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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页里非刀     我家长姐凶且媚txt下载     我家长姐凶且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壹壹捌章 闹市纨绔逞猖狂

    是个青衣仆厮,他拱手作个揖,拿出一张笺纸奉上,萧鸢道谢接过,拆开看是沈岐山笔迹:“还银勿忘!”

    那仆厮还在说:“沈府在神武后街......喛,这位大姐怎说走就走!”

    萧滽抱着蓉姐儿,看长姐满脸不霁的上了马车:“谁又惹你?手里是甚麽?”

    萧鸢摇摇头,把笺纸撕的粉碎,往车窗外一把,被风吹散了。

    京城繁华而气象堂皇,与江南的水乡写意又是不同。

    排列坊巷,胡同纵横,如棋盘的格局,皆规规整整,每条街道涌满熙熙攘攘的人,两边的店铺皆打开大门广做买卖。

    各式各样的店铺令人眼花缭乱,有精裱字画的、装塑佛像的、卖各样金银首饰的、成衣店旁是卖纱罗绸绢布匹的、有卖磁器的,用稻草成捆扎的高,有卖各种生熟药材的、官盐店、粮店炭行等关系百姓民生铺子左右相连,生意十分的兴旺。

    忽然马车剧烈地颠簸,蓉姐儿的额头撞到车板,红红一块,撇嘴要掉眼泪,萧滽伸手给她揉,又忍住不哭了。

    萧鸢探出头看,原来是马车在避道,前面传来呼呼喝喝的喊声儿,一辆马车渐近,便见得:高头大马通体雪白,车厢宽敞能容五六人随意坐,外围子用的是名贵紫檀木贴蜀锦花呢嵌五彩斑斓螺钿,日阳儿一照,金灿灿银亮亮通体耀着光。两个侍童拉住把手,直直站在车门踏板上,脸上抹着胭脂水粉,风吹的月白锦袍鼓胀起,显得飘飘欲仙。那赶车的更是意气张扬,勒着缰绳哪管闹市人烟凑挤,一径星飞电转驰骋而去,引得路人和旁的马车轿子纷纷靠边躲闪。

    这正是:肥马轻裘神飞扬,膏粱子弟逞猖狂,闹市行凶为所欲,哪管他人死与伤。

    萧鸢放下车帘子,想起甚麽,看着萧滽:“你跟燕生说的客栈好似错了!”

    萧滽不答反问:“长姐还想见到燕生麽?”

    萧鸢微怔:“我看你们一路相处融洽,以为你想与他为友......”

    萧滽笑了笑:“甚麽友不友的,能陷你不义的,就是所谓的这些友,我不需要。”

    萧鸢默少顷道:“算罢,那燕生古古怪怪,能再不见也好。”又添一句:“你还有我和蓉姐儿呢。”

    萧滽嘴角暗掠过一抹讽弄,没有再吭声。

    半刻后,马车在冯椿胡同口停住,车夫帮忙取下箱笼囊箧,笑道:“高中客栈往胡同里走百步即到,原是该送你们到门口的,只是里面马车甚多,进出不便,反没走的更快。”

    萧鸢把车钱给他,恰有两个儒生要乘车去百花院找妓儿,搭上便马蹄哒哒地走了。

    一个卖冰糖葫芦儿的凑过来:“吃葫芦儿不,甜酸口喛!”

    蓉姐儿眼巴巴望着咂嘴子,萧鸢不给她买:“换牙哩,吃这个牙里长虫。”

    “谁说吃这个牙里长虫的?”有道熟悉的嗓音传来:“蓉姐儿莫撅嘴,本爷买给你吃,要草杆插的那最大的那串!”

    萧鸢定睛一看,顿时笑起来,道来者何人,请看下回分解!

第壹壹玖章 萧鸢他乡遇故知

    各位看官,那要买冰糖葫芦给蓉姐儿的究竟何人,原来是富春镇柳镇长家的大少爷柳孟梅。

    “柳哥哥。”蓉姐儿拍着手高兴地喊,柳孟梅接过一串冰糖葫芦递给她:“有良心,没忘记你这柳哥哥。”

    蓉姐儿却不吃,先送到萧鸢的嘴边:“阿姐吃!”

    萧鸢咬下一颗,拿在手里,粘的糖又甜又凉,使劲一嗑,外面一层冰糖壳就碎裂成窗上的霜花,里面红果儿肉软,味酸的牙都麻了。

    蓉姐儿苦着脸直吐舌头,不良小贩早溜的没影子,萧鸢疼钱,接过蹙眉勉强吃着。

    箱笼囊箧由小厮提的提、抬的抬先送进客栈,一边走,柳孟梅一边问:“你们比我先启程,怎反落在后面,我在这里已住有半月余的辰光。”

    “我们行的是官船,走走停停的耗日子。”

    柳孟梅恍然了悟:“怪不得,我至扬州后,巧遇旧识陆家少爷陆完也要进京赶考,就搭上他自家的船、一路畅通无阻。”

    萧滽慢慢走路,不吭声,倒是萧鸢咂嘴儿:“自家有船,是怎样的豪富?”

    柳孟梅笑道:“扬州首屈一指的大盐商,怎地不豪富!”他抬手往前一指:“那是他的马车就足够气派。”

    萧鸢随着望去,十分眼熟,即是闹市里那辆肆意驰骋的马车,心下没了好感,也不表只是神情淡然下来。

    进得高中客栈的大门,正堂赫赫贴着曾住这里高中状元的那三人肖像,用龛装着,案桌上摆个香炉,散数支长香,进出的儒生常三三两两跪在蒲团上、烧香磕拜乞好运。

    店掌柜显见认得柳孟梅,连忙过来作揖陪笑说:“实在不巧,今日客满没的空房,不过陆爷仗义豪气,腾出两间房来给这三位宿住。”叫伙计来引领上楼。

    萧鸢听得无房正要烦恼,旋而即迎刃而解,心底高兴又不敢置信:“那位陆爷让出两间,他真的够住麽?”

    “够住。”柳孟梅低声道:“三层十间房他都包下了,空着五六间无人住,就图个清静自在,无人打搅。”

    “......”真是财大气粗的主。

    木板梯子嘎吱嘎吱踩至三楼,便听得第一间里有人在弹月琴拨琵琶,有人唱道:“花如罗绮柳如烟,检点春光又一年,暗伤怀长歌短歌,苦纠缠情魔爱魔。向人颠倒待如何,参不透三生果,广寒宫,谪降了秋香一朵。”那嗓音儿清妙婉转,楚楚动听,非平常伶人可比拟。

    又传出几声大笑,萧鸢透过半掩门缝,瞧到两位年轻的爷们,背对着门吃酒听曲聊谈,那伶人倒是个正脸儿,长眉入鬓,眼皮连颧骨处用胭脂涂的红红,露几分别样的娇媚。

    有人闪身出来,是富春镇镇头程家的少年,柳孟梅的相好,他作个揖唤声萧二爷,又唤声萧娘子,笑道:“陆爷在待贵客,不便亲自出来迎接,你们尽管择房住去,不必拘泥,也别提给房钱的事儿,陆爷不差这点银子,反伤了彼此情面。”

第壹贰零章 滽哥儿结朋交友

    萧鸢也不是那爱占蝇头小利的人,拿了自己做的几样绣品,让程家少年转交给陆爷,这才暗自心定。

    房间简洁而干净,床榻桌椅、油灯火烛、甚笔墨纸砚俱全,墙上挂着一幅字,龙飞凤舞书: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京城九月早晚显凉,赶考书生秉烛夜读寒冷,房中地央摆着铜火炉子,伙计来送热水时,特意提醒,给两文钱晚上会送燃炭和提神醒脑汤来,愿意自己去楼下取也可。

    他们满面笑容态度谦和,不敢有一丝怠慢,说不准这里头就会出个朝堂重臣也未定。

    萧鸢替蓉姐儿和自己盥洗过,一路舟车劳顿满身疲惫,挨着床没会儿便朦胧睡去了。

    再说萧滽倒是精神抖擞,洗漱后换了件藕合色绣云纹直裰,出房来叩两叩长姐的门,未听得蓉姐儿嬉笑声,便晓得在歇息。

    他打算往楼下走,恰遇见柳孟梅、程家少年还有两位面生的爷走出来,柳孟梅连忙拉他至个爷面前,笑道:“陆爷,同乡兼同窗、萧滽。”再朝他介绍:“这位便是陆无双。”

    萧滽淡淡地作揖,陆无双反显得热情,指指腰间革带系着的一个荷包:“谢你赠的绣品,实在精致不可多得,我迫不及待的就带上了。”又笑说:“早听闻乡试解元是个名唤萧滽的少年书生,心早慕之却一直无缘相见,今日得遇实乃天缘凑巧,果然是个清隽潇洒的人物。”

    又把另位爷介绍给他,是扬州的同窗前辈,名唤林茂,前年的状元,现在瀚林院任编修。

    萧滽暗罕陆无双的人际广脉,不动声色上前见礼,林茂笑着回礼,彼此算是相识了。

    陆无双邀请道:“我们要去百花院吃酒,顺便请教林大人会试科考的事儿,萧爷何不一道去坐坐?”

    萧滽思忖反正也是闲着,去听他们说说也好,便欣然答应。

    他几人离了高中客栈,走出冯椿胡同,乘上马车,至大明门西下马牌北头往南,行半刻时辰,到西长安街百花院门前停住。

    门前数个护院赶来相迎,簇拥着上二楼进房,围一圆台坐了,侍儿递来烫过的棉巾给一众擦手,又摆上香茶糕点鲜果,盘盘碟碟整治满满一桌。

    唱曲的抱着月琴进来摆凳助兴,七八妓儿浓妆艳抹也来团团围绕,陆无双皱眉叫过鸨儿:“你当我们是怎样俗人,要找这样的货色。”

    从袖里摸出一锭金子:“找清倌人或花魁来陪。”

    鸨儿眼里一片金光璨亮,迭声的陪罪:“是老奴有眼不识泰山。”驱赶着那些妓儿出房。

    林茂吃口茶问陆无双:“你乡试排名第几?”陆无双回:“点到第十名。”

    林茂颌首:“历年会试南方考生登榜者较北方的多,你点到第十名,颇有希望,至于萧生,有解元之才,登榜无难,主争殿试三甲。”

    他又问:“你们可认得礼部右侍郎兼詹事府少保韩燝韩大人?”

    萧滽摇头不识,陆无双一拍大腿:“自然认得,是我的老师。”

第壹贰壹章 林茂乘兴说沈府

    柳孟梅用胳膊肘捣了捣萧滽,奇怪问:“你怎能忘了,韩大人曾到府学过一次,出题命我们制艺,我还记得那议题,出自《论语.述而》:'陈司败问:昭公知礼乎?'孔子曰知礼......君而知礼,孰不知礼?他批我们皆是一派胡言,唯你还能点拨,后特叫你进房悉心教导半日,你现却说不识,是何道理?”

    萧滽面不改色:“你晓得我食过**药,以前好些事记不清了。”

    柳孟梅恍然大悟:“倒把这茬忘记,只要学问还记得就好。”

    众人皆笑,林茂继续说:“次年春闱主考官儿有两位,一位便是这韩大人,另一位是礼部尚书大学士沈谕衡沈大人。主考官负责统领同考官儿,完成一科三场考试的出题、阅卷和取士。”

    陆无双道:“韩大人禀性脾气我略之一二,这沈大人倒未曾听过。”

    林茂啧啧两声:“你来自江南对京城不熟,自然不知晓这沈谕衡,其出身钟鸣鼎食之家,子弟世代为官,至他这辈更如烈火烹油般繁盛,连出两位秩品二品大员,除他位居礼部尚书外,他的三弟沈岐山为镇远将军,边关抗击鞑虏三年余,大胜而归,听闻今日至京,只等着皇帝论功封赏,实在不可小觑。”

    柳孟梅插话进来:“他们祖居就在富春镇,沈大爷不曾见,那沈三爷倒面见几回,魁梧高大,武艺傍身,看着不好惹,也喜逛园子喝花酒,还有个姨娘从京城千里迢迢追至那里,可谓痴情!”

    林茂笑道:“不足为奇,这样的家世身份怎会没几个姬妾,况且武将本就桀骜不羁。”

    萧滽薄蔑地冷哼,对沈岐山更无甚麽好感。

    门帘子簇簇响动,鸨儿带五六个姑娘进来,得意说:“这可是我们这里最俊的姐儿们。”

    陆无双一扫而过撇嘴不屑:“还是芍药院的花魁更多姿色。”

    鸨儿随手拉过个姐儿,笑道:“我不信,那花魁我也见过,不是自夸,我这俏姐儿还比得过她,爷再将富贵神仙眼睁得大些,把她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看一遍,定能重辨个好歹来。”

    萧滽听她说的胸有成竹,拈盏也抬首望去,松挽着斜髻,一缕乌油发丝垂在肩处,上穿豆绿斜襟衫儿,下着荼白裙子,大红绣鞋在裙摆若隐若现,因是清倌儿显得娇羞楚楚,倒有些动人之处,陆无双问林茂可喜欢这个,林茂笑而不语,未说好也未说不好,陆无双便给鸨儿个眼色,鸨儿会意,直戳清倌儿的腰窝撺掇她去。

    那清倌儿便扭扭捏捏地坐到林茂身边,执起茶壶给他杯盏斟满,林茂接起喝了。

    陆无双给自己挑了一个皮肤分外白皙的,柳孟梅和程家少年是摆明面上的事儿,不去管他俩,遂看向萧滽问:“你可有相中哪个姐儿?”

    萧滽看过那几个,没甚入眼的,欲要摇头不要,其中个却主动走到他面前,福了福身作个礼,笑道:“奴家很会说话儿,愿意替爷来解解闷。”

第壹贰贰章 红药巧嘴说奇闻

    萧滽看她一双媚眼倒有长姐三分风韵,遂颌首让其坐在身侧。

    鸨儿撤了茶席,安排酒菜一桌来吃。

    陆无双笑问:“你叫甚麽?芳龄几何?”那姐儿一面答:“奴名红药,十九岁。”一面把绣帕塞进镯子搭着,执壶给萧滽斟酒。

    他们在这里说话,林茂已搂着清倌儿摸手咂脸亲热,那妓儿不愿,又碍他身份,只得半推半就着,这林茂愈发得寸进尺,把她的发髻都弄乱了。

    鸨儿忍不住凑前陪笑:“她还是个清倌儿,林老爷若想替她开宝也是庆事,却不是现在,需得一百两聘礼,择个黄道吉日,老奴整治桌喜酒,这事方成。”

    林茂脸色微沉松开手,那清倌儿方得背身理理鬓脚,把散发拢进发髻重插了簪子。

    陆无双道:“不就一百两聘礼麽,我给你一百五十两,去买头面衣裳,布置喜房,再山参海味上来算喜桌,甚麽黄道吉日,爷我说今是黄道吉日就是,快去准备,林老爷今晚就要做新郎倌。”

    那鸨儿银子到手哪里不肯依,连忙拉起清倌儿先行退下。

    一众给林茂道喜,他也笑着领授。

    萧滽暗看在眼底,心起鄙夷,这些翰林院的文人简直骚气冲天,他早年把他们整治的苦不堪言,现觉实在爽快。

    陆无双仍旧来问红药:“你说自个很会说话,不妨说来听听,若是有趣,我赏你一锭大元宝。”

    红药听得眉开眼笑,自要使出浑身解数,她道:“我说的是一桩当朝公候的隐密事,可不是人人能听得。”

    陆无双领悟,摒退闲杂一众,只留他几个。

    红药这才说起:“京城谁不知开国功臣宣平侯呢,他府上世代袭封,到这辈承爵的是孙辈王晟,被皇帝召在宫里掌管禁兵宿卫,且说上月才子郑生受邀至他府中吃筵,半途醉酒出房如厕,哪想那园子之大,洞门之多,曲径数道通幽,竟不晓走到哪里,忽然遇见个黄衣少年,作揖邀他在廊下继续入席,郑生见一桌珍馐美馔,也不推辞,与之携手入坐共饮,稍顷又过来个芳华绝代的美人儿陪侍吃酒,三人吃的和乐,黄衣少年兴起,站在廊下一面手舞足蹈,一面高声唱。”

    红药弹月琴唱:“两枝春作一枝红,春似生心斗化工,长生殿内看相思,便学人间连理枝。”

    她接着说:“那丽人也站起迎风翩跹,她也唱起。”

    红药再拨琴弦:“春未归时花已归,落花哪识晚春悲,浮生聚散多苦情,扇破庄周梦东风。”

    唱罢,红药道:“郑生听得凄凉,欲也要展喉,忽听少年急呼,文羌校尉来矣,便见一人着绿袍戴高冠,慢腾腾踉呛呛而至。后郑生同旁人提起此遇,只道蓦然惊醒,竟是躺在廊上睡着,起身见面前园里,种有并头牡丹一花,一黄蝴蝶绕花翩跹,花叶上有只绿螳螂,挥舞如刀大臂。”

    陆无双听得拍手赞:“你果然会说话,实在有趣,只不晓这段奇闻是真是假?”

    萧滽等几听过这段奇闻,又有何说辞,请听下回分解。

    作者的话:感谢蚕丝万元赏!

    这段奇闻非作者编撰。

第壹贰叁章 萧滽利言道天机

    红药道:“甭管真假,宣平侯上月薨了。”

    陆无双叹道:“你多说这一句是何含意,不过郑生在园中醉卧一场大梦,就无端的与他薨逝相联,世人最惯扇风点火,捕风捉影,以求出个诡谲的真相来,可笑可笑!”

    柳孟梅插话进来:“那郑生生性风流,雌雄不羁,或他在侯府与那少年少女耍了风月,被人察觉,为遮掩,瞎编出这般神怪志异来。”

    众人皆摇头微笑:“不妥不妥,宣平侯府是个甚麽去处,厅殿楼阁戒备森严,岂容犯下此等龌龊的事,除非嫌命太长。”

    程家少年满面惊疑:“莫非真是妖魔诡怪作祟?!”

    红药看向萧滽问:“萧爷怎麽想呢?”

    萧滽把盏里的酒吃尽,开口道:“宣平侯历辈尽守云南边关,而如今皇帝为削其兵力,又不好摆明面上,遂调拨其入宫掌管禁兵宿卫,看似重用却是削权,宣平侯心高气傲不甘权势被夺,便请道法精深的术士在府中结界,豢养小妖,以防他日不测,这些花木蝶虫皆为妖化幻境,郑生无意闯入窥得秘密,宣平侯恐泄露出去若祸上身,便想将这些小妖一并根除,结果却被他们反噬而丢了性命。”

    众人皆若有所思地看他,萧滽笑了笑:“不过随意胡诌几句,博君一笑,切勿当真。”

    其实不然,他也没有扯谎,宣平侯的性命确实因皇帝猜疑而丢,其它妖怪之说皆为虚妄。

    林茂摇头:“若非知晓你始来京城,人生地不熟,否则你的这番话、确实大有深意,反觉不像假。”

    陆无双语带佩服道:“萧爷不愧是乡试解元,随便的玩笑话都令人深刻入骨。”端盏过来敬他。

    萧滽与他吃过酒,菜也摆的差不多,最后上的是竹笼里蒸好的螃蟹,个大膏肥流油,柳孟梅笑说:“这定是扬州高邮湖里产的螃蟹,一眼就能认出,不成想在京里也能吃到。”陆无双嗤笑一声:“有钱能使鬼推磨,几只螃蟹算得甚麽。”

    萧滽也不动手,由红药洗净手,亲自卸脚揭壳剥肉挖膏喂他嘴里,萧滽眯觑眼睛吃着,心内感叹,他都快忘记曾经如何身娇体贵被伺候的日子了。

    酒饭用毕再吃过茶,鸨儿来接林茂去入洞房,煞有介事的拜天地,男女对拜,众人围观,背地取笑一回,这才撇下林茂,复坐马车回到高中客栈。

    才至三楼梯口,正遇萧鸢拉着蓉姐儿的手迎面走来,蓉姐儿高兴地喊:“哥哥,哥哥。”

    “你们要去哪里?”萧滽问。

    萧鸢讪笑道:“睡晚了,打算去买饭吃。”

    他(她)们说着话,陆无双则盯着萧鸢上下打量,玉貌妖娆,姿态窈窕,一颦一笑暗藏风情月意,直勾的人神狂魂乱,他一把拉过柳孟梅低问:“这小娘子是何许人氏?姓甚名谁,年芳几何?”

    柳孟梅翻个白眼:“她是萧滽的长姐,名唤萧鸢,夫早亡,姐弟妹三人相依为命,原在富春镇以开茶馆为生。勿要去招惹她,看着娇媚,实则凶蛮!”

    陆无双颌首,走上前拱手作揖:“在下陆无双,乃扬州盐商子弟,见过萧娘子!”

第壹贰肆章 劝阿弟苦口婆心

    萧鸢搭手福了福,只道:“谢陆爷割让两间上房、给我等容身一宿。”

    “应该应该。”陆无双微笑:“住多久都无谓,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萧鸢见他两眼放光盯着自己,俏脸顿沉,眸敛寒潭,抿紧嘴儿,侧身而站。

    萧滽低说:“你带小妹回房,我去买饭。”萧鸢答应,抱起蓉姐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无双讨得无趣,连忙拉住萧滽的衣袖,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尚美之道,千古之风。我实无亵渎萧娘子的念想,萧爷勿要多意。”

    见他脸色缓和,遂继续说:“林编修所提的韩大人,我打算以学生之名携礼登门造访,拜帖已递只等回复,还有沈大人及吏部尚书赵大人,皆与家父有些交情,也需轮次前往,我仰慕你的才学,愿将这些位高权重的官爷一并介绍你相识,日后仕途之上亦能彼此照应。”

    萧滽谢过他的好意,未答应也未不答应,又简单说了两句无关的话儿,告辞下楼买饭去。

    萧鸢在房里,搭俯着窗子往外观看,下面是个天桥,天黑夜市就开了,由远及近漫的皆是人声,及炉上滚锅里冒出的烟气。

    衣衫褴褛的贫民,着青巾素袍的儒生,带孩童的老妇,拥挤着一顶顶轿子,都在摊贩间慢慢穿梭。

    离得远,虽不晓得再卖甚麽,但能闻到丝丝诱人的香味儿。

    “哥哥,哥哥,饿!”蓉姐儿站在门口时不时往外探身子,忽然拍着手高兴地喊。

    萧滽端来两碗酱肉面,从袖里掏出纸包的薄脆烧饼搁桌面上,让萧鸢吃,他拿筷挟起面条喂蓉姐儿。

    萧鸢掰了块饼递给蓉姐儿,自己尝一口,是白糖馅的,洒了去皮芝麻,香酥脆甜,在南边倒没吃过这种饼。

    她想了想问:“你今儿去哪了?身上又是酒味又是脂粉气?”

    萧滽如实坦诚,萧鸢皱眉劝诫:“京城不比富春镇,天子脚下皇城根上,两步一个官儿,三步一个王孙,四步一个富贾,皆是身价彰显得罪不起的人物,收敛傲气低调做人乃生存之道,且那种烟花柳巷,妓儿见钱眼开,是个不掏空你的口袋不放人的去处。还是萤窗苦读要紧,一门心思备明年春闱方为正途。”

    “至于那陆无双,因家中巨富而行径十分招摇,日后必遭心胸狭隘之徒艳羡嫉恨,进而祸害。是以你要离他远些,免遭牵连。”

    萧滽听得不以为然,抿唇问:“阿姐是因他方才盯着你看而不喜麽?”

    萧鸢笑了笑:“你当我这样小气?!”

    萧滽便道:“我自有分寸,那陆无双虽是纨绔子弟,绝非酒囊饭袋,他学问不错,又精明人事,善络关系,倒是个人物。”

    “你有分寸就好。”萧鸢知他禀性固执,未必能听进自己的话,也就不再多劝。

    用过晚饭,萧滽回房念书,萧鸢拿出笸箩做针线,小童觉多,蓉姐儿自顾玩会儿,又趴在枕上睡熟了。

    伙计来送燃炭和鸡汤,萧鸢要拿两文钱给他,他忙摆手笑道:“不用哩,陆爷交待皆记在他的帐上。”

第壹贰伍章 宿客栈突遭来祸

    萧鸢因白日里睡过,是而至深晚依旧精神抖擞,她做着针线,听着窗外有夜风声、蟋蟀声、抚琴声、棋子敲落声、而以读书声为最。

    再望一眼墙上那幅字,感叹考科举的不易,今儿得见两鬓斑白的老儒也来投宿,在那状元龛前颤抖的下跪磕头祈求好运,看着很是心酸。

    依萧滽的才学,萧鸢如今也迷茫起来。

    他前世虽榜上有名却也平平,后仕途不顺,只能做个县郡六品官儿。

    今生却大不一样,乡试竟高中解元,能中解元者,会试三甲便能期待。

    这还是那个滽哥儿麽?萧鸢蹙眉思忖,手中针钱却不曾停。

    忽听叩叩敲门声,她唬了一跳,起身近至门边问:“是谁?”

    “阿姐!”是萧滽的声音。

    “这麽晚了,有事?”萧鸢连忙开门,见他面容严厉,身后跟着三个佣仆,怔了怔:“怎麽了?”

    萧滽道:“方才陆无双给我报信,楼下有间房里死了个妓儿,掌柜遣伙计往衙门报官,为免牵连,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萧鸢脸色发白,二话不说,辄身去给蓉姐儿穿衣套鞋,萧滽抱起便往外走,佣仆扛起箱笼囊箧,一行人也不走前门,由掌柜执灯引领从厨房后门出,再走十数步即见陆无双的马车,守在车前的小厮侍候他们入了舆内,陆无双、柳孟梅及程家少年衣裳凌乱,无人说话,神情皆凝肃。

    萧滽低问陆无双:“客栈掌柜可靠麽?”陆无双打着呵欠点头:“是我的远亲!”

    萧滽再问:“怎会突然死个妓儿在房内?”

    柳孟梅插话道:“谁晓得,听掌柜说颈子处有乌紫掐痕,扔在杂物房里,死没多久,身上还有暖气儿。”

    一众心头沉重,他们是侥幸逃脱,但客栈出了人命,一日无查实,里面宿住考生皆有嫌疑,若至春闱还不能定案,众生均不得参考,又得再等三年。

    三年茫茫,煎熬人心。

    陆无双低骂了几句,蓉姐儿紧窝在萧鸢怀里,睡得小脸红通通的。

    忽听得脚步阵阵响动,萧滽撩起帘缝往外看,官府的衙吏有十数人匆匆进了客栈,他低声说:“走罢,离开这里。”

    马车摇摇晃晃使出冯椿胡同,拐上大街,陆无双说:“我在朝阳门大街、水月寺旁的月牙胡同有间院子,因嫌那里不热闹,是以懒得去住,你们若无处可宿,不妨与我同去。”

    柳孟梅和程年少年与他去。

    萧滽看了看萧鸢的脸色,婉拒道:“这里是正阳门里西面,前面路顺城墙往东至崇文门大街,再往北走长安大街,在白家胡同停下即可。”

    柳孟梅面露疑惑:“那是个甚麽去处?”

    萧滽淡道:“是个官夫人的空关宅子,在船上相识,阿姐颇得她眼缘,愿意借与我们宿住,原打算明日来收拾整理妥后,再搬进来,谁成想遇到这桩祸事。”

    说话间不知不觉到了白家胡同,寻到那处宅子,佣仆帮着拿下箱笼囊箧,几人简话告别,马车掉头驶进深浓的夜色里。

    萧鸢看向紧闭的朱漆大门,门首挂一盏红笼,明明暗暗亮着光儿。

第壹贰陆章 寄她居邻里相和

    翌日四更时,萧鸢就隐隐听得有只鸡啼,陆续有几只遥相呼应,房内的凉气如水漫上胳臂,她缩进被里抱紧暖呼呼的蓉姐儿,虽是醒了却不想起。

    官员们要上早朝,时不时有马蹄哒哒或嘎吱嘎吱抬轿路过声,又渐听得吭呲吭呲搓衣及哗哗水声,人声开始鼎沸,她坐起穿衣趿鞋,推开窗牖,才发现这是个临街的二层楼房子,探身放眼望,正值早市,店铺大多还阖着门,招牌十八鲜的鱼行打开大门,放出五六个浅抱桶,肥硕的活鱼噼啪拧身摆尾,泼溅的地上皆是水渍;肉行门前站着三五人在磨刀,案上摊着半片生猪,才宰杀,红红白白,骨沫污血还未去除。沿街一溜多的是城外的乡人,担着自家种的蔬果在卖、自家养的鸡鸭鹅翅膀腿脚用绳索拴着,等着待价而沽。

    “阿姐......”蓉姐儿坐起身,揉眼睛哭着嗓音。

    萧鸢忙回到床前替她穿衣,再彼此洗漱后,来至楼下,是个堂屋,摆着八仙桌及几张椅子,赵伯恰买了早饭进来。

    萧鸢让蓉姐儿去叫哥哥,一面掏出银钱给他,一面问:“昨晚将就一宿,早起楼上楼下看过,积灰甚多,需得雇个打扫的婆子临时来做,不晓要去哪里找见?”

    赵伯看她笑呤呤很客气,也笑道:“这条街口就有牙郎专事引荐各行佣工,不过你只用短次,也得给差不厘的介绍费,倒不如问问这邻舍街坊,定有人肯的,银钱也不高。”

    萧鸢觉得有道理,用过饭后去开箱笼囊箧,拿出从南边带来的各种杂货及糕饼香糖,一份一份打点清楚甚是沉重,便交由赵伯担着,蓉姐儿也挎个小竹篮少放些香糖果子,她三人出门去拜访邻舍,萧滽回房读书。

    邻舍街坊都大开铺子等做买卖,见她三人来送见面礼,忙笑脸相迎,看萧鸢娇媚风情,蓉姐儿粉雕玉琢,便多嘴问来历,萧鸢也不瞒,把陪弟进京赶考、偶遇邢夫人得其相助简单说了。香烛纸马店的张婆问:“你们可要请打扫帮厨的佣工?”

    萧鸢笑回:“手头没多少攒银,只打算请个帮两日除掉积尘就好。”

    张婆拍手道:“说巧便巧,我那媳妇原在宣平侯府做粗使活计,哪想府里出了事,被辞退归家,现在等牙郎引荐,她手脚麻利勤快,不说两日,帮你活计做干净为止,邻里邻居不收你钱罢,你也过意不去,就给两文钱权当买茶吃。”

    萧鸢喜出望外,连忙谢过,给蓉姐儿个眼色,蓉姐儿从竹篮抓了把糖给她,张婆笑嘻嘻地接了。

    一圈走过,担篮也空见底,她们才回房就听有人叩叩敲门,赵伯领进来是张婆的媳妇孙氏,看面相很老实的模样,也不多话,自去提水取布擦拭开来。

    萧鸢也不闲着,趁晌午日阳儿烈,把被褥及箱笼里带来的袄子棉裤等衣裳,拆的拆,洗的洗,晒的晒,忙得脚不沾地儿。

    蓉姐儿缠不了阿姐,哥哥读书不能打扰,就跟着赵伯玩耍,倒也相安无事。

    这正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壹贰柒章 两儒生上门拜访

    流光如水逝,坐看北雁南飞。

    且说这日,萧鸢把笋干摊在蔑篓上,搁在阳光地里晒。

    一只黄蜂从穿着月白直裰的萧滽身前,嗡一声擦肩而过。

    他下意识用手挥了挥,视线和长姐的目光相碰,上前主动说:“我和陆无双去拜访韩大人,今儿不用等我晚饭。”

    萧鸢不高兴:“怎又和他走的亲近?”

    萧滽解释道:“我在府学读书时曾受韩大人点拨,他对我颇和善,如今来到京城,日后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今番不去拜访有悖师生情谊。”

    萧鸢默了默,去房里取了银子给他:“不沾陆无双的富贵,你自买些礼送韩大人,虽无旁人的丰厚,礼轻却情意重。”

    萧滽颌首,接过拢进袖里出门,不紧不慢走至胡同口,陆无双的马车已在等候,随跟的厮童见他来忙打起车帘。

    一路无话,很快便到韩燝府邸,递上拜帖和担礼,管事引领他们到书房,韩燝果然在,他二人上前作揖行礼,在看茶就坐叙谈,说的也是无关紧要的话儿,过有半个时辰,即出得府来。

    陆无双道:“天色尚早,我们再往沈府拜访沈谕衡大从去。”见萧滽犹豫,他竭力鼓怂:“春闱两个主考官儿,皆是秩品二品大员,去登门拜访了韩燝,而不去沈谕衡他处,日后晓得还当我们有心怠慢,不把他放进眼里喛,他见不见我们是他的事,我们不去拜访他便是无理。”萧滽知他所说在理,遂不再多言。

    马车摇摇晃晃直往沈府而去。

    沈府书房内,沈谕衡坐在桌前,眼眸深邃地看向沈岐山,他抿唇笑说:“三年余不见,三弟样貌未变,却显少许沧桑。”

    沈岐山吃口茶,语气平淡道:“能有命回来已是大幸,沧桑又算个屁!“

    沈谕衡微皱起眉宇:“你虽为武将,却也是熟读四书五经知书达礼,何时言语如此粗鄙!”

    沈岐山笑了笑:“言语粗鄙又如何,良心德性不坏就行。”

    “你话中有话。”沈谕衡若有所思:“你......”忽看见门帘一动,他沉声问:“是谁?”佣仆连忙回话:“有两位儒生递拜帖前来求见。一位是扬州盐商陆大富之子陆无双,一位是来自富春镇的萧滽,南京乡试得解元之名。两人共送礼十担。”沈岐山脸色微变。

    沈谕衡垂眸掩下一抹轻蔑,嘴里却道:“既然到访,岂有不见之理,让他们进来。”

    就听廊上一阵脚足响动,进来两个儒生,一个二十多岁,锦衣华服风流倜傥,自报姓名陆无双;另个看去年纪小些,虽不及陆无双穿着贵气,却也是白面朱唇很清隽,自有一种冷傲态度,名唤萧滽。

    沈谕衡打量他们半晌,抬手指向沈岐山:“这是我三弟,才回京的镇远将军。”

    萧滽进房时余光已瞥见沈岐山,真是冤家路窄,愈不想见愈是见,他面无表情假装不识,同陆无双一道再给他跪施拜礼,忽就听他冷笑道:“萧滽,你长姐近日可安好?”

第壹贰捌章 两兄弟各怀异心

    萧滽起身,沉稳回话:“长姐一切皆好,不劳沈大人挂心。”

    沈岐山嘴角浮起讽意,没再言语,沈谕衡让坐,又命人斟茶,方饶有兴致问萧滽:“怎麽,你长姐与我三弟是旧相识?”

    萧滽避重就轻:“我那长姐在富春镇开设茶馆,沈大人去吃过几次茶,仅此而已,不曾深交。”

    “是麽?!”沈谕衡眸光扫过沈岐山,笑着没再追问。

    陆无双见无人说话颇尴尬,便朝沈谕衡拱手说:“沈大人曾因官盐案帮家父在皇帝面前说情,他一直说要当面道谢,却总不成行,心中实在愧欠。”

    沈谕衡淡道:“不必挂意,我朝中政事繁忙,他来也未必能见。”

    陆无双陪笑:“今日能得见大人,是我和萧生的福份。”

    沈谕衡突然问:“你们来京赶考都宿住在何处?”

    陆无双怔了怔,萧滽语气镇定代为答话:“我宿白家胡同,陆生则住月牙胡同。”

    沈谕衡看着他俩微笑:“那就与你们无关,我听闻冯椿胡同里高中客栈死了人,衙门查案艰难,可怜宿住的百十考生或将于春闱无缘,不过对你们倒是一桩幸事。”其意不言自谕。

    萧滽正色道:“沈大人此话差矣,若是以百十考生之大不幸而引以为幸,实乃无德无礼鼠辈,日后就算登科入仕,必也是朝中奸侫无为之臣。”

    沈谕衡重新审视他,话锋一转,只问陆无双:“你们可去拜访过韩詹事?他亦是春闱主考之一。”

    萧滽额头青筋顿跳,想插话来不及,陆无双已答:“上午我俩才去拜见过韩大人。”

    沈谕衡眼里有抹异光一闪而过,却被沈岐山瞬间捕捉,他心微微一沉。

    帘外有管事来报道:“少詹事李大人来见。”

    沈谕衡笑看陆无双他俩,有些歉然:“我得见贵客,你们要不吃过酒饭再走?”

    陆无双和萧滽婉拒,指着还有旁事告辞离去。

    沈谕衡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见沈岐山还坐着不动,想想道:“你同萧滽他长姐若没甚麽挂葛,我是绝对不信的。”

    “自然有挂葛。”沈岐山大方承认,目光灼灼盯着他:“那浪妇浪起来,简直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沈谕衡有些奇怪地笑起来:“你这样看我做甚麽?是你想死在她身上,可不是我!”又添一句戏谑他:“不过你命精贵着,可不能随便死,皇上还要替你指婚呢。”

    沈岐山站起,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滽走出沈府大门,正是日落衔山,彩霞满布时,他的背脊有汗粘着衣裳,被晚风一吹,不由打个寒颤。

    陆无双却不明所以,热情相邀:“我们去梨园听戏去,听着今个名伶许连生要唱全台。”

    萧滽顿住步,冷眼看他:“你还有闲心看戏?今个与沈大人相见如险走钢索,我俩日后是福是祸,全在他一念之间。”

    陆无双满头雾水:“我听不懂你之意,但求白话些。”

    萧滽摇头只道:“我要潜心读书备明年春闱,你不必再来找我,奉劝一句,高官显贵之宅还是谨慎出入,以免引祸上身,悔之晚矣。”

第壹贰玖章 月夜灯下把话商

    萧滽推门进房,见长姐和小妹正围桌吃饭,他走过去,桌上摆一盘笋子烧肉,两盘炒蔬,一深碗蛋汤,两碗米饭。

    蓉姐儿不肯吃肥肉,萧鸢把肥肉捣碎埋在饭里,再舀两勺肉汤浇在上面喂她。

    蓉姐儿不察,吃得津津有味。看见萧滽更开心,咧着油嘴儿叫哥哥。

    萧滽自去锅里拨了碗白饭,再坐到桌前来吃,萧鸢有些惊奇:“没吃饭麽?”

    萧滽低嗯一声,再道:“日后再不与他厮混!”

    “可是出了甚麽事?”萧鸢原就不愿他与陆无双亲近,如今他当面应承,她又莫名有些担心。

    萧滽默稍顷,终是摇头笑了笑:“长姐多心了。”

    萧鸢想想也是,初踏京城就遇大祸,她确实有些风声鹤唳,遂笑说:“鱼行的张贵今送来一尾风鱼还礼,早晓你回来,我就把那鱼一并蒸来吃。”

    萧滽问:“你送他甚麽?”

    “一盒绿豆糕,一包茶,蓉姐儿一把香糖。”

    “蛋花太稀。”萧滽筷子捞不起,只得拿调羹舀:“你这点薄礼哪抵得风鱼的价钱,他或许看上你也未定。”

    萧鸢听得噗嗤笑起来,显然不信,蓉姐儿看她俩在笑,也高兴的晃腿儿。

    萧滽又道:“今日除去韩大人家,还去了沈府。”

    “哪个沈府?”萧鸢漫不经心又喂蓉姐儿一口。

    “还能哪个沈府!”萧滽道:“明年春闱主考官儿除韩燝,另一位便是礼部尚书大学士沈谕衡,今得见他时,恰沈岐山也在。”

    一勺汤洒在蓉姐儿的衣上,幸得不烫,蓉姐儿没哭,捏起掉的一根肉丝送进嘴里吃。

    萧鸢掏出帕子替她擦拭,萧滽眉眼深沉地打量她:“长姐认识那沈谕衡不成?否则怎如此惊慌?”

    “怎会认得他!”萧鸢吸口气:“一时手滑罢了!听人说那两兄弟善谋权术,奸狡如狐,你万不可与他们亲近。”

    萧滽安慰她道:“长姐想的太远,他俩如今都是朝堂重臣,眼高于顶,岂会俯看我这一介儒生。”

    但若把他当作权谋的棋子,自会另眼相待.....萧滽忽然食不下咽,沉吟道:“沈岐山问起你,近日可安好!”

    萧鸢咬了咬唇瓣:“你怎麽答?”

    “我道长姐安好,不劳他挂心!”

    萧鸢半晌没说话,看他起身要走又叫住他:“和你商量件事儿?”

    “长姐请说!”萧滽顿步,洗耳恭听。

    萧鸢言语斟酌道:“你应晓得我们银子不多,光靠卖绣品实难维持生计,我打听过了,街口有牙郎专事引荐各行佣工,若能到达官显贵府里帮佣,活儿轻松不说,给的工钱也高,若有那种白日做晚间能回的活儿,我打算也去做做看,蓉姐儿很乖,有赵伯和你管着应无大碍,想听听你的意思,若你觉得此举丢脸面,我便不去,再想旁的办法。”

    萧滽脊背挺直,手掌悄握成拳,他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种滋味无论是前生后世亦今朝,都是从未有体验过的。

    他听到自己说:“长姐自己觉得好就好,不必顾忌我。”

第壹叁零章 萧娘子不屈牙婆

    有词曰:情若连环终不解。无端招引傍人怪,好事多磨成又败,应难挨,相看冷眼谁瞅睬。

    但愿五湖明月在,且忍耐,终须还了这鸳鸯债。

    萧鸢一早换身素净衣裳,发间只插根蝴蝶纹花簪,把蓉姐儿交托给赵伯,出门走至街口,那里有个露天的棚子,一条长凳子,坐着几个行老和牙人,边晒日阳儿,边在说东谈西。看到萧鸢一路走近都直了眼,其中个笑呤呤高声问:“小娘子是要雇人,还是要被人雇?”

    萧鸢不羞不臊,朗声回话:“想寻个活计补贴家用,管事、针黹、洒扫、浆洗、厨房做饭。甚或弹唱歌舞、陪伴下棋等亦能。”

    一个姓姜的牙人婆子好似亲热的抓住她的手,乘机看了手指手心:“有薄茧,肉还算嫩,不糙。”又把她裙摆撩了撩露出天然足,纤巧秀气。

    婆子笑眯眯道:“神仙胡同提举家王官人要寻个身边人,瞧着你哪哪都合适,你一定要跟我走,让他家大娘子再过过目,人家可发话啦,宁缺毋滥,若见得满意,百而八十的价钱随便你开。”

    有支《桂枝儿》来证这些牙人婆子的嘴利:我的唇不是枪只抹油,我的舌不是剑只藏蜜,我的智赛随何,我的机胜陆贾,说着长,不论短,讲着三,不道四,白话齐全,难有破败,你想活计松,那就比腰带儿松,你想要价高,那就比天际儿高,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不如意的,只有一件难堪处,她得了中间利,便不管你的死活了(liao)!

    旁人嗤笑道:“你莫要糟践了人家小娘子。”

    这“身边人”是何意,即大户人家专门在老爷夫人身边伺候的佣仆,等同妾媵。

    谁不知那王官人是个色中饿鬼,这样的美貌少妇若入得他的府,无亦是自投罗网。

    萧鸢不露声色抽回手,只笑道:“身边人我高攀不起,家中有弟有妹还需照顾,只做计时的活儿论工价,昏时就得归家。”

    姜婆再劝几句,见她不为所动,又有人围簇上来问她详情,只得怏怏作罢,退到一边倚着棚柱嗑瓜子吃着耍。

    自古无风不起浪、无巧不成书,合该要有事,那王官人好容易说动大娘子雇个身边人,他私下把条件交待给姜婆,只等着美人入府,哪想盼天盼地过去数日未盼人至,心下焦急,这日悠闲无事,索性一早便在棚子对面的茶寮里、择靠窗位坐了,要了一壶茶、一碟酥皮的铁蚕豆,一面吃,一面暗中观察这姜婆做事是否尽心卖力。

    恰就把萧鸢的花容月貌娉婷身段整个看进眼里,眼中如火烧,喉管如茶烫,手脚无处摆,只觉魂飞魄散、飘飘荡荡上了九重霄。

    见得她走进棚内,姜婆拦住盘问,他心底颤兜兜直求菩萨保佑,能把这尊美菩萨求进府内供他逍遥。

    哪想姜婆缠了半日,却默默走开,一副没谈妥的颓样儿。

    他大失所望又委实不甘,招过茶寮掌柜一边玩的五六岁小子,给他一文钱,让去棚子处把姜婆给找来,他有话要说。

第壹叁壹章 王官人色令智昏

    京城早晚凉,当午还是热。

    不多时,那姜婆子便举着芭蕉扇挡着太阳走进茶寮,一眼见是王大诚,连忙行礼笑道:“今太阳打西边出来,王官人怎会独自在此?”

    王大诚让她坐下,劈头盖脸道:“我且问你,方才在棚内与你搭话的那妇人是谁?她可是要寻活计?你怎没和她谈成?因何而不成?”

    姜婆子见惯世面,晓得他心思,取笑道:“王官人可是对她一见钟情?”

    王大诚吃颗蚕豆嚼的满嘴生香:“我这脸如那帘子,要卷就卷上去,要放就放下来,你休得嘻皮笑脸。”

    姜婆子不敢怠慢,便道:“这妇人都唤她萧娘子,来京不久,住在白家胡同原邢家的楼房,是个孀妇,有个考科举的兄弟,还有一妹,四五岁年纪,都是要等用钱的时候,她想找份计时的活儿,晚间得回照顾弟妹。我鼓动她半日到您家来做身边人,说的口干舌碎,就是死活不肯,倔脾气拉不回。”

    王大诚听后问:“有何不肯的?她要晚间照顾弟妹,我让她晚间回就是,怕不是这个原由。”

    姜婆子斜眼睃他:“鸨儿爱钞,姐儿爱俏,恐是嫌弃王官人没好相貌。”她怎得这般说,只因这王官人,稀疏眉绿豆眼塌矮鼻连带厚肠唇,黑油皮肤五短身材,但得汗出两腋还飘出股子狐臭味儿,真个是人见人厌的人物。

    那王大诚不以为然:“她赚活计钱,又不是出来相汉子,贪甚麽容貌,更况从古有说骏马却驮痴汉走,美娘常伴拙夫眠,缘份天注定有甚好说头。”

    他再道:“那萧娘子除非不找活计,但得棚里来找,我定要收了她。”

    姜婆子吃口茶,笑道:“王官人好志气。”

    “志气好也需你来助。”王大诚从袖里掏出二两银子摆桌上:“你只要说动她肯来我府里,工钱她要多少给多少,晚来早走皆随她心意。”

    姜婆子没接那银子,只慢慢道:“你府上大娘子若晓得,我怕吃不了兜着走。”

    “怕她作甚!”王大诚笑起来:“那府里的事还需我作主,我说一她哪敢有二话。”

    姜婆子还是默然不语,王大诚接着说:“这二两不过与你去买个水酒吃,若是你能将她说动入得我府里,便再送十两银子与你。你勿要起疑心,我王大诚说话从不打诳语。”

    姜婆子这才笑道:“王官人不过隔帘远看,似镜中月水中花般,朦胧自然觉得美,未必近前就还稀罕,你勿要着急,趁那萧娘子还没走远,快赶去正面细细瞧过,我在这里等半个时辰,你若瞧过还欢喜就来寻我,若不来我自打发去。”

    王大诚觉她说的有理,真个撩袍起身要走,姜婆子忙喊阻:“王官人先把茶钱付结。”

    王大诚扔出一两银子,匆匆自去了。

    再说萧鸢在棚子里站了许久,虽来打听的不少,却没个真拿定主意的,她看日正当午,秋蝉闹树,行老和牙人渐少,索性起身往家走,打算回去给萧滽和蓉姐儿做午饭。

第壹叁贰章 买切糕妄博欢心

    萧鸢路过鱼行,一尾尾大鱼剖膛破腹,清理干净肚肠,再用细如筷的竹篾条划成十字抻展开,尾朝上头朝下挂在屋檐下风干,鼻息处皆是股子咸腥味。

    张贵抬眼看见她,用清水洗去手上污血,有些局促地问:“萧娘子可把风鱼蒸了吃麽?”

    萧鸢笑着称谢:“味道极好,滽哥儿这般不爱吃鱼的,都多吃了几块。”

    张贵忙说:“我再去给你取一条。”萧鸢想起萧滽说起他看上自己的话,再暗打量他神情,遂摆手道:“你勿要取,前送的还剩半条,下趟要吃再来买。”

    “不要你的银钱......”张贵话未完,见她已走远,面上起了一抹失落之色。

    萧鸢走了数步见几个孩子围簇在个摊前,她好奇地过去,原是个高鼻深眼的夷人在卖切糕。搁在一块四方木板上,糕也是四方又紧实,玉米面打底,上面混着许多桃核仁、葡萄干、白芝麻、红皮大枣、瓜子穰,杏干等,用黏粘的糖浆稠连,片刀切一薄片,糖丝拉拽千里,孩子们之所以围着,是这夷人将那薄片又切成若干小块,分到每个人手上试吃。

    萧鸢也得了一块,她咬一口,又香又甜又粘,在南方没吃过这个,觉得新奇,想蓉姐儿定会爱吃,问他几钱,不太会说汉话,只指指摆在一边的招牌。

    萧鸢看要银咂舌,哪想得就那麽贵呢,打算下趟路过时,带蓉姐儿来尝尝味便好,辄身欲要离开,忽听个粗沉的嗓音道:“萧娘子留步。”

    她随音看去,是个男子,不过三十年纪,锦衣华服,相貌丑陋,她福了福身,抿起嘴唇问:“您可是这里的街坊邻舍?”是以才知晓她的姓儿。

    看客道他是谁,正是王大诚矣,从茶寮出来便一直不远不近跟在萧鸢的后面,看她乌油油松挽的发髻,耳垂摇晃的小金环,修长的颈子,挺直的脊骨,娇蛮的杨柳腰儿,摇摆的臀儿是万种风情,两条修长纤腿掩在裙里走得是不紧又不慢,步步皆成莲。看她尝着切糕,想买又难买一副纠结模样,他是欢喜地心肝胆颤,计上心来,便让切了两块,用纸包裹了,望她要走,连忙叫住,颌首笑道:“萧娘子才搬来,礼应是我登门拜访才是,只因衙门有事烦忙,今才得见你尊颜。恰我买了两块发糕,权当借花献佛,还请笑纳。”便双手捧上。

    萧鸢听他嘴上说得客气,可看他的人,虽动作恭敬,那双贼溜溜的眼儿却乱瞟她个不住,心里顿时不喜,也不外露,只笑了笑:“无功不受?,切糕价昂,这位爷还是自带回府与家人享用罢。”语毕再不多话,辄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大诚痴痴看她背影直至消失不见,才回转神魂恋恋而去。

    姜婆子喝过五盏茶,吃完一碟糖油酥饼,打个饱嗝,透过窗帘看见对面棚内又来几个找活计的妇人,正待起身,却望见门边,王大诚急切切现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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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岐山重生后,面对前辈子死对头赵正春的示好,他大度的表示:可以化干戈为玉帛!还有那拖弟带妹的小寡妇好生眼熟啊!可不就是利用他又害他身败名裂的毒妇嘛!现下正是这毒妇命运多舛时,有九九八十一种折磨她的手段。沈岐山咬着牙表示:那就先从做妾开始……怎地前世冤家也重生?!萧鸢唬得心肝胆颤骨头软,前世把他坑得惨惨地,这日子该怎麽过?毒点:1、男主在女主前,不是C,女主是C。2、该文多处有市井生活描写,看惯剧情线的可能不适应。3、不是女强文、不是女强文、不是女强文,别来这里找存在感。4、喜欢就投票,评论,收藏.......我家长姐凶且媚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家长姐凶且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家长姐凶且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