真没了,下次请早。好多皇子想上软文?对不起,媒体人是有节操的!豪商要上硬广?没问题,小钱钱到位了没?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可不是白说的,看我用一张纸搅动天下!哦对了,我是小编,才不是小便!报行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报行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报行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