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我家长姐凶且媚TXT下载我家长姐凶且媚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我家长姐凶且媚全文阅读

作者:页里非刀     我家长姐凶且媚txt下载     我家长姐凶且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壹叁叁章 设圈套误人钱途

    王大诚复坐回原处,因来去疾奔匆忙,又是日晒,见过娇娘体内欲火狂炽,是而浑身生起燥热,连吃了两碗烫茶,那头上的汗珠子噼啪乱落,一股子狐骚气漫延开来,格外难闻。

    掌柜默默点起了熏香。

    姜婆掏出帕子在鼻前直扇,且不好说甚麽,只苦笑问:“不知王官人见了萧娘可满意?”

    王大诚赞叹道:“果然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倾城倾国的佳人矣。你若能助我得逞,莫说十两银,二十两也愿附上。”

    听得二十两,那姜婆见钱眼开,再顾不得狐骚作呕,笑道:“你肯花银子,这事或能成一半。”

    “怎个说法?还有一半又怎说?”他焦急问。

    姜婆道:“你先许我些银两,我去把棚内的行老、牙人一众各赏几百钱,告诉他们,萧娘王官人已相中,让他们勿要捣乱掺乎,那萧娘如今急着找活计,但凡来问就说世道艰难,无户用工,一日两日无谓,日久定会心急,我再使这三寸不烂之舌将她说动,此事便成一半。”她顿了顿:“还有一半,就需王官人耐心等待,静候佳音。”

    王大诚蹙眉:“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没个章法难等,你还有何妙计,一并说来就是。”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姜婆道:“你既然等不得,那过个十日我带些礼亲自去她家一趟,替你说些好话,探探她的口风,再行处置罢。”

    王大诚思忖半晌,似乎也只能如此,掏了银子给姜婆去打点,又说了会话,方才各自散去不提。

    再说萧鸢全然不知遭人圈套,一连数日都碰了壁,那些个行老及牙人总摇头摊手,只道世道艰难,高门大户也在省俭用度,实无活计可介。

    她屡屡乘兴而来,败兴而回,囊中渐次羞涩,沈岐山的欠银还没有头绪,想着这些愈发心乱如麻。

    “萧娘子,萧娘子!”忽听有人唤,却见是张婆的媳妇孙氏,站在香烛纸马铺前朝她招手。

    萧鸢走近前,勉力笑问:“你怎得闲在这里?”孙氏在吏部郎中府上做洒扫等粗使活儿。

    “府中夫人赏了些旧衣旧裳,特拿回来改改穿。”孙氏又问:“听婆婆说你整日儿在寻活计,可是真的?”

    萧鸢点点头:“只是活计难寻,竟没一家可用。”

    孙氏瞪大双目,惊讶道:“怎可能呢!曹家大姐儿、秦家媳妇还有张家婶子这几日皆陆续上工去,还有薛家妹子,就是半边脸红胎记那位,也找到一份烧灶头的活计,你这样的伶俐人儿岂会寻不到,合该争争抢抢才是。”

    萧鸢听得心微沉,回想这几日同那些牙婆言语来往间,是有些蹊跷难明处,可她初来乍到,街坊邻舍相处和睦,并未曾与谁交恶,何至于如此捉弄于她?

    孙氏见她神情黯淡,连忙笑道:“你也莫太过焦急,我这里倒有个活计介绍给你,想必你定是愿意的!”

    萧鸢顿时眼前一亮:“你快说来我听!”

    这正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作者的话:求月票,订阅......

第壹叁肆章 姜婆携礼好言语

    原来这孙氏在吏部郎中倪淮家做粗使活计,某日洒扫庭院时,听见大丫鬟金凤同个婆子站在廊上嘀咕,吏部尚书赵正春府里要招三四个绣娘,也无需行老牙人推举,只口口相传寻些知根知底的,恰金凤的表婶在尚书府里做管事,因这婆子有个十六岁的女孩儿,说是针线了得,便来拜托金凤引荐。

    金凤笑着告诉她:“你说针线了得不做数,去了是要试绣的,她们说好才是好,也无需我引荐,到那日自己去他门上等候就是。”又把详细时辰及府门方位说了一遍。

    哪想隔墙有耳,皆被孙氏听个清楚,此时见萧鸢寻不着活计,心底同情,便把这话一字不漏的说给她知晓。

    萧鸢喜不自胜,连忙谢过自去了。

    这晚她把余的半条风鱼用笼蒸了,又炒两盘菜蔬,热了昨日吃剩的鸡汤,蒸了香喷喷的粳米,姐弟妹三人高高兴兴围桌吃晚饭。

    正吃到半程,忽有人叩叩地敲门,听一个婆子的嗓音在问:“这里住的可是萧娘子?”

    赵伯归家去了,萧滽起身走到门前问:“你是谁?”婆子道:“我是前街口的牙人姜婆,萧娘子定认得我。”

    “你等等。”萧滽辄回告诉萧鸢,萧鸢略有印象,暗忖她来做甚麽,便让进来,萧滽去开了门。

    “来得不巧,你们正用饭。”姜婆把手里的礼搁几桌上,一坛子金华酒、一袋米、一包青枣、还有两个盐腌发白的咸蹄膀。

    萧鸢笑道:“这忒贵重,哪里好收,待婆婆走时还拿回去。”一面招呼她一旁坐了吃茶。

    萧滽饭已用毕,也不走,只拿卷书凑近灯前认真翻看。

    姜婆瞅着萧鸢挑尽鱼肉的刺再喂给蓉姐儿,假意问:“萧娘子可有找到活计?”

    萧鸢瞟她一眼,不动声色:“我每日里去,姜婆每日里在,找没找到活计你还不晓得麽?”

    姜婆连忙笑道:“怪不得我们没条路给你,要怪就怪这世态炎凉,官衙大户人家现都只出不进,我们也难做的很。”

    “是麽?!”萧鸢不置可否,掏出帕子擦拭蓉姐儿嘴边的油渍,蓉姐儿吃饱了,拎起一副鱼骨头去喂趴在墙角的花狸大猫。

    姜婆暗察她脸色并无异样,遂叹口气说:“有句话儿实说的好,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萧鸢听得笑了:“你这没头没脑突来一句,听得人好生糊涂。”

    “萧娘子不是糊涂。”姜婆道:“你是故意装傻!”

    “这话又是从何时说起?”

    姜婆接着道:“我早前同你讲过王提举家要寻个身边人,你怎说都不肯去,今我带了个等样的姑娘给他家大娘子相看,嫌弃手指骨节粗大没要,又问我早前说有个萧娘子花好稻好的,怎迟迟未带来给她见?我就说人家萧娘子有难处呢。她问是甚麽难处?我说她有个要科举的阿弟,一个四五岁的小妹,都是要照顾的时候,只肯做计时的活儿,晚间定要归家的。”

第壹叁伍章 萧鸢细听暗打算

    萧鸢凝神听她说:“同大娘子说话的当儿,恰王官人也在,他(她)真真是通情达理好说话的主儿,只赞萧娘子心地贤良,答应你可昏时离府,哪怕晨时晚些也可谅。“

    ”我拼着老脸不要了,我说萧娘子是个孀妇,家里弟妹全指她一人养家糊口,急等银子用喛,少了也不肯来。那王官人就说,旁官家富户的身边人、月例是二两银子,他愿翻个倍给,过节等喜庆日子还有打赏好拿。“

    ”不是我夸嘴,做牙子也有数年,甚麽样的主子没磋磨过,这样爽快大方的倒是头回见,萧娘子你再不答应,过罢这村可就没这店,你也晓得当下找活计的艰难不是?”

    她看萧鸢只笑着不吭声儿,端过茶吃了几口,再把嗓音低了一低:“我手里还有几个黄花闺女,左右缠着要进提举府,我都拖延着不松口,先紧着萧娘子挑,这是为何?因萧娘子对我的眼儿,更对王官人的眼儿,这就是缘分,缘分来时如洪水猛兽,挡都挡不住。”

    萧鸢听出话音:“那王官人见过我不成?”

    姜婆晓说漏了嘴,索性道:“明人不做暗事,也没必要欺瞒萧娘子,那王官人确实青天白日见过你两面,赞你样貌周正,夸你口齿伶俐,一门心思认定要你去他府上做身边人。你还有甚麽难处尽管说,我一应儿帮你去提,就是勿要茶壶煮汤圆,嘴子不倒哪里晓得呢。”

    萧鸢笑了笑:“事事皆如我意,姜婆你话都到这份上,我也无可要说,只是那王官人既然见过我,我总要一睹他尊容为先。”

    姜婆脑门儿起汗:“常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王官人是个有功名的官家,脑瓜子灵活,妙语连珠,腹揣锦绣,又是菩萨心肠,足抵过那略寒碜的貌相。”

    萧鸢摇头道:“我倒不重甚麽貌相。”

    姜婆喜得额上青筋直蹦,一拍腿儿:“择日不如撞日,王官人正在街对面茶寮吃茶等我的信哩,我这就叫他来相见。”

    “那敢情好!”萧鸢笑着答应,待姜婆匆匆离去,她的脸色倏得沉冷下来。

    萧滽拿剪刀把烛芯挟了挟,淡道:“这牙婆子和那甚麽王官人倒是有趣。”

    “有趣的在后头呢。”萧鸢起身收拾碗筷,不肖片刻,已听姜婆子在拍门拔,她洗净手,理了理发髻,这才不紧不慢地解闩出门,萧滽想想悄随在后。

    今夜月色甚好,亮如玉盘,照得人格外分明。

    萧鸢上下打量着王大诚,记起确是买切糕时见过一面,当日就不喜,并非以貌取人,而是鄙蔑他轻薄浮浪。

    此时再看,额覆热汗,体散骚气,满脸的**横流,心底便愈发的憎恶。

    “姜婆说萧娘子要见过我才肯应。”王大诚涎笑:“不知现可答应否?”

    他心内感慨,都说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月,舟中看霞,这月下看美人,果然是另一番难得的情境。

    忍不得伸出胖爪去握萧鸢的手:“你但得答应,纵是想要天上的月,我都替你摘下来。”

第壹叁陆章 步步设陷引他局

    姜婆乖觉地走开数步,站在街沿看货郎捏面人儿。

    萧鸢拿扇柄朝王大诚手背狠敲一记,满脸风情月意地睨他:“这可是在大街上,左右邻舍看见,背后可要戳我的脊梁骨,你舍得?”

    “自然不舍得。”王大诚连忙缩回手,一颗肥心却被猫儿挠成条条,迫不及待问:“明日可来我府上?”

    萧鸢不答反问:“那些个行老牙子但见是我,总没活计肯给,可是你做下的勾当?”

    王大诚欲待不认,却听她接着道:“姜婆都认了,你还有何不肯认的?当我傻子麽,旁人一个个得了活计,唯独就我没有,猜都猜得出来。”

    王大诚一脸涎笑:“萧娘子果然伶俐,不过确不是我的主意,是那姜婆拿我的银子使的诡计。”

    萧鸢咬着牙似笑非笑,抬起指尖用力戳他额头:“你若有意明跟我说就是,何苦要伙同姜婆这样磋磨我。我可生气了,原想明日去你府上的,算数,过三月半年再来商量。”故作辄身要回房。

    王大诚急了,忙拦住她的去路,苦苦哀告:“一日不见萧娘如隔三秋,三月半年哪里熬得住,可怜我得了相思病要死,也早早地允肯罢。”

    萧鸢瞧他**熏心的模样,“噗哧”一声笑了,又用扇柄往他额上拍打:“左右是个死,不妨让我打死你。”

    王大诚忍痛道:“你打你打,只要能让萧娘子消气,纵是死在你手上也甘愿。”

    萧鸢直把他额头噼哩啪啦拍得一片通红,方才罢手,抿嘴笑问:“你答应姜婆事成后给她多少好处?”

    “二十两银子。”

    萧鸢冷哼道:“不允给她,若被我晓得王官人偷给,你那府上绝计不去的。”

    “不给不给。”王大诚叠声道:“萧娘子说怎样就怎样。”

    睃她脸色满意了,趁势又央求她来府,萧鸢想想笑道:“不是我不答应你,是刚接了别家的活计。”

    王大诚半信半疑:“怎可能?你接了谁家的活计?”

    萧鸢撇嘴冷笑:“你当封了行老牙子的嘴我就没活路了?刚接了吏部尚书赵大人府里的活计呢。”

    王大诚看她神情不似唬人,尚书府也不是他能得罪,顿时一颗心如堕寒崖,浑身脱骨般没力气。

    萧鸢把扇柄往他额处红痕又是一下:“我虽不能到王官人府上,你可来寻我呀!”

    王大诚听得一怔,顿时精神抖擞,浑身血潮澎湃:“萧娘子这话是何意?”

    萧鸢轻轻说:“我右邻是鱼行,两家当中有条穿堂儿,厨房后门在那,明晚更时我把门开了,你偷进来寻我。”

    又敲敲他的头,这次真的辄身走了,巧笑嫣然的进门,“呯”地一声阖紧,徒留门钹兀自打着颤儿。

    “王官人可如意了?”姜婆陪笑着凑将过来,欲要说甚麽却被唬了一跳:“你这额头怎麽弄的?”

    王大诚这才觉得十分疼痛,探手抚过肿胀如瘤,心底没好气,怒瞪姜婆子两眼,登上马车自去了。

第壹叁柒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

    再说翌日气温骤降,至晚间朔风紧起,天色阴晦,冷气袭人,偶有雨点滴答。

    王大诚的马车停在街边,时不时撩帘往鱼行看,只待关门熄灯,他便能穿堂而过,入得萧娘子房中行鱼水之欢。

    今晚那鱼行也怪,旁的商户都陆续下门板关店,唯有他家灯火通明,张贵坐在浅抱桶前,捞起肥硕大鱼往地上一摔,磁鳞开腹掏出肚肠,丢清水里洗净,搁案破缕去骨切丝,和入红糟和香油涂抹均匀,取来瓮子置于其内,用泥密封再加盖,抱起搁进室内储存,稍顷又出来,复坐下捞起另一条肥硕大鱼......

    他在这里慢条斯理,不晓那头是心急如焚。

    好容易见他抬起浅抱桶将残水倒进沟里,又来个老妇人,升火量米煮饭,两人吃了一顿,这才放下门板,不多会儿,缝隙间透出的亮光也灭了。

    王大诚已在马车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浑身寒冷僵硬直打抖索,见得街市黑漆无人经过,连忙跳下车来,车夫也不晓躲往哪里避风雨,他也无暇顾及这些,径自脚步匆匆往穿堂里走,穿堂两壁皆是高墙,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一阵接一阵刮起的卷地风委实猛烈,人被风推走,足心透凉、脸若刀割,又不敢点灯,只得双手在墙上一点点摩挲,找寻厨房门的所在,走至穿堂中央,忽而手就触碰一方木门,顿时惊喜交集,轻轻一推,竟嘎吱一声真的打开。

    王大诚顿时来了精神,满脑皆是待会把萧娘子抱住,用她暖软身骨,来慰他这长久等待的苦楚。

    房里没灯,他低低地唤:“萧娘子,萧娘子。”忽得气流涌动,脚步窸窣,一个张口的麻袋兜头而下,他伸手蹬腿挣扎,又被绳子捆住双手双足,不晓往哪里拖拉,有人高声喝斥:“总算是把这偷鱼的狂贼逮到,不枉我们蹲守几日,今儿非让你长个教训不可。”

    王大诚听得心惊肉跳,早把那偷香窃玉的心没了,忽而浑身一阵巨痛,原来是肩背、腰腿狠挨了几杖,忍不得高声求饶:“你们认错了人,我不是偷鱼贼。”

    “死鸭子嘴硬,你不是偷鱼贼,怎摸进藏鱼的储室?”

    “让他清醒清醒。”有个人声低沉带笑。

    王大诚还欲辩驳,忽然一桶咸腥恶臭的冷水泼下,顿时被浇了个透心凉,浑身衣裳浸湿,寒凉刺肌入骨,止不住地哆嗦打颤。

    “要不要再浇一桶?”有人问。

    王大诚使劲儿吼叫:“莫要再浇!我是提举王大诚,应萧娘子之邀前来赴会,不是甚麽偷鱼贼,你们找她来便可还我清白。”

    “看来还没清醒。”依旧是那个低沉带笑的嗓音:“继续浇,直到他承认是偷鱼贼为止。”

    一桶又是一桶,哗啦声儿不止。

    窗扇似大开着,呼呼灌进的冷风,吹在麻袋上,王大诚觉得自己就是那伙计从浅抱盆里捞出的鱼,被狠摔在地,待半死不活时,磁鳞除脏,破缕去骨,塞进瓮里成为他人盘中餐。

    他怕的要命,用劲全身力气大喊:“我是偷鱼贼,莫杀我!”

第壹叁捌章 萧娘初进尚书府

    有曰:平生不做皱眉事,世上应无切齿人。

    萧滽脚步轻快地踩木梯板上楼,长姐在灯下做鞋,听声儿抬首看他,含笑问:“得逞了麽?”

    萧滽拽过把椅子,椅背抵住桌沿,撩起袍摆洒洒甩起,再抬腿跨骑在椅面上,将袖里纸笺递给她,一面拈碟里酥皮蚕豆吃:“王大诚的认供书。”

    萧鸢打开纸笺看了一遍,噗嗤笑出声儿:“偷鱼贼,亏你想得出这个罪名,他怎会认下的?”

    “人总是怕没命,像他那样的更惧生死。”萧滽神情薄蔑:“有了这纸认供,他再觊觎长姐美色,也不敢再乱来。”

    “这样是最好。”萧鸢把纸笺叠好收起,两人又说了会话此处不多提。

    果然自那后,王大诚再没来过,姜婆也不晓哪里去了,先还有人提及,后再没谁注意,日子照旧如常的过,天气愈发地寒起来。

    且说这日一早,萧鸢打扮周正,把蓉姐儿托给赵伯,就出门招到轿子,坐乘到下角头西南的明照坊关王庙下来,见庙前冷清,她便进去点了香磕三头,以祈好运。

    出得庙来,没街走十数步就是宝府巷,毋庸她找,门前乌压压皆是人的那处府邸即是。

    萧鸢凑近前听她们说话,竟是个个身怀绝艺,至最后她都有些自惭形秽了。

    忽听一声鸣锣,有人嗓门洪亮:“老爷下朝回府!”又听巨响,萧鸢随音望去,朱红正门大开,出来十数锦衣佣仆将她们分散撵到东西侧门两边,留出地央宽道。

    不多时,一顶青檐黑帷四人抬大轿由远渐近,轿帘低垂紧阖,围簇侍卫持刀疾步前行,目不斜视,神情肃穆。

    嘎吱嘎吱一径入了正门去,佣仆复又急忙关阖。

    又过了半刻,西角门打开让她们进,绕过照壁,来至个宽阔的院里,早有个气度威严的妇人带领七八丫鬟在等候,皆不苟言笑。

    萧鸢等数人按指令分站几排,敛息摒气站着。

    那妇人等几开始挑拣,个子矮的不要,身骨胖的不要,相貌丑陋的不要,年老或年幼的不要,举止轻佻放荡的不要,神情紧张惶恐的不要,指骨粗大茧厚的不要......这般一筛选,余的也仅十来个。萧鸢暗叹,这到底是在挑美人儿,还是在挑绣娘呢。

    她十来个随那妇人等几沿青石板道往宅院里走,进了垂花门,转过屏风,是三间厅房,已整齐搁着绣棚、绷凳、搁手板,剪刀、绣花针、绷线及各色绣线等,应有尽有,十分齐全。那妇人让她们各自寻位坐定,铜炉里点起安息香,给一柱香的时辰,做出一幅绣品来。

    一众晓得时辰吃紧,连忙调整绣棚,穿针引线,略思忖便动手,皆是平日绣惯的,花鸟树禽、山水亭榭说来就来,不多时,那麻利的绣娘,红牡丹花儿就展了瓣数。

    萧鸢坐第一位,她也不忙,慢慢穿着绷线,还没决定绣甚麽,十来人只取三四个,若绣得大同小异没个新颖别致,胜面儿就不大。

    那妇人恰站在她跟前,线香滴垂下烟灰来,看着空空的绣棚,不由微蹙起眉。

第壹叁玖章 比绣艺乍见春来

    忽听得一阵脚足响动,有人踩踏跺往厅房来,那妇人不敢怠慢,连忙迎上俯身见礼。

    萧鸢悄悄斜眼睃去,却是个身穿绯色朝服的男子,胸前补子绣锦鸡,腰束花犀革带,是个秩品二品的官儿,他身型高大,气势凛冽,只窥得侧颜,黑眸高鼻薄唇,棱角分明的下颌,容颜很是清隽,她暗忖,这定是吏部尚书赵正春,前世里沈岐山的死对头,两人朝堂争斗半生,直至沈岐山带罪发配烟障之地,后来她就死了。

    赵正春余光瞟那一错不错盯着他的少妇,不动声色听着管事禀话:“老夫人意思,宫里若要赐婚可没个准日子,说来就来,不妨招些绣娘把嫁衣及其它先缝制起来,免得真到节骨眼时,又手忙脚乱的.......从这些绣娘中再择出三四位.......”

    赵正春颌首,摆手不再听,再暗瞅那少妇的绣棚上空空如也,其他人皆已绣了大片,不禁笑了笑,一径朝厅后的正房大院去了。

    萧鸢看着他挺拔的背影,一缕风吹得他袍袂掀起,衣袖鼓荡,天是釉青色,树木凋零,他像行走于三途忘川,萧鸢有种恍若隔世的虚芜感觉。

    她忽然有了主意,垂颈抬手,飞针走线起来。

    赵正春进房给老夫人问安,五妹妹赵莺莺恰也在。

    老夫人对儿孙辈是非常客气的,命丫鬟搬来椅子让坐,又斟来热滚滚的茶,方问他:“听闻沈岐山已返京,今朝堂之上可有照面?”

    赵正春“嗯”了一声,老夫人又问:“皇上没提指婚的事麽?”看他的神情叹了口气。

    赵莺莺撇起嘴:“我还不愿嫁呢!”

    赵正春吃口茶,看着她戏谑:“你都十八年纪,早就该嫁出门,若再过两年,纵是想嫁都难了。”

    赵莺莺道:“我的哥哥,你还是自顾着罢,泥佛劝土佛,你也没成个家,还有脸皮说我呢!”

    一屋子的丫鬟都捂嘴笑起来。

    唯有老夫人愁眉不展:“你们兄妹二人,样貌才学品行哪样不比旁人强,怎在婚配上就这样的难?!”

    正说到这儿,帘子簇簇响动,管事婆子用黑漆雕花方盘托着十数张绣品进来,送到老夫人面前道:“这是绣娘用一炷香的时辰绣制而成,请老夫人及大爷和小姐过目,择出三四张好的,可府中留用。”

    赵莺莺饶有兴致地走过来、挨着老夫人身边坐了,边挑拣边评点:“这幅绣的是鸳鸯戏水,用的是蜀绣的针法,实在不易。”

    “怎个不易法?”赵正春随口问,脑里却想着那绣棚空荡荡的年轻妇人,不晓后来绣的是甚麽。

    赵莺莺笑道:“蜀绣有一百多种针法,每种针法对应不同地方,譬如这鸳鸯的羽翼,用的是鳞角绣,鸳鸯的脸用的是覆盖针,水波纹用的是线条绣,还有交颈处用的是缠绕针法,还有许多处......“她顿了顿:“我不过只懂个皮毛,但这绣娘却绣的娴熟精妙,我觉甚好,可留下。”

第壹肆零章 选绣娘各抒己见

    那管事婆子寻到锦布右下角绣的姓名,高声报道:“绣娘郭桃留下。”

    老夫人翻了两幅,挑出一幅,绣的是一只下山虎,她赞道:“乍看针线乱插似无章法,但多瞧来,表面却极光洁平滑,这虎毛刚健直竖,劈比细若毫发,毛色随动渐变,再看它眼珠子炯炯有神,几可乱真,形态十分的好。”

    管事婆子立刻陪笑道:“还是老夫人眼光老辣,这幅刚收上来时,凡瞟到的都赞不绝口呢。绣娘丁香留下。”

    赵莺莺又翻出一幅:“这可了不得,竟绣的是《金刚经》,字之大小,不逾粟粒而点划分明,且大小一致,上下左右齐整。”

    “给我来看。”老夫人平日常吃斋念佛,听是经卷便有兴趣,接过觑眼细看,半晌后点头笑说:“品字章句,无有遗阙错漏,难为她记得!”

    管事婆子遂报:“绣娘孟眉留下。”又道:“三个名位已满,我这就叫她们来见。”收拾起余它绣品辄身要走。

    “慢着。”赵正春叫住她:“你手上的再给我来看。”

    管事婆子连忙走近奉上,他接过一幅翻过一幅,至最后一幅忽而顿住,目光濯濯打量片刻,取出递给老夫人:“这幅绣的甚好,也要了。”

    老夫人接过,赵莺莺好奇的凑将过来,忍不住用帕子捂嘴笑:“哥哥,你也不能因她绣了你的背影儿,就要好罢!”

    “你待自闺中勤练绣艺,只好繁复炫技,浓艳重色,却忽略刺绣之本。”赵正春认真道:“苏绣乃刺绣之本,非其它可拟,你看这绣技,实而不华,雅而不淡,灵动而不呆板,虽是背影,却瞻眺而生情,远近有意趣,躯骨显深邃,它已不止是绣,而是绘,绘如画之逼真,更透其精髓矣!”

    众人听得都有些凌乱,老夫人先笑起来,朝赵莺莺道:“绕得我都糊涂了,不过听你哥哥之言,一准没错,他才华渊博,学识见解都在你我之上。这个绣娘也留了。”

    管事婆子遂报:“绣娘萧鸢也留下。”

    这边挑的如火如荼,那边萧鸢和众绣娘等俱在厅房候消息,忽有个丫鬟来传:“绣娘郭桃在麽?”

    郭桃忙站起称在,那丫鬟道:“可恭喜你绣的鸳鸯戏水,小姐很赏你的蜀绣技艺,快跟我去等着主子见。”

    郭桃喜笑颜开的随去了。

    不会儿,那丫鬟匆匆来唤绣娘丁香,称她绣的下山虎,老夫人看中,也领着往正房大院走。

    只剩最后一个名位,气氛陡然窒息起来,三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甚有个绣娘低声哭泣:“家中已揭不开锅,此趟不成该怎生是好?!”

    萧鸢也暗自愁容不展,这尚书府庭台楼阁、花草池院皆是一派富贵尊荣之象,再看那管事佣仆,更是气度不凡,实非一般寻常人家,若能再此寻到活计,自是旁处不能比。她在江南的绣艺虽好,但也不敢拿大。

    这正是:一江春水一江涛,强中更有强中手。

第壹肆壹章 得中选前情过往

    上回说道,赵府选绣娘实在严苛,萧鸢等几在厅房焦急候音讯,挑走了郭桃和丁香,还余最后一个名位。

    正望眼欲穿之时,一个丫鬟过来唤:“孟眉可在?”无人答应,她又高声问一遍:“孟眉在麽?”

    还是没有谁吭声儿,萧鸢推了推还在认真哭泣的绣娘:“孟眉可是你?”

    那绣娘瞪圆泪眼点头称是,萧鸢有些哭笑不得:“选上你了,还哭甚麽!”

    看着她欢天喜地跟在丫鬟身后没了影,萧鸢说不羡慕那是假的,可技不如人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其它绣娘陆续走了,她把针线都收拾齐整摆归原处,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萧鸢可在?”又来个丫鬟大声喊。

    萧鸢顿步回首,满脸疑惑地回话:“在呢!”

    “快来,选上了。”那丫鬟催道:“老太太要见你们几个,都在等你呢。”

    这是甚麽阵仗?!萧鸢有些不敢置信,撩起裙摆跑到她跟前,再确认:“不是选三名麽,加我可就四个了!”

    那丫鬟瞟着她轻笑:“先确没有你的,后来是大老爷把你的绣品挑出来,道十分的好,便又多增一个名位出来。”

    原来如此!萧鸢暗忖一个大老爷们哪懂甚麽绣艺,怕是因她绣的是他的背影儿,巧在投其所好,方才得以选上。

    这果然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绕过厅房,是处大院落,正面上房五间,两边游廊厢房,七八个着老酒黄薄袄浅青裙子的丫鬟、和那三个绣娘在门外站着,见到她来急忙招手:“还不快些,皆在等你。”已有人进房禀:“四个绣娘到齐了。”

    萧鸢紧几步追上,随她们最后进房,再一字排开站在地央,给老夫人、赵莺莺及赵正春福身见礼。

    “模样儿都很俊,给赏。”老夫人笑道,大丫鬟如意拿着四个荷包分送到她们手里,一齐称谢。

    老夫人又扫量她们几个,其她三个还是做姑娘打扮,唯有萧鸢梳起妇人髻,遂把她叫至跟前详问。

    萧鸢却也不瞒,坦荡荡道:“原住苏州富春镇,夫君四年前于沙场殁,从婆家休返娘家拉扯养大弟妹,如今随阿弟进京赶考,这城里物贵价昂,因而手头吃紧,只得出来寻找活计贴补家用。”

    老夫人听得同情心骤起,叹息道:“你倒是个红颜薄命的孩子,怪可怜见儿的。”

    赵正春慢慢吃茶,听得说抬眼看她,哪有甚麽可怜见儿的,说她风情万种不为过。

    遂沉声问:“你阿弟姓甚名谁,可是为明年春闱而来?”

    萧鸢回话:“阿弟名唤萧滽,确是为明年春闱。”

    赵正春又问:“他乡试排名第几?”

    萧鸢暗忖我若说他乡试为解元,前诉的种种苦情倒显得无足轻重,更况又是春闱考生,虽赵正春不是主考官儿,但他为避嫌疑,要辞掉她也未可知。

    她定下主意,小心翼翼道:“阿弟乡试榜单排名倒数,此次来京考春闱并不抱希望,好在他年纪还尚轻,正可多加磨砺几年,以成大器。”

    赵正春听得淡笑:“你倒颇有些远见。”

第壹肆贰章 包饺子姐弟和乐

    蓉姐儿坐在门槛前托腮看人来人往,忽而眼睛一亮,起身朝外跑。

    “喛,当心拐子拐了你。”赵伯一直瞧着她,嘴里喊着追出来。

    香烛纸马店的张婆站在门前嗑瓜子,取笑道:“赵伯你慢点,老胳膊老腿折腾不得,当我们瞎麽,帮你盯着呢。”又朝张贵喊:“是不是啊?”

    张贵正用柳条穿过大鱼鲜红的腮,打个结丢进浅抱盆里浸在清水里养着,听到这话抬起头,也不答,只看着萧鸢弯腰抱起蓉姐儿。

    “买甚麽好吃的?”张婆看她肘挎篮子沉甸甸的。

    萧鸢眯起眼回话:“肉行才杀的猪,我买了二斤前腿肉,一颗大白菜打算包饺子吃。”

    “饺子,饺子。”蓉姐儿高兴地舔嘴唇。

    “定是有喜事。”张婆断言:“今大尾巴喜鹊直冲你家窗叫个不停。”

    萧鸢笑道:“得感谢您家嫂子给我透的信儿,明就去赵尚书府里做工呢,晚间给您送饺子来。”

    “喛哟,天大的幸事。”张婆与有荣焉:“这饺子一定要吃,沾你的喜气。”

    萧鸢笑着看向张贵:“你也有诶。”张贵挠头道声谢,颧骨浮起暗红,拎起条鱼要送她,却是晚了,已闪身进了房,赵伯把门阖起。

    萧滽揉着眉踩楼梯下来,蓉姐儿扑上抱他的腿:“哥哥,哥哥,吃饺子。”

    萧鸢正细细剁肉馅,瞟他一眼:“书念好了?”

    萧滽呶呶嘴撩袍往椅上跨腿一骑,忽有甚麽东西掷来,他本能的一接,是一坨蒜头,听长姐道:“替我剥蒜瓣。”

    他有些不敢置信,甚麽时候轮到他来做这些粗活,蹙眉不干:“这太难了罢!”

    “没你读书难。”萧鸢头也不抬:“想吃饺子就得出力,否则一口别吃。”

    “.......”萧滽怏怏剥蒜瓣,他真是越活越不如了,叫过蓉姐儿:“一起剥,否则没饺子吃。”

    蓉姐儿摇头:“不会。”想跑。

    “我来教你。”萧滽一把拽住她。

    萧鸢弯起唇角,这个阿弟有时也很孩子气。

    萧滽后来活干的性起,干脆接过长姐手里的刀,又让赵伯再取来一把,一手一刀“咚咚”剁菜剁肉。

    蓉姐儿看得目瞪口呆,拍起手来:“哥哥最威风。”

    “那是,也不想想我曾是做甚麽的。”萧滽答的意气飞扬。

    萧鸢捣着蒜汁儿,似不经意般问:“你曾是做甚麽的呢?”

    “东厂.......”他倏得警觉,咽下到嘴边的话,皆怪此时气氛太和乐,差点大意了。

    “你说甚麽?”萧鸢没听清楚。

    萧滽把刀放下:“我说剁好了。”萧鸢便不再追问,把剁细的白菜挤干水,混进肉糜里开始拌馅。

    赵伯洗净手也来帮忙,拿起擀面杖一片一片滚皮子,萧鸢则拈起一片摊在掌心,执筷子挟馅摆中央,再折起紧贴,打几个花褶两边用力一捻,一个鹅胖饺子便好了。

    萧滽也有兴趣尝试,包了两个被萧鸢驱撵:“祖宗,快别浪费我的皮子和肉馅。”

    萧滽其实觉得自己包的还行,只是比起长姐的来,略逊一筹罢了。

第壹肆叁章 送吃食邂逅燕生

    灶里噼剥燃着木柴,红火舔着黑漆的锅底,萧鸢揭开盖子,打过四遍水,白雾氤氲,面汤翻滚,饺子如江里行舟。

    她觑着眼拿大漏勺舀了两海碗饺子,一碗张婆家的,一碗给张贵,使唤萧滽送去。

    昏时渐晚,白月当空,呼口气都觉寒凉,萧滽先去找张贵,张贵连忙称谢接过,又拿一尾风鱼送他:“回去蒸了吃。”

    萧滽叹口气,拍拍他肩膀:“你还是留着自个卖钱罢。”

    辄身又去香烛纸马店,张婆喜不自胜,穷人家多过年才包饺子解馋,平日里难得吃上一回。

    一阵风吹得袍摆晃荡,他揽紧衣襟急走,快至家门时忽见暗处走出一少年,他警觉止步,待月光照上那人的脸,顿微怔,不是旁人,正是燕靛霞。

    “你怎找到这里来?”他迅速恢复平静,语气从容。

    燕靛霞扯扯嘴角:“你怎瞒骗得了我,京城里人以十言之,两分为精怪,我随便一问便知之甚详。”

    萧滽也不解释,摇头笑问:“你师兄他人在何处?”

    燕靛霞道:“他替个大户人家收妖反被噬,正在闭门养伤,需得十日半月才能痊愈。”

    萧滽莫名松口气,想想问他:“可饭否?”

    燕靛霞不语,肚子叽哩咕噜却乱叫一通。

    “明了。”萧滽打个响指,率先往前走:“随我吃饺子去。”

    萧鸢把几大盘热腾腾饺子端放桌上,并着一碟白蒜汁,一碟乌酱油,一碟红辣油及一碟子酸醋,听到“噶吱”推门声回头望,愣了愣,笑着迎上去:“是燕生啊!许多日未见呢。”

    蓉姐儿也兴奋的围着燕靛霞转了两圏:“燕哥哥,燕哥哥!”

    燕靛霞不落痕迹地瞪了瞪她,“妖孽,过些日师兄就来收了你。”他在心底说。

    萧滽挺同情地看着小妹,若她真是妖,绝对是妖群里最傻最呆的那只,暗叹一声,上前牵起她的手:“去吃饺子了。”

    几人围桌而坐,饺子皮光滑丰弹,馅肉油水很足,又烫又香,皆吃得狼吞虎咽,萧鸢把碗里的饺子捣成两半,一边撒热气,一边喂小妹。

    蓉姐儿小嘴鼓鼓地,很高兴地看着燕靛霞,燕靛霞索性半侧身子,留个背影给她。

    萧滽半碗饺子下肚,动作渐慢,他开口问:“那赵府里可气派?”

    萧鸢颌首笑道:“尚书府自然不差的,老夫人也大方,刚见面就给赏了一吊钱。”

    “是吏部尚书赵正春府上麽?”萧滽想了半晌道:“那赵正春老谋深算,不可小觑。”

    “甚麽老谋深算,今儿恰遇到他,看着年纪不过二十六七。”萧鸢回想着他的相貌:“长得斯文儒雅,举手投足十分洒脱,说起话来更有气势。”

    萧滽深深看她一眼:“你可是对他一见钟情?”

    萧鸢听得噗嗤乐了,玩笑道:“你晓得我是最欢喜这样的斯文人,不然在富春镇时,怎会答应嫁给那书院的韦先生。不过赵尚书位高权重,岂会看上个绣娘,还是个失夫的孀妇呢!”

第壹肆肆章 萧鸢巧计用燕生

    这话儿听者各味。

    萧滽安慰她:“阿姐毋庸妄自菲薄,若真因出身门第而轻贱你者,不是你不好,是他们配不起。”

    萧鸢因他的小意殷勤而心底泛暖,笑了笑继续喂蓉姐儿。

    萧滽却被自己感动了一把,何曾这样哄过谁,就连宫里的皇后嫔妃,都不曾指望他说一句好话。

    燕靛霞吃完饺子,又喝下一碗面汤,方才朝萧鸢拱手道:“我在京城头无片瓦,又囊中羞涩,常憩桥门洞口下或寺庙之内,若这里方便,可否容留我数日,自是感激不尽。”

    萧鸢神情疑惑:“犹记得燕生进京是为师兄而来,你为何不找他去?“

    燕靛霞回话:“师兄身受重伤,不便打扰,待他痊愈,我自离去。”

    萧鸢又问:“你那师兄因何重伤?”

    燕靛霞道:“三月前宣平侯王晟薨在府中,其夫人请师兄前去伏妖,那院里有一株并头牡丹,一黄蝴蝶,一绿螳螂凶猛异常,饶是师兄百般化解,还是被那螳螂的大刀切中手臂筋脉,延及半身,需得好生静养,否则性命堪忧。”

    萧鸢沉吟半晌,才道:“你要借住这里倒也可行,只是不能白住,需得答应我桩事儿,否则免谈。”

    “请萧娘子尽管直言就是。”

    萧鸢看向蓉姐儿:“我明日起需去赵府做工,昏时才得回。滽哥儿自要萤窗苦读最忌打扰,赵伯也是年迈体弱,可怜我这小妹无人看管,你总闲着无事,不妨替我照管她至离开。”又添一句:“你在这里吃宿皆免。”

    燕靛霞变了脸色,他是要赖在此地盯紧这小妖孽,可没想过当她佣仆整日里看顾她。

    萧鸢看透他心思,抚摸蓉姐儿柔软的头发,很疼爱的模样:“你勿要焦虑,我这小妹很是乖顺,从不惹事生非,你只要陪伴她,别被拐子拐走就好。”

    又问蓉姐儿:“每日里和燕哥哥一起玩,可愿意?”

    蓉姐儿笑嘻嘻地拍手:“嗯,要和燕哥哥一起。”

    这妖孽......谁要和她一起!燕靛霞牙跟连腮都咬酸了,半晌一狠心:“答应就是!”

    萧鸢嗓音蓦得清冷:“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你若欺蓉姐儿年纪小,故意怠慢她、冷落她,甚或把她看没了,我有的是手段要你的命。”

    燕靛霞心底骤缩,他还来不及品味此话的份量,萧鸢已抱起蓉姐儿上楼去了。

    萧滽笑起来:“我这阿姐的性子,你敬她一尺,她敬你一丈,你若得罪了她,可没好果子吃。既然接下看管小妹的活儿,你就勿要出差池,否则我也不能谅你。”

    他顿了顿:“我倒不取你的命,我只要你生不如死。”

    撩袍起身也往楼上去:“你宿房在堂屋右侧一间,自歇着去罢!”

    燕靛霞脑里乱哄哄的,许久才缓过神来,这萧家的姐弟妹,似乎都很凶残。

    他自己似乎误上了一条贼船,且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从此后的一路将十分艰险,是会要人命的。

第壹肆伍章 去赵府迷失陌巷

    五更的天是虾背青,扁扁的下弦月凄清地低垂。

    萧鸢早早熬煮了稀粥,一并将饺子油煎了闷在灶锅里,经一番梳妆打扮,悄悄地出了门。

    一股子寒凉空气见人就扑,街道灰白而深远,泛起森森的冷光,行人寥寥,有个发髻凌乱的老妇正在生炉子,蒲扇扇起的缕缕浓烟,将一乘四人抬官轿迷蒙成一团黑色的暗影。

    正是官员上早朝的时辰,嘎吱嘎吱声、马啼哒哒声渐渐络绎不绝。

    萧鸢因住处离尚书府所在的宝府巷不远不近,她特意早些出门,打算走过去,可省下雇轿子的银钱。

    穿过一条街,才发现宗人府、六部、御药库及鸿胪寺等皆聚集在此,官轿挨挨捱捱挤堵在一起,缓慢往前挪行。

    她辄身往回走,拐进另条街,眺到钦天监还有太医院,照旧黑压压一片。

    慌不择路穿进一条狭窄胡同,并不长,出来赫然是翰林院。

    一缕风覆抹萧鸢额前的汗水,她发觉自己迷路了,京城棋盘格局,分置五城,排列坊巷,众多胡同浩繁几千条,若是初来乍道者,极易迷失其中难寻出路。

    “嗨,让让,别挡着官爷的道。”轿夫不耐烦地大声呼喝,萧鸢连忙垂颈避让到墙角,听得谁冷哼一声:“个小娘子.....”

    暂不提萧娘在此举步维艰,沈岐山披着黑色大氅,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出府往午门方向行,不出意外也被堵在众官轿间。

    “三弟。”只听有人唤他,随声沉眸而望,是大哥沈谕衡掀起了轿帘。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勒着缰绳走近,拱手一揖,语气平淡问:“有何贵干?”

    “无事就不能同你说话?”沈谕衡不恼反笑道:“三弟此趟回京如变一人。”

    沈岐山笑了笑:“彼此彼此。”

    沈谕衡似很感慨:“纵是再变,总是兄弟,手足之情实难泯灭。”

    沈岐山蹙起眉宇,不耐烦了:“你倒底有何话说?”

    沈谕衡低声道:“听闻皇帝有意指婚赵尚书的妹妹与三弟,你若心急,今日朝堂之上我可替你......”

    “我不心急。“沈岐山打断他的话,眸中一抹阴鸷迅疾而过,他冷硬道:“我一点都不心急。”

    他再不理,牵着马调头回走,再踏鞍翻身而上,拐出拥挤的街道,穿过狭窄胡同,不经意间瞟见右侧墙角站着个年轻妇人,化成灰都认得。

    与富春镇时、那个不艳媚不成活的风流小孀妇不同,她难得打扮简素,发上只插枚玉簪子,略施脂粉,穿月白薄袄,油绿裙子,像根水葱鲜灵灵的。

    这毒妇总是招人眼。

    他打马停住远观了她半晌,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儿,她似乎迷路于此了。

    心情不知怎地变得好起来。

    萧鸢左顾右盼想寻着问路,可纳罕的是除匆匆来往的官轿,硬是不见一个人影。

    正思忖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往后退回原路。就听一阵踢哒的马蹄声挟着一道冷风遵劲而至。

    她本能的回首。

    这正是:襄王有意续欢情,巫山自送雨云来。

第壹肆陆章 沈岐山软玉温香

    萧鸢猝不及防,只觉腰肢被健实的胳膊箍紧,再略使力儿,她便脚足瞬间离地,手指慌乱一抓,是马的鬃毛。

    头则撞进精壮的胸膛,入目是一片绯色,补子绘狮子纹,是个秩品二品的武将,抬眼,果然是沈岐山。

    顿时恼了,咬牙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沈大人要闹哪样?”

    沈岐山俯首,嗅着她乌亮油松发上桂花油的香味,不答反问:“此乃六部五寺二院聚集之地,又值官员上朝时,你无端在这逗留,可晓会被捉拿问罪麽?”

    萧鸢听得慌张:“我是迷路之故,兜兜转转到了这里,绝非故意。”

    “那你要往哪去?”沈岐山勒紧缰绳,把她圈在怀里。

    “宝府巷。”萧鸢戳他的手臂:“快放我下去,来往官轿里坐的皆是沈大人同僚,你脸皮厚,我可臊的很。”

    沈岐山慢慢问:“你去宝府巷做甚?”

    “干卿底事!”萧鸢偏不说:“沈大人可是要被皇帝指婚的人,被旁者瞧到与女子同乘,可小心龙颜大怒要你的命。”

    沈岐山哼了一声,他会怕麽,真是可笑,抬首眺望远远有四人抬轿而来,索性张开黑色大氅把她连头至脚裹住。

    萧鸢紧贴他衣襟,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鼻息间皆是男人浓烈暖热的味儿,有些恼羞成怒:“得寸进尺,不怕死麽!”

    沈岐山低道:“莫动,有官儿近。”

    萧鸢倏得身子僵直,攥紧他衣襟,摒声敛息大气不敢出一口。

    赵正春掀开轿帘,正看见沈岐山噙起嘴角展颜在笑,不由有些纳罕,比起沈岐山,他和他兄长沈谕衡反更熟悉一些。

    毕竟文武相轻,若不是皇帝有意指婚,他未必愿意多搭理这个武将。

    沈岐山拱手作揖,赵正春颌首回礼,欲待开言,忽然神情微变,黑色大氅下摆露出一截油绿锦绸,显然是女子穿的裙。

    沈岐山随他目光斜睃,倒也无谓,手掌暗在萧鸢腰上揉一把,轻轻说:“把腿缩回去。”

    赵正春便见那抹油绿一闪即逝,如果方才可当假装看不见,这次便有些欲盖弥章了。

    他冷淡的笑了笑,荡下轿帘径自朝前而行。

    萧鸢躲在他大氅内,眼前皆是黑,忍不住问:“轿子走远了麽?”

    “没有。”嗓音肃沉。

    萧鸢乖乖地等了会儿,竖耳听不见动静,又问:“还没走远麽?”

    沈岐山开口道:“你的腰怎麽粗了,在船上时还挺细,现与我的大腿不相上下。”

    萧鸢先还一怔,待听明其意,脸颊腾的如火烧烫,这个糙汉子懂个屁啊,竟敢嫌弃她腰粗。

    狠拧他大腿一记,抑着气道:“冬冷我穿了袄子,腰自然要粗些。轿子走远没,快放我下去。”

    沈岐山默了默,挺认真地:“可你这也没大啊!”

    他真的是不想活了!

    萧鸢抬头,嘴唇正抵到沈岐山滚动的喉结,顺势就狠命的一咬。

    这正是:

    愤气满怀无处去,欺他弱处添抹红。

第壹肆柒章 柿子染换解罗裙

    沈岐山闷哼一声,这毒妇,牙尖嘴利不留情。

    他往她臀上狠拍了记,萧鸢吃痛方才松口,咬得狠了,唇间有淡淡的腥味。

    他眸中的冷与她眸中的火相碰相持,过有半晌,萧鸢一把掀开黑色大氅,哪有甚麽官轿,大马踢哒哒已至宝府巷。

    太阳上来了,早市热闹起来,听得挑担的麻油哥在叫卖,太平鼓敲的闷响,马车蹄声得得过了桥。

    “放我下去。”萧鸢杏眼圆睁,嗓音清脆,一点也不怕他。

    沈岐山伸手挟抬起她的下巴尖儿,略使力,粗砺指腹把细嫩的肌肤都磨红了,他忽然戾笑:“就这麽喜欢咬人?我也喜欢,咬得越紧越好。”

    萧鸢察觉到甚麽,红腮又添新红,低骂道:“衣冠禽兽。”话音才落,一阵头晕目眩,脚足踩到地,被他放下了地。

    她抬手整理发髻,看他骑着高头大马,背影渐远终消失不见,这才垂下眼眸,走至赵府前,报明来意得允从西角门进。

    管事林嬷嬷带她们至花厅各自落座,各色绣具皆摆妥,赵莺莺领着丫鬟也过来,随她们一道做针黹。

    赵莺莺大家闺秀,知书达礼,脾气也颇温和,处了半日彼此熟悉起来,言语谈笑还算和乐。

    晌午用过饭,可休憩会儿,花厅外是个园子,有一颗柿子树,叶子都落完,还结着半数的果,也无人采摘。

    孟眉原是京郊的姑娘,乡下长大,仰颈望稍顷,笑道:“霜打后的柿子分外的甜,他们大户人家不在乎这个,瞧呢,皆被鸟叨吃光。”

    郭桃年纪最轻,勾起馋虫,笑问:“你可会爬树?”

    孟眉道打小最擅上树掏鸟,郭桃遂鼓怂她摘柿子来吃,丁香也附和,萧鸢倒无谓。

    孟眉禀了林嬷嬷,卷袖勒臂,抱住树干蹭蹭而上,确是十分的利落,摘了几个用裙摆兜在怀里,下得树来。

    哪晓得有个柿子被鸟啄了个洞,黄渍渍稀烂烂淌的裙上都是,林嬷嬷忙叫丫头比着她身样去寻裙子,没会儿倒拿来一条胭脂红的。

    孟眉穿着只觉腰紧臀肥不合身,又不便再麻烦林嬷嬷,只摒气硬撑着,吃完柿子,一起往花厅走,萧鸢见她走路扭扭捏捏的,遂低声问她怎麽了。待听完笑道:“我与你调换来穿。”孟眉连忙谢过,两人躲进假山洞里,匆匆解掉裙子互换了各自系上。

    再说赵正春下朝回府,他今沐休,遂换了官袍,再去给老夫人请安,路过花厅时听到有女子笑声,便问厮童谁在里面,厮童回话:“是来陪小姐做针黹的绣娘。”

    赵正春颌首走过,想想又辄返回来,朝花厅而去。

    赵莺莺要绣一个凤穿牡丹纹的枕套,萧鸢正帮她搓线配色,忽就见个身穿石青团花茧绸直裰的男子进门来。

    林嬷嬷忙喊声大老爷,众绣娘不敢怠慢,连忙站起福身见礼。

    赵正春免她们的礼,笑意温和道:“我途经而已,只是顺道来看,不必拘泥。”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633/ 第一时间欣赏我家长姐凶且媚最新章节! 作者:页里非刀所写的《我家长姐凶且媚》为转载作品,我家长姐凶且媚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我家长姐凶且媚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我家长姐凶且媚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我家长姐凶且媚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我家长姐凶且媚介绍:
沈岐山重生后,面对前辈子死对头赵正春的示好,他大度的表示:可以化干戈为玉帛!还有那拖弟带妹的小寡妇好生眼熟啊!可不就是利用他又害他身败名裂的毒妇嘛!现下正是这毒妇命运多舛时,有九九八十一种折磨她的手段。沈岐山咬着牙表示:那就先从做妾开始……怎地前世冤家也重生?!萧鸢唬得心肝胆颤骨头软,前世把他坑得惨惨地,这日子该怎麽过?毒点:1、男主在女主前,不是C,女主是C。2、该文多处有市井生活描写,看惯剧情线的可能不适应。3、不是女强文、不是女强文、不是女强文,别来这里找存在感。4、喜欢就投票,评论,收藏.......我家长姐凶且媚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家长姐凶且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家长姐凶且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