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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页里非刀     我家长姐凶且媚txt下载     我家长姐凶且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贰捌叁章 出混沌萧娘惘然

    “你怎还在这里?”幡幔倏得掀开,悟净和尚厉喝,急步过来拽萧鸢离开:“快走,再不走晚矣!”

    她哭着哀求:“麻烦师父好生超度安葬了他罢!”

    近至门槛前,没见到高氏,又问她在哪里?和尚朝外一指:“那不是麽?”

    萧鸢随而望去,忽然背后被狠狠一推,她一脚正跨出槛板,顿时站立不稳,直朝地面扑去,不由“唉呀”一声,被双手及时扶住,抬头看是高氏。

    高氏抿嘴微笑:“我俩的缘份,进园时你扶我一把,现出来我还你。”

    萧鸢怔怔地:“现不是夜半麽?”却见赤日当空,绿荫蝉闹,一派明丽颜色,正值晌午时分。

    “哪里来的夜半!”高氏用手挡在额前望天:“好晒的太阳!”

    萧鸢道:“我们在卧佛寺时,天可不黑了?”

    “哪里来的卧佛寺?”高氏有些奇怪地看她:“你中暑昏了罢,这是天若寺,离卧佛寺还远着。”

    “我俩不是一齐进的园里?”

    高氏点头道:“园里甚是美景,忘记同你说,与我姨妈府邸颇似,进去先是一座门楼,水磨墙雪青瓦,楼檐鲜彩细雕,绕过照壁,入垂花门,就是处大园子,楼阁庭榭增俏,假山荷塘通幽,古树奇花生荫,四季里,春有莺燕穿廊堂,杨柳弯蛾眉,夏有鱼儿戏荷叶,小儿剥莲蓬,秋有黄菊伸细爪,柿树挂灯笼,冬有松柏傲且直,红梅战风雪,皆是不一样的好风光,我那姨妈最擅布园置景,甚麽海棠丛、蔷薇棚,葡萄架,细竹林,金雀藤,芭蕉葵榴无数,天天漾的满园香气儿,就连阶砌踏跺缝里都种有雁来红和绣墩草,我恍惚听见骥哥儿在读《孟子》,他最聪明伶俐又勤奋,待人接物很有礼节,对我更多宽忍,简表哥不及他一个根手指。”她越说越伤感:“可惜天妒英才,年纪轻轻就去了。我那姨妈亦是苦命人。”

    萧鸢却听得惶然,她俩显见入园后所历大不相同,高氏从未在她身边与之同游,怪道那开铺的妇人、街道的纨绔、还有悟净和尚,甚沈岐山都只于她说话。

    原来只有她一人在混沌两界里独行,现想来竟是不寒而栗。

    一个穿褐袍的小沙弥过来问讯,预备儿开午斋,都在等着她俩。

    萧鸢和高氏不在多言,各揣心事朝偏殿方向而去,此处不再多表。

    且说沈岐山等随皇帝、一路旌旗飘飘烈马萧萧来到亦庄,这里四围环山,诸峰深秀,野鹿苍猴时隐时现,淀泊雁凫成群。层层水汽凝成雾霭,如云似蒸,不多时便湿染衣襟,幸得艳阳出,瞬间光芒万丈,映亮生机勃勃的景致。

    皇帝此次围猎,文臣只带了赵正春、沈谕衡等四五位,其它多是兵部及五军都督府的侍郎及将军们,还择选了新入翰林院的庶吉士三员陪随,萧滽赫然在列。

    到达亦庄,不及歇息,皇帝已整装待发,兴致勃勃地要骑马入山林捕兽,沈岐山低道:“皇上先不匆忙,让我等先进山林勘察,确无异样再去不迟!”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贰捌肆章 沈二见美人血旺

    皇帝朱镇仍让近侍继续替他穿戴盔甲,一面笑道:“你思虑太重,纵是皇叔欲有所动,眼下也实非绝佳时机,反有打草惊蛇之嫌。”

    沈岐山力劝:“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

    “就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朱镇拍掌大笑:“此来不就为打大老虎的麽!朕意已决,你毋庸再劝。”

    一行人才走至廊前,哪想山里阴晴不定,招云片雨,一声雷鸣,雨若豆筛,遂先避入厅内用午膳。

    侍从摆上酒菜,皆是山里野味,海里鲜味,又送来现烤的鹿肉,割成小块,油滋滋摆盘上桌,朱镇很有兴致的各样都尝了些,颌首笑道:“酒是色媒人,既然好酒好菜在此,岂能没有歌舞,朕让人挑拣了几位教坊司的乐伎随行,此时正好派上用场。”即命领她们来助兴。

    众人心底暗自吃惊却不表,唯有沈谕衡不赞同道:“既然是来围猎,怎能沉湎酒色,皇上此举欠妥当,待回去臣等恐又要被太后诫训。”

    朱镇不恼,反笑嘻嘻道:“那就请沈阁老多担待!”

    沈谕衡喉咙一噎,还待要说,歌姬已鱼贯而出,便把话咽下,暗忖倒底是少年皇帝,玩心甚重,这样未尝不可,他反正姿态做足。

    不肖片刻,就听得奏乐悠扬,唱音婉转,五六歌姬着齐胸纱裙翩然起舞,面容姣好,婀娜身段如春柳摇曳,犹以其中一女子最出色,鸦发如云堆,面若瓜子,黛眉杏眼,红烈烈一弯唇勾魄荡,她忽然辄身把纱衣脱解落地,只着一片鹅黄抹胸,松松于颈后带子系成结,背脊欺霜赛雪,美人骨暗藏风情,再顺那风情往下,竟是无处不**。

    这正是:千年狐妖万年仙,不及人间一歌姬。

    “唉哟!沈督主你的鼻血!”兵部右侍郎丁玠正端酒盏要敬沈岐山,抬眼便见他鼻下血河流淌,连忙忍笑,掏出帕子递上。

    一众视线本紧黏着歌姬,听得这话,齐刷刷瞟向沈岐山,果见他并不接丁玠的,而是自掏帕子仰颈拭鼻,依稀得见殷红。

    丁玠叹气:“沈督主有苦难言!”

    “沈大人还需保重!”皆不露声色劝慰,心底却是众生相,关系亲者,好笑兼同情,关系疏者,则幸灾乐祸,关系不亲不疏者,只顾看戏。

    朱镇没有多言,打量着沈岐山,笑容玩味,忽然道:“沈督主既然欢喜那歌姬,朕不妨顺水推舟,将她赏与你罢!”

    众人哗然,萧滽本见他流鼻血那刻,已是面色不善,此时听得这话,神情愈发阴沉起来。

    沈岐山正暗忖萧鸢素日里不是鹿血就是十全大补汤,再不就各种鞭来治他,果然补得过旺,再如此下去非整死他不可。

    乍然听朱镇如此说,不知是何用意,却也晓君无戏言,心底一沉:“我如今身无长物,实在难消美人恩,皇上还是另赐他人罢!”

    赵正春冷笑:“沈督主见美人鼻血流,虽无物却有心,不妨随心而走,亦是一桩美事,也不辜负圣意。”

    沈岐山道:“非见美人如此,是府中娇妾爱惜我的身体,进补过盛之故,还请皇上收回承命!”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贰捌伍章 萧滽真人不露相

    朱镇笑而不答,把盏中茶饮尽,看向窗外:“西边已透出日色,此时不进山围猎,还待何时。”又看向沈谕衡:“沈阁老可与我同去?”

    沈谕衡回禀:“我乃文臣,不曾习过骑射,愿在此静候皇上佳音。”

    “先朝也出过能文且能武的重臣,怎地如今却稀罕?!”朱镇把赵正春等几扫了圈,无人敢言,遂皱起眉宇:“既是围猎,文臣不去有失偏颇,沈督主你来择选两三员同随。”

    沈岐山把方才心思放下,他晓得将有一番硬仗要打,听皇帝这般说,正沉吟,赵正春站起请命:“皇上若不嫌臣愚笨,臣愿舍命相陪!”

    沈岐山淡道:“山中飞禽猛兽甚多,我等狩猎之时,本就自顾不暇,还得分神顾全赵大人安危,想来着实烦恼,奉劝赵大人,此时逞英雄大可不必!”

    赵正春听出他的讥讽之音,面颊掠过一抹暗红,欲再开言,却听他朝皇帝道:“臣提请翰林院庶吉士萧滽一道去!旁人算罢!”

    “萧滽?!”

    “何许人也?”一众眼神交会,有人朝某桌呶呶嘴,皆顺而打量去,但见他不过二十年纪,有一副好相貌,长眉凤目,鼻挺唇薄,面白唇红,张生瞧他羞愧,潘安见他遮面,翰林一介斯文儒生,这去恐凶多吉少。

    丁玠举盏戏谑:“坑小舅子舍你其谁!”

    萧滽虽在看那歌姬,却也听到沈岐山所言,心知肚明,把他推出一起进山狩猎,定是前路多凶险,或许就冲皇帝而来,凭他的武艺,定能助其一臂之力。

    哼!沈岐山打错算盘,他会帮他?笑话!落井下石大差不厘。

    但皇帝却不同,正愁无法在他面前混个眼熟,这倒是绝佳机会。

    有甚麽一举两得的法子!

    朱镇饶有兴致问:“萧滽在何处?”

    萧滽不疾不徐地整整衣襟站起,走至他面前跪拜行礼。

    朱镇看着他,晓他文采不俗,但骑射狩猎实难想像,暗忖或是沈岐山想提携自家小舅子也未定,也就一笑了之。

    起身率往门外去,众人簇拥其后,沈岐山顿步等萧滽走近,压低声道:“此行你紧随皇帝左右,勿要分神大意!”

    萧滽冷哼一声:“干我何事?倒底你是东厂督主,还是我是?”

    沈岐山沉面不悦:“就算帮我一回,亦是帮你自己前程。”

    萧滽神色不屑,语带嘲讽:“那歌姬哪里有长姐端得妩媚风情,你竟能看得喷血,眼睛糊了屎不成,待回去定要跟长姐如实相告,让她再莫犯傻。”

    “我会怕她!你实在小看了我。”沈岐山眸光微烁,到嘴的话又咽回去:“多说不宜,皇帝此行若有闪失,你我性命皆难保,孰轻孰重你自定夺。”

    语毕不再废话,出厅堂,马倌们牵着数匹骏马过来,他指了一匹翻腾而上,望见朱镇远行于前,遂拉紧缰绳疾弛而去。

    再观萧滽则慢吞吞的把马一一看过,有人朝他玩笑:“你纵是择到良驹,但自身亏欠,亦无大用。”

    萧滽佯装不闻,终是挑选出一匹,也不急上马,牵着沿山道溜达,待众人骑马从身侧呼啸而过,再无来者时,他一个漂亮地蹬腿上鞍,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第贰捌陆章 朱镇深山寻虎踪

    有诗曰雨过山景:大千世界物景新,如沐群山野翠青。雾散岚光莺啭闹,雨歇云霁惠风清。

    也有词题:雾笼峰白,曲弯丘壑,涧溪泻玉溅冰,古道落花飘叶,悬千层崖深深,藤密缠树丛丛,忽闻老猿啼吟古松,麋鹿蹦跳阴石,雕鹰扑簇桠杈,狐獐撒欢泉水,忽闻虎啸惊人胆,鹤鸣透天庭,马蹄踏踏钻绿野,忽而只闻风过声。

    顾佐这些将军早已摩拳擦掌,朱镇下命:“你们自去狩猎,谁能打得老虎来,朕重重有赏。”

    一时唿喇喇嘈杂乱响,人喊马嘶,鹘鹰飞腾,也就片刻功夫,或三五成群,或独来独往,皆分开散去。余下皇帝、沈岐山、萧滽及十几侍卫。

    朱镇昂首觑眼看那盘旋半空的鹘鹰,忽然俯冲而下,顿时地动山摇,松海柏涛,暄声鼎沸,他眼底有抹光彩掠过,弯唇道:“当年皇叔带朕来此狩猎,他身手矫健,驭马有术,箭无虚发,更是有胆有谋,反之朕就不足一提,连只兔子都射不准。”

    他不笑了,或许正因如此,他才能安稳登帝至今时,也只能容他到今时。

    他忽然拉起鹊画弓,弓开如秋月行天,射出雕翎箭,箭去似流星落地,一只黄鹄掉下来。

    他再也不是那个射兔子都射不准的少年了。

    一个侍从匆匆跑近报:“西山有虎迹!”朱镇顿时精神焕发,一甩鞭子,沿着山道率先奔前,沈岐山阻止不及,只得打马紧随其后,萧滽暗忖这小皇帝倒不似表面幼稚好欺,竟也有些深藏不露。他们很快弛上西山半腰,这里因人迹罕至,愈发难行,但见古桧高魂自然生长,荆榛野藤挂刺错结,深涧激石湍急,叶密阳光不穿,时不时有角鹿丫叉闪过,野猪撞拱树干,哼哼哧哧不绝。沈岐山忽然下马,路边有一坨粪便,他认真查看,又往前走,仔细丈量足印,回来禀道:“脚爪粗大且陷泥深,两印相距远,应是只成年的吊睛白额虎,粪便还很新鲜,它离此地并不远,或就躲藏在四围,需得谨慎为重。”叫过侍卫排兵布阵,大虎不可小觑,稍有闪失必酿大祸,他的面色凝重肃穆。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朱镇瞟了眼右后侧、跨骑马上的萧滽,无知者无畏,遂浅笑说:“沈督主心细如发,倒让朕忘记他原是个将军。”又问:“他待你长姐可好?”

    萧滽暗忖他怎还如此闲适,却也不表,只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好不好他(她)们自意会,外人难做评判。”

    “你怎算外人?”朱镇淡问。

    萧滽语气平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见不过点头交。”

    朱镇笑叹:“你倒是很无情!”

    萧滽亦笑回:“臣再无情,也比不过帝王家。”

    朱镇脸色微变,片刻又波澜不惊。

    他不再说话,是因为此时窜出十数着青布衣裳扮成百姓的人来,皆遮住面容,手持明晃晃的兵器,将他们团团包围。

    沈岐山记得前世时也见过此景,他那时不是督主,是随来狩猎的将军,听见打斗声赶来时,朱镇已身负重伤,抬回去后险些没命!

    而今时,他不会再让此景重演!

第贰捌柒章 与虎斗各揣算计

    沈岐山及侍卫们与围堵的刺客打斗不休,萧滽冷眼旁观,倒看出几分蹊跷来。

    面对冲来朝他挥刀行凶者,也只躲并不还手,几下便失了兴趣,重去围缠沈岐山。

    朱镇有侍卫相护,暂无大碍。

    萧滽等了半晌,沈岐山武功再高强,那帮刺客也不弱,且人多势众,彼此打个平手。

    他忽然颈后汗毛倒竖,感觉到密林中有一丝异样,眸光迅速斜睃四围,果见绿柏青松间趴着一只斑斓猛虎,黄皮黑纹,圆头白额金王,铜铃双目,锯牙锋利,带刺肉舌垂涎滴嗒,四足二十爪尖锐如钩,浑身颤动蓄势待发,黄泉路新添黄泉客。

    萧滽蹙眉,这老虎似被唬住,迟迟不敢扑出,暗忖不妨助它一力,从袖笼里掏出短刀,不露声色地甩手扔出,正中它的前爪。

    老虎吃痛,兽性大发,怒吼一声窜将出来,一掌拍向最近前的侍卫。

    沈岐山虽和刺客纠缠,却一直再警惕老虎动静,是而见它扑出倒在意料之中,迅速拉弓射箭至它背脊,那侍卫趁机翻滚至一边,堪堪避过一劫。

    萧滽趁乱已把众生相看个仔细,顿时心如明镜。

    那老虎一掌不成,又中几箭,仰头呼啸贯彻乌林,倏得调转方向,疾风如电般朝朱镇方向跃跳而至。

    朱镇的乘骑乍见山中霸王,顿时吓软了腿,嘶鸣奔踢自顾逃窜,竟把他从鞍上颠落下来。

    朱镇趁势一个翻身,刚踩地站稳,鼻息已闻膻腥,抬头老虎已近到面前,看着它狰狞面目,暗叹此命休矣。

    说时迟那时快,他觉面前挡过一条人影,听得闷哼一声,而那老虎被一只从天而降的羽翎箭正刺心窝,当场毙命。

    且说萧鸢从天若寺回来后,和燕靛霞把个中情形说了一二,燕靛霞解释:“但凡得道高僧从寺中出游,恐自己走后香火不继,会布下幻术。”

    “佛家慈悲为怀,怎会用这种手段惑人?”

    燕靛霞道:“你是不知,佛家的密宗最为神秘莫测,皇家大寺的庙会你理应逛过,异端奇术,总萃其中,世所未睹,更因有‘轮回’、‘报应’之说,而使得这些幻术愈发难辨,无论是皇族官贾,还是黎民百姓,皆信以为真,其实不过是抓住你的心魔、再加以幻化而已。”

    萧鸢听后认为有几分道理,再细细回想,又觉所见非假,虚实间,反而分外的想念起沈岐山。

    这日正和蓉姐儿一起用晚膳,忽听房外人声喧杂,蓉姐儿眨巴眼儿,兴奋道:“是老爷回来啦!”饭也不肯吃了,滑下花凳,朝外面跑去。

    萧鸢心底也很高兴,站起欲往外走,却见福安匆匆掀帘进来,他面色苍白,额覆热汗,嘴唇打着哆嗦:“萧姨娘莫慌张。”

    萧鸢笑道:“我不慌张,你瞧着有些慌张呢!”

    福安道:“萧姨娘,三爷....三爷陪皇上在亦庄围猎....被老虎抓伤了。”

    萧鸢此时脸色也有些发白,她咬着唇问:“抓伤哪里了?胳臂?腿?还是脸?”

    福安抬袖抹抹眼睛:“三爷为救皇上.....被老虎一爪掏在心窝上!”

    萧鸢耳边如响起一声炸雷。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贰捌捌章 萧娘子欲见难见

    “他,他现在在哪里....可有性命之虞?”萧鸢攥紧帕子,心底似担着水桶,七上八下的。

    “暂住在外院厢房。”

    “怎不抬到这里?”萧鸢追问。

    “是三爷的意思。”福安解释:“皇上遣了数位太医前来问诊,还有大老爷及旁的官儿在,进内院着实不便。”

    “他还清醒着?”萧鸢松口气,便朝外走。

    福安急忙阻拦:“三爷还交待,让萧姨娘毋庸去看他,只管等候听信儿就好。”

    萧鸢不理睬,甩帘踏出门槛,福安一溜小跑跟在后:“萧姨娘,三爷伤重,经不得生气。”

    “我就远远地瞟一眼。”她越走越快:“这样他若还生气,我再回来。”

    半晌功夫便到垂花门,常嬷嬷领着蓉姐儿迎面至跟前,她说:“外面皆是侍卫,戒备森严,不让靠近呢。”蓉姐儿抱住萧鸢的腿,仰脸儿有些委屈:“老爷不要见我!我很想他!”

    萧鸢摸摸她的头劝慰:“老爷被猛虎挠了一爪,太医正诊治伤口,没闲空见你,不妨去找燕生玩儿,我方才来时瞧见他在园子里练剑。”

    小孩子多愁的情绪、来的快散的更快,听闻燕生在,高高兴兴由常嬷嬷牵着走了。

    萧鸢自知出不去,就站在垂花门前透过缕空的墙面朝外望着。她晓得沈岐山养着暗卫,今来了不少,无意有几个颇面熟,皆散在四围带刀把守,太医拈着方子让人去抓药,医女从房里出来再进去,倒掉满盆血水再换清的。又见沈谕衡同三位官儿站在廊上叫住太医,似在询问,面容皆严肃,太医离开,他们仍然不走,嘀咕着甚麽,萧鸢站的腿都麻了,忽闻马跑声不一,不多时进来四五个太监,沈谕衡等几见到为首太监,连忙迎上撩袍跪下,其余人等也跪,那太监拿出诏书念了会儿,众人再起身,围簇一起说话,萧鸢也听不清,看天色渐暗,再待着无甚意义,同福安简单交待两句,便怏怏地往回走了,一进院门,夏莺迎上道:“舅爷等了许久。”

    萧鸢进到房里,见滽哥儿坐在桌前,正把玩沈岐山的青龙剑,她去扯他的衣袖,急促地问:“围猎到底发生了甚麽?三爷武艺高强,怎会被老虎所伤?!”

    萧滽看她会儿,才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本是在山腰猎虎,却遭刺客围攻,激战正酣时,老虎于从林中跃出,直往皇帝扑去,沈岐山为救驾挡其身前,顿了顿:“我拉弓射死老虎,救了他俩一命。”

    萧鸢怔了片刻,打量他的神色,开口道:“以你的身手,应能让三爷免受皮肉之苦。”

    “我甚麽身手?”萧滽眸光微敛,笑了笑:“长姐又知道?”

    萧鸢倒了盏茶吃,不答只道:“就算感念他的救命之恩,你也不该.....”

    “我以为长姐下嫁他为妾,这份救命之恩已经偿还。“萧滽把剑啪得入鞘,淡道:“我今儿一念之间,倒是犹豫救他不救,若是不救,长姐便可解脱,我和蓉姐儿也毋庸仰人鼻息,倒也是一举两得的幸事。”

第贰捌玖章 滽哥儿坦言心意

    萧滽继续说:“但我的官途需要皇帝,是以救沈岐山的,是皇帝,绝非我甘愿。我素来不喜坦露心迹,因视你为长姐,才说这些。依我猜测,自马运来战殁始,沈岐山对长姐设下无数阴谋诡计,意欲徐徐图之。若只为美色,他未免用心过度。”

    萧鸢苦笑:“我除了美色,他还有甚麽可图?”

    “命!”萧滽冷道:“你的命,我和蓉姐儿的命,他皆攥在手里,我很不喜欢!他必须死,我们方保命!”

    萧鸢摇头:“你错看了他,他不是这样的人。”

    “那他是怎样的人?我洗耳恭听!”

    萧鸢沉默半晌,才开口:“勿要再多问,原是我歉对与他,你只要晓得,他纵是再作恶,也决不会要我们姐弟三人的性命。”

    顿了顿:“你不许动他,若他折你手里,我也不活了。”

    萧滽眼底涌浮一股子怒气,果然妇人心肠,难成大事,他突然撩袍起身,朝门外去,快至帘前又顿住,道:“再给长姐提个醒儿,皇上赐了教坊司的歌姬给沈岐山,不日就要入府。”语毕便离开。

    萧鸢呆呆坐了会儿,窗牖一轮白月移过,听见夏莺隔着帘子禀话:“赵姨娘,两位董姨娘来见。”

    “请她们进来罢!”她抬手理了理鬓发,站起走前迎接,赵姨娘哭哭啼啼地抹眼泪,董氏姐妹还算镇定,朝她俯身见礼。

    萧鸢请她们坐了,又令夏莺斟茶,一面道:“天色这般暗晚,还劳烦你们过来。”

    “怎能不来呢。”赵姨娘哽咽着说:“听闻三爷伤重,我差点昏晕了,无论如何都得见他一面。”

    萧鸢抿唇道:“你们今来的不巧,外院那边皆是侍卫,三爷有命,除太医和官儿,旁人不得进去。”

    赵姨娘问:“也不让你去麽?”看她点头,心底好受些,想想又问:“三爷怎受的伤?”

    萧鸢简述一遍,几人听得胆颤心惊,皆道无论如何也要在这里见过才回去。

    萧鸢无法,吩咐春柳把蓉姐儿房收拾出来,供董氏姐妹宿住,再把耳房整理给赵姨娘,蓉姐儿来和她睡。

    赵姨娘想想道:“来时在二门瞧到大爷的轿子,他不是在麽,我去求他,没准就能允我见三爷。”

    说着起身便走,董氏姐妹也要跟,她皱眉道:“人多恐大爷不肯通融,你们等我的信儿罢。”自顾走了。

    萧鸢招呼她俩继续坐,一起说话,其实也无甚麽可讲,前世里就很疏淡,恰常嬷嬷领着蓉姐儿进来,她揉着眼睛往长姐怀里钻,疲累了要困觉,董氏俩识相地告辞,由夏莺领着去西厢房歇息。

    萧鸢替蓉姐儿洗漱,抱着她上床安寝,春柳移灯下帘,蹑手蹑脚地出门,房里很安静,蓉姐儿和燕靛霞玩狠了,这会睡得沉,小声打着呼噜。

    萧鸢则醒着替她打扇,听见窗外有雨打芭蕉声,雷声隆隆挟带一缕阴凉的风,直到三更,也没见赵姨娘回院来,暗忖定是在三爷屋里了,遂不再等,搂住蓉姐儿渐渐地睡熟了。

    沈岐山睡得很不踏实,梦里的自己戍边回京,兴冲冲地打马返府,一别一年半有余,不知阿鸢可如他这般思念她。

    今儿恰元宵节,火树银花,人潮涌动,一片热闹街景。

    这正是:年年乐事竞华灯,万门笑语人月圆。

第贰玖零章 沈岐山梦里前尘

    沈岐山进到府门首,叫开门,把马递给小厮,大步朝桂香院走,园子里挂满各式花灯,很漂亮,却没有人赏。

    他觉得奇怪,巧遇着个做粗使的老嬷嬷,这嬷嬷人老眼花,也没认出他来,听得问,只笑道:“大夫人她们都在西院的赏月楼观灯,那里临街,更热闹。”

    他想阿鸢不惯爱凑热闹,每年元宵节都躲在房里早早歇下,继续朝前行,快至院门前时,那停着一乘暖轿,常嬷嬷和三两丫鬟拢着袖候在边上,听闻靴足声响望过来,皆惊睁双目,失语片刻,才急忙俯身见礼。他问:“这是谁的轿子?”常嬷嬷等几面面相觑,未待开言,萧鸢穿着紫红镶银灰鼠毛边的斗篷走了出来,见到他也是一愣,但嘴角勾了勾,说道:“既然回来,怎不先报个讯儿?”他没答话,只问:“你要去哪里?”

    萧鸢回道:“去看灯!”沈岐山思忖从这里去赏月楼何需坐轿子,欲待要问,身后传来熟悉地嗓音:“怎还在这?再晚些烟花都放完了。”

    他面色一沉,回首却见长兄沈谕衡走近来,他也披着青色大氅,常年的养尊处优,浑身尽显优雅之态,看到沈岐山,依旧从容淡定,甚而笑道:“怎突然就回来,早报个讯儿,也好替你接风洗尘。”

    沈岐山自幼亡了双亲,由兄嫂抚养长大,是而长兄如父,他是极敬重和信任的。

    他道:“一路风雪难行,本不知归期,因此未曾报讯,这几日突然天气晴好,行的快了,也就不用报讯。”

    沈谕衡颌首,笑了笑:“你风尘仆仆地,去沐浴更衣早些歇息罢!”又朝萧鸢催促:“还不走麽?”

    萧鸢迟疑了一下,眸光闪闪地看向沈岐山:“三爷既然回来......”

    话未说完,便被沈谕衡打断,他拍拍沈岐山的肩膀:“阿鸢病了许久,这两日才渐愈,我恰带薛姨娘和你侄儿去街上看灯,也顺便让她去散散心。”

    沈岐山这才察觉萧鸢面庞发白,似乎瘦了,颇娇弱的样子,心疼,便微笑:“这样也好,就有劳大哥了。”

    “谁来伺候你.....”萧鸢待他素来清寡,话也说的含糊。

    沈岐山想摸摸她的脸,但晓得她爱干净,还是算罢,笑道:“你毋庸挂心,我去赵姨娘那里。”

    萧鸢抿抿嘴唇,常嬷嬷提来红笼,映亮她的颊腮,白里透出淡淡的青色,也没有再说甚麽,更没看他,由丫鬟扶着上轿,放下帘子,轿夫撑起滑杆,嘎吱嘎吱地离去。

    沈谕衡随在后也走了。

    沈岐山看着那个自己的蠢相,气怒难抑,整颗心像被只大手揪住狠狠地拧捏,蓦得睁开双目,还有些昏昏沉沉,竟见赵姨娘坐在榻前撑着腮睡着,他恍惚以为还在梦里,挣扎地要起身,去追那对奸夫银妇,却呻吟一声倒回枕上,胸前像被剜了个大窟窿,动一动就拉扯地很是疼痛。

    赵姨娘被惊醒了,抬手抚他的额面:“谢天谢地,终于不烧了,老爷要喝茶麽?”

    他点点头,喝过茶水后,忽然感觉很疲累,又神志朦胧地睡着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贰玖壹章 赵姨娘温柔小意

    有诗曰:春打鸳鸯曾并宿,枝抛蝴蝶两分飞,哪知奈河黄泉路,生离死别大梦归。

    沈岐山时睡时醒,在梦里渐进渐出,有一天忽然清醒了许多,福安扶他半倚枕坐起,赵姨娘端来药汤,用口轻轻吹散热气,再舀了送到他嘴边。

    沈岐山没有拒绝,任她一匙一匙地喂,半晌才淡说:“这些日有劳你伺候。”

    赵姨娘眼眶莫名红了,低声道:“老爷何时这样的生份!能伺候你,我不晓有多甘愿,就恐你赶我走哩!”又道:“你受重伤,伤在你身上,却痛在我的心底,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说到这里又忙咽住,颊腮透粉,显出几许羞臊的意味。

    沈岐山默少顷,语气温和:“我征战沙场数年,甚麽大风大浪没历过,这点伤还不在眼里,一时死不了!”他偏头看向福安,冷笑一声:“我就只有这一个妾麽?其他人呢?都死了?”

    福安忙回话:“皆在外面等着,怕打搅三爷您养病,没允肯不敢冒进。”

    沈岐山命他去叫她们来见。

    萧鸢抱着蓉姐儿、和董氏姐妹在明间喝茶,她们每日都会来坐一会,听些讯儿再走,这日也如往常一样,准备走时,福安匆匆拦住她们:“爷醒了,要你们进去喛!”

    蓉姐儿很高兴,就要往里面跑,被萧鸢一把拽住小胳膊:“淘气,不懂规矩!”谦让着董氏姐妹先走。

    福安打起帘子,萧鸢随在后面入房,浓浓的苦药味儿扑向鼻息间。

    没有点灯,窗外的清光透进来,一半明一半暗,床榻处影影绰绰地,待走的近了,见沈岐山半卧着、未穿里衣,赤着胸膛,绑裹几层厚厚的纱布,依然有血渍洇出来,他面色苍白,没有表情,眼神很犀利。赵姨娘坐在榻沿边,一手托瓷碗儿,一手捏勺,正在喂他吃药。

    萧鸢牵着蓉姐儿,站在董氏姐妹后给他见礼请安。

    沈岐山抬眼,瞧到蓉姐儿也悄悄在看他,视线相碰,她咧起嘴儿笑,他伸手,扯动了伤口,眉宇微蹙,叫她近前来。

    蓉姐儿跑到他身边,歪着头问:“老爷的伤愈全了麽?”

    “叫姐夫。”沈岐山接过赵姨娘手里的药碗,索性一饮而尽。

    蓉姐儿乖乖地复问:“姐夫伤愈了麽?”

    沈岐山不答,反沉声叱责:“这些日怎不来看我一次?没良心的,枉我平素这般的疼你!”

    蓉姐儿委屈巴巴:“我和阿姐日日有来,他们说姐夫伤重,总是在睡觉,恐我们惊扰您歇息呢。”她用手指戳戳纱布的血渍:“还痛麽?”

    赵姨娘大声道:“唉呀!这能随便碰的?伤处再要裂开如何是好!”

    蓉姐儿唬了一跳,连忙缩回手,沈岐山欲开口,萧鸢已走过来,也急了:“千叮万嘱,怎就不听呢。”一面欠身替她赔礼。

    蓉姐儿瘪瘪嘴,眼里泛起泪花,手足无措地。

    赵姨娘柔声解释:“我一时情急,嗓门大了些,妹妹多担待,你是不晓老爷伤得有多重,好容易那里结咖,太医说过,定要小心仔细,若再挣裂开,想愈合就难了。”

    “是我的错。”萧鸢勉力笑道:“委实不该带她来,我们这就出去!”言语间辄身便要离开。

第贰玖贰章 萧娘子抑忍认错

    有诗云: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萧鸢领着蓉姐儿要走,沈岐山冷笑道:“萧姨娘脾气越来越大,容不得旁人说半句,这该如何是好?”

    他突然发难,一众皆惊,不知该说甚麽,萧鸢止住步,抿抿唇瓣:“老爷多心,我并无此意。”

    “怪我多心?”沈岐山用手把胸口捂了捂,厉声叱骂:“你还敢顶嘴,要吃我一顿鞭子麽?”

    赵姨娘连忙笑着解围:“都怪我这张嘴挑事端,太担心老爷的伤处,才一惊一乍。”去拉萧鸢的袖管,劝说:“老爷初醒身骨虚弱,哪里能动得怒,且我们做姨娘的要知本份,爷说你错了就是错了,赶紧赔个不是,免受皮肉之苦罢。”又摸摸蓉姐儿的发揪:“为了你,老爷生你阿姐的气呢!”

    蓉姐儿害怕的抱紧萧鸢的腿,仰起头看长姐的脸色。

    “不关她的事!”萧鸢抑忍住不快,走至床前搭手福身,一面说:“是我错了,老爷大人大量,且饶我这一回,日后再不敢了。”

    沈岐山晓她性子有多硬倔,这样痛快的服软倒出乎他的意料,不见得有几分真心,却也让他无话可说。

    恰见福安拎了装燕窝粥的食盒子进来,赵姨娘正要去接,他开了口:“你这些天没日没夜在我身边伺候,很是辛苦,先回府歇息去罢。”又朝董氏姐妹道:“你们也随她一起回去。”

    赵姨娘怔了怔,嗫嚅着说:“老爷才刚醒转,我哪里放心得下离开,且伺候惯了,甚麽时候吃药换药,怎样擦身避过伤处,太医那些嘱咐,旁人未必有我熟悉和仔细。”

    沈岐山淡看她一眼:“怎麽,我说的话你也不听?”

    赵姨娘的心骤然紧缩,勉力笑道:“哪里敢,只是........”

    沈岐山打断她的话:“既然如此,还只是甚麽!”命福安:“去替三位姨娘备马车回府。”他说了这些许话,感觉有些疲惫,再朝萧鸢道:“你端燕窝粥来喂我。”

    福安至赵姨娘跟前,虚作个手势,恭敬道:“姨娘请罢!”

    赵姨娘神情虽黯淡,却情深意切地交待了些话儿,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董氏姐妹随后。

    萧鸢揭开食盒盖子,里面是一碗热腾腾黏稠稠的燕窝粥,一碟雪花洋糖,她拿调羹舀了勺尝,厨婆子不晓沈岐山口味,冰糖不敢多搁,味儿寡淡,她暗忖他才刚吃过药汤,满嘴苦味儿,吃的甜些润口,便把雪花洋糖都倒进粥里,调羹打着圈儿滑散,一边朝床榻去。

    蓉姐儿手心里有颗冬瓜糖,给沈岐山献宝看:“姐夫吃不吃?我每次喝过药,阿姐就给我糖吃。”

    也不待他同意,就自作主张地塞进他嘴里:“我一直留着,姐夫吃!”

    沈岐山微皱了皱眉,谁想过冬瓜糖会这麽甜腻,齁嗓子,萧鸢坐在榻沿,舀一勺燕窝粥送他嘴边,还是甜,遂摇首道:“我不饿,你把它吃了。”

    萧鸢哪有心思吃,就喂蓉姐儿,蓉姐儿一口一口吃见底,福安进来禀赵姨娘她们已送出宅子,沈岐山给他个眼色,福安心领神会,指着一事把蓉姐儿带出房去。

    房里四下无人,沈岐山一把抓握住萧鸢的手指,追问:“方才认错可是出自真心?”

第贰玖叁章 扎伤口暗情涌动

    有诗证: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萧鸢本就烦恼,他还偏追着问,不要脸的很,遂咬牙淡笑:“真心!对老爷我何曾虚情假意过!”

    这话恰戳到沈岐山的隐秘之痛,他神色阴沉,默了稍顷,忽然伸手用力掐住她纤细的颈子,厉声道:“你要警醒,我不若从前好骗,胆敢再背叛我,定取你的性命。”

    萧鸢只觉有甚麽在脑中穿梭,却抓不住,“咻”一闪而过,逃得无影无踪,她此时也难顾及,去掰他的手指,已喘不上气,他,他没吓唬她,是认真的。

    沈岐山很快缩回手,他晓得自己失态,蹙起眉宇,垂手看向胸前,鲜血汩汩洇透纱布,红了大片,是伤口扯裂了。

    萧鸢惊跳起来:“我去寻太医!”

    “不用!”沈岐山皱起眉宇,动手拆解纱布,一面说:“替我拿一卷桌上的纱布。”

    萧鸢连忙去取,再辄回时,恰看见他胸前烂糊血肉一团儿,深可见骨,令人猝不忍睹,若是虎爪再猛些......

    她的心骤然紧缩,一直总以为他身骨健壮魁伟,骑射武艺高强,是没那麽容易死的,可历了天若寺里将死的他,现在重伤的他,才恍然他并非铁打,亦是凡夫**,也有命里闯不过的坎儿。

    沈岐山见她呆呆地,喝道:“还不把纱布给我,想我血流光麽?”

    “你勿动,我来!”萧鸢喉咙堵得发涩,嗓音沙哑,她揉了湿巾替他擦净伤口血渍,再拿起纱布从后背往前一圈圈地绕,怕弄痛他,是以靠得极近,彼此呼喘的气儿交来织去,气氛渐变得不太一样,沈岐山默看她白晳的鹅蛋面,眼荡春水,鼻尖挺翘,嘴唇朱红而饱润,在他的视线里游移不去,不得不承认,一直都被阿鸢明艳妩媚的美色魅惑,无论是前世还是今朝。

    “阿鸢!“他模糊地低唤了一声,以为萧鸢听不见,她却听见了,手一顿,仰脸儿看他,挺紧张地问:“弄痛你了麽?”

    有一种很疼惜他的假象。

    沈岐山忽然就受不了,俯首吻住她的唇瓣,娇软而香馥,吸她的舌,又甜又暖,融去他口里草药的苦洌及冬瓜糖的腻,这样的滋味让他尝了又尝,难以魇足。

    也不晓过去多久,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目光纠缠,你看我,我看你,窗外有只黄莺儿在啁啾,榴花绽放如火,房里却静谧,都没言语。

    萧鸢咬咬肿胀的嘴唇,继续替他缠纱布,沈岐山用下颌的青茬蹭她的粉腮,痒痒地,她不由噗嗤笑出声来,媚眼一瞟:“你别乱动,伤口再绷开,我可不管你。”最后系个结,总算包扎完毕。

    沈岐山有些口渴,她去端来茶水喂他,想想问:“你真会用鞭子训诫我麽?”

    沈岐山点头:“那是自然!”见她神色微变,心知她所想,莫名笑了笑:“就许你给我补这个鞭那个鞭,还不兴我用鞭子抽你?”

    萧鸢先听这话不对味,细思量,顿时臊得满脸通红,嗔道:“老爷还有心玩笑,这伤的不重,我让福安进来伺候你。”

    起身拔腿就走,直至出了帘子,还能听到他的笑声儿。

第贰玖肆章 为前程各怀心思

    亁清宫西暖阁,皇帝朱镇端坐矮榻,正凝神批阅奏折,董公公进来禀:“姜侍卫求见。”

    等半晌才听得:“由他进来。”

    帘子簇簇打起,姜侍卫走至榻前跪拜请罪:“此次置皇上于凶险之境,是属下失职,甘愿受惩!”

    朱镇眉眼未抬,少年英气的面容一团沉静,只“嗯”了一声:“畜牲出没山林,没有定性,怪不得你,起来说话罢!”

    他又问:“沈督主伤情如何?”

    姜侍卫回话:“据太医院院使唐大人所言,离心室只差毫厘,可谓大难不死!”

    朱镇把狼毫轻架笔搁,一面淡道:“如此说来,他此次舍命替朕挡虎扑,是真心诚意的麽?!”

    姜侍卫斟酌回答:“恕属下愚钝,观当时场面,他对皇上赤胆忠诚,并无异心。”再添一句:“其实素日已见真章!”

    朱镇抬脸瞟他一眼,忽然笑问:“你定觉得朕生性多疑,刚愎雄猜,无论忠奸皆难信过。”

    “属下并无此意.....”

    朱镇摆手打断他的话,看向袅袅升腾的龙涎香烟丝,默了默才开口:“朕信得过他,却信不过兄弟血脉亲情!关乎江山社稷、皇权旁落,马虎不得,且朕如今被群狼环伺,无可用可信之臣,定要慎之又慎,哪怕为此送命也再所不惜,你,应懂我苦衷!

    姜侍卫忙拱手道:“是属下燕雀之思,眼门子浅,而皇上有鸿鹄之虑,谋略深远。”

    朱镇摇头苦笑:“比起沈谕衡那帮老狐狸,朕得道行还远不及,才出此险招、试探沈督主能否为朕重用,亦是无奈之举。”又道:“朕要去探望他!”

    两人说了会话,董公公隔着帘栊禀:“太后请皇上去寿康宫!”

    姜侍卫告辞,忽想起甚麽:“那位萧姓的庶吉士有古怪。”

    “怎地古怪?”朱镇不明白:“只因他懂得骑射?”

    姜侍卫回话:“他岂止懂得骑射,实乃深藏不露。那日他离猛虎之距偏后侧,想要一箭射中虎心,属下都难做到,更况间不容发之机,关乎人命,不但考验手中功夫,更需过人胆识,他二者兼有之,令属下十分纳罕。”

    朱镇蹙起眉宇:“朕知晓他年轻气盛,却满腹锦绣、学问不俗,现听你这番说辞,倒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他俩不再表,且说沈岐山一觉睡醒,便见萧滽坐在桌前,手里捧卷金刚经凑近灯前认真看着,他清咳记嗓子,说:“给我递盏茶来!”

    萧滽把金刚经往桌上一丢,执壶倒盏茶,走至床沿递他,再朝右首的椅子撩袍而坐,茶水有些烫嘴,沈岐山慢慢吃。

    萧滽开门见山:“不觉围猎时突现的刺客有蹊跷麽?”

    “此话怎讲?”沈岐山神情镇定。

    萧滽道:“刺客倒不像冲着皇上而来,反对你更有兴趣。”

    沈岐山颌首:“所以为助他们杀我,你驱撵猛虎出笼,却不想我早有警觉,反使那孽畜直朝皇帝扑去。”

    萧滽道:“你明知我一定会救皇帝,却抢先一步挡在他面前,连自己的命赌上了。”

    沈岐山吃着茶:“你想引皇帝注意,我亦要得他信任。”

    萧滽叹口气:“我现后悔了,真不该射那一箭,让你死于虎掌之下,想来就大快人心。”

    沈岐山笑了笑:“你重来一次,定还会如此,时不我待,机不可失,很难再有这般恰当时机。”

    萧滽也笑:“你太自以为是,只要耐心等,时机总会有,命一去可不复返......若不是为长姐,我管你死活!”

    沈岐山道:“幸得你还顾忌阿鸢,但得我死,你看她还能独活。”

    萧滽面色微变:“你不敢!”

    沈岐山冷笑:“你不妨一试!”

    萧滽盯他半晌,忽然站起身朝门帘走,快至屋央,将手中折扇一甩,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朝他胸前掷去。

    沈岐山眼明手快丢出茶盏,两物在床沿交碰,豁瑯瑯跌落地上,一声脆响,摔成几半。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贰玖伍章 沈三爷心思多缠

    萧鸢这些日都亲自替他换药包扎。

    沈岐山看着她纤白手指兜着纱布在自己胸膛前缠缠绕绕,思绪也变得纠结,想起前世里,每逢受伤回府,她都不愿见,谓之惧血,他真傻,竟还深信不疑。

    哪里惧血,是根本不在乎他。

    两世得见同一人,无论德性品格、言行作派却大相径庭,怎会这样!沈岐山很难理解,从来都不是深谙女儿心的细腻男子。

    咽下她喂来的骨头汤,揣度地问:“你很欢喜我?”

    只有欢喜一个人,才会为其改变罢!

    萧鸢怔了怔,不晓他怎突然问起这个,眼底蓦得冒笑泡儿,颌首道:“欢喜!对你欢喜的要死。”

    沈岐山反觉她油嘴滑舌,在富春镇抛头露面开茶馆儿,与上门客眉来眼去、打情骂俏惯了,话在舌尖乱跑,左耳进右耳出,十句有十句当不得真。

    他冷哼一声:“是,我死了,你最欢喜。”又阴沉沉添一句:“可惜我天生命硬,让你们姐弟俩失望了。”

    蓉姐儿把鸡蛋壳剥的光溜溜,跑来递给他吃,听见这话,粉嘴儿瘪成一条线,眼泪说来就来:“我不要老爷死,要长长久久活着。”

    沈岐山接过鸡蛋一咬半口,摸摸她的头,缓和了嗓音:“放心!”

    萧鸢暗自叹息,前世里的他不曾如此敏感多疑,这般地阴晴不定,流光诡谲多变,他(她)俩其实都不复从前那个他(她)。

    福安抹着额上的汗匆匆来禀:“皇上来了。”

    萧鸢赶紧牵着蓉姐儿离开,出了房往院门走,哪想十来个太监疾步而来,站成左右两排,面容肃穆,不肖半刻,两个大太监簇拥个男子而来,他头戴乌纱翼善冠,穿黄色盘领窄袖肩卧金织盘龙袍子,系着碧玉带,很年轻,似与萧滽一般年纪,她不敢再多看,和蓉姐儿跪拜见礼。

    皇帝朱镇早已瞟见那美艳妇人领着个小女孩儿,跪地俯首未看清样貌,董公公最擅领悟,低语:“她乃是沈督主的爱妾,庶吉士萧滽的长姐。”

    朱镇颇感兴趣,走至她跟前顿了顿,董公公便问:“沈督主的伤怎样了?允你抬头说话。”

    萧鸢连忙回话:“太医一早来诊过,有渐好的趋势,但还需静卧休养,不得走动,以免扯裂伤口。”总算看清他的样貌,长眉凤目,挺鼻弯唇,倜傥风流又英姿勃发,自有股子皇家尊贵之气。朱镇也在打量她,又瞟了眼蓉姐儿,没说甚麽,亦不再停步,往房里而去。

    沈岐山欲要起身相迎,他摆摆手:“不用,你躺着,在院门时遇到你那爱妾,她提点朕,你需静卧休养,不得走动,勿要因为朕,再把伤口裂了。”

    说着撩袍坐到床榻右首椅上,伺立一旁太监接过福安递来的林湖雀舌茶,捧到朱镇手边。

    沈岐山蹙眉:“无知妇人,竟敢在皇上面前指天划地,待后定要好生训诫她。”

    朱镇淡道:“朕方才见了她模样,确实是个妖娆人物,怪道你宠爱她,不过如今朝堂风声鹤唳,党派倾轧,皇权不稳,朕急需沈督主相助,希你以家国为重,与儿女情长泾渭分明,否则,朕可不敢留她在你身边祸乱。”

    沈岐山心底一紧,神情却不显,镇定回话:“效忠皇上,安定社稷,致天下清平,百姓安居,乃臣一生夙愿,如今承蒙皇上重用,定竭尽所能,在所不辞。”又道:“我并非只有她一个妾,因是新纳,便亲近些。”

    朱镇微微笑了:“你这伤实因救朕而起,说罢,相要甚麽赏赐?”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贰玖陆章 二人密策风月事

    有谚曰:权欲炽然名利客,英雄难过美人关。

    沈岐山略思忖:“别无所求,只请皇上体恤,收回赏歌姬入府之戏言,臣定当感激不尽。”

    朱镇淡笑:“君之言无儿戏,岂有收回的道理。那歌姬貌美如花,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并不差你爱妾半分,何必如此为难!”

    “皇上心如明镜,臣委实无福消受!”沈岐山语气无奈:“更况这宅院狭窄不阔,若是娶进门来,并无多余宿处,到时只能安置去定西大街的府邸,与几妾共住,因是皇上赏赐,与旁又不同,特先禀明,请皇上恕罪。”

    朱镇自然晓得那处府邸住着沈谕衡等人,他想想道:“不可,她就待在这里,把你那爱妾送过去,此地就很宽敞。”

    沈岐山额上青筋挑动,一口拒绝:“阿鸢性暴嘴烈,与大嫂及旁妾多有争斗,萧滽护姐心切阴招无数,蓉姐儿尚小,却顽劣难教,先前闹得府中鸡飞狗跳,无奈才搬得出来。臣既然为皇上重用,岂能被后宅不宁拖累,她们在此最宜,哪里也不去!”

    朱镇噙起嘴角:“还说你不会耽风月,此时倒护的紧实。”

    “皇上怎样惩臣都无谓。”沈岐山道:“但她们是离是留、只要我尚有口气在,仍需自己来定。”

    朱镇心知难强迫,他将董公公等太监一并摒退至房外,待四围无人,他才低声说:“朕亦有不得已的苦衷。”

    沈岐山凝神听他述完,默了默,似笑非笑:“原来如此!我此趟虽能替皇上解一时之围,却难帮得了一世,恐日后还得受牵连,一个不测,尚有性命之虞!”

    朱镇颧骨莫名浮起一抹黯红,现了些许少年的样子:“你助朕稳固皇权,日后事成,莫说太后,就是太皇太后,都得礼让着朕,到那时谁还敢要你的命。”顿了顿,正色道:“但那是后话!现今你需替朕瞒着,谁也不允告诉,若走漏半句风声,流言飞语乍起,皇叔定据此为由进京夺取皇权,朝堂异党发难,外戚蠢动,朕羽翼未丰,难逃挟持,而天下势必大乱,与黎民百姓更是一场动荡浩劫。沈督主,你好自思量!”

    沈岐山神情肃穆,开口问:“皇上先还说江山社稷、不可混入儿女私情!既然早知凶险非常,又为何.......”

    朱镇打断他的话:“朕自幼时起便万事不由人,唯独在这桩事上定要任性一回!”他又添了一句:“若没她当年出手相救,也就无现在的朕!”

    沈岐山颌首道:“臣如今与皇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方才之言,皇上不漏,定无二人可知!”

    朱镇吁口气,神情轻松许多,又说了会话,便起身准备离开,沈岐山忽然问:“皇上不是问臣要甚麽赏赐麽?”

    朱镇顿步,只回首挑眉看他,静待下文。

    沈岐山厚着脸皮道:“皇上能否赏臣五百两银子?”

    “要银子作何?”

    沈岐山接着说:“还不是那败家娘们,非要开个绣坊,打着我的名头,总不能太显寒碜!”

    朱镇瞪他半晌,“哼”了一声:“朕就赏你千两银子,不过,余出的皆供她吃穿用度,不得节俭!还有你那爱妾,闻你所说十分霸蛮,若被朕知她胆敢苛待她,唯你是问!”

    语毕即走,不再多留!

第贰玖柒章 滽哥儿话点朱镇

    朱镇出了院子,走在园内,小巧却见匠心,正是入秋时分,芭蕉犹绿,雁来草已红,蟹爪菊争艳,一池锦鲤流光溢彩,仙鹤三两,在松枝下闲庭。

    这正是:水流任意景常在,人行见远心自留。

    忽瞧到萧滽坐在石上,捧卷书册看着,穿了件银白直裰,听得脚步声抬头,这才撩袍站起,不疾不徐地过来,拱手见礼。

    朱镇赞赏:“方见你读书,如赏名家画作,淡雅静泊,此间景致独好!”

    萧滽道:“官贵行中,若遇一个竹杖芒鞋山人,便陡增一段高风;渔樵路上,如遇一群衮衣(官服)朝臣,顿添俗不可耐,非浓不胜淡,俗不如雅,而是身居高位,一生追逐功名利?,便羡山人渔樵悠游自在。然这些山人渔樵,辛苦劳作,或许正慕官贵能得富贵荣华。天下世人,对唾手可得并不珍惜,总惦记那身外之物,想来实在可叹!”

    朱镇总觉他意有所指,却不形于色,只淡道:“人之贪欲于生俱来,得陇望蜀朕视为天然。然明智之人想归想,行归行,识时务者皆是俊杰。”

    萧滽暗忖倒莫要小瞧这少年皇帝,言语间是滴水不漏,此时不宜谈政事,免其反感,遂转变话题:“皇上心如明镜,却总有人看不清。”

    朱镇笑了笑:“你说的有人,又指的谁?”

    萧滽道:“譬如我那长姐、譬如我的姐夫、譬如我......”他顿了顿:“譬如翰林院侍书张福张大人。”

    朱镇有些莫名其妙,怎无端地扯到翰林院甚麽侍书,萧滽暗观他神色,随即恍然,便添了一句:“皇上若有闲暇,不妨见她一面!”

    朱镇不置可否,眼望天色不再多留,由着太监们簇拥离去,待走的远了,董公公回头看看,一面嘟囔道:“这萧大人不识时务,皇上每日政事繁忙,朝堂重臣排着序面呈,哪有闲暇去见个秩品八品的侍书?”

    朱镇笑道:“他颇有才学,往往这样的人、言行多显古怪,用其长摒其短,不去理会就是。”

    这边暂不提。沈岐山伤势渐愈,太医来过几回,说无大碍遂不再来了,他索性复又住回他和萧鸢的屋里。

    过些时日能下地走动后,他除去书房见来往同僚,多在屋里闲着,有萧鸢在旁做针黹作陪,倒不觉无聊,还有蓉姐儿,天天教她读书写字,他虽是糙性子,但教授时却很耐心,轻易不动脾气,先教《三字经》,有感蓉姐儿聪明伶俐,便越发有责任感,又增了《百家姓》和《千字文》两篇,蓉姐儿还是孩童爱玩的时候,整日枯坐没有趣味,趁他去净房洗漱,可怜巴巴地问长姐,老爷甚麽时候上朝去呀!

    萧鸢忍不住抿嘴笑,便让春柳领她去找燕靛霞玩儿。

    沈岐山回至屋里,兴致勃勃地问:“蓉姐儿呢?字写完了没有?”

    萧鸢揭开食盒盖子,取出一碗燕窝粥递他面前,一面说:“她刚背完《百家姓》,我让她玩去了,字等午后再写。”

    沈岐山皱起眉宇:“字没写完怎好去玩?”要叫福安去寻她回来。

    萧鸢笑阻:“她才多大呢!哪里受得住你这样的教法!且又不考功名上朝堂,循序渐进最适宜!”

    “慈母多败儿!”沈岐山吃口粥道:“待你生出子嗣来,我会甚十倍的严格,定要他文武皆通,智勇双全。”

    萧鸢听得一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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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岐山重生后,面对前辈子死对头赵正春的示好,他大度的表示:可以化干戈为玉帛!还有那拖弟带妹的小寡妇好生眼熟啊!可不就是利用他又害他身败名裂的毒妇嘛!现下正是这毒妇命运多舛时,有九九八十一种折磨她的手段。沈岐山咬着牙表示:那就先从做妾开始……怎地前世冤家也重生?!萧鸢唬得心肝胆颤骨头软,前世把他坑得惨惨地,这日子该怎麽过?毒点:1、男主在女主前,不是C,女主是C。2、该文多处有市井生活描写,看惯剧情线的可能不适应。3、不是女强文、不是女强文、不是女强文,别来这里找存在感。4、喜欢就投票,评论,收藏.......我家长姐凶且媚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家长姐凶且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家长姐凶且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