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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页里非刀     我家长姐凶且媚txt下载     我家长姐凶且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肆肆章 滽哥儿院试案首

    下状元桥沿边是条狮子街,因靠河岸拴着一排以打鱼为生的船家,街两边开了好些小吃店。

    店前用铁钩挂着整只卤鸡板鸭熏鹅,皮上渗得黄油顺着脚掌滴落在柜台面的空盘里,还有十数盘里是满当的,切好的五香牛肉、煮鸡公,红烧的鲜鱼、海参,酱醋凉拌的海蜇海菜,锅里闷着米饭,蒸笼温着白面馒头和各式蒸糕。

    萧鸢想着报录的还在茶馆里等,懒得造饭,选了几样熟食,买了馒头和米糕,又在街口西瓜行挑了只圆硕墨绿皮的大西瓜,再买些茴香豆、炒花生米、卤豆干、高邮咸鸭蛋之类佐酒,三人提拎着兴冲冲往家赶。

    富贵茶馆已是一番热闹景象,来了一些平日不来往或眼熟却叫不上名的亲戚坐了满堂,正陪登录的吃茶闲谈。

    见得她三人回,齐围簇过来贺喜,蓉姐儿玩了整日犯困,自去楼上睡觉,萧滽面色寡淡只顾于报录的交接文书,萧鸢先切了西瓜端上来,又去厨灶把买的熟菜装盘,再开坛烫酒忙得团团转,倒把这些亲戚凉薄在一边,一时皆有些不自在。

    这正是:人情淡薄,世态炎凉,只喜添锦上之花,谁肯送雪中之炭。

    萧鸢整好酒菜,请报录吃毕再送离开,亲戚们也饮过茶陆续走了,这才关门拨亮灯烛,急要过文书凑近看了数遍,院试案首无疑,方朝萧滽喃喃叹道:“你怎会是案首呢?你的学问未曾好到如此!”

    “长姐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萧滽嘬尖了嘴逗笼里的画眉:“你就耐心等着我登科中状元!”

    萧鸢噗哧笑出声,把文书仔细收好,取了两个干净的银杯,将筛热的舍得酒斟满,一杯自己,一杯给萧滽各自吃了,两人连吃三大杯,脸颊泛起红晕才罢休。

    萧鸢也不用筷箸,拿手拈起片牛肉放嘴里,随意儿问:“你甩杀猪刀的架势倒像练过的。”

    萧滽笑嘻嘻地:“长姐不知,我去杭州考学时,与个武生宿住同房,闲来无事看他卖弄武艺,便偷学两手防身,未曾想今日会大有用处。”

    萧鸢笑了笑:“你去杭州倒学了不少本领,令我刮目相看!”话里意味模糊。

    萧滽依旧面不改色,岔开话问:“再隔一两月我即要赴京赶考,长姐有何打算?”

    萧鸢听这话有些怔愣:“我能有何打算,自然是替你积攒盘缠打点行装这些。”

    萧滽摇头:“长姐应知晓自己眼前处境,欠沈大人八十两银待还,遭受赵刚等无耻之徒欺辱,能助你解围者寥寥,我此番走后实难安心。”

    顿了顿,观她默然不作声,索性开门见山:“我倒有个提议,不妨将富贵茶馆转卖他人,还掉沈大人欠银后,长姐小妹随我一道赴京。我终将登科入仕在朝堂大展鸿图,是再不会回富春镇的。”

    萧鸢听得脑中一片恍惚,沉吟会儿才道:“卖茶馆不算小事,容我再多想想。”遂起身拿了钱袋出门,要去买状元糕分给邻里街坊。

    再说沈岐山买了一堆肚兜,与顾佐同回宅邸,恰在二门遇见赵姨娘的丫头小婵,顾佐离老远就笑着招呼:“沈大人买了好物要你转交!”

    小婵慌忙过来取,沈岐山睁瞪顾佐一眼,再见丫头已眼巴巴地看着他,只得将肚兜从袖笼里取出,让她给赵姨娘。

    赵姨娘收后喜不自胜,精挑一片打算晚间穿了,誓要与沈岐山成事,这事能不能成,各位看倌静待下章里说。

第肆伍章 欲温情却生蹊跷

    沈岐山因前日绮梦里,与萧娘子酣畅淋漓一场,醒来暗自愤懑,掂量再三,恐是这几年忙于战事不近女色之故。

    他年富力强,血气方刚,且相貌英武,要得个美人儿红绡暖帐易如反掌。

    前世里和萧鸢一夜春风几度谓为常态,他这方面恰如他武将身份,很是威猛彪悍。

    如今搬师回朝,身心皆闲散,想女人抒欲乃阴阳正伦,但绝不该梦里还堕落于那毒妇身上。

    他与顾佐吃了酒出来,见圆月悬于柳梢,清辉洒的前廊亮如银海,便如被指引般迳往赵姨娘房走。

    丫头婆子见是他至,都慌乱起来,回报的回报,打帘的打帘,待他近到门前,赵姨娘已迎来,闻着他身上有酒气,笑问:“可是吃过酒了?和谁吃的?”

    沈岐山微蹙眉,却还是简短回:“和顾佐吃了几盏。”入内寻椅坐下,桌上摆着五六碟小菜不曾动筷,先问:“你还不曾吃麽?”

    赵姨娘摇头:“以为爷要过来,所以等着.....”拿捏着几许委屈,原是撒娇求怜的妇人心思,却不知沈岐山并不喜这样。

    前世里萧鸢清冷寡淡,从不会说这些,反倒激起他几许愧意......娘的,怎又挂念她身上.....

    沈岐山开口沉声道:“这百果酒我嫌太甜香,弄坛三白酒来,我再陪你吃些。”

    赵姨娘连忙吩咐小婵去拿酒,自己则到沈岐山身侧坐着,端摆碗碟,斟酌给他布菜。

    不一会儿三白酒取来,她执壶斟酒递给他:“这些日还是头趟陪老爷吃酒呢,定要满饮了这盏。”

    沈岐山爽快地接过仰颈吃尽。

    赵姨娘接着说:“不让老爷白饮,我陪你这盏。”自斟酒吃下,又给沈岐山倒满端起:“再恭喜老爷终得平乱归京,还请再饮。”

    沈岐山无二话就着她的手饮了,赵姨娘照陪再吃盏,又给彼此斟满,眼波荡漾地看他,说道:“老爷还有一喜呢!待得回京后,皇上要替您赐婚。”

    沈岐山慢慢吃酒,神色平淡:“可知哪家的小姐?”

    赵姨娘道:“听闻是赵府家的小姐,吏部尚书赵大人的妹妹,闺名莺莺,姿容秀丽,以端庄贤淑名动京城。”

    沈岐山“嗯”了一声并不多话。

    赵姨娘难辨他是欢喜还是恼怒,也不敢问,再把盏里酒与他的相碰饮过。

    三五盏酒下肚,她已是颊腮酥红,热浪袭身,窗外夜色发黑,正是良辰美景时,便悄解绦子松脱外衫,露出内里簇新的大红肚兜,逗语轻喃:“老爷送的一叠肚兜,我特拣了这片。”她故意抻腰挺了挺:“不晓是否合老爷的心意?”

    沈岐山目光深邃地盯看,那春画儿配色鲜艳,栩栩如生,确实绣的精致......他发觉自己还有闲心欣赏绣艺,而不是如猛虎下山、把眼前人生吞活剥了。

    “好看!”他憋了半晌,只道出这两字。

    赵姨娘愣了愣,抬起手抚着发鬓做风情模样,抿嘴笑道:“老爷不妨细看这幅画儿,里面这位爷倒有些像您......”

    话音还未落,胳膊便被沈岐山伸过来的大掌握住,再一拉拽,她猝不及防惊呼着,跌坐在他的腿上,欲要顺势抬起双臂,揽住他的颈子时,却被沈岐山拨开箍住,动弹不得。

    他双目炯炯地仔细端详那幅画儿,终于晓得哪里相像了,活见鬼了......臀股处和他一模一样的地方,均有颗红痣。

    倏得松开赵姨娘,他猛然站起,疾步朝门外而去。

第肆陆章 冤家狭路正相逢

    萧鸢去李饼记买了好些状元糕,一串串拎着分送街坊邻居。

    待手里空落后,远望夕阳沉入河底,天色将黑未黑,一个乡里人挑着两蒌水蜜桃在卖,嘴皮很利索:“一汪水的大蜜桃!玛瑙红的蜜桃来买哎......皮薄大瓤就多,错认的蜜蜂儿来搭窝,闻香的粉蝶儿来采蕊,鲜翠枝头碧绿叶儿现摘的来哎,一个大,一个甜,一文钱来!”

    萧鸢见好些人围着买,她也凑将上去,精挑细选五个,一手攥着衫摆兜紧,一手拿个边走边吃。

    不紧不慢要上状元桥,远望见对面沈岐山威势凛凛而来,怪不好惹的样子,她想想惹不起躲得起,桥也不上了,绕到桥下沿河岸走。

    哪想那厮真真阴魂不散,她还没前行几步,就被他堵住了去路,肩宽背厚,身型魁伟若山。

    河面搭着烟篷的渔船随水波摇晃,有妇人在火舱煮饭,冒出缕缕青烟被风吹上岸,迷蒙了沈岐山的脸庞。

    四下里皆是渔家,他能把她怎样呢,她反正声名狼藉不带怕的,他位高权重却要顾及自己颜面。

    萧鸢轻笑:“原来是沈大人啊!天黑黑你怎还不归家?在这里挡我的去路又是为甚?”

    “大道朝天,各走一边,萧娘子自作多情了。”沈岐山淡淡地:“你个妇人怎夜晚还在外游荡?”

    萧鸢松口气,喜滋滋说:“我那阿弟院试得案首,才给街坊四邻送毕状元糕,这就要回去!”

    沈岐山语气沉稳:“他倒出息了!不过听者荣焉,你也该给我块状元糕才是!”

    “皆已分完,不曾有余。”萧鸢笑道:“我还有些水蜜桃,十分香甜,倒可分你两个!”

    说着把吃剩的那半桃放嘴前,银牙咬一口。

    “好!”沈岐山甚笑了笑:“你应知我最爱吃这水蜜桃子!”

    “我哪里能知呢?与大人又不熟。”管他挖陷井是何目的,她都不上当,七八步上前:“您自己挑两个,要留两个给阿弟和蓉姐儿!”

    半晌不见他动作,萧鸢诧异地抬起眉眼,离得近了,没青烟缭绕阻碍,看清他的真面目,颧骨浮起暗红,浑身散着酒气,神情很平静,可那双眸瞳却烈焰焚燃的要把人吞噬。

    萧鸢背脊猛得窜过一道颤栗,这样的目光如狼似虎,欲念深重!

    “您想干甚麽.......”话还未说完,只觉一只大手伸来迅速勒紧她的腰,再略用劲托起,便被轻松扛到他硬实的肩膀上。

    萧鸢眼睁睁看着又甜又大的水蜜桃,滴溜溜滚跌一地。

    她朝河岸条条停泊的渔船大喊:“救命!劫色啊!”似乎有谁探身看了看,又俯腰缩回火舱里,没人黑灯瞎火爱管闲事。

    沈岐山朝她臀上大力一拍,一面朝桥洞下走,一面冷笑道:“你倒挺了解我的,竟晓得我要劫色了?”

    萧鸢倒吸口凉气,她觉得那里被打的火辣辣疼。

    沈岐山可是一员虎将啊,男人都受不住他一掌,更况如她这样的娇弱妇人。

    前世里至后,纵他恨不得要撕了她,却也没动过她一个手指,现可好,无仇无怨的,他倒挺能痛下狠手。

    “呜.......痛,打肿了!你个粗人,可懂得半点怜香惜玉......”萧鸢呜咽着骂,粉拳一捶一捶。

    脚也不停歇,一下一下,毫不留情地踢向他的腰腹。

    这正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各自回头看后头。

第肆柒章 山倒鸢飞各心思

    萧鸢不晓踢到哪儿,听沈岐山闷哼一声,鞋底便踩到地。

    她使劲推他肩膀一把,扭身要跑,哪想他动作更迅捷鸷猛,健壮胳臂箍住杨柳腰肢再一推,便抵进桥柱深沉的暗影里。

    萧鸢觉得腰要断了,背脊触着凸凹不平的柱面、蹭地生疼,不及怒叱愤骂,他便像座山似的倒下来。

    她虽声名狼藉也不是随便能欺负的。

    “无耻!”抬手便给他一爪子!

    欲要再抓时,被攥住手指搭上他的脖颈。

    屈起膝盖就踢,却被他大腿固住,一身铁打武艺可不吃素。

    萧鸢只觉要窒息,索性狠命一咬,彼此嘴里洇了血腥味儿。

    “.......阿鸢!”忽听他沉沉一声唤,嗓音粗嘎,似火烧,灼人心。

    萧鸢怔住,不待捕捉已从耳边掠去,他直起背脊,指骨挟抬起她的下巴尖,不容挣扎。

    晚烟消散,月色升上来,打照桥洞雪亮,映得妇人面庞如半透明青玉,唇瓣嫣红的似要滴血般,还在深浅娇息。

    “我问你,肚兜绣画里的男人是谁?”沈岐山肃声质问:“那处生红痣的可不多见。”

    “是我早逝的夫君。”萧鸢抑住心跳,抿了抿嘴:“我想念他,不自觉就绣上了。”

    她不慌不乱,语气很平静,隐隐透着些许哀伤。

    沈岐山一错不错紧盯她,心底窜过一抹懊恼,酒后果然易失智,他以为...以为她.....

    这世间能重生者有他已是大罕,怎还能肖想其它!

    慢慢收回手,他语意嘲讽:“你们倒恩爱!”

    “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萧鸢抬手整理发鬓:“我不念他还念谁呢!”

    好个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啊!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怎麽这样可恶。

    他俩前世情份岂止百日.......沈岐山噙起一抹笑容,目光愈发阴沉,心肠瞬间冷硬若磐石,可恨的毒妇,这一世他独不会让她好活。

    萧鸢却在暗忖不能白被他亲去,想了稍顷,拿帕子蘸蘸眼角:“我一个失夫孀妇,活着本就凄苦,如今又遭沈大人欺负,清白尽毁,还怎有脸苟活于世!”

    “清白尽毁?”沈岐山不禁笑了,她既然知晓马运来臀股有痣已非黄花,更况和柳孟梅等富家少爷**狗狗、污七八糟事儿还嫌传闻少麽。

    无根不长草,无风不起浪,他原是不信这话的,才生生着了她的道。

    沈岐山侧身让道,澜澜河面,哗哗水声,爱活不活。

    萧鸢不高兴道:“我有一双弟妹要养,这条命轻贱不得。纵与谁有首尾,图得也是你情我愿,而沈大人今日之行,我可千万般个不愿,看来只有报官一途呢!”

    “你要去报官?”沈岐山满脸无谓:“要走就趁现在,否则嘴唇的肥肿消了,无凭无据你拿我无奈何!”

    萧鸢怒得很:“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我个可怜妇人,哪敢与沈大人较真呢,只是错就是错了,您总要让些好处的。”

    沈岐山看她片刻,忽而似笑非笑道:“十两银子如何?”

第肆捌章 滽哥儿明察秋毫

    萧鸢想想算罢:“勉为其难!从欠银里扣。”

    她把颊边散落的柔软碎发捊至耳后,一面笑道:“沈大人还不早些回去?赵姨娘等的焦急!”

    一面迈起步儿与他擦身而过,眼见走出桥洞,月光清泻上半个肩膀,忽觉腰肢怎又被他的胳臂勾住。

    “你还要做甚?”萧鸢咬紧银牙,怒目惊睁地回首俏瞪。

    沈岐山唇角弯抹笑弧,神情显得浮浪不羁:“既然收受十两银子,方才短促并未尽兴,得容我亲个够本才是。”

    也不顾她挣扎,复又强抱进桥洞的暗影里。

    一支王孙画船停在河央赏玩月色,灯火朦胧,笙歌喧闹,到底把萧鸢含糊不清的嗔叱掩过。

    且说萧滽左等右等不见长姐归家,夜色渐深,暗忖她出门前吃过几盏水酒,恐醉着被人欺负,终是放心不下,安顿好蓉姐儿,即出门去寻。

    才至街口便见长姐摇摇摆摆而来,他忙迎上,斜眼睃她云鬓蓬松,两片薄嘴唇湿润润的,娇红欲滴,满脸的风情月意,再往她身后看去,一个魁伟的身影闪过不见。

    他直言不讳:“长姐是刚和野男人在桥洞下滚过回来麽?”

    “你看见了?”萧鸢惊诧,说后才发觉自己应了甚麽,脸颊瞬间熏红。

    “没看见!”萧滽老实回话:“是你背胛蹭了一片青白灰,我在桥洞里溺过尿,晓得那颜色,往后你勿要去那里,不干不净的!”

    萧鸢额头滴下薄汗,诓言道:“阿弟多想,分完糕后,我买了几只水蜜桃,路过桥洞摔跌一跤才成这样,你看......”

    她把衣摆兜的水蜜桃给他瞧,只余三个,破破烂烂,还有个不晓滚哪里去了。

    萧滽不置可否的拿过两个,在路边一汪泉水里搓洗,再咬一口:“甜是甜,就是摔的桃瓤稀软变了味道。”

    萧鸢心不在焉地嗯着,心底却在后悔那十两银子,她好像亏大了。

    沈岐山简直把她的嘴当成水蜜桃,里里外外给啃个彻底。

    这人身边不是傍着个赵姨娘麽!

    萧滽喊了两声阿姐不见她应,恰见一处豆棚下搁椅两张未有人在,他便闲闲坐下,萧鸢也跟着坐。

    几株高柳似有上百只蝉鸣,数点流萤轻飞,肥胖粉蛾照着油灯乱扑,不知谁家黄狗在轻吠,有猫儿踩瓦顶叫春。

    萧滽忽然笑道:“沈大人就这样让长姐挂心吗?”

    萧鸢唬了一跳,神色微变:“阿弟胡说甚麽呢。”

    萧滽依旧浅笑:“我晓得长姐是为欠他银子烦恼!那可想好了没?一起进京的事!”

    萧鸢莫名松口气,沉默会儿说:“明日我们上山进庙一趟,探探爹爹的意思再做打算罢。”惦挂起蓉姐儿,起身朝外走。

    萧滽把桃核埋进土里,再跟上随在其后,长姐因没裹脚,走路比吴秀宝稳快,她偏又晓得摆弄风情,软懒懒曲起细腰,扭晃似风拂柳条。

    怎麽都看不腻,萧滽遗憾的叹口气,又道:“扬州那边得了消息,韦以弘去求见知府吴大人,惨遭驱撵,羞臊难当不敢回富春镇,只是四处游荡过得落魄。”

    萧鸢平静的连头都没回。

    这正是:

    铁怕落炉,人怕落套。

    一步走错,满盘皆空。

第肆玖章 状元桥遇他无情

    翌日用过早饭,姐弟三人要往兰若寺去。

    萧鸢把瓜果菜蔬使劲往蒌底按,还不满足,顶上再压两袋米,萧滽背起趔趄着脚步直打漂,他不是个能受罪的主,稍沉吟,去香烛纸马铺子借来辆独轮车,推着就很省力。

    蓉姐儿晓得要见爹爹,高兴的跟甚麽似的,一定要穿那件新缝的绀绿洒白梅衫裙子,还要长姐给她梳双丫髻,再跑去门外折朵鲜开栀子花,让哥哥帮忙簪于鬓上。

    萧鸢看得莫名酸楚,向李妈交待几句,牵起蓉姐儿的手和萧滽一道出门。

    黎明的天色是虾背青,太阳未出,车轱辘碾着被薄雾打湿的青石板径,状元桥口蹲着个乡里人,在叫卖老莲蓬和鲜菱角,箩筐里插着两株碧茎粉荷,盈盈饱绽散香。

    蓉姐儿要剥莲蓬吃,萧鸢掏钱时,瞥到昨晚遍寻不着的那颗水蜜桃,滚在岸边石阶间,下意识斜眼睃萧滽,他正盯着那桃儿看哩。

    恰此时听得桥上踢哒踢哒打马声,她随声而望,五六将士由远及近驰骋下桥,其间着青衫的将军正是沈岐山,他伸手拍抚马鬃低喝一声,那通身枯叶黄的大马便慢将下来。

    副将顾佐也瞧见萧鸢,笑嘻嘻地嚷:“萧娘子这是要往哪去?”

    萧鸢直起身回话:“去兰若寺一趟。”

    顾佐看向萧滽拱手:“听闻萧生院试喜得案首,恭贺恭贺!”萧滽作揖还礼。

    蓉姐儿跑到沈岐山马前,歪头看他,忽然张开双手:“抱抱!”

    沈岐山怔了怔。

    “蓉姐儿回来。”萧鸢急忙撩起裙摆跑去,眼见快近至,却被抢先的萧滽一臂拦在后。

    他上前抱起妹妹,只抬眸冷淡地朝沈岐山颌首,再辄身回走,经过萧鸢时沉嗓说:“走罢!”

    萧鸢“嗯”了一声,迟疑犹顿的瞟向沈岐山,哪想那人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健实双腿夹紧马腹,一勒缰绳径自跑马下桥离去。

    “萧娘子先行一步喽!”顾佐笑着告辞,一阵风般瞬间已远。

    萧鸢凉凉站着,忽觉好没意思,女人就是这样,被个男人在桥洞下那般亲了,不自觉就滋生起些许牵绊。

    而你瞧他,一点不在乎、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或许昨晚他回去后,还和赵姨娘来了一场鸳鸯双卧红罗帐。

    萧鸢抽出绞在玉镯上的手帕擦擦唇瓣,重挑了枝老莲蓬,又走到岸边石阶间,一抬足尖踢向那水蜜桃,听得“噗通”落河闷响,泛起圈圈涟漪来。

    萧滽笑了笑,把蓉姐儿放上独轮车,温和训诫:“以后除了我,不许随便找男人抱抱,尤其是那个沈岐山,糟老头子坏得很。”

    蓉姐儿不信:“沈老爷给我芋头吃,还送我画眉鸟,他好着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萧滽颇正色:“可别上他的当。”

    “哥哥最有学问,说甚麽都是对的。”萧鸢插话进来:“蓉姐儿要听话。”

    萧滽晃晃脑袋,得寸进尺:“长姐你也应如是!”

    萧鸢看了看他没言语。

    一只玉色蝴蝶蹁跹着从眼前飞过,蓉姐儿的目光便被吸引去,把这事瞬间抛却脑后了。

第伍拾章 兰若寺因缘明月

    且说她姐弟一路说笑,眼见近了兰若寺山门,忽见个着茶褐常服、披青绦玉色袈裟的禅僧站在那,手执锡杖,肩背褡裢,似在等人。

    走跟前观他眉清目朗,平和沉稳,见之忘俗。

    他朝萧鸢三人合掌问讯:“你们可也是往兰若寺?”

    萧滽接话:“正是去寻悟净和尚!”

    “是爹爹!”蓉姐儿纠正,萧鸢剥颗莲子喂进她嘴里。

    那禅僧微笑:“你们怕是白跑一趟,悟净已然云游四方去。”

    萧滽怔了怔问:“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同我们一样还未进山门,怎知悟净和尚就不在呢?”

    蓉姐儿嘴里含糊嘟囔一句,禅僧颌首,朝她一指:“佛法无边,正如这位小施主,虽言语不明我却知晓她要说甚麽!”

    萧滽哑然失笑:“你倒有趣,我也是知晓的。”

    禅僧便道:“想来这是我与你们注定的缘份,顺其自然不可逆,我从京城天若寺而来,法号明月。”语毕不再多话,只率前而走。

    山中无甲子,早尽不知晚。

    这兰若寺建在兰箭山半腰,才至寺门,夕阳衔山,天已显暮色。

    明月法师叩动兽环却无人应,他轻推门嘎吱开了,迈槛入不见长老僧众,进第一重天王殿,正中坐天冠弥勒,身畔加持四大天王:一个拿伞,一个握剑,一个戏蛇,一个抱弹琵琶,虽褪了漆色,却仍威风凛凛。

    又穿过大雄宝殿、三圣殿至后堂,均无半个人影。

    萧鸢去灶房查过一遍,朝萧滽道:“不像是无人住,缸里填满清水,茅柴成捆也是新劈,四处洒扫十分干净,唯有粒米不剩,或许爹爹下山化缘去,我们不妨等等。”

    萧滽便去房里寻本金刚经来看,蓉姐儿困倦倚在他怀里睡着。

    萧鸢把带来一篓子米面果蔬等都倒出来,在灶前添柴生火炖茶,再把带来的核桃仁、红皮大枣,花生和些菱角、莲子凑成茶盘,一并给明月禅师端去。

    那明月禅师淡然谢过,只是坐在床上敲木鱼,口中诵经。

    萧鸢开始量米煮饭,油盐清炒了些面筋豆腐干芦蒿等素菜,煮了碗金针笋子汤,邀了那禅师一起吃了。

    蓉姐儿不晓怎地仅吃了几口,复又瞌睡起来。

    待用过饭,萧鸢把饭菜放锅里用小火焖着,等爹爹归来能有口热食吃。

    夜色越发浓重,不晓何时竟淅淅沥沥落起雨来,萧鸢打些热水来,与萧滽草草洗漱,便窝进被里拥着蓉姐儿,烛火照亮牅户,外头树影枝梢婆娑映乱窗纸间,摇晃摆荡瞧着倒觉凄凉可怖。

    萧滽打着呵欠睡下,不一会儿鼻息深浅相闻,萧鸢翻来覆去,草席子沙沙作响,忽觉有个人影从窗牅前一晃,伴着轻微咳嗽声,极像爹爹的嗓音。

    她连忙披衣而出,见那黑影在前不紧不慢地走,忽闪身进了间房不见了。

    房里亮着光,传出敲打木鱼和诵经声,是明月禅师在念解念咒普渡众生。

    爹爹去他房里做甚麽?萧鸢耳贴牅户未听有旁的异声,便舔湿指尖戳破窗纸,凑眼朝里望去。

第伍壹章 明月解冤有冤人

    檀香袅袅,海碗燃一豆灯火,半明不暗。

    明月禅师端坐蒲团,一面敲木鱼一面诵解念咒。

    萧鸢扫了一圈未见旁人,正暗自惊疑,忽而那灯火“咻”地灭了,她眼前原该一片漆黑,却也难说。

    不知何时风停雨住,一轮白月惨惨高挂,映得满堂清萋生明,阴飕飕卷地风而过,她看见扇门朝外半开条缝儿,从暗处走出几条人影,慢腾腾迈过槛进到屋内。

    萧鸢听闻野史村言,有些得道高僧会替枉死魂魄度化冤气,送他们赴黄泉通六道投生,她倒没想过能亲眼历,突如其来,恐惧暗袭入心头,欲待轻悄退去,却不经意一眼,顿时脚步再难离开。

    先是个十七八小妇人,身段婀娜,容貌虽美却怯弱不胜,眉心一点红痣,唇边溢着乌紫血渍,滴滴嗒嗒淌染衣襟,俨然是萧蓉长大的模样,她自称是京城工部员外郎周通的庶女,名唤周蓉,嫁刑部郎中陈文琛次子陈镜为妻,因体虚不能生养,纳妾周氏,被他二人合谋下药吃毒而死,前来谛听教化好去托生。

    萧鸢惊睁双目,浑身筛若糠抖,听得明月禅师说:“你再投生还是吃毒而死,轮回苦不堪言,只因你前世死不得其所,沦为孤魂野鬼时,犯下罪孽之事。”

    那妇人哭求解渡,月明敲三下木鱼:“解铃还需系铃人,我送你回初始之初,自解其命去罢!”

    言才落,又踱来一人,穿绯红麒麟袍,腰系犀角带,足踏粉底黑面鞋履,相貌白皙阴柔,唇角勾起笑容亦显清冷,胸前插着一柄短刀,周遭洇满鲜血,自称掌印太监冯林,被长乐公主刺死,无投奔之处,特来求荐拔。

    明月垂眸默诵,重叉合双手,两拇指按压成结,稍顷才道:“你历尽艰辛,逆空辄返到此寻我,是为弥补前生大错,去罢,已为你寻好肉身换魂常住。”

    此时又来一人,萧鸢细看,身型魁伟,披戴盔甲,不过四十年纪,却鬓角如霜,华发满生,胸前中一白翎羽箭,自称大将军沈岐山,与叛军交战折于他手,托生官户权盛之子却迟迟不肯前往,只因对萧姓毒妇恨怒难舍,而无法释冤解碍,明月问他:“你若再不肯去,鸡鸣三遍将魂消魄散,沦为凡间一粒微尘矣。”

    沈岐山自言:“需得寻那毒妇好生问个明白,何曾负她甚麽,要如此祸害我。”

    明月叹息一声:“真非真,假非假,真非是假,假幻成真,痴缠情爱俱是一场大梦,你又何需非得梦中求真!去罢!偿你夙愿就是。”

    言毕那三人鞠躬还礼,瞬间恍然散去,不见影形。

    忽听得鸡鸣一遍,已而又来一妇人,不过二十五年纪,上穿半新不旧的竹根青锦袄,下穿荼白罗裙,黑白夹杂的发髻特意仔细梳过,面色腊黄,虽唇上点了胭脂,但形容枯稿,看去狼狈不堪。

    萧鸢手足冰冷如堕寒窖,看倌当那妇人是谁,萧娘子又何神情大变,请待下章分解。

第伍贰章 半梦真萧娘惊悸

    那妇人俨然便是病死的萧鸢。

    明月大喝:“何方妖孽,胆敢幻化人形前来迷惑本僧?”

    妇人颤颤兢兢,自称沈岐山之妾萧氏,产后涝血而死,蒙师感化,要往京城曹千户家为女去。

    明月将木鱼连同犍锤直朝她砸去,拿手朝窗前一指,厉声道:“萧氏在那,与你何干?”

    萧鸢便见那妇人扭头看来,眼中愤恨,忽而涌成一股血水直朝她面目泼来。

    萧鸢“啊呀”大叫一声坐起,竟还困顿在床上,原来不过是南柯一梦。

    窗纸透进清光来,远处有宿鸟在林梢打着旋儿啼鸣,蓉姐儿睡得满脸通红,萧滽的棉褥掀着,人不晓哪里去了。

    她心烦意乱地抬手整理发髻,再趿鞋下地出房,路过明月禅师的寮房脚步微顿,但见得窗门紧阖,内无光透,亦无敲打木鱼和诵经声。

    忽得脚步一顿,萧鸢瞧见地上掉了枚绞花银簪子,她弯腰拾起,默了片刻笼进袖里,走出前廊进厨房,灶膛内黑洞洞的,柴火早已燃烬,锅里的饭菜冷寒,纹丝未动,显见萧老爹整夜未回。

    她开始生火舀米熬白粥,不多时萧滽打外头进来,头脸被晨雾浸得蒙蒙滋润,把蒌子递给她,萧鸢看有几个肥鼓鼓的番薯,捡起丢进灶膛里,劈劈剥剥没多会儿,即散出一股子香味来。萧滽撅断根细长柴枝,一面挑鞋底潮湿的泥巴,一面说:“寺后开垦着菜园,还有一割池塘,长满野荷,颇有意趣,但显然空落好些日无人采摘过。”

    萧鸢心不在焉听着,半晌道:“明月禅师有些神通,想来爹爹是真的云游去了,这寺里处处透着古怪,阴寒的很,蓉姐儿来后精神也总恹恹,用过饭还是早些下山为宜。”

    姐弟俩商量停当,待粥熬烂,把昨剩的饭菜放锅里蒸了,又油盐清炒一盘藕片。

    叫萧滽把粥和藕片给明月送去,自己则回房伺候蓉姐儿洗漱,再舀碗白粥咈哧咈哧吹着热气喂她。

    没会儿萧滽两手空空而回,盛碗剩饭吃着道:“那禅师房门紧阖,叫也不应,叩也不开,推却从里闩上,我把饭菜搁槛前,爱吃不吃。”

    蓉姐儿吃两口粥便摇头不要,脸色愈发苍白,萧滽见着不妙,三五口扒完饭背起她先行出寺,萧鸢收拾妥当,把烤熟喷香的番薯丢进篓,背着急匆匆出灶房,不经意望见明月禅师门前空空如也,她也无心计较,沿山道快行,不多时追上停下休憩的弟妹,蓉姐儿追着蝴蝶满头是汗,见得长姐扑过来嚷饿,萧鸢掰了半块烤番薯给她,自己吃了半块,太阳上来了,金色光芒刺穿山雾,浓碧淡绿的树林蓦然清晰可见,陆续有三两砍樵客与采药人躅躅前行的身影。

    此番经历回去后谁都未曾再提起。

    萧鸢斟酌了好几日,看着因梅雨半湿半晴的天气,她终做下决定,在门前挂了块木牌子。

    卖掉富贵茶馆,然后带着蓉姐儿,随萧滽一道进京去。

    这正是:三光有影遣谁系,万事无根只自生。

第伍叁章 萧娘子县衙还银

    富贵茶馆很快便有了着落,对面盈门茶馆的黄掌柜,愿意砸一百伍拾两银子、盘下这间店面。

    萧鸢心底嫌卖的便宜,还朝三暮四指着能有人出高价儿,但来者虽熙攘,却看得多问得少,雷声大雨点小。

    倒底只不过是个百来口住民的小镇子,没谁敢开高价。

    这般十数日后,她便同黄掌柜谈妥先交银换地契,再容些整理箱笼搬离的期限。

    且说这日晨时,萧鸢特寻了件缠枝牡丹银红衣裳,下着甜白镶银丝绫裙,耳上坠亮亮小金环儿,头上插戴珠翠簪子,鹅蛋脸淡搽粉,再把唇涂上红胭脂,打扮的很是娇媚。

    原不想与沈岐山再有瓜葛,交由萧滽去与他斡旋,哪想被沈岐山一口回绝,只道解铃还需系铃人,要去衙门由张县令做个见证、一并卷册备案。

    萧鸢想着自他来富春镇后,屡屡拿那八十两银说事,把她逼迫的食不安寝,如今心中磐石落定,更觉扬眉吐气的很。

    把蓉姐儿托付李妈,她出门叫了一乘轿子,嘎吱嘎吱往县衙方向去。

    不多时便至,下轿正付银时,听见马蹄得得由远而近,抬眼望是沈岐山打马而来,目不斜视从她身边过,径直入了县衙正门,扬起的尘灰飞扑萧鸢鲜艳的裙摆,她轻拍了几下,一面儿往角门走,一面儿暗骂声大老粗,这性子两世都没改过半毫。

    衙吏皆认得她,笑着打诨:“数年进出这门的小妇人,就属今朝萧娘子姿容最动人。”

    “这话儿爱听!”萧鸢从袖笼里掏出碎银抛给他们:“拿去打酒吃!”衙吏连忙接住笑着道谢。

    不多时引领着进了偏堂,张县令和师爷正与沈岐山聊话,见得她到,张县令回至桌案前,师爷取来纸笔卷宗,欲行记录之责。

    沈岐山依旧大剌剌坐稳官帽椅,神色淡然地端盏吃茶。

    张县令问:“萧娘子你可是积欠沈大人八十两银?”

    萧鸢摇头回话:“我那短命夫君马上舍命救沈大人,因而他感恩,愿赠官饷八十两供我度日,现他又空口白牙,说甚麽吏部稽核重查夫君箭死案,竟是桩天大的错案,现倒逼着我还银钱,张大人您主持公道,只有吃下去拉出来的,哪有吃下去再吐出来的理。”

    “这话形容粗鄙!”张县令清咳一嗓子。

    萧鸢嗓音儿清脆:“话糙理不糙!当初官府白纸黑字的文书,还是张大人你亲自给我的呢!”

    张县令推锅道:“这怪不得沈大人和本官,是吏部稽查的严谨,你若觉得冤屈可上京找他们去,此处闲言少叙,本官只问你一句,可是积欠沈大人八十两银?”

    萧鸢抿唇,不情愿地答:“哪是八十两?明明是六十两!”

    张县令看向沈岐山:“萧娘子所提积欠银额,沈大人可否认同?”

    沈岐山放下手中茶盏,看向千娇百媚的毒妇,语气颇平静:“确有十两未曾给她!另十两倒不记得!”

    张县令有些不解:“那便是七十两,非萧娘子所言的六十两!”又看向萧鸢:“七十两你可认下?”

第伍肆章 沈岐山首认风流

    萧鸢看向沈岐山,士别一世,当真是刮目相待。

    其实她也无甚怕的,娇嗔地瞪他一眼:“沈大人贵人多忘事,那晚我给街坊乡邻送完状元糕,兜着水蜜桃走过状元桥,你把我拽进桥洞调戏,讲好给十两银封嘴,怎现又不认帐?我萧娘子在富春镇,出了名不打诳语,张县令你说是不是?”

    此节说词后漏泄出去,有浮浪子弟编了只《挂枝儿》传至京城:莽将军,把路拦,十分霸蛮,圆月夜,桥洞下,你没尽情儿消受?腰酸背痛嘴也肿,本待落花有意随流水,谁知花落无情水自流,冤家啊,你明说给十两,莫教我担这虚名!

    一众瞠目结舌,暗忖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宅中放个美姨娘,还来勾引这小孀妇。

    花丛间的色鬼、胭脂堆里的霸王就是他。

    张县令挠挠额头朝向沈岐山:“沈大人喛,您又怎麽说?”

    沈岐山喜怒难辨,仅目光黯沉地看她,稍过片刻唇角微勾,颌首承认:“是我忘了,确有此事!”

    张县令眼皮跳动,不过是为双方还银子作个证儿,怎审出个桃花债风流案来。

    决意速战速决:“六十两皆再无异议?庞师爷请他(她)二人在卷册画押了结。”丢他个赶紧的眼神,免得夜长梦多再生枝节。

    萧鸢从袖笼里取出一包银子交于庞师爷,轻笑道:“劳烦您可要点点仔细!免得有人又无赖!”

    那师爷不敢怠慢,揭开绢帕查验无误,双手捧给沈岐山,沈岐山单手掂掂份量,未多说甚麽,从腰间取出玉雕章印按盖,然后接了送到萧鸢面前,见她拈笔落名儿,此事便算彻底了断。

    沈岐山起身先走一步,张县令送他出堂再折返,出乎意料萧鸢仍候着,遂蹙眉正色问:“你还有何事?”见她欲靠近过来,连忙摆手:“别过来!别过来......你就站原地说话,家有河东狮难惹!”这小孀妇通身的媚骨风流,招惹她如沈岐山者,都是吃过熊心豹子胆的。

    萧鸢微怔,噗哧笑出声来,张县令瞪她一眼,坐回案前吃茶压惊。

    萧鸢拿出包银子交庞师爷递上,一面儿抿唇说:“滽哥儿赴京赶考,我和小妹将一路相陪随去,茶馆已变卖,这里唯一放心不下是那出家为僧的爹爹,他原是书院的先生,除满腹的锦绣文章,其它并无长处,是而兰若寺在他手里香火不旺,日渐破败,这里有五十两银子,还望张大人替我转交!”

    张县令沉吟问:“你怎自个不给他?”

    萧鸢回道:“昨到过兰若寺一趟,内里空空无人,想必爹爹已去云游四方,待他再回我恐已离开,张大人清正廉洁是个好官,银子托付给您,我放一百二十个心。”又添了句:“待至京城安顿下来,我自会让信差带音讯给大人您,麻烦转告爹爹,若他愿意可来寻我。”

    张县令听得动容,默少顷叹道:“本官自不枉你的托付!但也奉劝萧娘子一句,那样的繁华喧闹都城,王孙贵胄京官儿遍行,个个位高权重、气势滔天,其中不乏欺压良善、劫男霸女之辈,你理应收形敛迹、低调言行,不可如在富春镇时这般......”他想说个中庸的词却遍寻不着,也就罢了。

    萧鸢晓他是一片好意,盈盈谢拜后,告辞走出衙门,却见沈岐山牵马立在阳光地里,似在等她的样子。

第伍伍章 酸梅汤惹他言酸

    一货郎挑担沿街叫买:“酸梅的汤儿哟,又解渴,又带凉,又加玫瑰又加糖,又酸又甜的汤来一碗哎!”

    萧鸢假装没看见沈岐山,只扬帕子招货郎:“这里来一碗。”

    那货郎停下放担,揭开水桶盖,拿勺舀了满碗酸梅汤,萧鸢接过小口小口喝着,六月的黄梅天又热又湿又闷,喝这个很是舒坦。

    “给我也一碗!”是沈岐山,他是将军,常年带兵打仗,说起话来嗓音粗厚,总带有发号施令的意味。

    货郎不敢怠慢,也舀了满碗递上,他尝了一口,皱紧浓眉:“太甜!”指着另个桶问,里头是甚麽?

    货郎道:“是菉豆汤。”沈岐山把碗往架上一搁:“另盛碗菉豆汤吃。”

    萧鸢碗里汤见底,有些意犹未尽,见沈岐山只顾吃菉豆汤,那碗酸梅汤不管不问显见不想要了。

    她瞧不过眼,稍顷问:“沈大人酸梅汤不喝麽?”

    沈岐山懒得答,只淡淡颌首,萧鸢便端起那碗汤倒进自己碗里,一面儿说:“您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们苦日子过惯,最见不得你这种花钱买了又扔的。”

    沈岐山肃起面容,眼神阴鸷,前世里他用金汤玉露养着她,她却各种轻贱,如今却和他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听着简直可笑极了。

    萧鸢拿调羹划搅,再喝一口,舔舔嘴唇儿,瞪起水目看向货郎:“喛,你这看人下菜碟的奸商,我那碗清汤寡水酸涩,这碗怎浓稠稠甜蜜蜜的,你说个理由来听,否则我见谁都说一遍,让你在富春镇做不得营生挣不着钱。”

    货郎见遇着个泼辣的主,心底直发虚,连忙又捞底稠盛一碗奉上,堆起笑脸表歉:“一时手抖而致,那碗不收娘子的钱就是。”

    萧鸢哼了声见好就收,沈岐山瞟那酸梅汤色浓,染得她嘴唇紫紫红红,挺可笑的样子,忍不住噙起了嘴角。

    “你笑甚麽?”萧鸢翻他一个白眼,语气凶狠,无债一身轻,这种感觉没来由的爽快。

    “你看我做甚麽?”沈岐山喝口菉豆汤,喉节微滚。

    “谁看你了?”

    “没看我......”沈岐山顿了顿:“你怎知我在笑!”

    萧鸢有些哑然,索性背过身去,各自默然喝完汤后,沈岐山看她抹嘴抬步要走,开口沉声问:“你今在衙门当着张县令的面,说我调戏你,可知后果?”

    后果?!萧鸢偏头看他:“能有甚麽后果?”

    沈岐山接着说:“我是何等的身份,朝中二品威振大将军,耗三年时平夷乱,才刚搬师回朝,就被个孀妇指认犯下调戏之举,若被言官知晓,必定谏诤封驳要治我的罪,轻者杖责,重者宫刑,你说我该怎样自处?”

    萧鸢看他半晌,噗嗤笑出声来。

    还重者宫刑呢,前世里她每逢夜里、被他折腾的要死要活时,咬着牙就恨不得给他上宫刑.......

    她忽然脸红了红,拿帕子擦拭额上的薄汗,想想道:“沈大人多虑了,张县令的为人我心如明镜,是个不爱多生事的,你大可不必担心这个。若当真日后因这生起祸端,我定不袖手旁观就是!。”不过她那时会在哪儿,谁知道呢!

    沈岐山笑了笑,意味深长。

第伍陆章 离别席听娼叹离

    整理箱笼囊箧是最累人的活,待萧鸢准备就绪,流光已弹指至临行前日。

    一大早太阳出来,她挎个竹篮牵着蓉姐儿往菜市走,今请了娼姐吴秀宝、卖草绒花的江玉振还有李妈吃离别席。

    都认得她,一应的吆喝:“水捆的菠菜一大簇四钱!萧娘子买喛!”

    “三钱的羊角葱,只卖你萧娘子两钱!”

    “大田的螺蛳,红尖椒爆一爆,唆口汁又鲜又辣哎,萧娘子要一捧?”

    “现捞的青虾黄花鱼哩,蹦的蹦,游的游,送小葱来!”

    萧鸢割了两斤肉,买了鸡鸭,称一尾鱼、一捧螺蛳和些菜蔬,看蓉姐儿乖巧的替她拎鱼,一摸额头皆是热汗,有卖鸡豆凉粉的,要了碗淋浇上香醋麻油萝卜丝烂蒜,躲到树荫底喂她一口一口吃,忽有马蹄哒哒声纷繁杂踏,忍不得朝官道望去,却是十数将兵骑马驰骋而来,沈岐山率先在前,晴天的风如一卷热浪钻进他的青衣里去,从后背到前胸,再至胳臂,不停地奔流涌动。

    “沈将军这是要往哪里去?”有个打铁的汉子扬高声喊。

    沈岐山没答话,副将顾佐倒呼喝一嗓子:“回京去喽!”

    三言两语间已远得模糊了身影,只有扬起的尘灰迷迷离离寻不回归处。

    “萧娘子!”有人唤她,萧鸢寻声望去,是沈宅的冯管事,提着一挂熏肠子悠哉路过,她便取笑道:“沈大人走了,你可落得自在!”

    冯管事鼻里吭哧两声:“赵姨娘还要住些时日。”

    萧鸢有些奇怪:“沈大人怎不带她一起回京呢?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可说不是?赵姨娘昨晚哭了一整宿没睡,一早又去求,可怜巴巴的,三爷硬是铁石心肠没允肯。”冯管事咂咂嘴,恰见不远有个乡里人挑着一担茴香菜在叫卖,晚间想吃茴香肉馅的包子,话不多说,扬招着手往对面去。萧鸢继续喂蓉姐儿吃凉粉,记得前世里沈岐山纳了不下四房娇妾,唯赵姨娘一直是得宠的,后还给他生了女儿。

    管他呢,干她又何事!萧鸢撇撇嘴角,他走他的阳光道,她过她的独木桥,这辈子就一别两宽、各自安好罢。

    待黄昏日暮,吴秀宝摇摇晃晃先到,嘴里不停歇叨念:“这鸨儿娘就是秋天的蚊子又老又奸,不肯放我出来要替她迎宾接客,我说萧娘子这一别不知驴年马月再见,就是死我也要来这一趟。你怎说卖茶馆就卖茶馆,说要离开就离开,你不挂记我一走了之,我却对你满腹的伤心肠。”说着抽出手帕擦拭眼泪。

    萧鸢听得也是鼻子发酸,勉力笑道:“等滽哥儿考取功名入仕做官后,我还会回来呢!”前世此别后,她和吴秀宝再没见过面。

    “竟哄骗我。”吴秀宝也不信:“京城繁华热闹,哪里是富春镇能比拟,我若是去呀决计不回。”

    正说着抬眼见萧滽从外面迈进槛来,穿一身宝蓝直裰,白面书生,眉眼俊俏风流更胜往昔,不由怔忡道:“你这阿弟虽说还是旧皮囊,怎总觉换了个人似的!”

第伍柒章 滽哥儿洁身自重

    萧滽进门就见长姐和吴秀宝看着他,神情复杂,摸把自己的脸儿自大道:“没见过如此临风玉树的少年郎?”

    萧鸢笑着往灶房走,吴秀宝见他朝桌前去,拈起黄澄澄的煎鸡蛋卷往嘴里送,遂走近挨他身边坐,眼里秋波一横:“滽哥儿你说,离了会想我麽?”

    萧滽点头:“宝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日后但得银钱丰足,定来为你赎身!”

    他神情不像调笑作戏,吴秀宝心底一暖,轻声说:“有你这句话我就已高兴。”把手搭到他腿上:“早让你来怡春院寻我,不要银钱,怎就不来?”

    萧滽背脊倏得僵直,隔着锦裤,能感觉到那五根似葱管的指骨暗藏热度,鲜嫩蛋卷无了味道,大腿莫名地颤抖。

    吴秀宝显然有所察觉,低低笑语:“怕羞甚麽.......保准让你成为胭脂堆里行走的萧霸王。”

    萧霸王.......他爱听!初时对这单薄身骨,他不抱太大希望,只要腿间有一吊就行,总比他以前没有好。

    后来发现竟远超乎他的想像......

    他现在无比珍惜这副身骨,侧首打量吴秀宝的容貌,想想算罢,把她的手挪开,笑了笑:“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你明儿就走了还从长计议?”吴秀宝咬牙问:“我好歹是怡春院头牌......你说,可是嫌弃我?”

    “不曾嫌弃你。”萧滽挺真诚地,一指满桌的菜色:“这雪庵菜菉豆芽不错,松鼠鱼也喜欢,炖鸡煨肥鸭子更不必说。”

    他直接上手,拈颗汤水滴嗒的螺蛳嘬嘴吸,再问:“你说我为啥专挑这螺蛳吃?”

    “为啥?”吴秀宝愣愣的,只觉和秀才说个话,实在是累。

    萧滽大笑:“因为合胃口啊!”

    吴秀宝听懂了,不甘道:“你说怎样的才合你胃口?”

    怎样的?萧滽凤眸一挑,灶房里那抹婀娜曲伏的身姿,和这螺蛳滋味般又香又辣。

    唉.......长姐!他叹息一声,无限惆怅。

    吴秀宝看着就来气,小脚一跨坐上他膝盖,一把搂住颈子,凑近耳边笑:“滽哥儿我跟你说......”

    稍顷萧滽面庞浮起暗红:“不可......不可!”

    没会儿高声直唤:“阿姐,阿姐快点来!”接着“不可不可”只是挣扎。

    蓉姐儿抱着狸花猫的脖子看呆了。

    萧鸢拎着菜刀跑过来,咬起嘴唇道:“吴秀宝,放开我阿弟!”

    吴秀宝只得慢腾腾复回原位儿,一面笑:“逗他玩呢。”

    萧滽站起身蹭蹭往楼上走,萧鸢待没影儿又道:“他才多大,你闹他!”

    吴秀宝抬手捊鬓角,嗤嗤地笑:“他才多大?他大着呢!”

    萧鸢睁看她会儿,噗哧也笑了,仍旧回灶房里继续滚油炸茄饼,蓉姐儿走到桌前舔嘴唇,要吃煎鸡蛋卷。

    吴秀宝挟块才喂她嘴里,江玉振和李妈也前后脚到。

    萧滽从楼上洗把脸下来,神色恢复如常,菜全部上桌,萧鸢抱来最后一坛舍得酒,给众斟满碗儿,共同饮下。

    虽是离情不舍,却也都懂天下无有不散筵席,说说笑笑间,一顿饭罢,月已挂梢头。

第伍捌章 萧娘子临行准备

    淡青色蠓虫成团往烛火扑去,滋滋地像在炸花子,萧滽套上灯罩,拿把扇子晃着。

    萧鸢正查看箱笼囊箧,背上起了风,回首见是滽哥儿在打扇,笑着把汗湿的刘海捊到两鬓,问:“怎还不去睡?明儿可要早起!”

    萧滽想想说:“昨日在街市遇柳孟梅,与他说了会话。”

    “说甚麽了?”萧鸢拿起蓉姐儿一件桃红衫子坐回灯下缝补,萧滽朝桌面用力扇,一面回道:“柳孟梅也要赴京赶考,若我们愿意可与他同行,彼此能有个照应!”

    萧鸢摇头道:“此趟盘让富贵茶馆只得一百五十银,还沈大人六十两,给爹爹留五十两,剩余并平日积攒下至多六十两,是以吃住用度需得精打细算才行。那柳少爷家中富足出手阔绰,人也仗义,被他看到我们紧巴巴的势必要帮忙,到底非亲非故,我不要平白占他便宜,也不要失了自尊,还是各行其路最宜。”又添了一句:“且他有龙阳好,我也惧你被他带坏了!”

    萧滽先还颌首,听到最后差点跳起来:“长姐勿要胡思乱想,我是要明媒正娶生足五双儿女的。”

    他以前断子绝孙,如今身有长物,定要一圆放眼乌压压满是儿女的夙愿。

    “五双儿女?!”萧鸢惊睁的看他不似玩笑,噗嗤笑出声来:“你以为是下猪崽呀!”

    忽听蓉姐儿在帐子里,哭叽叽地叫哥哥喊姐姐,萧鸢手未停只朝他呶嘴儿,萧滽还待要说只得站起往床前走,稍过片刻道:“有蚊子。”

    劈劈啪啪一片打蚊子声。

    萧鸢补好衣裳装进箱笼里,再看萧滽和蓉姐儿已熟睡,她捻熄了灯,自在靠窗的矮榻躺了,晕黄的月光洒落在一截白晳胳臂上,泛起透明的青色。

    她翻来覆去,沁凉的竹席也被黏得一团热,谁家有人夜归,几声狗叫低呜,再是门闩抽出又插拢声,隔条街有条暗巷,有几户靠卖娼为生,也会弹琵琶唱曲,隐隐约约漏一两句过来,却是听得不太清,终有一缕夜风,窸窸窣窣透过窗缝吹进来,她不知甚麽时候睡着了,忽听得一声铿锵鸡鸣,又闹醒过来,天看着还是乌蒙,却已听见叫卖糖年糕的声,那小贩总是卯时出来做生意,雷打不动。

    萧滽趿鞋下地,已见桌上一大碗糯白甜粥正在散热,长姐坐在铜花大镜前梳头,到底是妇人远行忌花枝招展,她穿件白底浅花杭绸衣裙,乌油髻只插根莲花簪子,素着小脸脂粉未施,清清淡淡,妩媚之态却更胜往日。

    俗语说“若要俏,三分孝。”倒甚是有些道理。

    “哥哥抱!”蓉姐儿瘪瘪小嘴,朝他张开胳膊,一脸娇憨天真,跟个玉人儿似的。

    “阿姐抱哩!”萧鸢笑着俯身将她抱起,抽出帕子擦拭两汪眼泪,蓉姐儿搂紧她的颈子。

    萧滽看着眼前景致,虽十分的赏心悦目,却也有种很不祥的预感,带着这样一对姐妹前行,委实任重而道远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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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长姐凶且媚介绍:
沈岐山重生后,面对前辈子死对头赵正春的示好,他大度的表示:可以化干戈为玉帛!还有那拖弟带妹的小寡妇好生眼熟啊!可不就是利用他又害他身败名裂的毒妇嘛!现下正是这毒妇命运多舛时,有九九八十一种折磨她的手段。沈岐山咬着牙表示:那就先从做妾开始……怎地前世冤家也重生?!萧鸢唬得心肝胆颤骨头软,前世把他坑得惨惨地,这日子该怎麽过?毒点:1、男主在女主前,不是C,女主是C。2、该文多处有市井生活描写,看惯剧情线的可能不适应。3、不是女强文、不是女强文、不是女强文,别来这里找存在感。4、喜欢就投票,评论,收藏.......我家长姐凶且媚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家长姐凶且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家长姐凶且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