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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天两觉     盖世双谐txt下载     盖世双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一章 同盗中人(上)

    话分两头,笑无疾如何脱身的咱们暂且不提,还是先来看双谐这边。

    孙亦谐和黄东来在收拾完了那三个盯梢的喽啰后,抢来的三把刀他们是没留下,但那扒下来的三套衣服他们可都揣走了。

    虽说二人此时还没有去谋划什么特别详细的针对火莲教的阴谋,但他们诡计多端的本性已告诉他们——这身衣服绝对有用。

    出于谨慎,两人并没有去客店投宿,因为他们觉得经过城门口那档子事儿之后,他们若在人多的公共场合继续活动很可能会被再次锁定。

    于是,两人一路抄着小路东拐西绕,专奔着那人少的地方去。

    就这么走走停停,行了有将近一个时辰,至未时前后,他们总算来到了城西一间破庙中。

    看到这儿可能有不少已经忍了很久的朋友要发问了:为什么你这书里……或者说,为什么所有的评书和故事里,有那么多的破庙呢?

    这儿我就稍微解释一下。

    首先,寺庙寺庙,这个“寺庙”的说法,其实是不准确的。

    寺是寺,庙是庙。

    寺,取“持取”之意,治也,官舍也;在古时候一般是指官署的行政机构或者官职,像什么大理寺、太常寺、光禄寺……“寺”这个字,与“司”、“院”、“监”的意思还比较接近,跟“庙”本来没啥关系。

    而庙,才是搞封建迷信的地方,什么龙王庙、关帝庙、土地庙、山神庙……祭天祭地,拜鬼拜神。

    但后来,佛教传入中原,这两个概念便被逐渐混淆了。

    按说呢,那“寺”的规模是要比“庙”大不少的,但杜樊川那句想来大家也都听过——“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啊。

    在佛教兴盛的年月里,寺庙在华夏大地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经过了多年的发展演变,后期有些寺的规模就很小了,跟庙也没啥区别。

    就说那几个大家耳熟能详的,兰若寺,对吧?乌龙院,是不是?盘丝……哦那个不是……反正就这么个意思吧。

    很多“小寺庙”因为种种原因经营不下去了,便被弃置荒废,官府也管不过来,于是就成了咱在影视作品和书中常见的“无人破庙”。

    这种庙一般地处偏僻,在山里的居多,在城郊或是城内偶也会有,但多数都被乞丐盘踞,毕竟算是个遮风挡雨的地儿嘛。

    今儿这孙黄二人来到的破庙,就位于城西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

    眼下,两人一迈进庙门,就知道这地儿肯定也是个乞丐窝。

    为什么?

    臭啊!

    您想啊,要饭的住的地方,能不臭吗?

    这些乞丐本身就没啥个人卫生可言,有些每逢初一十五才去河里洗回澡,若遇上冬天,连续俩月不洗都有可能。

    就他们平时睡过的破草席和稻草,那味儿你说是粪坑里捞上来的都有人信。

    当然,住在这种环境里也有个好处,就是不会遭到火莲教的骚扰;火莲教的人要是敢来这儿,走得时候谁给谁钱还不一定呢。

    孙亦谐和黄东来也不是那娇生惯养的人,他们也无所谓这气味,两人进庙后就快速搜了一圈,确定没人后,他俩赶紧就放下了行李,开始换衣服。

    什么?您问此刻乞丐们都去哪儿了?

    这不废话么,大白天的,他们不出去上班儿,留在庙里喝西北风啊?

    可能有人又要说了,用“上班”这词儿形容这帮人的工作是不是有点儿太抬举他们了?

    那我就要说两句不好听的了。

    你念了十几年书,出去找班上的时候,有没有听hr对你说过“工资上不封顶,看你个人能力”、“弹性工作时间”、“工作充满挑战”、“成长空间大”、“希望你乐观积极,勇于挑战”之类的台词?

    你就没发现乞丐的工作也很符合这些描述吗?

    你就没品出你上班也是在跪着要饭吗?

    人乞丐跪着要饭还不用面试呢,你倒还得回去等三到五个工作日,看财主让不让你跪。

    也别说你们了,我们作家不也适用上述那几条吗?

    只不过乞丐是靠出卖自己的尊严博取同情来挣钱,我们写书的是靠出卖自己的才华供人消遣来挣钱。

    挣钱嘛,不寒碜。

    言归正传啊,在我跟你们胡扯的时候呢,孙亦谐和黄东来已经把衣裳给换好了。

    那三名火莲教徒都是中等身材,所以他们这衣服穿在双谐身上姑且也算合身,至少猛一瞧看不出太大或太小。

    有了这身“皮”在,两人便放心不少了,毕竟那个年头也没照片啥的,只要换了打扮,大概率就能摆脱追踪。

    他们也不并担心这种伪装会被轻易识破,因为此前他们已经从那三名火莲教徒的口中逼问出了许多关于火莲教的情报——他们知道火莲教的底层成员众多,彼此间未必相识,而且就算有人问他们什么,他们也可以根据自己掌握的信息来应对。

    “黄哥,既然换上了这一身儿,咱接下来的行动也得稍微符合点人设才行啊。”孙亦谐拿起行李的时候,心中对今晚要住的地方已有了想法。

    “你是不是想去住妓院嘛?”黄东来太了解这小子了,还没等他把话说出来就已接上了这句。

    “什么叫‘我想去住’?”孙亦谐的调门儿一下子就高了,“这是没办法好吗?”他仿佛怕对方不理解,还又解释了一句,“这帮火莲教徒本身就都是本地人,去住客栈就很奇怪,容易引起怀疑。”

    “哎呀,想住就说,没事~”黄东来戏谑地笑着,同时自己也把行李背上了,“走吧走吧,想必你来的路上也早就瞄好了妓院的位置了,你带路吧。”

    “切……”孙亦谐嘴上是啐了声,但脚步可是没停,而且也没有进一步否认什么,快步就走到了黄东来身旁。

    两人一边对话一边并肩朝外走,刚出庙门,就差点儿和一人撞了个满怀。

    却见此人,一身鹑衣,脚踏草鞋,胸前斜扎着一个包袱,背上背一把单刀,虽然他这会儿头上还多了顶遮脸的斗笠,但因为离得着实近,孙黄二人还是看清了,这是个二十五岁左右,相貌还算俊朗的年轻人。

    想来各位也看得出来,这位,正是前文书中,那夜闯鲁王府的姜暮蝉。

    当然了,说是“前文”,其实在书中也就是昨晚的事而已,发生也不过才半天功夫。

    那么这姜暮蝉是怎么会出现在这儿的呢?

    咱三言两语讲一下您就明白了——

    凌晨的时候,姜暮蝉被那位“公公”教训过一顿后,便继续逃窜。

    今儿一大早,火莲教还没开始设卡的时候,姜暮蝉便已从北门混进了城,并找了间客店住下。

    却没想到,上午时分,火莲教的搜捕一展开,那力度还真大;他们不仅是在城中各处设卡,还把通缉令贴到了城中各个客栈和商铺;更恶劣的是……已经有火莲教徒借着“搜拿贼人”的名义随意闯入一般旅客的客房里勒索财物了。

    虽说姜暮蝉住客店时用的是假名字,但留在店里的风险还是有点大,无奈,他只能溜了出来,在城中东躲西藏的,然后呢……他就往那人少的地方跑,再然后……他不就到这儿了吗。

    此刻,和孙黄二人一个照面,姜暮蝉端的是一惊。

    虽然他刚才走近破庙时,的确已隐隐听到了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但他根本没想过那会是两名“火莲教徒”在说话,因为他也是有常识的,知道火莲教的人不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可当他看到那两套火莲教的衣裳时,他就愣了。

    “嗯?”短暂的僵持和沉默后,孙亦谐迅速入戏,摆出一副恶霸流氓的样子,看着差点儿和自己撞上的姜暮蝉道:“你谁啊?跑这儿来干嘛?”

    列位,孙哥这句,可算精明——遇到情况,你先质问别人,就可以防止别人第一时间来问你。

    此时的状况,其实刚从破庙里出来的孙黄二人也很可疑,假如三人再多发愣几秒,没准姜暮蝉就会先问他们这个问题了,但他终究还是慢了半拍,被孙哥先发制人。

    “呃……我……”姜暮蝉其实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至少不是双谐那种瞎话儿张口就来的水平,所以他被孙亦谐这么突然一问,还真有些编不出话来了。

    他总不能实话实说:我因为被你们通缉,所以想来这破庙里躲躲。

    情急之下,姜暮蝉一咬牙一跺脚,干脆,不说了!动手吧!

    只要两记手刀把这两人放倒,那便也不用回答什么了。

    呼呼——

    说迟那时快,那一瞬,但见姜暮蝉双臂一展,扬起两手便同时朝孙黄二人的颈侧打去。

    他以为,在这个距离上打晕两个喽啰,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他这两下出手也不算快,只是用了两成力,生怕把人给打死了。

    没想到……

    嘭——

    姜暮蝉的双手还没挥下去,他自己的胸口却已先挨了一掌。

    黄东来的这一掌,倒也没有动杀念,其劲力以“推”力为主,并不是“震”或者“透”的那种杀伤方式。

    本来这一掌的目的是拉开姜暮蝉与二人间的距离,让他的两记手刀落空,但就连黄东来也没发现,此时此刻,孙亦谐已经踩住了姜暮蝉一只脚……

    正常站立着被人往后推,和脚被踩住的情况下被人往后推,那结果自是不同的。

    本来这招过后姜暮蝉无非往后跃出一丈,调整一下身形便可站定无事,但经过孙亦谐这么一掺和,小姜成了直挺挺后仰倒地的姿态。

    好在他也是个高手,连忙提起内力施出轻身之法,两手也赶紧转肘翻腕往下一撑,这才防止了自己后脑着地。

    “这两人怎么回事?”那电光石火之间,姜暮蝉心中大惊。

    一是惊讶于黄东来武功不俗,绝非等闲之辈。

    二是惊讶于孙亦谐出手(脚)阴损,防不胜防。

    还有三就是……他有点想不通,这两人为什么可以对自己的突然袭击反应得如此之快?难道他们从第一眼就把我给认出来了?

    当然,他是想多了。

    孙黄二人不需要认出他来,他们见他一边面露难色,一边“呃……我……”这样吞吞吐吐的,就已经对他戒备起来了。

    这就叫君子之腹常被刺,小人之心活千年啊。

    当初沈幽然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都被双谐凭感觉毫无证据地给防了,你姜暮蝉想在他们面前搞偷袭,怕是还嫩点儿。

    “泰山压顶!”

    一息过后,一看姜暮蝉倒地后并未受伤,而是堪堪用手支住了身体,孙亦谐立马就腾身而起,大吼一声,在空中摆出了一个非常吓人的架势,朝着姜暮蝉飞扑而去。

    姜暮蝉一听“泰山压顶”,再看孙哥那夸张的动作,自然判断这应该是一种飞身骑脸、由上而下扑压过来的招式。

    小姜也不慌乱,他旋即就撤开了支撑身体的双手,让自己背部轻轻着地,准备以腾出的手来应招。

    谁知……那孙亦谐的攻击,却并没有压下来。

    “诶?他飞过头了?”那个瞬间,姜暮蝉看着孙亦谐在空中的轨迹,忽然意识到对方跳的力度似乎是过大了,显然已经越过了自己的上方。

    就在他开始怀疑孙哥是不是傻逼的时候。

    “雪舞九天!”

    “路过”他头顶的孙亦谐,忽然又是一声大喝,并伴着喝声朝他的脸猛掷下了一坨白色的粉末。

    这一刻,姜暮蝉开始怀疑——傻逼可能是他自己。

    但还是那句话,高手就是高手……并不是那么容易被阴招给暗算的。

    沈幽然当初被石灰粉偷袭得手,是因为当时是在半夜里,沈在怒到已经快要失去理智的情况下,主动冲向了站在阴暗处的孙亦谐,且孙哥准备了“一麻袋”这种超出常识的量,配合着对方快速冲来的速度迎头甩了上去,那沈自是避之不及。

    而眼下,光天化日,孙亦谐和姜暮蝉之间还隔着点距离,掷过来的石灰粉也不过就是人手中能抓得下的一把而已,那姜暮蝉还是来得及反应的。

    正好他刚才已让背部着地,所谓“力从地起”,姜暮蝉借力翻身,迅速就滚到了一旁。

    只是,他这一翻一滚之后,一把早已等候好的剑,便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看着那居高临下、手持长剑的黄东来,姜暮蝉不禁苦笑出声:“呵……看来阁下的轻功也不错呢……”

    黄东来听到那个“也”字,便已知晓了什么,但他并没有说破,只是冷冷地看着姜暮蝉道:“过奖,起来说话。”

第二十二章 同盗中人(下)

    黄东来说的“起来”,自不是站起来,而是坐起来。

    姜暮蝉也明白这点,所以他只是盘腿拧腰,慢慢起身坐定,随后便不再妄动。

    当然,身子不动,不代表嘴也不动。

    姜暮蝉坐稳后,好似也不是很怕自己脖子上架的那把剑,仍是面带笑容地言道:“我本以为,你们火莲教除了那教主火莲大仙还有些能耐之外,其他包括堂主在内全是些酒囊饭袋,没想到……还真有阁下这样的高手存在。”

    他这句话,本是带有试探之意的。

    但他可没想到,眼前这两个穿着火莲教“圣服”的家伙,根本就不是火莲教的人,所以他这话,反倒是先暴露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信息。

    孙黄二人是何等的人物?刚才看了姜暮蝉的身手,此刻听了他对火莲教的态度,再结合一下目前城中的情况……还能猜不到这小子就是被全城通缉的那个“贼人”吗?

    那一瞬,孙亦谐和黄东来只花了一秒钟交换了一下眼色,便像对好了暗号似的,各自心中都有了计较。

    于是,下一秒,孙亦谐便快步走上前来,站到了黄东来旁边,对姜暮蝉言道:“我呸!你说谁是酒囊饭袋呢?敢辱我圣教之威名,信不信大爷我现在就一刀砍了你?”

    “哎~你别着急啊。”黄东来也是顺势进入了角色,接道,“你就没觉出这小子有点儿眼熟吗?”

    “嗯?”孙亦谐闻言,假装一愣,又假装盯着姜暮蝉的脸思考了一会儿,随即才露出一个十分浮夸的、“恍然大悟”般的神色道,“哦!”

    他一边演着,一边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通缉令来。

    这玩意儿,自然也是他们连同衣服一块儿从那三名火莲教喽啰那里抢来的,有好几张呢。

    孙亦谐将其拿在手上,装模作样地和姜暮蝉的脸对比起来。

    姜暮蝉也是个爽快人,他见状,当即冷笑一声,直接说道:“不用看了,你们要抓的人就是我。”

    “哦?”孙亦谐见对方承认了,便也不再浪费时间,他把通缉令揣回怀里,接着道,“还真是你小子……我就说嘛,怎么一见面刚问你一句话,你就突然跟我哥俩动手,原来你就是那夜闯鲁王府的狂徒!”

    “是又如何?”姜暮蝉反问道。

    “嘿~你小子……死到临头还挺嚣张啊?”这一刻,黄东来又接上话来,并开始了真正的试探,“王府那是什么地方?是能任你来去的吗?你眼中还有王法吗?”

    “哈!哈哈哈哈……”姜暮蝉闻言大笑,笑了一阵后,忽又沉下脸道,“你们火莲教仗着有那世子朱爀撑腰,在这济宁地界横行霸道、鱼肉百姓、胡作非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们没做过?居然还有脸跟我提王法?”

    “嗯?”孙亦谐一听,这货连小王爷的名讳都敢直呼,有点魄力啊,“小子,听你这意思……你昨夜闯王府,难道还是想给老百姓出头不成?”

    “哼……”姜暮蝉却并未回答他这问题,“事到如今,再说这些也是无益……”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双谐,“剑都架在脖子上了,我再充什么英雄好汉,也不过自取其辱罢了……二位若还有点良心,现在就给我个痛快,之后再提着我的头去领赏便是……省得我落到你们那妖道头子的手里再受折磨!”

    姜暮蝉说罢,便将两眼一闭,歪头露颈,还真就是一副不怕死的样子。

    孙黄二人见状,面面相觑,也没说话,反正他们仅凭眼神和表情就可完成某种外人不可知的交流。

    片刻后,闭眼等死的姜暮蝉非但没有等到“脖子一凉”的瞬间,相反,他感到颈侧那冰凉的剑锋被挪开了。

    这姜暮蝉虽是“飞贼”,但绝非宵小之辈,所以他重新睁眼后,并没有立刻做出逃窜或反抗的动作,而是面带疑惑地看着孙黄二人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起来吧,我们不是火莲教的人。”黄东来回这句话时,已把剑收回了鞘中。

    “什么?”姜暮蝉闻言,当时就是一愣。

    他这一愣,自不是因为他不相信对方的话,毕竟刚才他的命都拿在人家的手里,他也明白对方根本没必要骗他;他会愣,只是思路一时没有跟上,因为他不明白这两个从打扮到言行都很符合火莲教德行的家伙怎么突然又跳反了。

    就在这时,孙亦谐紧跟着就来了句:“这火莲教的衣裳,我们还有一套,你要不要也换上?”

    这句话一出口,姜暮蝉就迅速反应过来了:“呵……”他又一次露出了笑容,并站起身来,抱拳拱手道,“这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大家是同道中人……在下姜暮蝉,还未请教二位?”

    “孙亦谐。”

    “黄东来。”

    双谐把名字一报,姜暮蝉的表情就变了:“什么?难道二位就是那传说中的……”

    “哎~虚名而已。”孙亦谐摆了摆手。

    “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姜兄不要见怪。”黄东来也客气了一句。

    “哪里哪里……都是误会,再说方才也是姜某我先出手的。”姜暮蝉连忙接道,“不过……大名鼎鼎的‘东谐西毒’竟会身在这济宁城的破庙之中,还双双身穿这火莲教的衣服……这确是有些出乎姜某的意料。”

    “害……说来话长,咱们还是先进庙里再聊吧。”黄东来说着,已和那孙亦谐一同转身,又往那破庙里回。

    姜暮蝉见状,自也是快步跟进。

    长话短说,三人入得庙后,姜暮蝉便把他昨晚闯鲁王府的事给说了一遍,而双谐也把他们这两天在济宁一带的见闻,以及不久前怎么进的城、怎么抢的衣服都给说了下……当然,孙哥在描述中去掉了撒石灰粉的那些猥琐细节。

    在他们交换情报的时候呢,姜暮蝉也已把那第三套衣服给换上了。

    “哈哈……二位果然如传闻所说,聪明过人。”聊着聊着,姜暮蝉也不禁夸起孙黄二人,“要是姜某也想到去假扮成火莲教徒,也不至于搞得如此狼狈啊。”

    “姜兄客气了,我二人不过是擅使些小计谋来自保罢了。”黄东来也是与其互吹道,“姜兄能在王府来去自如,才是真正的大能耐。”

    “哈哈……黄兄这不是埋汰在下吗,我刚刚还被你们给制伏了呢,有什么能耐啊?”姜暮蝉也是个心胸开阔之人,虽然他刚才是在一对二的情况下被人踩脚趾、报假招、接石灰粉……而且他身上还带着内伤,但他也并不记恨对手,更不会对自己的失败找什么借口。

    身为绿林道上的成名人物,姜暮蝉岂能不懂:出来混,哪儿有那么多“公平对决”的时候?

    武林中的大多数生死之斗,都是在没有第三方见证的情形下发生的——两个人对砍,最后只有站着的那个,才有命去跟别人说这场对决是怎么回事儿,被砍躺下的那个,纵然能找到无数个理由来证明这场胜负不公平,也只能跟阎王爷去抱怨。

    “哈哈哈……咱这也是不打不相识嘛。”孙哥一看对方也挺客气,便打了个哈哈把这事儿揭过去了,紧跟着他就顺势转移了话题,“对了,既然大家现在都被火莲教给盯上了,咱不如商量一下,如何对策……”

    姜暮蝉听罢,便回道:“素闻‘东谐’智略不俗,想必孙兄此刻已有了主意?”

    “是啊。”而黄东来对孙亦谐说话可就不那么含蓄了,“孙哥,这次准备怎么‘换’啊?”

    他这个“换”字,懂得都懂,我就不多解释了。

    “嗯……”孙亦谐想了想,“姜兄,你说你昨晚从那火莲大仙身上盗出两样东西来,不知能否让我们看看,如果是很重要的东西,我们或许可以用其来设计?”

    “对对,有道理。”姜暮蝉点点头,随即就拿出了昨晚他从尸烆子身上弄到的铁牌和锦囊,“二位请看,就是这两样。”

    他说话之间,左右手已各拿着一样东西朝双谐递了过去。

    黄东来接到的是锦囊,还未打开,黄哥便已察觉了什么,登时眉头一皱。

    而孙亦谐接到了那块写着那个昆仑奴名字的铁牌,他看到上面的仨字儿,便本能地念了出来:“秦端雨?”

    “神他妈秦端雨……”黄东来这会儿刚好也朝孙哥手上的铁牌瞟了眼,当时就是一句脏话出口,“那是‘泰瑞尔(泰瑞爾)’!”

    “哎呀……”孙哥撇了撇嘴,“这字刻得不清楚。”

    “呵……”黄东来冷笑一声,后续有十句八句羞辱文盲的吐槽已蓄势待发。

    “干嘛?老子就念秦端雨了?怎么样?”孙亦谐也看出黄哥要干嘛了,所以他提前就开始耍无赖。

    “算了算了……是字刻得不清楚,行了吧?”黄东来想了想,在姜暮蝉这种刚认识的人面前羞辱孙哥也没太大乐趣;再者,真逼急了,孙哥肯定又要强行扯开话题,开始反咬他“粪坑杀人”的事,所以黄东来也就没再说下去。

    “哼……”孙亦谐哼了声,接道,“话说……这好像是个人名啊,而且是个英文名诶?”

    黄东来也道:“难道说……那个火莲大仙,其实是个欧洲人?”

    孙亦谐立马又看向姜暮蝉道:“姜兄,你见到的那个火莲大仙,他长啥样啊?是不是高鼻梁儿,白皮肤,然后眼睛和头发的色儿都不是黑的……反正不像我们中原人士?”

    姜暮蝉可听不懂这两位在说啥黑话呢,什么英文,什么欧洲的,都是他不懂的词儿,他只是如实回道:“这倒没有……虽然他长得是又高又大,一脸的戾气,但看着还是我们中原人的长相,并没有哪点像孙兄你说的那样……”

    “嗯……”孙亦谐沉吟了一声,一下子又没了头绪。

    这时,黄东来又问道:“对了,刚才在院儿里的时候,姜兄你好像有称那火莲大仙为‘妖道’?”

    “是啊。”姜暮蝉回道。

    黄东来神色一紧:“你可是看见他用什么妖法了?”

    “嘶——”姜暮蝉闻言,神色微变,昨晚的回忆又浮上心头,“不错,昨晚我确实见他用了一手不像武功的招式。”

    “哦?什么样的招式,你细细说来。”黄东来又道。

    于是,姜暮蝉把昨晚尸烆子掐诀念咒,用剑指放出黑烟的那手描述了一下。

    黄东来听罢,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锦囊,脸上的神色也是来回变了两番儿。

    一旁的孙亦谐自是看得出黄东来已知道了什么,故问道:“黄哥,什么情况?”

    “这火莲教里其他人怎样我还不清楚,不过……”黄东来望着自己手里那个锦囊道,“……这个火莲大仙,恐怕还真是个会法术的妖道。”

第二十三章 公子之谋

    话分两头,咱们再来看火莲教这边。

    此时,尸烆子正在总坛某间屋中,准备为一名手下们孝敬上来的民女“开光”。

    谁知,这厮裤子还没脱呢,屋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喊声。

    “教主——大事不好啦!”

    那声音由远及近,转眼就到了屋门前。

    尸烆子也不聋子,这人都到门口了,他总不能不理吧。

    “混账东西!大呼小叫的干什么!”被搅扰了好事,尸烆子自是感到不快,所以他隔着门板先骂了两句,然后再道,“究竟何事如此惊慌?”

    “禀……禀教主,青……青莲堂……出大事儿啦!”那前来通报的喽啰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话时喘个不停。

    “大事儿?他们能有什么大事儿?”尸烆子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难道他们的堂口还能被人给拆了不成?”

    “教……教主,您有所不知啊……”那喽啰又喘了几口,终于能说出整话来了,“据青莲堂的兄弟来报,就在方才……陈堂主连同他手下所有席官皆被人杀了个一干二净……”

    “什么?”尸烆子才把话听到一半,就惊得从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抓起那喽啰的领子便道,“你说清楚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对方是哪路的?来了多少人?”

    被教主大人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问,那喽啰虽有些慌神,但他还是能颤颤巍巍地把话给答出来的:“呃……回教主,那凶手名叫笑无疾;此人今日突然闯入青莲堂,先是宣称要投靠我教,且非席官不做,结果陈堂主将其收下后,他不知为何又突然反水,将青莲堂议事厅中的诸人屠杀殆尽,随后扬长而去……”

    “嗯?”这尸烆子还是挺会抓重点的,对方说了那么多,他却只关注一点——最重要的一点,“你是说……对方只有一个人?”

    “呃……对。”那喽啰点了点头。

    尸烆子闻言,神色微变。

    短暂的思考后,他迅速恢复了冷静,并松开了那个喽啰。

    接着,尸烆子便冷笑着自言自语起来:“哼……好啊,昨晚来了个姜暮蝉,今天又冒出个笑无疾,看来最近这济宁地界上的牛鬼蛇神还不少啊。”

    言至此处,他又看向那个喽啰,提高了嗓门儿道:“这个笑无疾的样貌年纪如何?可有人看见了?”

    “回禀教主,青莲堂有不少兄弟都看见了。”那喽啰回道,“据他们所说,此人的脸很是古怪,其脸上总挂着怪笑,看着有点渗人……另外,他杀出青莲堂的时候,身上还穿着咱们火莲教的圣服。”

    尸烆子又问道:“他用的是什么兵器?”

    那喽啰顿了一秒,再回道:“呃……是一把刀。”

    “哦?又是个刀客吗……”尸烆子沉吟了一声,接着便陷入了思考。

    片刻后,尸烆子便拿定了主意,复又开口,对那喽啰道:“嗯……你现在就传令下去,让红、蓝、黑、白四堂的堂主来总坛听命;另再命人到各处的城门口跑一趟,跟那儿的总旗官还有我们自教的兄弟都知会一声……就说,由此刻起,济宁城‘许进不许出’,有违者,以乱党论处,即便是身穿我们火莲教圣服的也不得例外。”

    …………

    同一时刻,济宁城外,某驿馆。

    纵是驿馆,多少也会有那么一两间不错的上房的。

    而闻玉摘住的,自是上房。

    此刻,其屋中有人,桌上有菜,杯中有酒。

    但……他请来喝酒的人,却是迟迟未到。

    闻玉摘并不常等人,因为通常都是别人等他。

    当然,假如他要等,他也可以很有耐心。

    他曾经为了吃上一尾由“玉钓叟”从冰窟窿里刚钓上来的新鲜冬鱼,在冰天雪地里站了整整一晚;也曾经为了杀一个并不怎么有名的马贼,在一条山路上傻等了整整三天三夜。

    有时候他等人是为了享受,也有时候是为了承诺。

    无论动机如何,只要他认为“值”,他就能等下去,且丝毫不会不耐烦。

    而今天的客人,无疑……也值得他等。

    啪啦——

    就在那桌上的菜品堪堪要变凉的时候,终于,闻玉摘等的人来了。

    那人并不是从门口进来的,而是从外面跳窗进来的。

    好在闻玉摘也没把房间的窗户关死,要不然经对方这么一撞,他俩今天就得吹着屋外的冷风对饮了。

    “好功夫。”在绝大多数时候,闻玉摘都是很从容的;比如眼下,他不但没有对对方跃窗而入的行为表现出任何的惊奇或不快,还淡定地夸奖了一下对方的轻功。

    当然了,他也并没有言过其实,毕竟……这里也是三楼,而且对方只是顶开窗户的时候发出了声音,落地的那一下可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这算啥?”而那位翻窗进来的兄弟,也是毫不客气,他落地后只是随口应了一声,便径直朝桌边走来,也不等主人说“请”,他就大喇喇地往桌边一坐,将佩剑随手一摆,拿起筷子就夹菜吃。

    “阁下迟来了那么久,还突然翻窗进来,就没打算解释两句吗?”闻玉摘道。

    “没打算。”那人回道。

    “呵……”闻玉摘笑了,“素闻‘三字王’行事乖戾,与众不同,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说正事。”三字王才不跟他啰嗦,还是该吃菜吃菜,该喝酒喝酒,反正他回话时只说三个字,吃喝满不耽误。

    “好,快人快语,我喜欢。”闻玉摘顺势便道,“我听说,只要价钱合适,阁下什么差事都敢接?”

    “没有错。”三字王接道。

    “那除了价钱之外,阁下对接活儿还有什么别的讲究吗?”闻玉摘又问道。

    “看心情。”三字王道。

    “哈哈哈……”闻玉摘又笑,但眼神中毫无笑意,“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便问一句,我若请阁下去悟剑山庄杀人……你敢吗?”

    三字王手上的筷子停了。

    这回,他看了闻玉摘几秒,把嘴里的菜咽了,才道:“授剑师?”

    “正是。”闻玉摘回这句时,他那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三字王的眼睛,其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那模样,活像是某些电视剧中“邪魅狂狷的霸道总裁”用眼神在攻略傻白甜。

    “接不了。”三字王拒绝得倒也快。

    “为什么?”闻玉摘眉头微蹙,“我可还没说价钱呢。”

    “打不过。”而三字王给了他一个很充分的理由。

    “哦?”闻玉摘眼神微变,“你怎么知道打不过?难道你跟萧准交过手?”

    “关你事?”三字王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呵……抱歉,是闻某唐突了。”闻玉摘说着,端起酒杯,恭恭敬敬地举了一下,“我自罚一杯。”

    三字王没理他,冷眼看他喝完。

    闻玉摘喝罢,笑了笑,再道:“不过,阁下也不用那么快就做决定,因为闻某还有别的条件没讲。”

    “你讲啊。”三字王用不耐烦的语气应道。

    闻玉摘点点头,接着道:“萧准的剑法天下无双,悟剑山庄更是高手如云,想以一己之力取萧准首级,自是难如登天……所以,我从来也没打算让你一个人去。”他微顿半秒,举起一手,比划了个“七”的手势,“我是想凑七个人,而你……是其中之一。”

    此言一出,三字王的脸色就有些变了,他思忖了片刻,再道:“哪七个?”

    闻玉摘回道:“目前我已确定的只有三人,一个是你,一个是‘苍龙藏峰’海苍峰大侠,另外还有一人……姓笑,你应该不认识他,不过他现在就在济宁城中,我追了他好些天了,明日应该就能追上。”

    三字王看着闻玉摘,皱了皱眉:“你不算?”

    “呵……”闻玉摘苦笑,“我倒也想算,可惜我的武功不适合加入这七人之中。”

    “怎么讲?”三字王道。

    闻玉摘道:“要杀萧准,有三道难关——其一,是要破那悟剑山庄的‘万剑归一’大阵;其二,是要战胜萧准手下最出色的九名剑客,即‘九霄剑’;而其三嘛……就是在攻破了前两道难关后,还要面对授剑师本人那登峰造极的剑招……”他顿了顿,“以闻某所学所知,当今天下,想要过这三关,唯有聚齐‘四剑三刀’,重现那传说中的‘刀剑七绝阵’方有可能。”

    “呵……”听到这儿,三字王忽然笑了,“有意思……”

    闻玉摘见状,也是眉头一展:“阁下有兴趣了?”

    三字王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先说价。”

    三字王的这句话一出来,闻玉摘便知这买卖基本已妥了。

    “闻某知道,像这样的活儿,只给些钱财,想必阁下是看不上的,所以……”闻玉摘说到这儿,手已伸到了怀中,并很快取出一件东西来。

    三字王也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但这一瞬,当他看到闻玉摘拿出来的物件时,他也不禁瞪大了眼睛,用惊讶的语气念道:“‘真侠令’?”

    闻玉摘对三字王的反应并不意外,事实上,这反应已算是很冷静了。

    “闻某这些年来……也算是为江湖做了点事,所以两年前,‘宰前辈’便赠了这枚真侠令给我,说是对我的感谢,我呢……倒也一直没机会用上。”闻玉摘淡定接道,“若阁下不弃,事成之后,此令便作为报酬赠与阁下,当然了……事后闻某也会亲自去跟宰前辈说,我的令已转赠给了你。”

    三字王犹豫了。

    不是因为报酬的价值不够而犹豫,而是因为他需要评估一下自己是否消受得起这玩意儿。

    桌上的菜凉了。

    三字王也重新站了起来。

    “阁下的答复是……”闻玉摘见他起身,便如是问道。

    “差四个。”三字王应道。

    闻玉摘也听得懂他的意思,故笑道:“呵……这么说来,阁下已算是目前这一剑双刀之一了?”

    三字王点点头,并已走向了窗边:“我等你。”

第二十四章 霉开二度

    且说那破庙中的孙亦谐、黄东来和姜暮蝉三人,在一番商议过后,便从庙中走了出来。

    没成想啊,他们刚出庙门到了前院儿,迎面就看见一位同样穿着火莲教衣服的人,正从院儿门口那儿走了进来。

    却见此人,一身火莲教圣服,背背单刀,其衣服上还沾了些血迹;他那长相,也是让人一眼难忘,因为他始终挂着一张让人看着就不太舒服的笑脸。

    想来各位也看得出来,这位,正是在不久前大闹青莲堂的笑无疾。

    当然了,在书里是“不久前”,但距离我上次跟大伙儿说这段儿的时候,可得有半个月了。

    那么这笑无疾又是怎么会出现在这儿的呢?

    咱三言两语讲一下您就明白了——

    前些日子,在那惺惺山的山寨中,双谐给了那草堂公子闻玉摘一个面子,暂且放走了笑无疾。

    那之后,笑无疾就一路往西南方向跑,但他可不能像双谐那样光明正大地走大路,因为他知道闻玉摘在找自己,而闻公子这人在江湖上朋友多、耳目也多……像笑无疾这种长得那么有“特色”的人,若也像双谐这样每天在官道上大摇大摆的走,怕是早就被逮到了。

    因此,笑无疾这一路上,绕了不少的小道,以至于他也就比途中耽搁了好几天的双谐稍早了一天抵达济宁城。

    其实呢……如果笑无疾知道孙黄二人也是在朝着这个方向旅行,那他一开始就会往北走了,他哪儿能想得到事情这么巧,自己随便挑个方向就跟那两位是一致的。

    长话短说,对双谐的行踪并不知情的笑无疾自以为跑到了济宁这么远,自己差不多也就可以安心了,于是他就开始搞事。

    他能搞什么事儿呢?那当然就是去当“坏人”了。

    笑无疾想当坏人,并不是因为他的本性有多坏,也不是因为他觉得做坏人有多快乐、多光荣……相反,在他内心深处,认为做坏人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

    但也正因如此,他才要做。

    他就是要做那最最下等、最最肤浅的坏人……只有这样,才最能丢他爹的脸;若能把他爹活活气死,那就更好了。

    而火莲教徒的身份,显然可以满足笑无疾的这种需求。

    于是,就有了此前他投靠青莲堂的那一出。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笑无疾刚混上了个席官的身份,那身衣服都没穿热乎呢,就惊闻孙亦谐和黄东来已进了济宁城,而且和火莲教结下了梁子,这他还能待得下去?

    虽然笑无疾此前中的蛊已经过了触发的时限,无疑是失效了,但领教过双谐手段的他,深知那俩货的厉害……在他的脑海中,火莲教和东谐西毒对上,那灭教只是个时间问题了,他可不想跟这船一块儿沉呐。

    所以笑无疾当场就反了水,准备“弃教”跑路。

    那青莲堂的堂主陈祖和那几个席官,也是不开眼,他们以为十个打一个,又是主场作战,外面还有那么多兄弟呢,怎么都不可能让这笑无疾跑了吧?

    这……就叫对自己的定位不清晰。

    你们火莲教是帮什么人?连姜暮蝉这样的绿林飞贼都知道,除了教主火莲大仙之外,火莲教内人均酒囊饭袋;连彭二那种货色都能当上青莲堂的“第五席”,那其他人的实力可想而知啊……堂主就算是比席官厉害些,能强到哪儿去?他们那点武功,也就欺负欺负老百姓还管用,真遇上江湖高手,怕是连三流的都能和他们有来有回。

    而那笑无疾是什么人?悟剑山庄萧准的独子,自幼便是公认的天才剑客,即便如今已弃剑用刀,照样也是闻玉摘认可的“刀剑七绝”之一……以他实力,杀那青莲堂的十个三流货色,还不是跟玩儿一样?

    但是呢……跑,他还是要跑的。

    火莲教再不济,成员也有一千来人,背后还有官府撑腰,真要被他们给围了,纵然你武功再高,等内力体力耗尽,也是要死的;毕竟笑无疾也不是绝顶级高手,打十个他是可以,但打几百个……想都别想。

    打过架的都知道,打斗时的体力消耗,那是指数级的:让你打十个小学生,你或许能比较轻松的取胜,但若是让你打一百个,哪怕分成十批,一批一批上来跟你打,那基本上到第三第四批你就累趴下了。

    而且,这还是在对方不使什么“花招”的前提下,假如对方放弓箭、放毒烟、放火……那你死得更快。

    当初那采花大盗“红梅雀”的武功便不差,还不是被孙亦谐带着一帮普通人,再略施些手段,就栽在了雨栖楼里。

    综上所述,笑无疾从青莲堂杀出来之后,也是在城中东躲西藏的,然后呢……他就往那人少的地方跑,那么哪里人少呢?列位看了前面几段儿的都懂的啊。

    这不,他就跑这破庙来了……

    此刻,和孙黄姜三人一个照面,笑无疾端的是一惊。

    他还愣在那儿没开口呢,孙亦谐就指着他喊道:“我靠!是你!”

    笑无疾一听这句,头皮都麻了,当时就在心里嘀咕:“不会吧……难道这两位就是为了把我赶尽杀绝才一路追到这济宁来的?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你俩连火莲教的衣服都换上了,几个意思啊?你们连我准备投靠火莲教的事都预判到了?这是准备混进教中来弄死我呗?”

    这情急之下,慌乱之中……笑无疾也是一咬牙一跺脚,干脆,不说了,我也跟你们拼了吧。

    今天若不在这里干掉你们,我怕是早晚也得死在你们手里啊。

    就这么想着,笑无疾二话没说,拔刀便上。

    他出的一招“浊浪排空”,横荡疾出,刀芒一闪,杀锋已至。

    铮——

    下一秒,刀锋交缠锉离之声乍起。

    姜暮蝉的刀迅然出鞘,轻松挡下了笑无疾的刀式。

    在这一刀之前,笑无疾不认识姜暮蝉,姜暮蝉也不认识笑无疾。

    但当姜暮蝉接下这笑无疾这一刀后,他们便算是认识了——不认识对方的人,也认识对方的刀。

    “好刀法……报上名来。”笑无疾知道,“人”会骗人,但“武”不会;只是这一次交锋,他便可确认,对方是一个他有必要知道名字的对手。

    “呵……你先报一个我听听。”姜暮蝉也是个挺爱笑的人,但他的笑就让人看着很舒服。

    此刻姜暮蝉想得倒没有笑无疾那么多,他瞅见一个穿着火莲教衣服的人突然就拿刀杀过来,他当然是要挡一下的。

    “在下笑无疾。”笑无疾应道。

    “哦……原来是笑兄。”姜暮蝉道,“在下姜暮蝉……‘钝刀’,姜暮蝉。”

    笑无疾很久不混江湖了,对绿林道上的人则是向来都不熟,所以他也没听过“钝刀”这个绰号,只是接道:“阁下是东谐西毒的朋友?”

    “是啊。”姜暮蝉回了一句,立刻就反问,“那阁下是孙兄和黄兄的仇人咯?”

    “仇人倒算不上。”笑无疾道,“但既然他们不肯放过我,我也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他这话说得……连孙黄二人都有点没听懂,因为双谐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上笑无疾。

    但在一方看来是巧合的事,在另一方看来或许就是一种针对了。

    “哦?”姜暮蝉闻言,挑眉道,“笑兄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吗?”

    在小姜的认知中,孙黄二人是好人啊,所以他自然就认为笑无疾是坏人了。

    笑无疾被这么一问呢,那自暴自弃的傲娇感就有点儿出来了,他当即报以冷笑:“好说……在下姑且当过几年山贼,那伤天害理的事嘛……这些年做了多少,我也数不过来了。”

    “山贼?”姜暮蝉察觉出对方的语气有点怪怪的,但也没深究,“我看你武功‘还不错’,不像是区区山贼啊。”

    这……是笑无疾近期内第二次得到“不错”的评价了。

    上一次,是那海苍峰海大侠给的,咱也解释过了,对笑无疾来说,“不错”这种评价,跟骂人也差不多。

    所以,笑无疾当时就有点恼火了。

    海苍峰的苍龙刀法确是高绝,他要说,便说了,但你姜暮蝉是什么人?看起来和我年纪也差不多啊,估计还比我小几岁,你也这么说?

    “能赢了我,再论错不错的吧!”于是,笑无疾轻叱一声,顺势又杀了上来。

    姜暮蝉见状,不敢托大,也是立刻提刀,谨慎应之。

    其实单论刀法呢,姜暮蝉自己悟出的这套“钝刀”可说是独一档,比笑无疾那套由剑法转变而来的刀法高明得多,但前文也说了,姜暮蝉练的是下品内功,加上他现在还有内伤在身,所以即便招式更高明,他在打斗中依然是处于下风。

    好在……他这会儿并不是孤军奋战。

    孙亦谐和黄东来可不是那种会站在旁边给他们创造“公平对决”条件的人,在这种能三打一的情况下,他们是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双谐一个拔出了村好剑、一个祭出了三叉戟,两道身影一左一右快速闪到了笑无疾两旁,十分默契地就开始给姜暮蝉掠阵。

    此时要是有个旁观者路过,往这破庙的院儿里一看,便可看到四个穿着火莲教圣服的人打在一处的“奇景”……

    当然了,这景象也没持续太久。

    起初笑无疾突然袭击的时候,并没有料到姜暮蝉是个高手,但那也无妨,因为他也发现了对方的内力不强;因此,纵然是和小姜拼过一刀后,笑无疾还是觉得自己可以在孙黄二人帮忙的前提下迅速解决战斗。

    但实际一打,笑无疾便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且主要的问题,还是出在孙亦谐身上。

    上一次在山寨里遇到孙黄二人时,笑无疾便没觉得这两位的武功比自己高,尤其是那孙亦谐,在笑无疾眼里几乎就是可以忽略的战力。

    所以此刻,笑无疾注意力的重点,也都放在了姜暮蝉和黄东来的刀式剑招之上——对于他俩的攻击,笑无疾会小心应对,适当躲避;而对孙亦谐那粗糙无力的戟招,笑无疾都是在随手甩刀格挡。

    他哪儿知道……孙亦谐用的“宝兵刃”。

    挡个一两次他还没觉出来,但三五次之后他就发现不对了……我刀上怎么有那么多裂口啊?

    然,笑无疾刚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下一秒便听得“乒乓”两声……在姜暮蝉和黄东来的一轮合击中,他的刀被斩断成了三截。

    械斗之中突然折了兵器,这可是要命的。

    笑无疾可不是林元诚,就算他还在用剑,他也比不上林元诚。

    所以,这一招二式一过,黄东来和姜暮蝉的一刀一剑,便架在了笑无疾的脖子上。

    又过了两秒,笑无疾的后腰处,还顶上了三叉戟的戟锋。

    “真是小看你们了……”事到如今,笑无疾也只得认栽。

    这事儿还真怪不了别人,是他自己判断失误,若他在院儿门口一见这三人扭头就走,估计也走得脱,但他选择了上去刚正面,就得承担后果。

    “少废话!”孙亦谐虽然在那三人中是武功最弱的,但赢了之后他可是态度最跳的,且至少比最强的队友还跳三倍,“失败者就给老子闭嘴!先跟咱们进庙里再说。”

第二十五章 被困破庙中

    这破庙,孙亦谐和黄东来可是已经进进出出走了三回了,姜暮蝉也是第二回进来。

    但他笑无疾……却是头回进。

    您别看他笑无疾如今是个贼寇,但他过去可是个少爷,即便是当了贼之后,他也没吃过什么苦,所以这会儿一进这环境,他就开始抱怨。

    “喝~怎么这么臭啊?你们非得在这儿跟我聊?”

    他这话,也是闻到臭味之后随口这么一说,但他万万没想到啊……

    其话音未落,孙亦谐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跟前,蹦起身来一个扭腰,就冲他的脸放了个屁。

    这笑无疾当时就惊啦。

    别说他惊了,就连姜暮蝉都傻眼了:什么呀这是?这是侠客所为吗?地痞流氓里都难找出几个这么没品的啊。

    当然了,他们是不知道,对于在鱼市场那“腥风血雨”中趟过来的孙亦谐来说,这种操作……还不算最没品的,更恶劣的招儿他也能面不改色地使出来。

    “你……”那笑无疾由于过度震惊,以至于其脑子和情绪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了,他不但是忘记了愤怒,就连话都有点说不利索。

    “你什么你?”孙亦谐也不等他说完一句整话,当即就是眼一斜、嘴一歪,指着他鼻子道,“你不是挑三拣四的吗?我这就是让你了解一下自己此刻的立场,我告诉你……再抱怨,就不是让你闻屁而已了知道不?”话到此处,他还转过头,伸手一拍黄东来的肩膀,“黄哥你说对不对?”

    “对个毛!”黄东来才不接孙亦谐这茬儿,他一把就弹开了孙亦谐的手,“你要喂他吃屎也好,喝尿也罢,别把事儿往我这儿带!不要搞得我像这方面的担当一样好不好?”

    “啧……”孙亦谐皱眉一笑,“你不是有经验嘛。”

    “滚!老子没经验!”黄东来一激动声音都高了,“那回那个人是自己掉进粪坑的!不关我的事!”

    “好好好,是他自己掉的,行了吧。”孙亦谐用一种类似“算了我不跟你争了”的语气应了这么一句。

    您别看他俩这一逗一捧的吵架段子,总共也没说几句话,另一边儿,那笑无疾听完后,可是已经吓得脸都发绿了。

    “二位……”两秒后,那笑无疾接话时,声音都在抖啊,“士可杀不可辱啊……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也是武林中侠名赫赫的少年英雄,做事可要讲点体面啊!”

    “什嘛?”孙亦谐一听这句,顿时阴阳怪气起来,“妈个鸡的~你也算是‘士’吗?还‘体面’?你带着那帮山贼为非作歹的时候,有给老百姓留过体面吗?”他顿了顿,“现在你落到咱们手里了,你就想到体面了?你觉得有这个资格讨价还价吗?”

    笑无疾深知自己理亏,羞惭之余,也是无言以对,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是……我错了……”

    “废话。”孙亦谐道,“谁不知道是你错了?现在我是让你好好摆正自己的态度,这样你还能有一‘体面’的机会。”

    “是……孙少侠教训得是……”笑无疾不怕死,但怕屎,而且孙亦谐的话虽然是糙了点儿,但每句都戳中要害,让他无法反驳,故他也只能服软。

    “哎~这还差不多。”孙亦谐说着,又看了眼黄东来,“黄哥,要不要……”

    他也没说啥,黄东来便接道:“当然要。”

    这三个字说罢,黄东来已从怀中掏出了一枚丹药,接着他伸手一撅笑无疾的嘴,把药往后者的喉咙里扔。

    笑无疾脖子上还架着兵刃呢,自是无法反抗,只能任由对方把药给自己灌了。

    “这是什么?”当然了,吞下去之后,他还是得问问的。

    “放心,不是什么毒药,只是一种让你暂时使不上力气的药而已。”黄东来笑道,“毕竟一直拿刀剑架着你,咱们的胳膊也酸得慌。”

    笑无疾知道,对方没必要就这个事儿骗自己,所以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等着那药起效。

    过了会儿,待他跟条咸鱼一样瘫倒在地后,黄东来又再三检查了一下他是不是装的,这才和姜暮蝉一起收起了兵刃,稍稍放松了戒备。

    “行了,来聊聊呗。”孙亦谐这时便又冲着笑无疾开口道,“先说说你这身火莲教的皮子从哪儿扒来的吧。”

    “嗯?”笑无疾一听就愣了,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对方应该是知道这事儿的,“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孙亦谐闻言,立刻从这话里察觉出了什么,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回答:“由我们说,和由你自己交代,这性质不一样知道吗?”

    笑无疾不知道,他没看过现代刑侦剧啊,但这话初听之下还挺有威慑力的,所以他想了想,便回道:“好……那我再说一遍。”

    接着,他便把自己怎么来的济宁城,怎么入的火莲教,又怎么杀出青莲堂的,全都讲了一番儿。

    说完了,黄东来便评论道:“你小子还真是不学好……在山寨的时候,咱们看在那闻公子的面儿上放了你一马,人家还给你担保来着,结果一回头你就到这儿来投火莲教这种组织,我看你是无药可救了。”

    他这句“无药可救”,却是勾起了笑无疾的一段回忆,这让笑无疾不禁发出一声冷笑:“呵……黄少侠说的是,像笑某这种人,诚然是无药可救,也不值得救,今日我落在诸位手里,乃恶有恶报,若你们能给我个痛快,也算替天行道了。”他说到这儿,话锋一转,“不过,杀我之前,我希望各位能知道,笑某其实不姓笑,而姓萧,我真正的名字是萧烜,我死后,若各位跟人提起,还望说我的真名,让世人都知道我萧烜是何等不堪的一个人。”

    假如笑无疾这人武功一般,且此前闻玉摘没保过他,或许孙黄二人听完这话会立马回他一句——“滚蛋,谁管你姓萧还是姓笑?杀了便杀了,没人问起谁会想起来提你?”

    但实际情况是,笑无疾的武功确实不像是当山贼的,闻玉摘也保过他,所以他这会儿把萧烜这名字一报,即便双谐没听说过,但肯定也能觉出其背后一定有些文章。

    而就在他们想着要如何处置笑无疾的时候……

    “孙兄,黄兄,外面好像有些不对劲儿。”离门口比较近的姜暮蝉忽然出言提醒了他们一声。

    双谐闻言,也是立刻闪身到庙门那儿,倚着门框向外张望,随即他们便远远瞧见了有几道穿着火莲教圣服的身影在院墙外朝着庙里探头探脑的。

    “不妙啊,这是被发现了啊。”孙亦谐念道。

    “八成是顺着这货的逃跑路线跟来的。”黄东来说着,又瞥了眼角落里的笑无疾。

    他这推测,也的确没错。

    孙黄二人抢衣服的时候,特意选在了无人的小巷之中,抢完了也没有急着更换,而是跑到这破庙里才换的;那姜暮蝉呢,也是穿着便服、戴着斗笠挡着脸来的。

    唯有这笑无疾,青莲堂里杀完了人,穿着那身带血的火莲教圣服,风风火火就一路到了这儿,那沿途的老百姓也不是瞎子啊,火莲教的人顺着他离开的方向,一路上逮着人就打听,那过了会儿自然便追踪到这里了。

    “呵……倒是连累各位了。”笑无疾这会儿已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状态,说话的语气也显得有气无力,“依在下之见,三位不如赶紧把我杀了,然后突围去吧,反正那些火莲教的人武功很差,趁着他们的人手还没聚起来,你们杀出去应该也不难。”

    “你就这么想死?”黄东来回头看向他道。

    “不想啊。”笑无疾道,“但眼下这情况,我落到火莲教的手里一样是死,那还不如死在你们手里对吧?”

    “哈!”孙亦谐听到这句笑了,“你想得美。”他微顿半秒,朝笑无疾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眼神,“我告诉你,今天你死不了……我们一定留你个活口,然后带你去找那草堂公子,到时候咱们哥儿几个好好唠唠,让他给咱解释解释,你萧烜到底是什么人,以及他为什么要保你……”

    此处,孙亦谐其实还藏了句心里话没说,那就是“上次咱给了那姓闻的一个‘面子’,他还没还清呢,这回直接抓了个活的,他怎么也得给点‘回报’吧?”

    而笑无疾听到孙亦谐所言,倒也不怕,因为在他心里,“过去”是闻玉摘对不起自己,自己并没欠闻玉摘什么,见就见呗:“好啊,反正笑某也无力反抗,那就按诸位少侠的意思办咯。”

    他说着,两眼一闭,整个人干脆就躺那儿不动了。

    “孙哥,要带上他可以,人你来扛啊。”黄东来见状,顺势就接道。

    “啊?凭什么?”孙亦谐一听要自己扛人,那嗓门儿都变尖了。

    “废话,那我扛人,你冲上去跟外面那帮家伙刚正面?”黄东来道。

    “嗯……”孙亦谐憋了两秒,权衡一番后:“好!打就打!今天就让你看看哥是怎么带你们闯出去的!”

第二十六章 大仙驾到

    孙亦谐既然都已经把大话说出去了,那肯定是硬着头皮也要上了。

    因此,在黄东来捆绑笑无疾、姜暮蝉帮双谐提行李的时候,孙亦谐已是率先冲出了庙门,单枪匹马的就闯到了街面上。

    而外面那帮火莲教的喽啰呢,一看到孙亦谐举着三叉戟杀出来,便知道自己也暴露了,所以他们也就不再躲躲藏藏——干脆,全部人马都从暗处冲了出来,大张旗鼓地将这破庙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看到这儿可能有人又要问了,既然他们已经有那么多人手到位了,那还在外头等什么呢?干嘛不直接冲进来呢?

    很简单,他们不想步青莲堂那些人的后尘呗。

    这帮火莲教的喽啰是追踪着笑无疾来的,他们又不知道笑无疾此刻已经被双谐和姜暮蝉制伏了,他们只知道庙里那几个人当中有一个是可以以一当十、把青莲堂堂主加全体席官屠灭的存在,这要是贸然攻进去,谁先进谁死啊。

    那谁……又愿意死啊?

    还不如就大伙儿悄悄把这地方一围,等到教主大人和其他四位堂主前来,让那些大佬们上去打,事后他们这些负责追踪的不一样有一份功劳吗?

    然,眼下孙亦谐都已主动杀出来了,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即便这群火莲教的喽啰想要围而不攻,但也不能遇到突围的也不管吧?

    再说了……他们也不认识孙亦谐。

    这些追踪着笑无疾来的人马,要找的是“一个长着诡异笑脸的刀客”,而眼前这个穿着火莲教圣服、手持粪叉的小伙子是谁……他们不知道啊。

    既然不认识,那也不会惧怕到哪儿去。

    这一刻,只见孙亦谐前脚刚出庙门,后脚就有整整五人分别从三个方向抄着兵刃朝他围砍过来。

    按说呢,以孙亦谐如今的武功,面对这些杂鱼的围攻,他是完全可以应付的,即便他什么招式都不用,只靠着内力支持下的力量和速度优势,也能轻松招架掉这样的围攻。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孙亦谐在明明可以招架的情况下,故意卖出破绽,高举起双臂,露出自己的躯干部分,让五把刀同时从各个角度砍到了自己前胸后背和肋下。

    一时间,那几名火莲教喽啰只觉自己手中刀力一泄,刀锋如斩淤泥之中,既不着力,又砍不进去。

    就在他们惊愕之际,孙亦谐趁势一舞手中三叉戟,简简单单一个回旋,就扫得那五人三死二残,躺了一地。

    这一手,可把周围的其他火莲教徒给吓傻了。

    由于孙哥是单独冲出来的,所以这会儿所有围攻者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他身上: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看到了,这厮非但“刀枪不入”,还能把人跟豆腐一样随手就切了……在这帮喽啰的眼里,这就不是人能做出来的操作啊。

    而孙亦谐呢,也确实没想当人……

    此刻,他“演”完了这一式,当即就怪叫起来:“哇呀呀呀……何方狂徒!见到北天荡魔天尊降世临凡,非但不跪,还敢刀兵相向!都活腻歪了吗?”

    孙哥这嗓子可有特点,他一叫起来,听着就绝非常人,而且音还很高,愣是能把他身边那两位还在地上打滚惨叫的火莲教喽啰的声音都给盖过去。

    “他……他说什么……”

    “北天荡魔天尊?那岂不是真武大帝?”

    “这真武大帝怎么使上粪叉了啊?”

    “而且他怎么穿着我教的圣服啊?”

    这帮火莲教徒,地痞流氓居多,文化程度可想而知。

    你说他们敬信鬼神吧,他们对自己是打着所谓“圣教”的旗号招摇撞骗、鱼肉百姓的事是清楚的,他们也知道他们的那位教主“火莲大仙”多半是个妖道,但他们依然选择跟着这个妖道混。

    而你真要说他们不信鬼神、不惧鬼神呢……他们内心深处其实也怕着呢。

    在场这些位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生平做尽亏心事,夜半敲门吓尿炕”的主,你跟他们面前装神弄鬼,成功率至少在九成以上。

    孙亦谐对这帮下三滥的心态拿捏的那叫一个准啊……有生活嘛。

    他一看自己一嗓子就把这帮货给镇住了,立马又接道:“怎么?听到天尊大名还不下跪?这是要逼我大开杀戒?”

    就在他说这两句的当口,巧了,黄东来和姜暮蝉也从他后面的门儿里出来了。

    这黄姜二人,那些火莲教徒也不认识(虽然姜暮蝉是上了通缉令的,但画像这玩意儿懂得都懂),但被黄东来扛着的笑无疾,那特征可明显得很……那帮火莲教徒一看:“哎哟!这不是那个以一己之力挑了青莲堂的笑面刀客吗?怎么这会儿已经跟粽子似的捆那儿了啊?”

    有几个自以为脑子快的当时就先跪了啊:“天尊饶命啊!我们不知道是您啊!请您叉下留情啊!咱们也是奉了教主之命来逮这笑无疾的啊,哪知道会撞了您的圣驾啊!都是误会啊!”

    这一波乞吔级理解,就连孙亦谐都有点没想到……

    但既然有那觉得自己在“第二层”的人牵了头,事情就好办了;喽啰嘛,都有个从众心理,有那么几个先跪了,还把那自作聪明的话趟趟趟这么一说,紧接着就会有那脑子慢半拍的也赶紧跟着跪,仿佛“来晚了就没了”似的。

    一时间,街上那帮火莲教徒纷纷冲着孙黄姜三人跪下磕头,喊什么的都有:有求饶的,拍马屁的,喊冤枉的,甚至还有许愿的……

    孙亦谐一看装神弄鬼这么管用呢,也是有点儿得意忘形,他顺势就冲黄东来瞥了眼,小声道:“再怎么样?我来开路,是不是稳?”

    “行行行……别装逼了,赶紧找个节骨眼儿,咱们好脱身。”黄东来也是用不耐烦的口气轻声应了句。

    “呵……”孙亦谐偷笑一声,随即又转过头,板起脸,抬高了嗓门儿冲街上的火莲教徒们道,“哼!算你们识趣!本尊告诉你们,今儿也就是看在你们小辈愚妄无知,我才网开一面,若换了你们那教主小儿敢在我面前造次……”

    “那你打算如何啊?”就在这一瞬,一个低沉的、阴中带怒的声音,横空乍来,打断了孙亦谐话,并接上了这么一句。

    话音落时,街上众人纷纷回头,循声而望。

    果不其然,是那“火莲大仙”尸烆子,带着他手下剩余的四位堂主……来了!

第二十七章 暂避风头

    咱前文也说过,这尸烆子啊,生得是高人一头,奓人一臂,身形魁伟,须发如鬃。

    纵然他总是一身道士打扮,却丝毫没有仙风道骨的感觉,反倒像个穿错了衣服的巨汉打手。

    但无论如何吧,这厮带给人的“存在感”和“压迫感”确是极强的。

    此刻他走在c位,带着手下那四名堂主和一众小弟,风风火火地朝庙门口这儿行来……那画面、那气势,怎么也比那铜锣湾扛把子要高俩段位吧?

    而街上那群正给孙亦谐下跪的喽啰们呢,这会儿一看见教主架到,一下子又都站起来了,并十分自然地就朝两旁散开去,给教主大人和堂主们让出了一条道儿。

    见此情景,孙亦谐他们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一边在想主意,一边看着尸烆子带着人一路走到了庙门前。

    来到近前时,尸烆子也是笑了,因为他定睛一看,除了那个屠灭了青莲堂的“笑面刀客”之外,昨夜那个飞贼姜暮蝉也在场呢,正好可以让他一网打尽。

    “呔!大胆的狂徒!胆敢冒充北天真武大帝,还对本座出言不逊,我看你才是活腻了!”甫一站定,尸烆子就剑指一并,指着孙亦谐的鼻子开骂了。

    “放肆!”孙亦谐他再怎么心虚,嘴上岂能落了下风?所以此刻他也是毫无惧色,照样厚着脸皮怼了回去,“见了本天尊还敢口出狂言,你这小道……就不怕被我捏个魂飞魄散?”

    尸烆子被他这么一喝,也是一愣,心说:这小子疯了吧?居然敢这么跟我叫板?这是不知道我的能耐啊?

    就在他犹豫的这几秒,忽然,孙亦谐身旁的黄东来开口言道:“道自虚无,生先天一炁!”

    尸烆子一听见这句,就如同本能般脱口而出地应道:“法从一炁,分天地阴阳!”

    他这句接完,黄东来那边又道:“敲钟不如摇铃。”

    尸烆子听罢,接:“念经不如念咒。”

    两人这几句黑话切口一说完,便已确认了彼此都是修道之人。

    既如此,黄东来可就要开始报山门吓唬人了:“瓦屋山中神仙洞,登天一步玄奇宗!”

    尸烆子听到“玄奇宗”这三个字的时候,那表情,用孙哥的话来说,就是心里在喊了声妈个鸡啊。

    但他就算是虚了,话还是得回的……

    憋了几秒后,尸烆子还是回道:“古天山下有真仙,一元一会一火莲。”

    这话外人可能听不懂,黄东来一听就明白,这所谓“一元一会一火莲”,就是说眼前这妖道连所属门派都没有,他只是拜了另一个道号中有“火莲”二字的妖道为师,二人是点对点教学。

    由此可见,“火莲大仙”这个称谓,应该也不是他真正的道号,因为徒弟和师父的道号肯定不能重样儿,比如他师父叫“火莲子”或者“火莲老祖”,那他的道号里就不能再带“火莲”这两个字。

    于是,黄东来又道:“贫道旭东老仙,试问尊驾真号?”

    尸烆子闻言,神情又是严峻了几分,心中暗道:“早就听师父说过,这玄奇宗十分了得,门中有很多修士虽然看着还挺年轻,其实已有上百年的道行……眼前这小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年纪,却自称‘老仙’,想来就和师父说的情形一致……”

    念及此处,尸烆子可是越发怂了,因为他今年就五十来岁,年少时拜了个在魔道中也不算很强的货为师,学了人家大约三四成的能耐而已。

    而黄东来呢,虽然实际情况是:他只在山上学了一年不到,唯有道号比较唬人。

    但在尸烆子的判断中,黄东来很可能是一个在玄奇宗这种上下限都极高的宗门里练了一百来年的角色。

    因此……

    “呃……晚辈尸烆子,见过前辈。”短暂的思考后,尸烆子作揖一拜,客客气气地应了这么一句。

    此言一出,周围那帮火莲教徒可就惊了。

    刚才他们一看教主大人气势汹汹地过来叫板,还以为靠山来了,所以一个个儿的又都换上了一副狗仗人势的嚣张嘴脸;谁知道,几句话一聊,他们老大竟突然十分礼貌地开始自称“晚辈”了。

    这帮地痞流氓别的不会,但“读空气”的能力还是不差的,谁都能看出来,他们教主好像有点虚啊……那尸烆子一虚,这帮火莲教的杂鱼自然就更虚了,顿时他们又纷纷低下了头,换上了一副仿在念叨“你看不见我”的表情。

    “哦?尸烆子?”黄东来表面上在用轻松的口气重复对方的话,其实呢,是通过这声念叨所拖延的时间,在脑子里把这状况快速过了一遍。

    黄哥当时就心想:“他居然叫我前辈?恐怕他是把我误会成我师父那一辈儿的人了吧?那我干脆假装一下,正好顺势脱身。”

    拿定了主意,黄东来当即就随手一抛,把肩上的笑无疾往孙亦谐脸上扔了过去。

    孙哥的反应倒也快,看着被五花大绑的笑无疾冲自己飞来,他快速把三叉戟一收,腾出双手,便给笑无疾来了个公主抱。

    还没等孙哥发牢骚,黄东来已摆出了一副“老前辈”的派头儿,清了清嗓子,冲尸烆子朗声言道:“老道我也是多年未曾下山游历了,你和你师父的名讳,我确是没听过,诶?你师父他又是哪个宗门的呀?”

    这话一出来,孙亦谐当时就把到了嘴边儿的牢骚给咽回去了,因为他已明白了黄东来要干嘛。

    而那尸烆子呢,则是低着头,恭敬地回道:“回前辈的话……家师乃一介散修,并无宗门,而且他今年还未逾百岁,以前辈的辈分,不知晓也并不奇怪……”

    “哦……”黄东来装模作样地点点头,“行吧。”他顿了顿,扫视了周围一圈,转移了话题,“我说……尸烆子啊,你小子身为修道之人,既不跟随你师父在山中潜心悟道,也不在各地游学苦修,却在这济宁地界上搞什么火莲教,跟这帮凡夫俗子拉帮结伙的……是要干嘛啊?”

    “呃……”尸烆子想了想,回道,“回前辈的话……晚辈数年前途经此地,偶遇鲁王世子朱爀,并受其之邀,到王府讲经说道。

    “这位鲁王世子,虽是皇亲国戚,但却一心向善,道心不俗,且对百姓心怀仁爱,所以他在听完晚辈的道场后,苦苦相求,求晚辈留在这济宁一带替他教化当地的百姓,以正世风。

    “晚辈想了想,这也算是功德一件,便也不再推脱,这才在此成立了这火莲教。”

    他这话,别说黄东来他们听着觉得无耻,就连火莲教那帮人都觉得离谱啊。

    火莲教中谁人不知,他们这位教主终日就是喝酒吃肉、强占民女、贪婪无度、杀人如麻……这样的货要是也能教化百姓,以正世风,那随便去找个山贼头子来都行啊。

    看到这儿肯定有人会说了,即便明知他是胡说八道,但黄东来为了脱身,肯定也得照单全收啊。

    错。

    尸烆子也不傻,他这套冠冕堂皇的扯淡,本身也是一种试探。

    假如黄东来连这都表示相信,并急吼吼地来一句“哦,原来如此,那我们告辞了”……那尸烆子绝对会起疑心,他当场就会怀疑这个“旭东老仙”是不是在虚张声势,所以才急着找节骨眼儿开溜。

    好在,黄东来也是老油条,不会犯这种错误。

    “尸烆子,你当我年纪大了,老糊涂了是吧?”下一秒,黄哥就拿腔拿调地回道,“老道我这一路微服而来,可是听了你们火莲教不少的‘好话’啊……”他说着,还冲自己身上的衣服示意了一下,“还有,你就不想想……我这身皮子是从哪儿扒下来的?你觉得你那点破事儿,老道我还不清楚吗?”

    “前辈……切莫听人胡说啊!”尸烆子一听这口风儿,心说糟了,这下是试探不成反要被撕,他感激用激动的语气否认道,“晚辈做事对得起天地良心!”

    “哈!”黄东来干笑一声,“那你的意思是……不止是本地的百姓,就连你手下这帮教徒都在诬赖你咯?”

    “呃……”尸烆子环顾左右,稍作思考后,便诡辩道,“前辈有所不知,晚辈为了教化本地的百姓,乃是煞费苦心啊……

    “晚辈以为……那些善良或中庸之人,并不亟待教化,要正世风,就得先从恶人入手。

    “所以,晚辈这火莲教,就专收本地的地痞流氓,恶霸无赖……晚辈是想,先把这些恶人全部集中起来,加以管教,待把他们都教好了,那这济宁地界上不就一派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好光景了吗?”

    他说到此处,假惺惺地叹了口气,再道:“唉……只是……前辈应该也明白,这‘教化’之事,需经年累月、孜孜不息,而火莲教上千教众,又多是顽劣之人,即便晚辈这几年已对他们谆谆教诲、严加约束,但还是有不少害群之马偶尔会惹出事端……那出了事之后呢,百姓自然是要怨火莲教的,晚辈本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想法,才一直没有辩解,独自承担了这些误会和怨恨……还望前辈明鉴。”

    听得此言,黄东来不知为什么,转头看了孙亦谐一眼。

    孙亦谐被他一看,当即是表情一变,眉毛一高一低,嘴也歪了歪。

    这一刻,虽然他二人都没说话,但已经完成了一次交流,那么这段交流的内容是什么呢,我大致给翻译一下——

    黄东来用眼神冲着孙亦谐感叹:“卧!靠!孙哥,这逼无耻的程度和你有的一拼啊。”

    孙亦谐则用表情回答:“妈个鸡!你给老子闭嘴!”

    大体上就是这么个意思……

    “嗯……”听完尸烆子的话,黄东来假装陷入了思考,片刻后,他才沉吟了一声,接道,“老道我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你的话,我听到了,但他们的话……”他说着,分别瞥了眼身旁的姜暮蝉,和孙哥手里的笑无疾,“……我也要听听,然后我再想想,再做定夺。”

    “前辈!”尸烆子闻言,急忙接道,“这两人,一个是杀人如麻、刚刚才屠灭了十多人的狂徒,另一个则是昨夜闯入鲁王府意图不轨的飞贼……他们的话,前辈万万不可取信啊!”

    “哎~”黄东来摆了摆手,“这两人现在都已在老道我手里了,我怎么处置,用不着你管;至于我要问他们什么话,问完了我听不听、信不信……一样不用你来管。”

    不得不说,黄东来这“高人前辈”的姿态,演得还是不错的——他的回答,并不能让尸烆子满意,但也正因如此,才显得真实。

    那尸烆子再一琢磨:昨夜从自己跟前轻松逃走的姜暮蝉,此刻就服服帖帖地跟在那“旭东老仙”的身旁,而那个以一当十的笑面刀客,则已被五花大绑了起来;至于那位自称真武大帝的兄弟……虽不知是什么来路,但看他刚才“收起”粪叉时也用出了道家法门,想来也不是等闲之辈,搞不好也是玄奇宗的人。

    这么一想,尸烆子便连一丝的怀疑都没有了,也不再想着冒险去试探什么,其心底里彻底认定了对方真的是自己惹不起的前辈高人。

    “是是……”于是,尸烆子也只能应道,“前辈自有定夺,是晚辈多嘴了……”

    “那好吧,让你的手下们把道让开,顺带知会他们一声,老道我要出城,让他们别碍手碍脚的。”黄东来明白,事已至此,这城里他们肯定是待不下去了,留下来便会时刻处于对方的监视之中,随时可能露出马脚或被暗算,所以,他干脆就直接表明要出城去,并让尸烆子放行。

    尸烆子听了,回道:“前辈,这天色也不早了,您这时候还要出……”

    “嗯?”黄东来都没等对方把话说完,就把嗓门儿一提,“是不是老道我要去哪儿,得经你同意啊?”

    “不……不敢,不敢!”尸烆子被黄东来这一吓,赶紧回头,冲着手下们道,“还愣着干嘛?快给几位仙长让道引路啊。”

    那帮火莲教喽啰能说什么呢?照办呗。

    他们也清楚,尸烆子从来也没把他们当人看,只当是呼来喝去的下人一般;就拿刚才来说吧,尸烆子哪怕是说他们坏话、甩锅给他们,都是当着他们的面肆无忌惮地说出来的。

    但这,也并不妨碍他们继续跟着尸烆子、跟随火莲教。

    因为这事儿是双向的——这帮喽啰对尸烆子,同样没有什么忠诚可言,无非就是借其势来为恶、捞好处。

    这叫互相利用,大家都没想着谈感情,便也不伤什么感情。

    长话短说,孙、黄、姜、笑四人,靠着双谐先后的一通忽悠,姑且算是脱离了这破庙之围,随后他们就一路往北门去,出了济宁城。

    那年头,城外视野可开阔着呢,火莲教的人就是想跟踪也没法儿跟,再说他们也不敢跟……

    就这样,四人出城后又行了一段,到太阳落山时,在一处郊外的树林中落了脚。

    “妈个鸡,累死我了。”孙亦谐一边骂着,一边就把笑无疾给扔地上了,扔完就回头对黄东来道,“诶,出了城你就不用继续扮前辈高手了,你就不能跟我换换手?”

    “我不是帮姜兄拿了一半行李了吗?”黄东来道,“再说了,你刚才也没提出来啊,我还以为你扛他扛出感情了呢。”

    “滚!”孙亦谐说着,甩了甩酸痛的胳膊,当时就坐地上了,“唉……真是倒霉,本以为今晚可以吃好住好,结果呢,跑这荒郊野地露宿来了。”

    “能让你有命露宿就不错了。”黄东来则是一边帮姜暮蝉把行李放到地上,一边接道,“那个‘火莲大仙’……也就是尸烆子,他报那山门,我听着就不对劲……想来他果然就是个魔门的妖道;今儿要是真打起来,即便是一对一,我都未必对付得了他,更不用说他还带了那么多的手下,把你们俩也给围了。”

    “那照你这么说,这人咱还治不了了?”孙亦谐挑眉问道。

    “治不了也得治。”黄东来却道,“今天见到这尸烆子之前,火莲教这事姑且算‘闲事’,不管便不管吧,但见到那厮之后……情况可就不一样了。”他微顿半秒,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我黄东来怎么说都是道门正宗,道家传人,见魔道在此兴风作浪,岂能坐视不理?”

    “行了行了,就上山跟着一帮懒汉练了半年十二谛,还装起来了。”孙亦谐还是懂他,知道这时候得有个捧哏拆一下台,免得让旁人误会了这是什么正经对话。

    “二位。”但姜暮蝉听了黄哥的话可当真了,“我也听出来了,既然黄少侠有诛魔卫道之心,孙少侠也有为民除害之意,那咱就干他一票呗。”他顿了顿,接道,“我姜暮蝉虽是不才,但也绝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二位要对付这尸烆子,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哈!哈哈哈哈……”这时,被五花大绑并躺在地上的笑无疾不知为何忽然大笑出声。

    “有什么好笑的吗?”孙亦谐听得出那笑声不善,故也没给笑无疾什么好脸色。

    “我笑你们天真啊。”笑无疾说着,腰上一使劲,便坐了起来,看来他身上那药劲儿已过去了,“你们以为……除了一个火莲大仙,就算是为民除害了,从此以后济宁的百姓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吗?”他说完这句,也不等对方回答,自己就摇了摇头,顺势接道,“你们今天灭了火莲教,明天说不定就会冒出个水莲教、土莲教……玩儿的还是同一套;江湖也是一样,你今天杀了一个恶人,明天还会有十个,你们以为自己做的事,是帮了好人,其实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纯粹的好人?也许一个人今天还是好人,明天也会变成恶人……为‘侠’,究竟是为了什么?有什么意义吗?那么想为民请命、伸张正义的话,不如去考状元算了。”

    他的话,听着就像是一种“过来人”的观点,虽然未必对,但多少是有点思考价值的。

    姜暮蝉听了,也确是若有所思。

    但双谐可不吃他这套,他俩是穿越者,两世累积的年龄和阅历摆在那儿,他们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本就是超越这个世界的时代局限的。

    所以,对于笑无疾的话,孙亦谐的反应只是:“你说的这些……好像是有点道理,但我并不在乎,你要是不想帮忙呢,就把嘴闭上。”

    “呵……”笑无疾耸耸肩,“行吧,我不说了。”

    他也不敢多说,因为他知道以孙亦谐的德行,自己若再挑衅几句,那他今晚想上茅厕时,很可能就得被迫在自己裤子里解决了。

    孙亦谐也不跟他计较,转头又继续对黄东来道:“黄哥,这次要对付妖道,是你专业领域了,你来定个计呗。”

    黄东来这时也坐地上了,并拉长了嗓门儿应道:“正在想呢……”

    他这一想呢,便引出那——火莲教设坛济宁州,尸烆子斗法旭东仙。

第二十八章 收献济宁城

    济宁城这几日,先有那姜暮蝉夜探鲁王府,后有那笑无疾独闯青莲堂,再到那双谐巧戏尸烆子,可谓是风波不断。

    对火莲教来说,这无疑是个多事之秋。

    但有些事儿呢,他们该办还是得办……

    众所周知,古代的那些贪官污吏、土豪劣绅们,就爱在那逢年过节的时候搞事敛财。

    拿官场来说吧,除去一些大家耳熟能详的、比如海瑞这种极端例子,一般来说,哪怕是个清官儿,赶上“三节两寿”时,你能不收点儿贺礼和红包啥的?

    土豪劣绅就更别提了啊,有些不要脸的,一年到头都在摆寿宴,什么三大姑八大舅的第八房姨太的侄子过个生日,他们也得把周围街坊全请来,不来就是不给面子,来了呢,哪怕给你们吃点儿“花毛一体”,你们也得包个大红包。

    您还别觉得离谱,这风气到现在还有,而且现在就不是土豪劣绅这么干了,而是谁都可以这么干,可能你亲戚当中就有人这么干的。

    至于这火莲教嘛,更嚣张一些,他们连请客吃饭都省了,直接管你们要钱要东西。

    找什么由头呢?

    眼前这寒衣节,便是这济宁地界上的百姓们每年都要过的一道坎儿。

    按传统,在寒衣节这天,民间有给亡魂“烧寒衣”的习俗。

    所谓的“烧寒衣”,一般就是指焚烧象征布帛的五色纸,再烧点儿冥纸香箔啥的,你要有条件呢,再扎点儿纸人纸马一块儿烧,这就算很不错了。

    但在火莲教的地盘儿上,这寒衣节的规矩可不一样……

    按照火莲教的“规矩”,寒衣节这天,济宁的每家每户都得在他们的组织下进行一次“烧献”。

    什么叫“烧献”?

    就是你得“献”出点儿真正的财物,交到火莲教的手里,然后火莲大仙会替你“作法”,保佑你家故去的亲人,也保佑你。

    你要是“献”得少了呢,那你们家可就要招倒霉了,因为你们不虔诚啊……来日若是糟了“报应”,比如家里祖坟被人刨了啊,半夜有人往你们家窗户里扔石头啊,隔三差五被偷只鸡、少条狗啥的……你也别觉得奇怪。

    当然了,实在没钱的,若家里有什么大姑娘小媳妇的,愿意献给教主“开光”,那也行。

    而你要是啥都献不出来,且态度还很不配合,那就不好意思了——“烧”。

    没别的,就愣说你家风水不好,乃大凶之地,妖气冲天,如果放着不管,寒衣节当晚就你们家就会变成“鬼窟窿”,到时候街坊邻居甭管有没有“献”过东西的,往后都得跟着“倒霉”。

    所以,为了“大家好”,火莲教会在天黑前就把你们家一把火给烧了,等烧差不多了才允许街坊邻居把火扑灭。

    什么?你觉得这不讲理?

    其实还有更不讲理的一种情况……那就是,如果你到了“烧”的这一步,还要负隅顽抗,那你就是“鬼上身”,连你一块儿烧。

    活活烧死,官府不管。

    不过呢……像这种情况,除了火莲教成立的第一年之外,后来这几年就已经没有了,毕竟有了前车之鉴嘛,老百姓哪怕是硬刮出三瓜俩枣的去“献”了,也比入冬前被烧了屋子强啊。

    有些人家实在刮不出啥,又不愿让自家女眷被火莲教抓去糟蹋的,干脆,寒衣节前举家上吊,好歹留个清白,也有个全尸。

    您还别觉得这事儿夸张,也别说什么“为什么他们不全家离开济宁啊”这样的话,那时候可不比现在,那会儿想异地迁家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

    你要是光棍一条,上没老下没小,那还好说,直接找个远方亲戚去投奔,哪怕到了那儿人家不收你,你也能留在当地打个工或者要个饭。

    可你要是想全家从一个地方迁走,那难度就跟现在一个月收入刚刚能维持最低生活水平的家庭企图移民一样高。

    你有亲戚能投奔吗?你那亲戚能收留你们全家吗?你去官府说你们一家子户籍要迁走,还要行路文牒……不使点儿银子你能拿得到?还有你们全家这一路上吃喝住宿的路费哪儿来?你有上述那么多钱还需要跑吗?直接“献”一部分不就完了吗?

    简而言之,在火莲教兴起的这几年,老百姓只要一听见寒衣节这三个字,就已是头皮发麻,恨不能让老天爷把这日子给抹咯。

    今年呢,又正赶上那尸烆子前几天接二连三遇到不快之事,他更是要利用这“烧献”好好捞一笔,让自己“挽回损失”。

    于是,十月初一这日一早,火莲教便在城中开始了他们的“收献”作业。

    由于青莲堂堂主和席官在前几日已全体被杀,尸烆子暂时也没安排新的补上,所以今年青莲堂的弟子只能被分到其他四个堂口给人当跟班了。

    而其他四堂呢,因为少了一家分“肉”的,也显得更加丧心病狂,毕竟这是纯榨油水的差事,谁不想趁机多捞点儿?

    那些大户人家倒还好,因为越是有钱有势的人家,火莲教反而对他们越客气;来这种人家“收献”时,火莲教徒们通常就等在门口,也不进宅子,待管家把钱送出来,看看够数,也就打发了。

    但对那些普通的穷苦百姓,越是那没钱没势的,火莲教下手就越是狠——那是踹门就进,张口就要,没钱就抢人家东西、抓人家女眷,敢反抗就烧家,比强盗还强盗。

    就这样,短短一个上午,整个济宁城那是闹得鸡飞狗跳,民不聊生啊。

    转眼,到了未时,按现在来说,下午两点多钟吧,火莲教的“收献”总算是结束了。

    此时,在城中集市口,人群也慢慢聚集了起来。

    他们来干嘛呢?

    看大仙“作法”呗。

    前文刚说了嘛,“收献”过后,火莲大仙会作法“保佑”大家的。

    可能有人要问了,尸烆子他还真去作法保佑百姓啊?

    怎么可能呢……

    这世上哪儿有什么法术是可以一次“保佑”全城的百姓的?有的话那就不叫法术了,而叫社会保险。

    那么尸烆子眼下要作的是什么法呢?

    很简单——变戏法。

    一来,既然他已说了“收献”之后要作法保佑百姓,那就做做样子给百姓们看看,又有何妨?

    二来,搞几个没什么实际意义、但看起来非常夸张的戏法在百姓们面前展示一下,本身也是一种震慑。

    而百姓们呢……“献”都交了,就来看看呗,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也算消费者,不看白不看啊。

    至申时初刻,终于,尸烆子的身影出现在了集市口的法台之上。

    这“法台”,搭得是又高又大,前两日便已完工;法台四面是广场和道路,即便围观群众上千,远处的人都能看见台上的情况。

    此刻,随着尸烆子的出现,原本嘈杂的广场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他的存在感和压迫感的确是强,只是站在台上,虎视环顾,亦能让离他很远的人感到毛骨悚然,登时噤若寒蝉。

    “哼……”在台上站了片刻,待周围鸦雀无声时,尸烆子满意地勾起了嘴角,随即开口言道,“列位爱徒、诸位乡亲……今值十月初一,冥阴鬼节,本座按例要为济宁的黎明百姓们作法祈福,安抚亡灵,护佑众生……看到能有如此多的乡亲前来见证,本座也是甚感欣慰啊。”

    说到这儿,他一甩手上的拂尘,摆出一副仙人风范,似是在等着台下的人群为他这段虚伪的屁话喝彩。

    “教主神仙在世!”

    “教主大慈大悲!”

    “火莲大仙!功德盖天!”

    “火莲大仙!仙法无边!”

    火莲教那帮孙子反应也是不慢,那些位站在台边的堂主还有席官们立马就带头喊了起来,他们一喊,其他喽啰自也跟上了节奏。

    而老百姓们呢,站得离台边的火莲教众们较近的那些,自然也得意思意思喊两声,要不然怕被记住了长相秋后算账,离得远的那些嘛……就最多动动嘴、嘴里也不出声了。

    待这帮人喊了一阵后,尸烆子又摆了摆手,示意手下的喽啰们停下,并再度开口道:“哎~本座不过是做了一名修道之人应做之事,何足挂齿,诸位这般爱戴,我受之有愧啊。”

    而他这段类似于“请加大力度”的发言,毫无疑问又引出了第二轮的马屁高呼。

    等这第二波也喊差不多了,尸烆子才缓步走到了法台一侧,来到了一张摆了几件法器的桌子旁,随手拿起一个铃铛,说道:“好,那事不宜迟,本座这就开坛作……”

    就在这尸烆子准备开始正式表演之际,却不料,横空呼来一声大喝:“妖道!你的屁放完了没有!”

    话音落,人影起。

    却见那人群之中,陡然飞出一人来。

    此人以卓绝之轻功,蜻蜓点水般踏着火莲教众的头顶一路向前,几个腾跃便已跳上了高耸的法台。

    人还没站定呢,尸烆子已通过身形将他认出来了……这不是那姜暮蝉又是何人?

    “又是你……”尸烆子被打断了“演出”,自是十分不快,何况对方还是他之前就想杀死的人,所以他这会儿也是毫不掩饰地言道,“怎么?今日你是特意来此领死的吗?”

    “呵……你死我都不会死。”姜暮蝉冷笑一声,“今日我是来取你狗命的!”

    “就凭你?”尸烆子应这句话时,台下的那些火莲教徒已有不少回过神来,并纷纷把兵刃都抽出来了。

    “靠我一个,确是不行。”姜暮蝉对台周围那帮喽啰的行动不以为意,只是接着说道,“但若加上另一位,对付你便绰绰有余。”

    听见“另一位”这三个字,尸烆子心中立刻想到:八成就是那“旭东老仙”了。

    但尸烆子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沉声问道:“哦?是谁?”

    “问得好!”姜暮蝉好似就是等着他这句呢,下一秒,他忽从怀中掏出了一面铜锣和一根布头的小锤,嘁嘁哐哐这么一阵敲打,好似是那街头卖艺的一般,敲完了再道,“他便是那……旭东老仙坐下首席大弟子,北天荡魔天尊在世金身——张保国!”

    尸烆子一听,心说:“这谁啊?不会就是那天耍粪叉的那位吧?”

    但犹豫了一下后,尸烆子还是问道:“那他现在在哪儿呢?”

    啪——

    尸烆子这句话的话音未落,一道三叉戟的戟锋便已破开了他脚下的木板,自高台底下乍然窜出,朝着他的裆间便猛袭而来!

第二十九章 调虎归山

    常言道,灯下黑啊。

    孙亦谐藏的这地方,可以说是最危险的地方,但同时又是最安全的。

    火莲教的喽啰们本来还以为自己的防范工作做得不错呢,因为他们在午时前后就已将这法台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以防止闲杂人等靠近。

    但他们并不知道,早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孙亦谐就已经悄悄钻到这法台底下去了。

    那您说这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没人来检查一下吗?

    害,他们上午不是在忙着“收献”吗?所有人全都跑去抢东西了,谁有空来干这事儿?等到中午他们都空下来了,作法也快开始了,他们得忙着去戒备从四面八方过来的老百姓了。

    那可能又有人要问了,为什么是孙亦谐埋伏在这里,不是黄东来呢?

    两个原因:其一,他的三叉戟在这种偷袭战中可见奇效;其二,黄东来肠胃不好,万一埋伏了一半他突然想拉屎,容易暴露……

    言归正传,眼下孙亦谐这一戟窜出,若狂龙出渊,似风驰电掩,令人猝不及防。

    下一秒,尸烆子整个人就由裆部开始,一路往上……被戟锋一割为二。

    待孙亦谐跃上法台站定之时,尸烆子那高大的身躯已然被分成两大块朝着两侧倒了下去。

    那一刻,法台四周,鸦雀无声。

    台下的火莲教徒和老百姓们全都看傻了……这堂堂的火莲大仙,居然连一声哼唧都没发出来,就被人一戟给宰了?

    哪怕是作为偷袭方的孙亦谐和姜暮蝉都觉得这事儿有些过于顺利了,他们还准备了很多“后招”来防止意外呢,难道就靠这第一击便解决了这个妖道?

    很显然,那是不可能的。

    一息过后,众人便发现,尸烆子那分为两半的“尸身”竟是一滴血都没流,非但如此,那两块东西上还升起了隐隐的黑气。

    又过了几秒,随着黑气逐渐散去,众人便看清了,那根本不是什么人的身体,而是穿着道袍的纸人。

    “原来如此……”片刻后,尸烆子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且是从台下传来,“你俩倒是好算计……一个跳到台上敲锣打鼓分散本座的注意,另一个藏在台下伺机偷袭,本座还真没想到台下居然有人……若非早有防备,怕是已经着了你们的道了。”

    他说话的声音如梵音入耳,直慑心魂,即便声音不大,依然能让周围这上千人都听得脑中嗡嗡作响,乃至头晕目眩。

    此时人们才发现,尸烆子不知何时已到了台下,且就站在那些火莲教徒之中。

    列位,这就有点儿变魔术的意思了对吧?

    当然,这并不是魔术,而是魔法,说得再具体点——障眼法。

    从一开始,出现在台上的那个尸烆子就是假的,是他用一个纸人变化出来的;真正的尸烆子,一直就站在台下,且用法术隐去了本来的面目,混在了那些普通的火莲喽啰之中。

    直到此刻,他才解除了障眼法并现身。

    那么,他为什么会事先就做好这样的准备呢?

    很简单,因为前几日黄东来带着众人离开破庙的时候,有提到过一句——对于火莲教的事会“自行查明”,那尸烆子肯定不能当作没听见啊。

    就算尸烆子从未把笑无疾和姜暮蝉这样的武林/绿林中人放在眼里,但对自称“旭东老仙”的道门中人,尸烆子是断不敢大意的。

    那天,黄东来他们出城后,尸烆子是彻夜未眠,经过了反复的推敲思考,他也慢慢察觉出了对方确有虚张声势的可能,但他也不能完全排除这“旭东老仙”是一位真正的老前辈……无论如何吧,至少最近这十天半个月里,他得小心着点儿。

    于是,今天这寒衣节的公开“作法”,尸烆子就留了一手。

    到了这会儿呢,尸烆子基本已确定那日自己就是被骗了,对方肯定是在虚张声势,因为对方若真是修行了一百多年的老前辈,根本就没必要搞什么台底偷袭之类的手段,上来硬刚不就完了?

    念及此处,尸烆子的脸上登时就浮现了冷笑。

    下一秒,他便大袖一挥,一个转身,龙行虎步一般,穿过了自动退到两旁的人群,来到了台边,沿着台阶走上了台。

    什么?您问他为什么不直接跳上去?

    咱前文不是说了嘛,这货轻功很差,上个房顶都费劲,眼前这台又高又大,他明显跳不上去啊。

    至于用“法术”飞上去这事儿,您就更别想了;别的书里怎么样我管不着,至少在咱们这本书里,“飞行”这个能力是极为高端和罕见的,就连渺音子都不会,更别说这尸烆子了……那种随便修行个几年就能“御剑飞行”的设定,咱这书里可没有,要有的话容易乱套。

    “你们那位旭东老仙呢?今儿怎么没见他?”走上台后,尸烆子便用阴阳怪气的口吻冲孙亦谐和姜暮蝉道,“该不会……也躲在这法台底下吧?”

    “干嘛?”孙亦谐又岂会中这么低级的试探,他当即笑着反问道,“你那么在意他哪儿?莫非是怕了他?”

    这话倒没错,尸烆子的确是有点忌惮黄东来。

    虽然尸烆子已基本确定了黄东来并不是实力远高于自己的前辈,但黄东来那修道之人的身份肯定是没问题的……正所谓“只有魔法能打败魔法”,哪怕黄东来的修为不高,但只要他也会道术,那尸烆子就得万分小心。

    “哼……”稍微犹豫了一下后,尸烆子冷哼一声,回道,“我会怕他?他要真有本领,何至于让你们两个先来送死啊?”

    听见这话,姜暮蝉脸上的表情略有变化,好似是有些不快。

    但孙亦谐却是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尸烆子这叫什么?叫孙门弄拱啊。

    孙亦谐能听不出来他这话是在拱火吗?能不明白他这是打算给有可能躲在暗处的黄东来施激将法吗?

    因此,孙哥只是笑着,轻松地回道:“你说得没错~他的确是没什么本领,他要是本领高强,就直接来这儿跟你刚正面了。”

    这前半句话一出来,尸烆子都愣了,心说你们这是有啥矛盾我不知道吗?

    但孙亦谐的后半句话就是:“但是呢……趁着我们在这儿搅局的时候,到你们总坛去抢劫财物的本领,他还是有的……而且很大。”

    一听见“抢劫财物”这个关键词,不仅是尸烆子啊,台下那帮火莲教的教徒们也都一个个儿跟打了鸡血一样,招子都放绿光了。

    “你说什么?”尸烆子初听这话时,脸色陡变,但他很快又想到了什么,迅速冷静了下来,“呵……好小子,又想诈本座?”他顿了顿,接道,“即便你说的是真的,那又如何?他区区一人,能带得走多少东西?还是说……你觉得本座会相信一个修为在我之下的人,能使得出‘袖里乾坤’?”

    “‘袖里乾坤’他自是不会的。”孙亦谐就知道对方一定会上钩,他等的就是这话,“但‘葫中日月’确非难事。”

    “嗯?”尸烆子也是头回听说还有“葫中日月”的说法,疑惑之际,他便问道,“何为‘葫中日月’?”

    孙亦谐这瞎话儿早编好了,故而对答如流:“玄奇宗有个‘藏天葫芦’你不知道吗?只要有这法宝在,不用多高的修为,也能把那金山银山都装走……呵呵,就你们火莲教总坛里攒的那点儿货,怕还不够人家兜个底儿的。”

    此言一出,尸烆子便有些动摇了。

    台下那些火莲教众呢,则已经开始“摇动”了……

    他们那些堂主、席官、以及五莲以上的教徒,有很多都是直接住在总坛里的,身家财产都在那儿呢;另外,寒衣节“收献”来的东西,现在也都堆在总坛,他们还没开始瓜分呢……现在一听老家都要被人给搬空了,这还不乱作一团?

    “教主!此事不可置之不理啊!”

    “教主!红莲堂请命立刻回总坛一探究竟!”

    “黑莲堂亦请命!”

    “教主!白莲堂愿往!”

    “蓝莲堂亦愿往!”

    “大仙!别跟他们废话啦!咱快回去吧!”

    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一到了切身利益面临危机之时,什么体统、纪律……全都是狗屁。

    还没等尸烆子理清思绪,台下那帮喽啰便已似沸腾一般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

    尸烆子被他们吵得心乱如麻,都无法集中精神了,憋了片刻后,他终于憋出一声暴喝:“统统给我住口!”

    其喝声如雷,震耳欲聋,倒也一时压制住了台下那纷乱的吵嚷。

    “姓张的!”下一秒,尸烆子便指着孙哥,厉声道,“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本座入道多年,从未听过玄奇宗有所谓‘葫中日月’这种法宝,就算有……要催动这种法宝也不会是桩易事,你以为这样就能骗得了我吗?”

    “是吗?”然而,孙亦谐却是一边用轻松的口气反问,一边把自己手里的三叉戟变小、变大、又变小、又变大……就跟你上学的时候没事儿玩弹簧圆珠笔似的,随手耍之,“真的很难吗?你再想想?”

    尸烆子看着这一幕,额头上青筋都凸起来了。

    他仔细想想,这事儿还真不好说……

    尸烆子的师父在“炼器”方面也算颇有建树,虽然尸烆子没怎么学这方面的技术,但相关的知识他还是听过一点的,其中有个很重要的规律就是:品级越是高的法宝、法器,对于使用者的要求反而越低。

    这就好比你拿把凡品的桃木剑去捉妖,和拿着太上老君的紫金红葫芦去捉妖……那难度显然是很不一样的。

    考虑到玄奇宗这个宗门的水平,他们的门徒,即便修为不高的,能拿的出厉害的法宝,也并不奇怪啊……

    这么一想,尸烆子也有点着急了。

    毕竟他才是火莲教最大的财主,这些年他利用火莲大仙的身份收敛来的、积攒在库房里的那些金银财物,还有他通过各种渠道搞到的一些奇珍异宝……这要是都被人盗了去,他就是杀十个“张保国”也挽不回这损失啊。

    “四名堂主随我来!”略一思忖后,尸烆子扭头就跑,他根本懒得去管孙姜二人,哪怕杀他们只需花一时半刻他也不想耽搁,所以他直接从台上跑了下来,拨开人群,奔着总坛的方向就去,边走还边高呼着下令,“其他人……不惜一切代价,把台上那俩给我剁成肉酱!”

第三十章 再添一刀

    城郊外,茅草屋。

    闻玉摘推门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瘫在稻草垫子上一动不动的笑无疾。

    由于双谐和姜暮蝉总共就仨人,实在是腾不出人手来看管笑无疾,所以今天他们仨去对付火莲教之前,就先给笑无疾灌了点药,并把他独自留在了这间茅草屋里。

    反正这货是个毁容脸的大老爷们儿,而且身无分文,就算被人发现了也出不了什么事儿。

    再退一步讲……真出什么事儿了,也可当是他罪有应得。

    “唉……这都能被你给找到,你还真是有办法。”虽然笑无疾躺那儿不能动弹,只能望着天花板,但他依然知道此刻进屋的人就是闻玉摘。

    你要说为什么,无他——因为他闻见对方身上的那股子味儿了。

    常言道,男人臭,女人香。

    这虽是普遍情况,但显然不是种绝对的说法。

    男人……也是可以香的。

    就拿闻玉摘身上的味道来说吧:书香,茶香,还有干净衣物在太阳下晒过的味道,仅这些就足够盖住人本身的体味了,而若再佩上一个气味不算太烈、但悠远绵长的香囊,那味儿可能比姑娘家还好闻呢。

    什么叫“草堂公子”啊?

    人家不光是让你看着觉得帅,讲话又好听,就连闻着……都挑不出毛病来。

    “几天不见,笑兄怎么成这般模样了?”闻玉摘也知道对方瞬间就把自己给认出来了,所以他也不故弄什么玄虚,几步就走到了笑无疾身旁,特意探头到对方的视线中,居高临下地挖苦道。

    “哼,明知故问。”笑无疾翻了个白眼,懒得多说。

    “呵呵……”闻玉摘是真心觉得这事儿好笑,“我也是万没想到,你居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栽在同样的两个人手上两次……看来那东谐西毒确是有些本事。”

    “唉……”笑无疾则只能苦叹一声,“武功方面他们有没有本事我不清楚,但要说‘玩儿阴的’,就连我这个山贼也得甘拜下风啊。”

    “行了,我也不埋汰你了……”闻玉摘见笑无疾已然认栽,便也不再继续取笑对方了,毕竟他俩都是斯文人,不像孙亦谐和黄东来那俩货,能互相边扯边骂几个小时都不带重样儿的,“我这儿有瓶解药,你先服下试试。”

    “哎?”笑无疾一听,疑道,“你哪儿来的解药?莫非你来这儿之前已去见过那黄东来了?”

    “非也~非也~”说话之间,闻玉摘便已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瓶,“这只是我平日里随身带着的常用解药,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解你中的毒,所以我才说‘试试’嘛。”

    “不知道你就敢给我喝?”笑无疾说着,顿了顿,“我要喝死了呢?”

    “呵……怎么会呢?我又不是胡乱选的药。”闻玉摘笑了笑,娓娓言道,“这世上用来麻翻别人、但又不至取人性命的毒药,大致可分三种……

    “第一种是让人直接昏迷不醒的;这种的药理最简单,很多人都会调配,蒙汗药就属于这一种。

    “第二种是让人在尚算清醒的状态下因经络阻滞而全身发麻或无力的;这种的药理就比第一种要复杂不少,很多采花贼用的就是这种,但这第二种药的缺点也很明显——功力高强的人在中了这种毒后,可以用内力强疏经络穴道,让这种药生效的时间变短,甚至是完全无效。

    “而第三种,则是通过麻痹人的部分神经,让人保持完全的清醒,却又丝毫动弹不得的;这种……虽然效果和第二种相似,但调制起来可比第二种难得多,通常只有使毒的高手才能调得出来……而且这第三种毒,一旦中了,即便是高手也很难靠自身的力量解除。”

    闻玉摘说到这里时,笑无疾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天前在破庙时,黄东来给他下的应该就是属于那第二种毒,而今天,八成是因为无人看管,所以黄东来为了保险起见给他下了第三种。

    另一边,闻玉摘并不知道笑无疾在想什么,只是继续说道:“黄门三绝,名震江湖,黄东来身为黄门少主,自然是可以调得出那第三种毒药的,而我看你现在的样子,也很像是中了这种……”他说到这儿,晃了晃手里的瓶子,“虽然这第三种毒本身也是品类繁多,药方各不相同,但毒理大体是相通的,所以我手里的这瓶解药,就算不能完全对症解毒,也能多少缓解一些你身上的毒性。”

    “嚯~闻玉摘你行啊。”听到这儿,笑无疾心里已踏实了不少,故而语气也变得轻松了,“江湖盛传,你草堂公子乃是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医卜星象、天文八卦……样样精通,看来所言非虚啊。”

    “‘精通’就过了,‘略懂’而已。”闻玉摘一边说着,一边已是单膝跪地,用左手扶着笑无疾的脑袋,右手则把小瓶里的液体倒入了笑无疾口中,“就拿这毒理来说吧,我所知晓的这点东西,在那黄门少主眼里,那最多算是皮毛了……”

    “诶?那你这药灌下去,有没有什么万一啊?”笑无疾喝完了药,出于谨慎,又多问了这么一句。

    “万一?”没想到闻玉摘还真回答了,“呵……有啊。”他微顿半秒,微笑道,“万一那黄东来今天给你下的是一种特意调制的独门奇方,只有完全正确的解药才能解,一旦接触到不正确的解药就会让你毒发身亡……那你应该马上就要死了吧。”

    “你都给我灌完了才说?”笑无疾登时就瞪大了眼睛。

    “呵……放心吧,我跟你说笑呢。”闻玉摘却是淡定非常,并盘腿坐了下来。

    闻玉摘自然知道,这个“万一”其实是不存在的,他确是跟笑无疾开开玩笑罢了。

    如果双谐真的怀着“就算是让笑无疾死也绝不能让其逃走”的想法在行事,那他们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找一个人来看住笑无疾,就算他们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那至少也该把笑无疾用铁链绑起来,并囚禁在一个难以逃脱的地方……而不是像眼前这样,连捆都不捆,就这么丢在一间茅草屋里。

    再者说,假设今天有个不相干的人途经此处,偶然间发现了笑无疾,并且被他说服了要救他,那人也不会给笑无疾吃什么解药,他只要把笑无疾扛到别的地方去等毒药自动失效就行了。

    当然了,这些闻玉摘瞬间就能算清楚的账,对笑无疾来说可能没人提点怎么都不会想到的。

    长话短说,闻玉摘守在笑无疾身旁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半晌,那解药呢,也确是有些效果,虽没有立即就让笑无疾完全复原,但也很快缓解了他的症状。

    大约一个时辰后,笑无疾的行动能力便恢复了七成左右。

    “今儿算我欠你一回,后会有期吧。”运功调息了片刻后,笑无疾便起了身,撂下句话就要走。

    “慢。”闻玉摘见状,自是立刻叫住了对方,“你欠的这回,我若要你马上就还呢?”

    笑无疾顿住脚步,沉默了两秒,接道:“你还是想让我帮你对付萧准?”

    上次在草堂中的对话,笑无疾显然还记得,只是上一次他没怎么细问情况就已拒绝了闻玉摘并离开了。

    “正是。”闻玉摘也不拐弯抹角,直言回道。

    “有海苍峰帮你,还不够吗?”笑无疾又道。

    “你说呢?”闻玉摘反问。

    笑无疾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他接着说道:“难道再加上一个我,就够了吗?”

    “我当然不只找了你们俩。”闻玉摘道。

    “哦?”笑无疾听到这儿倒是有了一丝好奇,“还有谁?”

    闻玉摘觉得对方已经有点上钩了,故也是实话实说:“三字王。”

    “那个杀手?”

    “那个杀手。”

    “我听说他的剑很快。”

    “很快,或许比过去的你还要快。”

    “呵……或许吧,但就算如此,凭我们四人要闯那悟剑山庄……怕也还是不够。”

    “不是四人。”

    “那有几人?”

    “除我之外,七人。”

    “那还有四人是谁?”

    “唉……”话到此处,闻玉摘不禁叹了口气,“我也正犯愁呢……这‘四剑三刀’,不好凑啊。”

    而笑无疾听到了这个关键词,立刻反应过来:“你想重现那‘刀剑七绝阵’?”

    闻玉摘本想说一句“不愧是悟剑山庄的少庄主,果然见多识广”,但他知道笑无疾非常憎恶那个身份,所以只能把这句埋在了心里,接道:“你若点头,那便有二刀一剑了。”

    笑无疾没有立刻接话,他陷入了沉思。

    想了许久,笑无疾才再度开口,说道:“好,算我一个。”

    “此话当真?”闻玉摘见这位昔日老友肯答应参与这番为武林正道出力的大事,自是十分高兴,所以鲜有地表现出了一丝激动。

    “呵……我若不想答应,直接拒绝你便是,有必要骗你吗?”笑无疾回完这句,话锋立转,“我非但答应你会加入这‘四剑三刀’,我还能再给你举荐‘一刀’,不过……他肯不肯来,我可不敢保证。”

    “哦?”闻玉摘一挑眉毛,即刻问道,“你说的是谁?”

    笑无疾微顿半秒,沉声回道:“‘钝刀’,姜暮蝉。”

第三十一章 斗法尸烆子(上)

    话分两头,咱们再回头看那济宁城中。

    且说那尸烆子带着他的四位堂主一路朝着他们的总坛狂奔而去,途中可说是畅通无阻,极其顺利。

    当然了,那也是应该的:一来,从法台到他们的总坛,就一条大路,都不带拐弯儿的,跑直线就是了;二来,因为今天要“收献”,所以城中的店家几乎都没开门,而住在附近的老百姓们也都去集市口那儿看“作法”了,故这条路上早已是空无一人。

    尸烆子他们五人就在这空阔的街道上跑着,虽然这段距离不算短,但他们倒也不怎么喘,毕竟他们五个都是会武功的,体力比起常人来要好上许多。

    就这样,跑了有七八分钟吧,眼瞅着总坛就快到了,却不料,忽然!跑在最前的尸烆子惊呼了一声:“啊!”

    紧跟在他身后的四名堂主刚来得及循声转头,便瞧见尸烆子已经脸朝下趴了下去,摔了个狗啃泥。

    “教主!您没事吧?”

    “教主我来扶您!”

    那四人的反应也不慢,个个儿都怀着拍马屁的心思想第一个冲上去搀扶尸烆子。

    但尸烆子却趴在那儿立刻大喊了一声:“别管我!小心埋伏!”

    可惜,他那个“埋”字儿还没出口的时候,几十支暗器便已从高处若天女散花般飞来。

    他那四位堂主,此刻的注意力全放在他的身上,再加上这四位的武功也都一般,所以这手偷袭已足够对他们造成重创了……

    那蓝莲堂堂主“不倒金刚”童固,站得离暗器飞来的方向最近,且是完全背向攻击者的,故中镖最多,第一个就倒了,也没能再站起来。

    那白莲堂堂主“小汉升”黄仲,在四名堂主中年纪最大,臂力过人,擅使弓箭,也算是位精通远程攻击的主吧,然而……他精通的只是远程攻击,而不是远程防御……他明明是唯一一个正对着暗器的人,却没能做出任何的躲闪格挡动作,尽管他只有喉部和胸口各中一镖,但也一样在第一时间就一命呜呼了。

    黑莲堂堂主,“黑风霸王”蒋霸,运气比较好,虽然他的武功和那黄仲半斤八两,但好在他随身带的兵器是一对儿宣花板斧,这玩意儿侧过来时格挡面积比较大,刚好帮他挡下了致命的几镖,故他只有腿上中了镖,没立刻死掉。

    最后,剩下的那位红莲堂堂主——“山顶罗汉”何屹,是所有堂主之中(包括已死掉的青莲堂堂主“青面老祖”陈祖)武功最高的一个,他那绰号的由来,就是因为他曾经出家当过和尚,并在一座山间小庙里跟着一位早年从少林寺钻狗洞出来的老和尚学了一套罗汉拳和一套禅宗入门心法。

    或许您乍听之下会觉得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别说是他了,就算是教他的那个和尚,不也是个连铜人阵都打不穿、得钻狗洞出来的人吗?

    那您就错了。

    教他的那位,是没天分,也吃不了苦,所以才溜的;这练功的人不行,不代表他所传授的功夫也不行。

    那少林正宗的禅宗拳法配上相应的禅宗心法,即便是入门级的,若练到精纯,也绝不会弱。

    何屹的天分比他那师父高,所以他把这功夫练起来,很快就超过了他的师父。

    当然了,也没强出多少,因为禅宗武功有其特殊性……

    其他门派的武功,大多只讲究“招式”和“内功(心法)”二者相辅相成,只有练到精通或大成之境时,才会显现所谓的“意境”。

    虽然也有从初始就要求“招式”、“内功”、“意境”三者皆通的,比如张三丰的太极拳太极剑那类,但那大抵都是“神功”级别的武功了,并不多见。

    而禅宗的武功呢,则是要求“招式”、“内功”、“佛法”这三者相辅相成的,其规律一般是——

    学习入门级武功时:招式简单易学,但大多拙钝,威力一般;内功难进,但根基稳固;佛法上即便还不太懂,影响也不大。

    学到进阶级武功时:招式逐渐复杂,威力变大,但戾气也随之加重;内功稳步成长,即使是资质愚钝之人到了这个阶段内力也不输绝大多数其他门派的同级别内功;佛法方面需要有所开悟,方可压制随武力一同增长的戾气。

    学习绝技级武功时:招式精妙,威力奇大,极易致死致残;内功雄浑,且随着岁月流逝依然可以稳定增涨;佛法上,务必要达到一定造诣,一为化解戾气、防止走火入魔,二为武功上得以收放自如。

    在这三个阶段之上,还有“大成”阶段,也就是那些绝顶高手才能到的境界,但那就不好一概而论了。

    而以这前三个阶段来说,不难看出,禅宗功夫练到一定的瓶颈后,想要突破,就必须要先对“佛法”有一定的理解,要不然极易走火入魔,《天龙八部》中的鸠摩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以鸠摩智的绝顶聪明和资质,也无法强为之事,这何屹就更不用说了,所以他那功夫也就停留在了入门级的上限。

    但无论如何吧,靠着这点功夫打底,何屹好歹是成功躲开这波暗器,姑且是毫发无伤。

    与此同时……

    “太乙真仙助我灵,阴守阳关动天听……起!”那趴在地上的尸烆子,也是快速掐诀念咒,念完之后,顿了一秒,他才用一种看着很费力的动作爬了起来。

    “何方鼠辈!竟布下阵法暗算本座,还不快快现身?”起身后,尸烆子就朝着暗器飞来的方向暴喝出声。

    而偷袭他们的人呢,也确实从那个方向的屋顶上探出了身子来。

    不出意外的,那人正是黄东来。

    “哼!果然是你!”尸烆子也猜到了八成就是这厮,而且此番偷袭,也让他更加确信了……前几日在破庙时,这“旭东老仙”的确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因为一个修为在自己之上的人,根本不必在这儿布下阵法埋伏,更不可能用暗器这种江湖手段。

    “是我啊,怎么啦?”黄东来在屋顶上探头一看,自己这第一波攻击过去,对方已经有两死一伤了,那他自是安心了不少,态度也嚣张了起来。

    “呵……”尸烆子狞笑道,“小子,我不管你是旭东老仙也好,旭东小仙也罢,就凭你这阵法的威力,我也能看出你修为在我之下,这样都敢来跟我斗,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这事儿,不用他说,黄东来也明白。

    黄东来今天在这里布下的这个“百步陷魔阵”,机制很简单,其优势就在于布置所需的时间很短,也不用太多道具,而其威力呢,主要就是看施术者的道力……

    假如今天是渺音子这样的高手在这里布这种阵,尸烆子踏进阵法范围时就不是“狗啃泥”,而是“人成泥”了,但黄东来布的阵,尸烆子只是一个“破诀”就能抵消其六七成的影响,最多是站在里面时感觉身子有点沉。

    “谁死谁活,不试试又怎么能知道呢?”一息过后,黄东来一边回话,一边已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锦囊来。

    这锦囊不是他物,正是那天姜暮蝉从尸烆子的身上“顺走”的两样东西之一。

    尸烆子远远看到黄东来拿出此物,也是眉头一皱,心中暗道了一声糟。

    那锦囊里究竟是什么呢?

    其实就是尸烆子用他这些年搜集来的天材地宝所炼化出来的一种“咒物”,名唤“毗卢愁”。

    这“毗卢”乃是佛名,后边儿加个“愁”字,那意思便是——这东西只要用出来,就算是佛来了,都难解。

    当然了,也就是这么一说而已,真要有仙佛在世,又岂会怕你一个凡人炼出的东西?

    再者,前文书咱们也提过了,尸烆子的师父虽然挺擅长炼法器的,但尸烆子在这方面并没学到多少东西,所以他炼出来的这个“毗卢愁”,并不算多厉害,按大家比较熟悉的那套品级分类,最多算个“蓝色品质”的物品吧。

    原本尸烆子是准备找个机会、编个谎话,让朱爀把这东西当护身符贴身带上,然后他再用自己的妖法,配合这咒物,日积月累地慢慢去蛊惑那小王爷的心智,可没想到,那晚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提这茬儿呢,姜暮蝉就来搅了局。

    如今看到此物落到黄东来的手里,尸烆子也不免有些害怕,因为他知道,如果会用的话,对方是可以借助这东西施展出十分厉害的“慑心之术”的。

    而黄东来……他此刻既然都把这东西都拿出来了,自然表明他会用。

    “希渊邪漠遂道引,**八荒踞魔心,太清玄圣,助我施行,急急如律令!”

    说时迟那时快,掏出锦囊后,黄东来紧接着就疾抒口诀,同时抄起了手中的村好剑,以剑尖指向了手中的那个锦囊。

    呼——

    下一秒,那“毗卢愁”上便燃起了一团青焰。

    黄东来在这火烧到自己手上之前,便一甩胳膊将这“毗卢愁”扔向了街上。

    尸烆子见状,那是转头就跑啊。

    他也是修道之人,自然知晓,像这种直接把咒物“烧祭”掉的施咒方法,等于就是把法宝所有的潜能一次性全部压榨出来,以求发挥出超过其正常威力的效果。

    对黄东来来说,这也算是挺正常的选择:其一,他的道行并不如尸烆子,就算他在这里事先布下埋伏,也一样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用上这个是很有必要的;其二嘛……这东西本来也是别人的,又是邪物,烧了他也并不心疼。

    “啊!”另一边,那尸烆子转身后,刚迈了两步,便又发出了一声喊叫。

    这回,他倒不是因为摔了,而是因为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

    “你!”尸烆子这一撞便明白过来了,对方在此布的阵并不止一个,他刚才踏入那“百步陷魔阵”之前,其实已经先几步踏入了另一个套在“百步陷魔阵”之外的、更大的阵法中,而那个更大的阵法,简单点说……就是个“只能进不能出的”的结界。

    虽然以尸烆子的道行来讲,要破这个结界也不难,但还是需要一点点时间。

    而眼下……他没有那个时间。

    就在他撞上那“空气墙”后一秒,黄东来抛到街上的“毗卢愁”已然落地,并化为一阵青色的齑粉爆散开来。

    尸烆子回头一望,心中一沉,豆大的汗珠已从鬓角淌下:“完了……”

    当他口中喃喃念出这两个字时,他眼前的景物已开始扭曲。

    他眼前的天空瞬时就变成了红色,他脚下的大地也在这红色苍穹的笼罩下显得赤红一片,一股浓烈的硫磺味冲入他的鼻腔,让他差点吐了出来。

    不消片刻,尸烆子四周的街道也已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覆盖着火山灰的荒原,和一条条滚动着岩浆的火河。

    当然,在这陌生的蛮荒之地上,最可怕的还不是环境,而是那无数只尸烆子从未见过的……恐怖的当地生物。

第三十二章 斗法尸烆子(下)

    慑心类的法术所创造出的幻镜,因人而异,各不相同。

    有些术法重在引出受术方内心的恐惧,还有些则是倚仗施术方的想象力。

    眼下黄东来施展的这种,显然属于后者。

    又由于想象力基于认知,而黄东来的认知是远超这个时代的,所以……他便创造出了这种尸烆子根本无法理解的幻镜。

    用我们现代人的观点来看,此刻尸烆子所处的幻镜连地球都不是了,而是在一颗环境十分严酷的外星球上,仅仅是呼吸着这里的空气都能让他感到肺部如火烧般难受。

    当然,这还只是个开始,真正的恐怖,从一只不明生物闯入尸烆子的视线开始……

    那是一只体型与大型犬类相仿的怪物,身大头小,四足站地,肩生一对钩刺,后长一条弯尾;其体表的皮肤似肌似壳,看上去坚硬紧实,充满了力量感;而除了肩膀上那对长长的钩刺之外,其背部、尾尖、四足,两颚,也都长了大大小小的、看起来如象牙一般的硬刺。

    这玩意儿,与其说是动物,不如说是一“活着的狼牙棒”啊,就是那狮子老虎、河马大象来了,怕也得被它撕成碎片,更别提人了。

    尸烆子和这怪物只是一个对眼儿,后者当时就朝他冲了过来。

    这怪物跑起来……那叫一个快啊,眨眼之间就到了尸烆子跟前儿。

    尸烆子在一种近乎惊恐的情绪中,催动起了他那地傩焕阴掌,使出了十二成的力,拼命地朝那怪物打了过去。

    可结果呢?

    这么说吧……屁用没有。

    他这种偏重于用内力在对方身上制造“内伤”的武功,打人类、打习武之人,是挺厉害,但打眼前这“跳虫”,那就跟挠痒痒差不多,还不如纯用蛮力捶打来得实在。

    噗噗噗噗……

    两秒后,那跳虫就用肩上的钩刺和下颚两侧的刺牙在尸烆子的身上开了四个血窟窿,这还没完,紧跟着这只跳虫还不断往前耸动着身体,似是要钻向尸烆子的腹部,将其开膛破肚,大快朵颐。

    这下尸烆子可是发了疯了,借着痛疼带来的刺激,他精神一振,暴喝一声,动用了自己丹田处一口本源魔气,以此免除了掐诀念咒的过程,直接施出自己最强的杀招——食人风。

    但见,下一秒,尸烆子的双掌出便喷出了两团黑色的妖气,卷向了他身前的跳虫。

    这招说是“食人”,其实但凡是活物都能吃,所以也算奏效。

    弹指间,妖风已过,那跳虫莫说是血肉了,连骨头都被吃没了……只留下了四截断掉的尖刺,还卡在尸烆子的躯干上。

    暂时脱险的尸烆子一边喘息一边盘腿坐了起来,他迅速封住了自己的几条经脉来止血,待那些伤口的血不流了,他才忍着剧痛,将那几截粗若锥子的断刺从身上拔出。

    “哈啊……哈啊……这究竟是何种幻镜?森罗地狱都没有这等怪物……这小子以前到底见过什么?”尸烆子刚感叹了这么一句。

    不料,此时又有些东西进入了他的视线。

    在红色天空的映照下,尸烆子遥遥望见,那远处的荒原上,忽然冒出了一个一个的黑点,那些黑点越来越多,很快就连成了一片,变得密密麻麻。

    若仔细看就会发现,每一个黑点,都是从地表下钻出来的一只跳虫。

    尸烆子看得心跳都快停了,但这还没完……

    随着那些跳虫的出现,远处的天空中也慢慢浮现了一片阴影,离得很远时,乍看之下似是群鸟迁徙,但当这些影子靠近时,就能明显看出,“它们”并不是鸟,而一群躯似蜈蚣,背长蝠翼的大型空中怪物。

    就在尸烆子愣神之际,这波“龙狗”组合已然是浩浩荡荡地朝着他过来了。

    “啊——”

    尸烆子登时就是狂叫一声啊,你说他是发泄情绪也好,惊慌失措也罢,反正换你你也叫。

    但嚎归嚎,尸烆子自不会坐以待毙,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幻镜之中,只要能破除幻镜,回到现实,便不用再和这些生物纠缠。

    只是,他也知道,眼前这幻术是以一次性燃尽的“毗卢愁”为引所施,并不是那么容易破的,即便他的修为比黄东来要高,也得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才行。

    “灵符照在天堂洞,奇玉降在地狱门,晃朗元太使安然,血光普照见伪真,血煞如来,受吾所祭,急急如律令!”

    尸烆子下定决心后,便怀中掏出一张符纸来,正好他身上这会儿有不少血,他直接拿手指蘸了血在符上快速画了一通,随即就念咒作法。

    随着他那个“令”字出口,其手中符纸无火而燃,同一瞬,他身上几个本已停止了流血的伤口又一次迸流出血来,他的嘴里也狂喷了一大口鲜血。

    当然了,这看着是很夸张,其实是死不了人的。

    一般来说,一个一百二十斤的人身上大约有四五升的血液,失血超过三分之一会有危险,失血超过一半可能会死;那喷一口血出来是多少的量呢?这么说吧,你憋上一嘴口水,感觉快憋到极限的时候吐出去,看看才多少……这么连吐十次,都未必有你一泡尿的量多,而成人24小时的排尿量通常也就1.5升左右了。

    这尸烆子身材高大,又非常人,对他来说,眼下“献祭”掉一点血液,虽有影响,但绝不致命。

    一息过后,随着他的施法,周围的景物开始颤抖,那些极为“真实”的赤山熔河,忽然变得像是丢帧的画面,和一块块堆叠起来拼图,在高频率的摇晃中慢慢地崩塌。

    终于,在那些“跳虫”和“飞龙”已经快要扑到尸烆子身上之际,这幻镜被崩碎了。

    回过神来,尸烆子已回到了济宁城的街道之上,并刚好看见了那“山顶罗汉”何屹被黄东来一剑封喉的一幕。

    他再转头一看,方才只是腿上中了暗器的“黑风霸王”蒋霸,此时已倒在了街的另一头、一个离他很远的地方,看起来这货是想朝那个方向逃跑,但逃了一半就毒发身亡了。

    “唔——”两秒后,尸烆子不禁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幻镜中受的伤全都还在,他损失的本源魔气和血液,也都是实打实的……更让他气愤的是,这会儿他的躯干上还多出了五六支暗器,想来是他陷入幻镜期间被黄东来给扎的。

    黄东来呢,听见了声音,也是立即转头,看向了尸烆子:“居然还活着吗?看来你还有点实力啊。”

    此处得解释一下,以这“毗卢愁”释放的幻术,有一定的特殊性——那幻镜中的时间,和现实中的时间是不对等的,虽然尸烆子刚才在幻觉里已经待了有一会儿了,但外界其实也就过了十秒左右而已。

    而这十秒的前五秒钟,黄东来也是没法儿靠近的,因为当时“毗卢愁”的粉末刚爆散开,他要是急着跳下来,自己也会中招,所以那时他只能在屋顶上远远地朝尸烆子又补了一轮暗器,待街上的粉末散掉了,黄东来才跃下了屋顶。

    算起来,剩下的几秒,应该刚好他来到何屹面前,给对方来上一剑,但尸烆子退得较远,黄东来还没来得及过去,他就已经醒了。

    “哼……雕虫小技,也敢在本座面前班门弄斧?”尸烆子毕竟是有修为在身的妖道,他或多或少也学过些抗毒的法门,就算挨了黄东来几支毒镖,他依然能支撑住。

    说话间,尸烆子便从袖中掏出了两个稻草所扎的小人,刷刷两下,便朝着两具离他较近的尸体扔了过去,还没等那小人落地,尸烆子又快速甩出了两支钢钉,分别将那两个稻草小人钉到了“不倒金刚”童固和“小汉升”黄仲的胸前。

    嗖——

    嗖——

    钢钉一落,那两具尸身便已弹地而起,用一种和稻草小人一样的古怪姿势站住了。

    “神不养内,外作邪精,破!”黄东来反应也快,他眼见那两“人”起来,即刻就朝他们各甩出了一支暗器,并念起了解咒,想要破掉尸烆子的操控之术。

    但尸烆子岂会让他轻易如愿?

    童固和黄仲活着的时候或许是躲不开黄东来的暗器,但现在他们在尸烆子的操控下,就跟两个提线木偶一样,根本不需要遵守正常人类运动时的发力法则来做动作,只要以他们胸前钉着的稻草小人为中心被“牵”着动就行,所以他们可以用非常快的速度做出匪夷所思的规避动作,黄东来这两镖俨然是落空了。

    “呵呵……”尸烆子这时其实也不好过,刚才在幻镜中他受到的内外损伤都很大,短时间不可能恢复如初,但他还是强作镇定,虚张声势道,“小子,你们玄奇宗就这点能耐?我看你还是回山上再练个十年八年的吧,别给你们师门丢人现眼了。”

    “啊——”另一边呢,黄东来听到这句之后,便现出那无能狂怒之态,大喊了一声,直接抄着剑就冲杀了过来。

    尸烆子见状,犹豫了一下。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其一,操控两具活尸跟黄东来慢慢打;其二,自己和活尸一块儿上,速战速决。

    第一种选择呢,较为稳妥,既可消耗黄东来的气力,也可让他在一旁细细寻找黄东来的破绽,反正活尸就算被砍中也没事,而黄东来哪怕只是受点轻伤,这伤势也是会积累下的。

    但是呢……操控活尸也是要消耗道力的,尸烆子从中埋伏到现在,连破了对方好几个术,已是耗去了不少道力,而且他自己现在也受了颇重的伤,要说耗着,他现在可比对方的消耗还大,继续拖下去,谁先不支还真不好说。

    这样考虑的话……第二种比较激进的选择,似乎也不坏了。

    尽管这第二种方式的消耗更大,且尸烆子的本体也要冒一定的风险,但有很大的机会可以在短时间之内就解决战斗。

    经过了一番思考,尸烆子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拼一枪!

    思量已定,身形便动。

    这尸烆子身高膀大,整个人甫一踏前,便如一座大黑铁塔压面而来。

    那两具活尸也是双双惊掠而起,与其说此刻的他们像人,不如说更像猛兽,张牙舞爪地便朝着黄东来扑杀而去。

    看到这儿或许有人要问了,这俩生前不是会武功吗?而且那黄仲好像还是射箭的吧,怎么这会儿却成了僵尸片里那种只会扑人的货色了呢?

    很简单,因为尸烆子现在使的这法术,本来也只能控制尸体做一些尸烆子能想象得到的动作而已,这还是在他集中注意力操控的情况下;假如尸烆子没有集中精神在活尸身上,比如眼下……他自身也在参与战斗,那这些“活尸”便只能和执行一些最简单的攻击指令了。

    像那种“可以让死人听从命令,并有自主行动能力,且能完全重现他们生前所掌握的技术”的术……也就是“秽土转生”,本书中反正是没有的。

    叱叱叱……

    说时迟那时快,尸烆子操控着两具活尸以三对一,很快就对黄东来形成了夹击之势,一时间爪来掌去,剑啸风吟。

    黄东来的剑法本就练得不咋地,这会儿面对围攻,他的剑招更是尽显拙劣,才几轮攻防过后,他便只能将剑舞得大开大阖,力求逼退对方了。

    然,这是尸烆子最不怕的,毕竟他有两个不怕砍的“肉盾”在呢,只要他本体没事,对方把剑招扬得再广也是白费力气。

    又战了几个回合,黄东来便陷入了窘境,开始且战且退。

    尸烆子见状,心中暗笑,看来自己选择了第二种战略是对了,他也是乘胜追击,招招狠辣,式式逼命,很快就把黄东来打得半逃半挡、节节退后。

    数秒后……

    “啊呀!”突然,黄东来惊叫一声,仰面就倒了下去。

    这又是为何啊?

    原来,黄东来在不断退走的过程中,已无暇顾及周围环境,所以这会儿他一不小心,便被方才逃到远处的那个“黑风霸王”蒋霸的尸体给绊了一下。

    这一幕落在尸烆子眼里,都快让他乐出来了。

    但尸烆子也知道,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还是结束了战斗才能踏实。

    因此,下一秒,他抓住对方这个巨大的失误,一步跟进,几乎用上了他剩余的所有内力和道力,轰然一掌,由上而下斜着拍下。

    掌力到处,黑气乍现。

    黄东来被这一掌结结实实打中了胸口,当时就听得“咔咔咔”一阵连响,哪怕是站在两米外的人都能听得出,这一掌已把他体内的肋骨、心脉、肺等等……全都给打碎了。

    紧跟着,黄东来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声哼唧都没发出来;而随着他的倒地,那两具活尸也都停止了攻击动作。

    “呵……”尸烆子看着黄东来的尸首,得意一笑,“这点道行也敢与本座斗法,活该!”

    噗——

    话音未落,一条胳膊便从尸烆子的后心穿入,捏住了他的心脏,再从他的前胸迅速穿出,把那颗心展示在了他的眼前。

    “斗法,不仅仅是要看道行,也是要看智力的。”这一刻,黄东来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说这句话的人,并不此时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黄东来”,而是那个绊倒了“黄东来”的“蒋霸”。

    “你……”尸烆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那鲜血淋漓的心脏,濒死之际,他的思绪反倒变得分外清明,“……还有……阵……”

    “没错。”黄东来知道他要说什么,故直接接道,“这里其实不止有两个‘阵’,还有第三个……”他顿了顿,“最大的阵是个‘能进不能出’的结界,里面套的是‘百步陷魔阵’,这两个你在陷入幻镜前都已察觉到了;但还有一个最小‘移形嫁影阵’,我并没有在你面前启用,而是等你陷入了‘毗卢愁’制造的幻镜时才发动……”

    黄东来说到这里时,尸烆子的瞳孔已经涣散了,这妖道再怎么厉害,被偷袭夺了心脏,也是活不过这几口气的时间的。

    而临死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计,并没有让他瞑目,反而让他感到更冤了。

    其实说白了,黄东来的这个“移形嫁影阵”,还不如尸烆子的那手“钉草人儿”来得高明,尸烆子的那手是可以瞬发的,且一次可以控制两具尸体,但黄东来这个阵,却得事先布置,且发动后只能控制一具尸体——当然了,这阵还多了一个能让本体和尸体在他人眼中样貌互换的障眼法效果,这个是尸烆子的法术是没有的。

    解决了这妖道,那诈尸的童固和黄仲没了道力的支撑,自然也就倒下了。

    为了保险起见,黄东来当时就焚了几张黄纸,又念咒一番,以道门真火快速烧尽了尸烆子和其手下几名堂主的尸身,看着这几位的尸体都化为灰烬随风散去,黄东来才放心地奔向了集市口的方向,准备去看看孙亦谐和姜暮蝉那边的情况。

第三十三章 脱险

    有道是——一张嘴,两头说。

    这书到了这儿呢,咱就得往回倒一些,回头来说说孙亦谐和姜暮蝉那边的情况。

    且说那一刻钟前,尸烆子因中了孙亦谐的调虎归山之计,故率领着四名堂主匆匆离开了法台,临走前呢,他还大声下令,让法台周围的火莲教徒们把台上的孙姜二人“剁成肉酱”。

    他说是这么说啊……但实际落到了执行阶段,可没有那么顺利。

    咱前文也多次提过,火莲教的喽啰全都是乌合之众,仗着人多势大、手持兵刃,欺负欺负老百姓是没问题,但你让他们对付会武功的人,那可够呛。

    方才孙亦谐的突袭和姜暮蝉的轻功,他们也都瞧见了,也不用别的,仅是这两手,已足够让火莲教的那帮席官都望而却步;而眼下……教主和堂主全都不在,他们在场武功最高的就是席官,谁又愿贸然上去送死呢?

    但无论如何,教主的命令已经下了,他们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得上啊。

    于是乎,就出现了这样一种搞笑的场面……

    在尸烆子走后的两分钟里,法台四周的数百名火莲教徒纷纷高举着兵刃,咋咋呼呼,张牙舞爪地逼近着法台,但走了半天……也只推进了几步的距离,且没有一个敢往上爬的。

    “呵……我说什么来着?”见状,孙亦谐也是冷冷一笑,他显然早已猜到了会出现这种局面,故对身旁的姜暮蝉轻声言道。

    “孙兄果然是料事如神。”对眼前的情景哭笑不得的姜暮蝉也只能干笑着应了一声,并接道,“不过,眼下他们这样,我们也走不脱啊。”

    “啊?”孙亦谐闻言一愣,“不是……你刚才不是踩着他们的脑袋嗖嗖嗖的就上来了吗,这会儿你带着我再嗖嗖嗖地踩着他们逃出去不就完了吗?”

    姜暮蝉也愣了:“孙兄你说什么呢?刚才我能那样上来,是因为他们没防备啊,现在他们个个儿拿着兵刃盯着咱呢,我若就这么跳下去,怕是脚还没沾到东西,人就已经在半空被插成串儿了啊。”

    “什嘛?”孙亦谐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啊,“那我之前说这个计划的时候你怎么没提这茬儿啊?”

    姜暮蝉道:“这不明摆的事儿吗?不用说啊,我还以为孙兄你自有脱困的秒策呢。”

    孙亦谐这下也傻了:“喔尻!我还以为你怎么上来的,就能怎么带着我‘飞’出去呢,原来不行啊?”

    到这会儿他们俩算明白了,合着他们是一个不懂计谋,一个不懂轻功,且都以为对方在自己不懂的那个领域可以轻易办到自己想象中的事。

    举个咱们现代人比较好理解的例子就是:谈合作的时候,双方都以为自己是甲方,对方是乙方,但等到实际开工了才同时意识到——乙方竟是我自己。

    嗒嗒嗒——

    就在他们俩愣神之际,终于,有几个火莲教徒由法台一侧的台阶那儿跑上来了。

    这也不算奇怪,几百个地痞流氓凑一块儿,总归会有个别脑子不好使或者特别胆儿大的嘛。

    这几位呢,名字咱就不提了,犯不上给他们编,总之也是几个狠角儿,基本都是在加入火莲教前手上就沾过人命的主,身上也稍微带着点儿功夫。

    像这种杀过人的人呢,那心境和没杀过人的自是很不一样的,这个,就叫一回难,二回易。

    眼下的情况,谁都不敢上,这几位就觉着反倒是个机会,只要他们几个能成功把这两个闹事儿的给宰了,今后怎么也能混个席官当当吧?

    这么想着呢,他们就抄着长矛钢刀冲过来了。

    可惜啊,这几位的运气不太好啊……守在阶梯这一侧的,是孙亦谐。

    若换成姜暮蝉在这边,那还好说,因为小姜这人天性善良,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会轻易取人性命,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但孙亦谐可不讲究这个,你们想杀我,我还跟你们客气呢?

    哗——

    下一秒,便见那三叉戟往斜刺里乍地一扬,把那冲上来的几名喽啰连人带兵器都给扫成了两截,就跟你在那“水果忍者”里一刀连劈了好几个水果那么简单。

    又因为那几位屁到为止不一样,有些是由腰腹部被斩断,有些是自胸腔处被截,有些是脑袋被削去半个……这场面,红的、黄的、白的,喷得台上台下到处都是啊……那叫一个吓人。

    孙哥这手一出,可是让那帮围观的火莲教徒和老百姓们都惊了。

    那台底下呢,也有几天前在破庙门口见过孙亦谐的人,一看到这一幕,那帮货便都鼓噪起来,开始七嘴八舌地散播“此人是真武大帝降世临凡,刀枪不入,削人如泥”等谣言。

    这下可好……更没人敢上台了。

    但这帮火莲教徒也不算太傻,很快就有人提出了一个非常好的办法——火攻。

    这法台是木头搭的吧?那就算不是一点就着,也不难烧起来吧?虽然咱们不敢攻上去,但对方想杀出来也难,这一把火过去,把那两位围在台上烧死,岂不是兵不血刃就解决了问题?

    商量好了对策,台下那帮家伙可就忙活起来了,本来这法台附近就预备了很多香油黄纸、火盆火把之类的东西,这会儿刚好用上了。

    不多时,台下那帮喽啰就从四面八方将油泼向了法台,并迅速点起火来。

    台上的孙亦谐和姜暮蝉虽然也知道情况不妙,但也没啥办法:冲下去吧,就凭他们俩人,被几百个人围在中间,哪怕人家是乌合之众,那乱刀长枪不断围捅过来,以他们的体力和内力也支撑不了太久;不冲下去吧,眼瞅着这火已经起来了,这法台虽是不小,但怕也烧不了太久,一会儿浓烟入肺,便是绝死之境。

    而就在他们进退维谷之际……

    同一时刻,集市口边缘的一处屋顶上。

    有两道人影正站在那里,颇有悠哉地望着远处渐渐升起的黑烟。

    这两位,其中之一,就是那晚“教训”了姜暮蝉一番的老太监,而另一个,则是被这老太监称为“赵总旗”的那个中年男人。

    “魏公公,咱们……不帮他们一手吗?”赵总旗看着法台的方向,试探性地对身旁的老太监说道。

    “嗯?”魏公公闻言,眼珠子朝赵总旗身上一瞟,缓缓道,“赵总旗,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啊?”他顿了顿,“且不说他们还不一定能扳倒那火莲大仙呢,就算能……也不代表咱们欠他们什么啊。”

    赵总旗点点头,沉声道:“是,有没有他们,这火莲教我们也迟早要办,但今儿这事,他们若真的做成了,也算帮咱们省了不少力气……”

    “呵……”魏公公听到这儿就笑了,“赵总旗心里想的,怕不是‘他们帮了咱们’,而是‘他们帮了百姓’吧?”

    赵总旗没接这话。

    魏公公也知道他为何不接,故很快就接着道:“洒家懂~赵总旗你是体面人,这难听的话嘛,还是得由我这当奴才的来讲……”他说着,稍稍歪了脑袋,将手中的一支拂尘轻轻往自己胳膊上一甩,娓娓言道,“咱们这些吃皇家饭的,终究是得把那‘忠’字搁在最先,至于那个‘义’字,有固然好,但没有……确也无妨。”他说着,慢慢转过身,变为了直视对方,“你现在出去帮他们,哪怕是蒙着面,一样是在人前暴露自己……此后无事便无事,但若有事呢?那火莲大仙要是没死呢?世子那边被你打草惊蛇了呢?后果你担待得起吗?”

    “公公所言甚是……是赵某失周了。”赵总旗确实无法反驳这话。

    他既然是公门中人,在职责和侠义之间,自然是得先保障前者,否则他很可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再说了……”一息过后,魏公公又接道,“他们今儿若真的都死在这儿了,那也是他们自己选的,谁让他们要当‘侠’呢?”

    他刚道完这句,赵总旗还没应声呢,忽然……

    远处那空旷的大路上,有马蹄声响起,循声望去,便可见五匹快马自城门口的方向一路奔腾而来。

    马有五匹,不过马上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闻玉摘,一个是笑无疾。

    转眼之间,那些马就来到了集市口附近,并在人群的外围骤然停下。

    群马的嘶鸣声未尽,闻玉摘手里的笛子已经响了。

    这回他吹的曲子,全无“悠扬”之意境,却似那江河入海,激涛摧峦,颇有那“风生万壑振空林”的气势。

    而这笛声一起,方原百余米内,当时就乱作了一团……

    法台周围的人群在听到这笛声后,个个儿都好似突然晕船了一样,感到头昏脑涨,东倒西歪,有些身体差的,当场就坐地上了。

    “呵呵……”站在屋顶上的魏公公看到这一幕,却是笑了;以他的内功,自然是不会被这笛声所影响的,所以他说起话来还是淡定如故,“赵总旗,你看,这不有人来救他们了吗?”

    那赵总旗站得也很稳当,而且他的那双眼睛比刚才更有神了,他远远盯着闻玉摘的背影便道:“我若没看错,这位吹笛的年轻人,应该是江湖上人称‘草堂公子’的闻玉摘……想不到他们和这号人物也有关系,看来的确是赵某把他们想简单了。”

    “哦?”魏公公倒是不以为意的样子,“这吹笛的小子……在江湖上很厉害吗?”

    “呃……”赵总旗想了想,回道,“算有些才干,不过与公公相比……实不值一提。”

    “哈哈哈……”魏公公开心地笑了,“你也不必这样拍洒家的马屁,这帮江湖上的小鬼,你就是把他们吹上天,洒家也不会在意的。”

    他们俩是在那儿轻松愉快地聊着,但法台上的孙亦谐和姜暮蝉可难受了。

    姜暮蝉的内功本来就差,之前被魏公公打出的内伤也还未愈,此刻他又被浓烟包围、呼吸困难,再被这笛声一慑,整个人便软倒了下去。

    而孙亦谐呢,因为有那铁僧一怀的五年功力打底,加上自己练的倒转乾坤神功,这会儿的状态居然还比姜暮蝉要好上一些,但也仅此而已了……以孙哥的轻功,你要让他带着姜暮蝉“飞”出去,那是不可能的。

    就在两人陷入危机之刻,忽然!一道人影自远处飞纵而起,几个腾落,便靠近了法台,随即又是脚下一踏,飞掠直上,破火而入。

    待他站到法台上时,孙亦谐和姜暮蝉才看清了,这来者……正是笑无疾。

    “你怎么来了?”孙亦谐见了他,脱口而出就是这么一句。

    笑无疾只是笑笑,应道:“呵……来救你们啊。”

    “你会这么好心?”姜暮蝉对此是一脸的疑惑。

    “这有什么好怀疑的?”笑无疾道,“我若要你们死,在远处看着就行了,上来干嘛呀?”

    他这话确是有道理,再加上孙亦谐曾经也听过闻玉摘的笛声,所以经过了几秒的思考,孙亦谐大致也猜到了是谁把笑无疾救出茅草屋的了,他紧跟着就道:“那你还等什么?赶紧的啊!都火烧屁股了啊!”

    笑无疾被他给说乐了,不过他也没跟孙亦谐再多拌嘴,因为周围的火的确是烧得很快。

    下一秒,笑无疾便上前两步,一手一个,从后方攫住了孙亦谐和姜暮蝉的腰部,然后便运起轻功,纵身跃出了法台。

    这会儿呢,由于台下的人全都晕的晕、躺的躺,状况比孙姜二人还差,所以笑无疾自是可以随便踩着他们“飞”了。

    不多时,笑无疾就把孙姜二人带到了闻玉摘那边,并顺手将两人直接扔到了两匹空着的马背上。

    闻玉摘在他们离自己还有十几米时,就已停下了吹笛,待人到近前,他便拱手言道:“孙兄,姜兄,有礼了。”

    “不跟你客气了……”孙亦谐骑上马后,因为笛声已停,也很快就缓过气来,故抓起缰绳就道,“咱们先去找黄哥吧,我知道他埋伏的地方,跟我来!”

    另外三人还没接话,孙亦谐已经一抖缰绳驾马而去。

    那闻玉摘、笑无疾和姜暮蝉见状,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也纷纷跟上。

    不多时,他们便策马穿巷,斜插到了那条连通着集市口和火莲教总坛的大路上,并刚好遇上了正在往集市方向跑的黄东来。

    “诶?什么情况?”黄东来看见对面那四个人、五匹马,也是一愣。

    “不清楚,不过你可以先上来再说。”孙亦谐回道。

    “哦哦……好。”黄东来稍稍犹豫了一下,便也反应过来了——至少此刻,笑无疾对他们并无恶意;再说了,还有闻玉摘在场呢,所以黄东来也就放心上马了。

    “对了,那尸烆子和他手下的几个堂主呢?”在黄东来翻身上马的时候,孙亦谐又顺嘴问了一句。

    黄东来刚坐定,就听见了这话,那自是得意洋洋地回道:“哈!你说呢?”

    “这么说他们都已经被你搞定了咯?”孙亦谐看他的神态就知道答案了。

    “岂止是搞定,骨灰得给扬了。”黄东来挑眉笑道。

    “可以啊,黄哥,有实力啊。”孙亦谐道。

    “哎~都是正常操作。”黄东来这就准备吹起来了。

    不过闻玉摘打断了他:“二位,此地不宜久留,咱有话还是等出城了再说吧。”

    闻公子还是靠谱的,他发的话,大家当然也都同意,于是五人也就赶紧又调转了马头,朝着城门口的方向绝尘而去。

    而从房顶上一路跟到这里的魏公公和赵总旗,到这儿也就没再追了,因为他们已经听到了一条关键的消息——尸烆子死了。

    “呵……这几个小子有能耐啊,没想到他们还真就靠这区区几人,略施计策和埋伏,便将那火莲大仙给除掉了。”魏公公这会儿笑得那是真开心,“赵总旗……如此一来,咱们接下来的几步,也得加紧了啊。”

    “公公放心,赵某这就吩咐下去,这些火莲教的余党,一个都走不脱。”赵总旗接道。

    “人倒是无所谓,怎么处置都行。”魏公公道,“要紧的是……得先派人把他们的总坛给‘管’起来;那里面的东西呢……哪些是重要的,哪些可以匀着往上报的,不用洒家教你吧?”

    他这话,莫说是个总旗了,任何一个锦衣卫都能理解。

    也就是说呢……抄家的时候啊,搜出的金银细软,让经手的人揩油拿走一些,是没关系的,但“书信”之类的东西,一定要查得严谨,查它个滴水不漏……谁漏了,明天改抄你家。

    “赵某明白,这就去办。”赵总旗说完,便如幽灵一般,闪身便遁;这番轻功,也是疾如风、快如电,比起那姜暮蝉怕也不遑多让。

    而他走后,魏公公却是背着双手,又一次望向了那五名年轻人远去的方向,口中喃喃念叨:“‘东谐西毒’……嗯……洒家姑且就记住你们吧。”

第三十四章 双谐终入局

    立冬,阴雨绵绵。

    但济宁城中,却是一派热烈欢庆的气氛。

    因为昨日那鲁王府的小王爷下了一道命令:撤去火莲教“圣教”之名分,即日解散,教中所敛财物尽数充公,并将于近日内发还给济宁当地的百姓们。

    这昭示一贴出来,老百姓什么反应,那可想而知啊。

    或许一天前他们还对那火莲大仙以及为其撑腰的朱爀恨之入骨,但这一天过后,朱爀在他们心里就算不是“青天再世,爱民如子”,也是“知错能改,亡羊补牢”了。

    那官府都不用做任何的舆论引导,老百姓们自己就得出个结论——真要有错,也都是那火莲大仙的错,小王爷过去几年一定是被这奸人蒙蔽了。

    当然,这样的反应,也都在那魏公公的意料之中。

    这老太监活到了这把年纪,对于很多事,尤其是人性,看得已很透了,他很清楚:百姓,是最难伺候的,却也是最好应付的。

    那个年头的人,对“皇权天授”这一套还比较相信,所以他们对那些皇亲国戚、也就是所谓“血统高贵”的人,往往带着些盲目的崇拜和敬畏。

    哪怕他们受了天大的委屈,只要有位皇族愿意给他们道个歉、做个姿态、给点补偿……他们很可能就会觉得自己受的委屈“值了”,他们会无条件地接受对方给出的任何借口和辩解,乃至对方根本没找借口,他们也会自行脑补。

    那思路大体就是:“皇家的人都给我这庶民低头认错了?我还不依不饶?那我还是人吗?”

    看到这儿或许有人会说了,这贱不贱呐?

    以咱们现代人的三观来看,是挺贱的,但在古代封建社会,这就是普遍现象。

    再者说了,咱们当今这个世界就不是这样了吗?

    在这个消费主义横行,连人都被极端物化了的时代,笑贫不笑娼的风气难道不是变得更加露骨了吗?一个人可以只因长得好看或者生而富有就得到大量的拥趸,这样的风气和老老年间那套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呢?

    崇拜金钱的人取笑崇拜皇权的人?崇拜脸孔的人看不起崇拜血统的人?

    一照镜子一反思,贱人竟是我自己啊。

    扯远了……咱还是说回那魏公公。

    虽然火莲大仙和其手下的四名堂主死不见尸,但魏公公和赵总旗知道这几个货已死就行,他们的某个“计划”也因此提前启动了。

    寒衣节当日,从闻玉摘的笛声中缓过来的火莲教徒们,一看孙亦谐和姜暮蝉已经跑没影儿了,干脆……也就不追了,因为在他们看来,去总坛“支(抢)援(救)教(财)主(物)”比追捕那几个逃走的家伙要重要得多。

    于是,这乌泱泱几百名火莲教喽啰只是稍一商量,就全都往火莲教总坛的方向涌了过去,那集市口法台上的火都没扑灭呢,他们也不管,拍拍屁股就跑了。

    没办法,只能是现场的老百姓们来收拾他们留下的烂摊子,纷纷回家拿东西来救火。

    片刻后,火莲教的教众们便尽数回到了总坛之中,但他们很快就发现了情况不对:留在总坛那儿的弟兄告诉他们,总坛这儿什么事都没发生,教主和堂主们也没有回来过。

    而就在这帮“群龙无首”的火莲教徒们感到困惑之际,赵总旗已然带着大队人马杀到,把这地儿给围了……

    之后的事,自是好办。

    您别看这火莲教有近千人之众,但在正规军面前,他们屁都不是……没有了尸烆子这妖道的庇护,只需出动一个卫所的锦衣卫,再带点儿当地的官兵,凑个一两百人,便足以将这千八百名教徒全部拿下,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当夜,在得到了赵总旗从火莲教总坛中收集到的一些证据后,魏公公便来到了朱爀的面前,亮明了自己的身份,也挑明了自己的“使命”

    这晚他又跟朱爀又谈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人们所知道的是:第二天,朱爀便下了那道命令,而且从那天之后,这位小王爷变得十分老实,成了个很低调的人;他非但是遣散了自己手下所有的门客,就连对女色和玩乐都不是那么感兴趣了,终日就在王府中饮酒度日,浑浑噩噩……直到数年后,在一个月内,朱爀和自己的父亲先后暴病而死,鲁王一脉,就此断绝。

    当然了,魏公公和赵总旗可没有一直留在这里等到那一天,他俩在这火莲教覆灭的第二年春天就双双离开了济宁,回京城复命去了。

    这整件事,从结果上来看:朱爀的野心被扼杀在了起步阶段,鲁王势力在没有被公开“削藩”的情况下实质消失,“老朱家”的脸面并未蒙尘,皇帝也很满意。

    至于在这桩事里,老朱家的“里子”做了什么,从多久以前就开始做了……这就都是些不会有人提起的秘密了。

    倒是孙亦谐、黄东来、姜暮蝉、笑无疾、闻玉摘他们五位“民间义士”在济宁城“为民除害”的故事,此后不久便在某些势力有意识的运作下开始广为流传。

    很显然,魏公公很希望老百姓可以把焦点放到这些“侠客”的身上,而不是去思考太多不该他们思考的事——尽管,在魏公公看来,这几人做的事只是锦上添花,就算没有他们,事情的结局也不会改变。

    …………

    寒衣节当晚,济宁城外。

    火堆旁,五个人或坐或站,神色各异。

    只因方才,闻玉摘跟他们讲了萧准那个祭炼“血剑雏胎”的阴谋,以及他准备用“刀剑七绝阵”去闯悟剑山庄的计划。

    这两段信息,孙、黄、姜三人都是头回听说;此前双谐虽已从亢海蛟那边探到过与之相关的情报,也通过一永镖局的谢三当家被下“盗命繦”的事推断出了萧准在搞某种超乎常理的邪恶勾当,但这些信息还不足以让他们触及到事件真正的核心……直到此刻,闻玉摘把这段儿一说,他俩才茅塞顿开,把所有的线索都串上了。

    “闻公子,倒不是姜某不信你……”片刻后,还是姜暮蝉率先开口言道,“但此事实在是匪夷所思……”他顿了顿,皱眉道,“姜某虽身在绿林,但也知晓,那悟剑山庄的萧庄主非但是举世闻名的剑客,更是江湖上公认的侠士……无论武功、钱财还是名望,他都不缺,像这样的人……真有必要行如此极端之事吗?”

    “哼……”此言一出,那闻玉摘还没接话呢,笑无疾却已是一声冷笑,即刻言道,“若‘不缺’,便‘不争’,那这世上倒是太平了……别人我或许不知道,但萧准这个伪君子,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嚯?你好像挺了解他啊。”孙亦谐听到这句明显是带着成见的发言,已然嗅出了什么,他斜眼看向笑无疾并试探道,“对了,你之前是不是说过,你其实姓萧来着?”

    这个问题一出口,那闻玉摘脸上的表情便微微一动,其目光也立刻投向了笑无疾。

    笑无疾呢,虽然他那“笑”是僵住的,但其眼神和脸皮也是会动的,听罢,他神情明显犹豫了一下,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扫视了孙、黄、姜三人一圈,再道:“哼……告诉你们也无妨。”他停顿半秒,用近乎厌恶的语气接道,“不错,我是姓萧,我原本的名字叫萧烜,是萧准唯一的儿子。”

    “卧槽?”双谐听到这句时,反应是一致的。

    姜暮蝉更是瞪大了眼睛,惊讶地消化着这个事实。

    “不过,你们不必担心……我跟他早已断绝了父子关系。”笑无疾道,“我改名换姓,远走他乡,就是不想再跟萧准这个伪君子有任何的瓜葛。”

    “哦?”黄东来顺势又道,“那你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走到这一步的呢?”

    笑无疾听到这个问题后,先转头瞥了眼闻玉摘,然后再冷笑着道:“这就是我的私事了,恕我无可奉告。”他顿了顿,“但我能保证……方才闻兄所言之事,萧准完全做得出来,或者说,正因为是他,才做得出、也做得成。”

    “我懂了。”孙亦谐此时接过了话头,转头看向了闻玉摘,“闻公子上次在我们面前竭力去保笑无疾,就是因为他在你的计划中是一个关键人物,即便他不加入刀剑七绝阵,凭他对悟剑山庄的了解,也一样会对你的计划有很大帮助……”

    “不错。”闻玉摘点点头,“孙少侠果然才思敏捷……”他说着,还作了个揖,“说起来,闻某还得向二位致歉,上次与相见时,闻某对二位还有所疑虑,所以并未将个中因由与二位说清,请二位见谅。”

    “哎~闻公子这就言重了。”黄东来这时接道,“像这么大的事,换成我们也不会去告诉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这跟对方是否有侠名没关系,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嘛。”

    “说得没~错。”孙亦谐也附和道。

    “多谢二位体谅。”闻玉摘抱拳接道。

    “诶?”姜暮蝉这时插嘴来了句,“但我跟闻公子你……今儿可是头回见啊,你这不就说给我听了吗?”

    “呵……”闻玉摘微笑了一下,再度抱拳回道,“姜兄……你与孙兄和黄兄,在这济宁州,为了百姓以身犯险,不畏王府之强权,力斩妖道……已是令闻某万分佩服,自叹不如了,闻某又岂会再对你有所怀疑呢?”

    “行啦,别趁机拍人家马屁了。”但笑无疾却是适时泼上一盆冷水,并坏笑着对姜暮蝉道,“姜兄,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想让你也来这‘刀剑七绝阵’里凑个数,你可愿意?”

    “我?”姜暮蝉闻得此言,颇感意外,他随即便若有所思地沉吟起来,“这……”

    闻玉摘一看他好像有难处,即刻接道:“姜兄,闻某知道,你是在绿林道上行走的,这江湖之事,本就与你无关,而且此去十分凶险,前途未卜……所以,你若不想去的话,闻某也绝不勉强。”

    “不不……闻公子误会了。”姜暮蝉却道,“姜某绝非贪生怕死之人,且不说今日你与笑兄救了我一命,姜某理应回报;就算是只论那萧准所行之事,我也愿意为阻止他出一份力……只是……姜某担心,以自己的武功,能否胜任那‘刀剑七绝’中的一绝?”

    姜暮蝉的担忧也的确是有道理的,前几日他被那魏公公“教训”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另外他也和笑无疾交过手……这两次交锋,让姜暮蝉明显感觉到了,纵然自己的刀法奇绝、独树一帜,但面对真正的高手时,内功势必会成为他一个重大的弱点。

    “这话倒是没错。”笑无疾这时开口了,他对闻玉摘道,“老实说,姜暮蝉的刀法虽高,但他的内功太差了,我自己嘛……内功是还可以,但单论招式,我的刀法恐怕还不如我早已舍弃的剑法厉害……你确定我俩和海苍峰、三字王这样的高手搭伙儿,不会拖他们的后腿?”

    “这……”闻玉摘听到这话,也是蹙眉道,“你说的有道理,但……在有限的时间内,要凑出值得信赖、武功又足够高,且刚好满足‘四剑三刀’这一条件的七名武者,实是困难……”说到这里,他的眼睛瞟到了黄东来背上的佩剑,“诶?黄兄,你也是使剑的,不知你的剑法……”

    “别问了,他就没有剑法。”一秒后,黄东来还没回答,孙亦谐就先替他抢答了。

    “你少说两句会死吗?”黄东来斜了孙哥一样,不爽地骂了句,然后再回过头,淡定地对闻玉摘道,“他说得对,我就没有剑法。”

    闻玉摘不知为何有点想笑,但憋住了。

    “不过……我有个想法。”不料,黄东来立马又将话锋一转。

    “哦?黄兄请说。”闻玉摘接道。

    黄哥这时一挑眉,先看向了笑无疾:“你的刀法不太行,那你让刀法比较行姜暮蝉指点你一下,不就能迅速提高了吗?”说着,他又看向了姜暮蝉,“小姜你的问题就更好解决了,不就是内功不好吗?让孙哥教你一套,保证你短期内突飞猛进、一日千里、一飞冲……”

    “停!”孙亦谐这时赶紧打断了他,“我教个毛教?我那个内功得是完全不会内功的人从头练才行,要不然会死人的,你忘啦?”

    “我们可以废他武功啊。”黄东来用理所当然的语气接道,“既然他内功本来就很差,干脆让他先把内力全部输给你,然后我断了他的经脉,让他从头开始练你那套‘倒转乾坤’,这样没几天就能超过他原来的修为了,反正招式又废不掉的,慌什么?”

    “妈个鸡,那让他直接学你那套‘无奇功’不就完了?”孙亦谐反问道,“你那套跟我这套比只强不弱啊,而且他直接就能练。”

    “不是,我这属于宗门武学,我不敢随便外传啊。”黄东来道。

    “废话,我这还是家传武功呢,他又不是我儿子,我就能传?”孙亦谐道,“再说了……你们门派不是凡事都讲个‘机缘’吗?眼下这不就是吗?‘盗亦有道’听说过没有?这四个字已经将你们紧密联系在一起了,你不教说不过去吧?”

    “‘盗亦有道’是他妈这个意思吗?”黄东来道。

    “那反过来,你这种人,说你是‘道亦有盗’没问题吧?”孙亦谐强辩道。

    这俩货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十分自然地说起了相声,开口闭口就是废人武功、断人经脉、说人是儿子……反正骂街占便宜抬杠五毒俱全,另外三位都听傻了,想插话都插不进去。

    无论如何吧……一阵扯皮之后,黄东来终究还是松口了;经过这几天接触,他们两个老油条早已摸清了姜暮蝉的人品性格,所以觉得教他点“无奇功”也行,万一以后真出啥问题,大不了去玄奇宗请人来“清理门户”。

    那笑无疾呢,现在脸皮是厚了,他也并不介意向姜暮蝉讨教刀法,姜暮蝉对此也是同意的。

    几人说定了这事后,便姑且当那“四剑三刀”里的“一剑三刀”已稳,闻玉摘得到双谐如此相助,也很是高兴。

    不过,留给他们的时间,着实已不多;根据闻玉摘的情报,如今那“血剑雏胎”的打造已然在进行之中(打造周期最多四十九天),而雏胎出世的七日之内,萧准须持此物屠杀七七四十九名剑客方可成就“剑魔降世”,也就是说,最多还有一个多月,萧准必有动作。

    这一个月里,除了解决姜暮蝉和笑无疾在武功上的短板,他们还有整整三剑要寻,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当然,在“剑客”这方面,双谐心中早已有个非常靠谱的人选了。

    “闻公子,你要没方向的话,要不我们推荐一人?”众人正说到这儿呢,孙亦谐便提了这么一句。

    “哦?敢问是何人?”闻玉摘问道。

    姜暮蝉和笑无疾也都用颇为期待的眼神看着孙亦谐,想知道由这位“东谐”推举的人会是谁。

    下一秒,孙亦谐和黄东来对视了一眼,他俩也没用言语交流,便双双转头看向众人,异口同声道:“林元诚。”

    “什么?”听到这个名字,闻玉摘的脸上竟是现出了几分惊喜之色,“二位说的可是前些日子在那京城‘杳梦楼’上独挑了十名高手的‘混元神剑’林元诚林少侠?”

    这话一说,孙黄二人都愣了。

    他俩这断时间要么在赶路,要么就是在忙着对付别人,没怎么打探过江湖消息,所以闻玉摘这么一讲,他们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喔尻?”孙亦谐当时就歪着脸道,“这才多久没见,这小子已经在京城搞出那么大动静来了?”

    “册那,这个‘混元神剑’的绰号也有点东西啊,比什么‘东谐西毒’听着牛逼多了啊。”黄东来则是一脸不爽地念道。

    闻玉摘也不知道这两位干嘛跟骂街似的,但听这口风儿,他们好像跟林元诚还挺熟:“这么说……二位说的正是他?”

    “那是。”孙亦谐得意道,“小林可是咱们兄弟……既然你现在知道他的行踪那更好,让黄哥写封书信,分分钟他就到位。”

    闻玉摘不懂啥叫“分分钟”,不过对方大体的意思他明白,他激动地说道:“好!林少侠若肯来,那第二剑便算是定下了!”

    至此,这“刀剑七绝”,已定五人。

    此时的闻玉摘并没想到,后来他带队去闯那悟剑山庄时,这阵容中仍是只有五人……

    因为还有一人,要等他们抵达了那悟剑山庄时才遇到。

    什么?你说就算再加一人,还是只有三剑三刀而已,仍是不够?

    那你就错了。

    六个人,一样是可以凑齐“四剑三刀”的,因为那之中有一人……在一个月后,已练成了左手刀,右手剑,刀剑并用,刀剑双绝。

    而那个人,毫无疑问的,就是笑无疾。

第三十五章 开庄论剑(上)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仲冬。

    每年到了这个时节,无论民间、江湖、还是绿林,相对来说都比较平静。

    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单纯就是因为古时候天气一冷啊,在外面活动的人就少了,人少,事儿自然就少。

    但今年,也就是永泰十九年,“大雪”这天,却有一件大事发生。

    这日,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传遍了整个武林——

    悟剑山庄庄主萧准,将于半个月后“开庄论剑”,凡天下剑客,无论出身贵贱、年龄大小、武功高低,只要能在论剑中得到萧庄主的认可,便可成为萧准的“入室真传弟子”,获其毕生剑法精义,以及悟剑山庄的镇庄之宝——参瑕剑。

    另外,萧庄主为了“以示公正”,除了在论剑当日会放“天下剑客”进庄之外,还特意去邀请了四位江湖名宿来做这次活动的“见证人”。

    这四人分别是:辽东神刀山庄庄主,宋武涤;武当掌门,王释莲;“大中至正”,江守正;还有就是那漕帮帮主,狄不倦。

    这个名单呢……其实有点问题。

    那前三位都是什么级别的人物?

    宋武涤,当今武林少数仍未归隐的绝顶级高手之一,刀法早已臻至化境,其统领的神刀山庄也是威震辽东,名动江湖。

    王释莲,人称“道剑合一王真人”,被认为是武当近三十年来武功最接近曾经的“张真人”的掌门,其门派的背景也不用多说了。

    江守正,江湖喝号“大中至正”,乃是最近这十年里名望极盛的豪侠,素以办事公道、铁面无私著称;想当年,江大侠与那“七星剑”范正廷并称为“范江二正”,武林中很多门派或个人之间的纷争都爱找他们出面来调停,直到范正廷几年忽然失踪,从此绝迹武林,那之后江守正便成了唯一的已一“正”。

    而跟上述这三位比,狄不倦虽然身为四门三帮中最强一帮的帮主,但无论武功还是江湖地位,似乎还都差了那么一点点……假如上次“七雄会”时他成功当上了“总门主”,那倒还好说,然而,由于双谐捣乱,这事儿到现在还搁置着呢。

    但无论如何吧,这次能受邀成为这四名“见证人”之一,狄不倦可是高兴得很,他还觉着:没想到这萧庄主这么看得起我呢,他居然把我跟那三位并列?那我可得好好把握住机会跟他结交结交,倘若能与悟剑山庄成为盟友,我称霸武林指日可待啊。

    他倒是这么想啊……

    在萧准的心里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有那记性好的朋友可能还记得,几个月前孙亦谐在威海“二戏亢海蛟”的时候,顺手给悟剑山庄的探子们灌输了一些的错误的信息,而那些信息辗转后到了萧准那儿,又被萧准再次解读了一番……

    萧庄主的心思之缜密,想法之迪化,咱们前文说那谢三当家被暗算的经过时就有讲过……因此,萧准根据亢海蛟年轻时曾加入过漕帮、脱离漕帮后混了几年突然武功大进、随后又来投靠自己等这一系列的信息,分析出了“亢海蛟可能是狄不倦安排到他这里的长线卧底”这一结论。

    在这个结论的基础上,萧准自然是从一开始就把狄不倦当成了一个一直在暗中觊觎着自己的敌人。

    这次萧准请狄不倦来,不过就是为了把“暗处”的敌人拽到“明处”来对付罢了,在萧准的视角里,自己这手叫“将计就计”、“反将一军”,丝毫没有向狄不倦示好的意思。

    至于那另外三位,萧准请他们自也是有目的的。

    宋武涤不用多说了,人都说“天下二庄”,但大家也都知道,那神刀山庄一直就隐隐压了悟剑山庄一头,“宋无敌”的武功也是公认的比“授剑师”要高些,这就叫“宿敌”啊……这回萧准要是顺利成了“剑魔”,还有比这姓宋的更适合用来试剑的吗?

    而王释莲呢,倒不是萧准想请,而是萧准的一位“朋友”要求他请的——看到这儿,想来各位也猜到了,萧庄主的这位朋友,正是前文中帮他给谢润下“盗命繦”的那个人,同时,此人也是那尸烆子的师父,道号“火莲真君”。

    这位,可就算是有些大能耐的“妖道”了……

    尸烆子那个“火莲大仙”的头衔是自己封的,顶多算绰号吧,但他师父这“火莲真君”可是真道号,光听名儿也知道比那尸烆子厉害得多啊。

    不过他跟萧准是怎么凑一块儿的,这个咱就后文再表了,还是接着说那第三个人……

    那第三位江守正,作用很重要。

    萧准欲成剑魔,势必要在“论剑”当日大开杀戒,而这样一来,事后难保会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把这天的真相走漏出去,这个时候,他就需要一个像江守正这样的人出面了。

    说话,是一门艺术。

    当一个大侠,你只要会武功,讲仁义就行。

    但当一个道貌岸然、人人敬仰、一呼百应的大侠,你就得会说话。

    江守正就很会说话,人们也爱听他说话,并愿意相信他说的话。

    他那张正气凛然、铁面无私的脸,他那字正腔圆、大言不惭的腔调,既是天赋,也是后天不断磨练出的成果。

    只要他肯为萧准说话,为萧准“作证”,就不需要再讲什么证据,其他人的证言也根本无法与他的相提并论。

    那他为什么要替萧准说话呢?

    很简单……虽然江湖上的人大多不知道,但萧准却很清楚,当年所谓的“范江二正”,两个都是伪君子。

    范正廷已失踪多年,八成已不在人世,也没人在乎了,不过这江守正嘛,这些年还是一直在江湖上活跃的。

    江守正的骨子里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爱财好色之徒,对外他又是个贪慕虚荣、好大喜功的伪君子,像这种人,萧准有的是办法能让他替自己办事。

    长话短说吧,悟剑山庄这消息一放出去,中原武林可就炸了锅了。

    那些高门大派的弟子倒还好,有宗门管着,不会乱来,但那些小门派的人和江湖上的散兵游勇……有不少脸皮厚的,甭管会不会剑法,反正去买把剑拿着,就敢自称剑客。

    他们中的大多数呢,倒也不是真觉得自己能在“论剑”时被萧准看中,而是为了去凑热闹,毕竟人家说了嘛,是“剑客”就能进庄。

    这几日,各地的兵器铺和铁匠铺无疑都赚翻了——店里的库存卖空不说,打剑的加急订单多到排不过来,价格涨二十倍人家都愿意给。

    还好大朙的差役、锦衣卫还有军队,基本都是配刀或者长兵器的,要不然连军械库都有可能被盗。

    当然,这波风潮持续的时间倒也不长,总共半个月嘛,很多人还要从所在地奔赴岭南呢,仅路上的时间都很紧,哪儿还有多余的时间去弄剑,有些实在买不到的便也作罢了。

    不过也有那头铁的,没剑也非去不可,那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来……可想而知啊。

    就这半个月,那赶往悟剑山庄的各条道路上,还有山庄附近的村庄镇店,处处都是刀光剑影、腥风血雨,“夺剑”之事那是层出不穷。

    有些是暗盗,有些干脆明抢……

    你要是成名的剑客,可能还安全一点,你若是不太出名的,或者自己也是几天前刚买了把剑奔这儿来的,那你可得小心了,没准你坐下歇个脚、吃个饭、甚至拉个屎的功夫,就会被人偷袭乃至围攻;而且能干出这种事的人,大多也不跟你讲什么仁义,十有**抢到了剑还要灭你口。

    就是在这样的一种氛围中,“论剑”的日子,逐渐近了。

    到了冬至这天,也就是……“论剑”的前一天。

    一小队人马,餐风冒雪地来到了悟剑山庄附近的一个村庄。

    这一行,共有六人,诸位也都认识:“草堂公子”闻玉摘,“刀剑双绝”笑无疾,“苍龙藏峰”海苍峰,“钝刀”姜暮蝉、“混元神剑”林元诚,以及杀手“三字王”。

    看到这儿或许有人要问了,之前与小林一同结伴上京的令狐翔,还有咱们的两位主人公这时在哪儿呢?

    这便要看咱后文书——令狐翔暗设粪坑局,引众怒百剑诛双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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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路上走走停停翻开年少漂泊的回忆如今走过这世间,万般留恋峰吹起了从前盖世双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盖世双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盖世双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