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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荣誉与忠诚     春秋大领主txt下载     春秋大领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0章:老吕家已经站起来啦!

    盾墙搭上了城头,魏氏士兵源源不断地杀上去。

    城内的第二道护墙之上,双方展开了血腥的拼杀,每分每秒都有人鲜血狂飙,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成为一具尸体。

    更多的则是受伤,无法再继续参与接下来的作战。

    子羽发现守不住,再一次很是审时度势地撤退了。

    只是,他第二次撤退未能带走太多的兵力。

    郑人对那么快失守都有点习惯了,很多只是象征性地抵抗一下,丢掉武器进行投降。

    魏相汲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发现敌军指挥官撤离,派出部队死死地咬住。

    跟上去的魏氏士兵一度杀进第三道护墙里面,却是被郑人玩命地反扑,给打了出来。

    子羽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人生。

    他觉得自己也没做错什么,一定是晋军太能打的关系。

    “连楚国都一再输给晋国,秦国更是一战差点亡国,我已经尽力了。”他这么安慰自己。

    仅是一天而已,郑国花了大力气打造的“新郑”防线,不到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被攻破了两层。

    战局的发展让郑君姬睔勃然大怒。

    他上一刻还在听子羽派来的家臣信誓旦旦保证会守住第二道防线,甚至要给攻城的晋军沉痛的教训。

    才过去多久?

    估计连半个时辰都不到的时间。

    然后,第二道防线特么失守了!

    感觉到自己被愚弄的郑君姬睔多少还有一些理智。

    他撤掉了子羽的职务,却是没有抓捕起来。

    话说,子羽只是被撤销职务,没有被杀,更没有被抓,真的是相当幸运了。

    没人敢为子羽说好话。

    郑国的高层不但懵了,并且是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

    他们对一天不到就陷落了两道防线,感到极度不可思议的同时,对己方军队的战斗力出现怀疑,觉得晋军远比自己料想中更能打。

    由于现在是个还讲“礼”的时代。

    新接手防御城防的郑国大夫侯晋,派出自己的家臣向城下问话,就想知道攻打“新郑”的是晋国的哪位贵族。

    魏氏士兵回答是魏相。

    侯晋一听是来自魏氏,对旁人说道:“早闻魏氏仗兵甲之利横行列国,果真闻名不如见面。”

    老魏家在甲胄和兵器的生意上做得极大,不但会卖给本国的贵族,列国也会去采购。

    晋国是当世的中原霸主,各国其实非常在乎晋国内部的变动。

    侯晋是个有抱负的人,没少关注晋国的动向,自然也会关注楚国那边。

    他想起了一件传言,讲的是魏氏近期封地变动有些大,讨伐秦国之后将几块封地进行了相连。

    现在任何一个国家的贵族,有一个算一个都十分羡慕晋国的贵族。

    不是羡慕其它。

    羡慕的是晋国贵族在国内的话语权很大,尤其卿位家族更是权势滔天。

    他们清楚晋国贵族为什么能跟国君叫板,纯粹是国君掌握的力量没有卿位家族雄厚。

    更多的诸侯国,国君所在的公族才是实力最强的一方。

    晋国由贵族掌握话语权。

    楚国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两大霸主国都是贵族有很大的话语权,偏偏还是个霸主,一些诸侯国的贵族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

    侯晋作为一名有抱负的贵族,对郑国的现状极度不满意。

    要是能选的话,他真不想作为一个老牌投降国的贵族,很希望能够改变郑国的现状。

    只是吧,郑国长久是这个这样,想改变真的需要一剂猛药!

    “可惜来的不是晋国的‘卿’啊!”侯晋对自己的心腹说了那么一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侯晋期待跟晋国的“卿”交手呢。

    只有心腹能听懂侯晋在可惜什么。

    要是晋国的“卿”亲自来,侯晋也许能将“新郑”卖个好价钱?

    尽管感到可惜,侯晋却准备拿出十二分的力气,好好地让晋国人知道自己的能耐。

    为此,他联系了几个交好的家族,请他们给予更大的支持。

    而魏相在攻下第二道防线后,只是对第三道防线摆出要进攻的姿态,干的却是立刻让魏氏士兵扫荡第二道城郭。

    “如此即可。”魏琦将随军贵族召唤到第二道护墙之上,指着第三道护墙,说道:“如若要攻,易也!”

    老吕家的重步兵再一次给他们上了一课。

    对付这种最高三丈的城墙,上去用盾牌搭建倾斜面,提供士兵冲击城墙就是了。

    其实,攻打城池困难在什么地方?

    不就是因为守军有城墙作为依托嘛!

    进攻的一方要上去不容易,很多士兵都是倒在城头的箭矢、石块和檑木之下。

    在场贵族就不免看向吕武,眼眸里有太多的探究。

    他们现在需要死死围住,等候楚军的到来,再进行下一步。

    “武?”魏相凑近吕武,低声说道:“阴氏何时涉及强弓研制?”

    强弓???

    说的是弩吧?

    吕武不解地看向魏相,表示不明白什么意思。

    “我家可迁就于你,韩氏……”魏相摇了摇头,索性讲得更透一些,道:“勿恶了韩伯。”

    老吕家已经对老魏家的甲胄行业发起挑战了哦!

    还是用新时代的产品,一下子将老魏家撂倒在地。

    要不是魏氏的一帮话事人理智,也有吕武愿意让出利润,两家早就该势如水火。

    韩氏现在已经是卿位家族,不需要为了获取卿位而忍耐。

    因为吕武愿意让老魏家做二道贩子。

    再来是魏氏跟韩氏走得很近。

    老吕家正在充当老魏家向卿位发起冲击的助力,魏相才不愿意看到韩氏和老吕家交恶。

    吕武对晋国的卿位家族霸道有很深的认知。

    那些卿位家族,每一家都有自己的行当,死死把持住市场,会对每一个发起挑战的家族进行打击。

    他们不止是打击本国的挑战者,对列国的挑战者也是同等做法。

    本国的挑战,他们的做法是直接吞了。

    来自列国的挑战,他们则是让自己的代言人动手。

    吕武心虚了吗?

    他其实多少有些心虚。

    只是要说怕,其实未必。

    “非弓,我取名为弩。”吕武笑着解释,说道:“韩氏并无此兵器,乃我家独创。”

    老吕家造的不是铜甲、皮甲、藤甲,是铁甲。

    老魏家愿意忍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多少讲点道理,清楚老吕家跟他们玩的不是一个套路。

    韩氏在“弓”上面从未停止研究,连点各种战法也没落下。

    吕武将弩给研究出来,只是少量列装,卖更是没有的事。

    他会找个机会跟韩氏沟通一下。

    至于会是什么沟通结果,到时候再说了。

    “罢了。”魏相与吕武眼睛对视,苦笑说道:“如今之阴氏,已非五岁之前。”

    老吕家现在怎么都是个中等家族。

    如果是不是缺乏足够的底蕴的话,封地和人口方面其实在中等贵族中都算雄厚。

    再看看几次战争中吕武的表现,他带来的部队战斗力也不差。

    尤其是吕武得到智氏和郤氏的赏识。

    近期中行偃也对吕武表达善意。

    一旦将吕武逼急了,他还不能投靠其中一家?

    没人乐意看到吕武完全倒向一家。

    起到的结果绝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甚至,他们发现国君对吕武有很明显的拉拢,只是国君在拉拢的同时,非得干一些十足恶心人的事情。

    所以,但凡是头脑清醒的人,谁没看出老吕家不再是一个刻意任人搓圆搓扁的家族了呢?

    老吕家的人在清空“新郑”的一道城郭。

    老魏家的人一样在干帮郑人搬家这种事业。

    一群又一群的郑人被押解到城外,他们哭着喊着,没有得到任何的同情。

    在接下来,老吕家和老魏家又干起了相同的事,也就是给抓到的郑人脸上黥面。

    “妙龄女子可免。”葛存很忙,手里时时刻刻拿着一册竹简,时不时地记上几笔。

    老吕家对女性的爱护远超其余各家。

    要是买来的也就算了,上一家早早进行了黥面。

    如果是自己抓来,没必要在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甚至,一些年纪小的娃娃,老吕家也没进行黥面这道程序。

    “成人一千七百零二……”葛存扫了一眼被绑成串串的郑人,继续记录,一边呢喃:“妙龄女子两百二十……”

    至于坛坛罐罐那些玩意,值钱的东西才会详细记录,要不就取一个大概数量。

    吕武从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给自家增加人口的机会。

    因为日后可能会释放,抓到俘虏只要没有反抗,不会去进行虐待。

    北郭临觉得自己相当倒霉,没能来得及逃到第二道护墙。

    他就是一个住在“新郑”城北的小人物。

    现在,他还不知道第二道护墙已经陷落的消息,对自己被俘感到深深的不幸,以后就是个任打任杀的奴隶,不再是个能穿街走巷干点保护邻居棒小伙了。

    摸着自己脸上十足疼痛的伤口,他一双眼睛没能控制住地四处乱瞄。

    逃走?

    那是不可能逃的!

    不说跟好几个人一块被绑成串,跑还能跑得过一帮凶神恶煞的晋国兵?

    只是,北郭临有些纳闷,晋国兵里面怎么会有脸上黥面的人,看着还能佩戴武器。

    他想:“应该是有被俘经历的晋国人?”

    关键是听口音,怎么是一口浓浓的秦国话?

第241章:这是两个文明的对决

    以保护邻居收取费用度日的北郭临觉得自己的脑子很灵活,要不保护邻居这份事业咋就干不下去了。

    他知道哪些人能惹,哪些人又绝对不能去惹。

    在收取保护费用这件事情上,他也干得相当灵活。

    比如哪一家里面有个愣头青,他要么干脆免了费用,不然就是将愣头青吸纳进入自己的社会活力团体。

    他现在就动用自己灵活的脑子在对那个脸上有黥面的人套话。

    这个辅兵是秦人没错,几年之前还是个奴隶,后来得到释放。

    这对北郭临来讲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郑国这边当然也有奴隶这个群体,他活了二十多年还没听过哪家会释放奴隶。

    最为不可思议的是什么?

    奴隶成为自由人就算了,还能当辅兵???

    简直是在挑战社会奇迹啊!

    黑石对这个看上去鬼头鬼脑的郑人有问必答,讲的都是真话。

    “额家主人经常干这事。”他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乐意向人分享自己的精彩人生,说道:“不独额,狄人、戎人都是这样。”

    北郭临看到不少辅兵脸上都有黥面,一下子就信了。

    “既会释放,为何黥面?”他对自己脸上多了一块‘印’还是十分不甘的。

    “擦这儿就这样。”黑石多少有些幸灾乐祸,说道:“来的不止额们,要不就包这咧。”

    自己倒霉过,有人跟着一块倒霉肯定乐啊!

    北郭临也就是因为职业的关系,认识一些秦国的商贾,要不肯定听不懂黑石在讲些什么。

    一阵闲聊。

    他得知要是老吕家自己出动,其实是不会在脸上黥面。

    老吕家跟其余家族一块行动,为了辨别哪个俘虏是自家,肯定会有一道黥面的手续。

    不然的话,后期都有释放的可能性,能少了黥面就不会去做。

    至于怎么辨别奴隶身份,依靠的就是管理制度了。

    北郭临很庆幸自己就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现状,不用去经历妻离子散的悲惨。

    他问了相当多,包括被俘之后会有什么待遇,最为重视的是怎么恢复自由身份。

    一得知只要努力干活就能重获自由,他心里的压力泄了个一干二净,庆幸地想道:“不是一辈子当奴隶,子子孙孙也是奴隶,着实太好了!”

    现在的很多列国,脸上有黥面的人不要太多。

    而脸上有黥面不一定是奴隶身份。

    拿鲁国为例,他们一直在努力地赎买他国的鲁人,回到家乡之后的鲁人,他们脸上的黥面还能就不见了?

    其余的列国当然也会赎买自己人,只是力度方面没有鲁国那么大。

    北郭临看到一群辅兵在搬动一些支架,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一次黑石没有回答,相反还给了北郭临一脚。

    被一踹拉着几个人一起倒下的北郭临露出赔笑,不敢再问什么了。

    老吕家的重步兵为什么能用盾牌搭上城墙?

    光是依靠盾牌互扣,撑不住上面有人又是跑又是厮杀,下面必然是要有东西支撑。

    那些支架就是盾墙的承重柱,支撑着互扣的盾牌,免得剧烈踩踏给造成塌陷。

    这个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缺的只是一种创意,或者说叫灵感。

    接下来指不定还需要用到支架,随意丢在战场上就有些不合适了。

    吕武已经出城。

    他看了收获名单,按照惯例将一些有技能的人先藏起来,其余倒是没做特备安排。

    这种事情各家都会干,起先只是一种事先归类,后来国君搞了几次骚操作,成了一种必要手段。

    “适龄女人也先行安置罢。”吕武总觉得国君这次还会搞骚操作。

    至于说魏琦那边发现了会怎么样?

    魏琦又不是韩厥,再来是老魏家正需要收买人心,一些事情只要不是干得太过分,必然是会睁只眼闭只眼。

    他们自己倒是不会搞什么小动作,要的就是不顾小利益,为取得更大的格局而牺牲。

    这里有一个疑问。

    要是老吕家俘虏了已经嫁人的女子,会怎么安排?

    那肯定是当没嫁过人这一回事,该分配出去,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那个女人的丈夫?

    除了自认倒霉,还能是怎么样。

    倒是那女人要是有孩子,一般会出现“买一送一”的情况,便宜了得到分配的男人。

    喜当爹在目前并不是坏事,甚至还是一件大喜事。

    已经破了两道防线的“新郑”,除非是要彻底攻占下来,不然已经没有继续攻打的必要。

    接下来郑人绝对会玩命地守住第三道防线。

    再则,打破第三道防线就该是直面宫城。

    这里没有与郑君姬睔同等身份的人。(卿就可以俘虏郑君,楚王就不行了)

    攻破一国宫城的影响也太大。

    太过于吃力不讨好,魏琦手头只有一万左右的兵力,怎么可能拿去血拼。

    “如若郑人迈出护墙,呵呵……”魏相笑得有些阴险。

    他们已经放弃了攻打下来的第二道护墙,走之前不是什么都没有干。

    城门肯定是要拆了。

    再来就是挖开一些薄弱的护墙段。

    要是郑人出来,别怪他们再进去打一次。

    吕武对打不打没有太大的意见,他就是过来配合老魏家积累正治资历,好好当个工具人就行啦。

    这一次给“新郑”剃了一次外围,不但取得了人口和物资的收获,对于想要获得正治资历的老魏家,正治上的收获更大。

    因为这样,魏琦显得非常彬彬有礼,没有刻意去攻打城南就算了,连带城东和城西都没打。

    要清楚地知道一点。

    因为郑国地理位置的关系,好几个列国都是将交易地点放在“新郑”这个地方。

    简单的说,也就是“新郑”里面不缺商贾。

    只是魏琦太清楚什么人打击,哪些群体需要视而不见。

    现在并不是随随便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商人。

    每一个大商人,要么本身就是贵族,还是实力不俗的贵族;不然就是背后有大贵族撑腰。

    不是这样,他们怎么往来行走。

    毕竟,旷野真的不安全啊!

    现在还是春秋中叶,到战国时代之后,商贾的强势更是超乎想象。

    一名大商贾就能供应一个国家的战争消耗,敢信?!

    因为魏琦的冷静,困守在“新郑”的商贾就表现得很灵性了。

    一些商贾送来犒劳晋军的物资。

    从粮食到布匹、食盐,甚至还有马、牛、羊。

    数量有多有少,聚少就能成多。

    偏偏郑国人对那些商贾还无可奈何,禁止那是不可能禁止的。

    作为侵略的一方,享受到了被犒劳的待遇。

    看着好像有些好笑,却不独独“新郑”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一幕在很多场战争中都能看到。

    吕武对会发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早就见怪不怪。

    他很清楚自己才是怪异的那个。

    某些事情相反是这个时期的正常操作。

    在某一天,魏琦接到了转移的命令。

    原因是栾书已经确切知道楚军的踪迹,需要将分散的兵力聚拢,准备跟楚军来一场血拼。

    他们重新回到了“棐林”。

    其余散出去的部队,有的是整个军团回来,更多则是零零散散地各自归来。

    没有例外的是,每一支军队都带着自己的收获。

    战利品按照先前所指定的计划那般,交给了国君暂时保管。

    各家该藏起什么,又是藏多少,看胆子和胃口到底有多大。

    当然,藏东西最好是做得妥善一些,嘴巴也要把好门。

    要是让军中司马或军尉知道,受到惩罚是一定的事情,严重甚至会被处死。

    吕武刚刚扎好营寨,得到召唤也就来到国君所处的大帐。

    他站在外面,听到里面有谁正在大声念着什么。

    仔细听,念的是“若逞吾愿,诸侯皆叛,晋可以逞。若唯郑叛,晋国之忧,可立俟也。”,下一句“不可以当吾世而失诸侯,必伐郑。”。

    吕武反应了过来。

    这是在进行“复盘”啊!

    也就是之前士燮一再的表态,栾书给予了正式的回应。

    这种“复盘”在晋国十分常见。

    主要目的是将各位“卿”的态度再重申一次,留作战后的赏罚依据。

    通报之后,吕武走进进去。

    他发现众“卿”已经全在,坐主位的国君正双眼游离。

    里面当然还有其余的贵族。

    来的都是要参与历史,并见证历史的人。

    没错!

    无论是晋国贵族还是楚国那边,一致认为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必然在史书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现在的人对历史的尊重超乎想象,没人愿意被钉上历史耻辱柱,必然会严正对待。

    所以,晋国和楚国上下,知道开战已经无法避免,都准备拼命了。

    “君上。”栾书等祁奚念完,站起来说道:“楚军已至‘桐丘’,距‘鄢陵’不足二十里。我军应夺先机,早驻‘鄢陵’以逸待劳!”

    发现对方在哪,突袭是不可能突袭的。

    两个霸主国的争霸,也是两个文明之间争取主导权,不能堂堂正正地击败对方,迫使对方屈服,又无法将对方的人杀干净,只会让后续的战争变得更残酷。

    国君先“啊?”了一声,回过神来赶紧摆出一脸的严肃,说道:“元帅所言,甚合寡人之意。便如此做罢!”

    这货绝对是在计算众贵族上交了多少战利品,里面又是一些什么。

第242章:晋国人的使命感

    晋国贵族一般会有一种使命感。

    他们认为自己是在保卫文明得以延续,有着其余列国所没有的心气与骄傲。

    这么说其实也没有错。

    不止晋国有这样的使命感,先前称霸的各国也是相同的心思。

    不知道多少年前,周王室分封天下。

    周王室的分封可不是打下一块地盘,任命谁去享福。

    他们需要带上自己的人手,去到一个地方首先遭遇的是当地土著的反抗。

    有人要来宣布某块地属于谁,当地人能答应吗?

    那肯定是不答应的!

    这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赢的通吃,死了拉倒。

    成批成批的土著被消灭和吞并,又或者走马上任的某个诸侯身死业消。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曾经的村长,一再跟异族斗争,又要与天地争命,成为镇长、市长、高官。

    其过程中灭掉的异族不知道有多少。

    更不知道有多少人牺牲在与大自然的搏斗之中。

    格局逐渐走到了当下。

    晋国并不是列国中第一个称霸的诸侯,有着几位前任。

    曾经的霸主不说了。

    晋国的历史使命就是跟楚国争霸。

    一旦晋国输了,代表的是以周王室为首的文明,输给了野蛮。

    野蛮当然是指楚国。

    关键是人家楚国其实并没野蛮到哪里去,制度方面不好说谁好谁坏,甚至某些技术方面还胜过中原列国。

    人在军帐的吕武一再听到“文明”二字。

    他的理解中,文明当然是极其高大上的层次。

    只是在奇怪,目前才是什么时候,怎么就出现文明争霸了呢?

    后世的人,不去做了解的话,会以为东亚开局就是一家子,只是随着分封的时间太久,各家老大互相之间的血缘关系淡了,才进入到你死我活的阶段。

    吕武一开始也是那么认为的。

    然而,事实远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认真地絮叨起来,荒淫无道的帝辛能考究的只有三个儿子,伟大、光明、正义的西伯侯姬昌却有二十多个儿子。(谣传是一百多。)

    老周家其实是得位不正。

    各个诸侯国并不是全部出自老姬家。

    人老殷家正在开疆拓土,谈什么为民族奋斗,是后人去说的。

    帝辛要的是增加商族人的生存空间,才拳打东夷,脚踹南蛮。

    跟西岐、北苏、南楚、庸、卢……等等诸侯,还真没关系。

    他们只是奉殷商为共主而已。

    为什么要说西岐得位不正?

    老姬家几代人干的就是运营人设,一边偷偷摸摸地抹黑殷商。

    而老姬家可是殷商的臣子哦!

    以臣伐主,不管是在什么时代,都属于以下犯上。

    老姬家不惜重金贿赂和收买,看到帝辛与内部大臣不合,甚至还头铁地去挑战宗教,甭提有多开心了。

    在那个时代,什么都能挑战,独独要对宗教谨慎。

    老姬家依靠什么起家?就是捧一些神明代言人的脚,搞什么凤鸣岐山,依靠祥瑞来增加自己的光环。

    他们趁着殷商主力在外去搞偷家,偏偏还成功了。

    不是依靠实打实的方式获得扛把子的地位,朝歌陷落,人王帝辛也**而亡。

    老姬家为什么没完全灭掉殷商,甚至要将殷商原有的地盘分封给帝辛的儿子?

    需要牵扯到“商人不食周粟”这件事情上。

    事实证明商人是爱戴帝辛的。

    老姬家依靠运营人设才上的位,好些诸侯未必服气,本身的实力并不能吊打一切,再来是商人的主力还在,只能选择安抚商人咯。

    商人内部的二五仔太多,尤其是帝辛的两个儿子也跳反,要不西岐未必能成为扛把子。

    而就这样,后来还有诸侯愿意帮殷商后裔拨乱反正,只是没成功而已。

    说到二五仔,吕武发现自己被安排的那位祖先,也就是比干,好像就是一个二五仔?

    他很庆幸的是,殷商内部的二五仔简直不要太多。

    比如吕尚,也就是那个钓鱼的姜太公,他其实也是一名商族人。

    名气大的姜太公是一位。

    后来封圣的孔子,也就是孔丘,祖上其实也是商族人。

    前有古人,后有来者,值得吕武感到庆幸。

    有些时候,他都在考虑要不要时不时地黑殷商一把。

    毕竟,不管是前面的姜太公,还是后面的孔圣人,逮住机会绝对是要黑殷商。

    吕武琢磨着自己也青史留名了,是不是要保持队形?

    不管前事如何。

    胜者为王是一种真理。

    只是老姬家现在没落,只成为一块招牌了。

    不得不说的是,老姬家这块招牌现在其实还挺好用的。

    哪个诸侯国老旧君主更替,少了周王室派出公卿赐予肘肉的流程,是要被诟病的!

    这块肘肉,换个说法就是欧罗巴那边的王冠。

    没有周天子赐予肘肉,信不信周边的诸侯国就敢出兵吞了?

    楚国在殷商时期就已经存在,他们有没有成为殷商的臣子,无法进行考究。

    能够得到证实的是,楚国一开始并不是周王室分封的诸侯国。

    他们跟徐国一样,是在后面才得到周天子的册封。

    根据徐国自己的文献,他们的祖先在夏朝禹时,伯益因为辅佐禹治水有功,他的儿子嬴若木受封于“徐”(今邳郯地区),建立了徐国。

    周公旦时期,到周成王、周康王时期,西周和徐国的战争非常频繁。

    徐国参加以武庚为首的商朝残余贵族针对周王室的叛乱,反抗周公的东征。

    徐驹王起兵直接攻打周王室一直打黄河边,徐人自豪于“先君驹王西讨济于河”。

    一直到周穆王打败徐国以后,徐偃王于彭城(今江苏徐州)一带山林隐居,徐国才归于周王室的分封诸侯国队列。

    而楚国是在周成王时期得到册封,却只是一个子爵的爵位。

    后来楚国一再兼并周边诸国,渐渐就脱离了周王室的阵营。

    直至发生了“楚王问鼎”的事件,楚国正式宣告自己为一阵营,开始与周王室互相叫板。

    所以,那之后两个阵营就是两个文明,开始了关于话语权的争夺。

    赢的一方有资格玩弄历史这位可怜的小姑娘。

    输了?认命躺下就是。

    现在,栾书就在大谈特谈历史使命感。

    他要求所有贵族放下平时的成见,团结一致来应对即将爆发的战争。

    另外,他还要求其他“卿”务必赶紧派人出使列国,该喊的小弟全部给召唤过来,哪怕无法在战场上发挥什么实际作用,摇旗呐喊也是挺好的。

    鲁国的季孙行父和卫国的孙林父听得面面相觑。

    什么叫摇旗呐喊也挺好的?

    看不起人啊,这是!

    只是,他们心里很清楚,那么大的场面之下,自家好像真的只能摇旗呐喊。

    另一个人,也就是来自吴国的子远,觉得今天可算是长见识了。

    中原霸主国,一看就是摆出要跟南方霸主国拼命的架势。

    楚国那边出动了三十多万人,有个十万左右摆在侧面威胁宋国,楚共王亲率二十万左右进逼“鄢陵”。

    晋国不但自己出动了四个军团,还要拉上一帮小弟,该会聚拢多少人?

    这注定将是一场旷世大战啊!

    一直谨言慎行的韩厥,开口说道:“列国之军,快者三月方至,慢着四五月。”

    现在的月份已经是五月。

    等各个小弟带人过来,有的是秋天才能抵达,更的需要到冬季。

    他们要不要等小弟都来了,再与楚军交战?

    他们看出韩厥心里有些没底。

    国君继续双眼迷离地算计着什么。

    栾书没吭声。

    其余各“卿”保持安静。

    没谁出声,代表都不是那么有把握。

    有一小会,栾书才说道:“如前所制方略,开拔‘鄢陵’。”

    会议结束。

    国君和众“卿”留在军帐内,其余的贵族退了出去。

    吕武与魏琦等老魏家的人结伴而行。

    季孙行父不喜欢孙林父,却是并肩交谈着远去。

    子远站在军账外看了许久,摇了摇头也离开。

    晋军拔营了!

    以上军为前茅,中军、下军为中茅,新军垫后,浩浩荡荡地向着“鄢陵”开进。

    行军途中,好些贵族派出人手回去封地。

    他们不是要临战逃遁,完全是觉得先前的准备不足,需要派人回去再调些物资过来。

    吕武也在干相同的事情。

    他们很默契,该偷偷带回家的东西,悄悄地带回去。

    这一场旷世大战,不可能短时间内结束。

    没有事先做好相应的准备,还等事到临头再摆出一脸的愁苦?

    他们抵达“鄢陵”之后,被严格要求需要将营地设在哪里,规格方面又是怎么样。

    因为评估会打很久,营地的建设不得马虎,周边的树林又彻底倒了血霉。

    栾书还下令,哪怕用不到那么多的木材,周边树木能砍的就全砍了。

    这就有点意思了啊!

    分明是要给即将到来的楚军制造难题。

    毕竟,楚军扎营也是需要用到木材的。

    晋军先行抵达,过了八天之后,楚军的先劲(先锋军),目测有个两三万人的样子,出现在地平线的另一头。

    眼见楚军果然来了。

    事到临头的份上,士燮再一次找到栾书,沉重地说:“吾先君之亟战也,有故。秦、狄、齐、楚皆强,不尽力,子孙将弱。今三强服矣,敌楚而已。唯圣人能外内无患,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盍释楚以为外惧乎?”

    老哥,俺们已经在中原称霸。

    现在秦、狄、齐已经跪下,对楚国是不是要悠着点?

    咱们不能将所有强敌都打服咯。

    要不子孙没了敌人,是不是会懈怠啊?

    栾书经过一小会的沉默,尽管觉得士燮讲得非常有道理,却还是力主跟楚国分出胜负。

    这样一来,大战无可避免!

第243章:魏琦要玩狠的

    晋国是在栾书手里失去了霸业,尽管一番努力下来,打服了齐国、秦国和狄人,事业却是不显得完整。

    那一场“邲之战”,晋国输得有些惨。

    直接被楚军饮马黄河了啊?

    是他们这一代人的耻辱!

    不找机会洗涮耻辱的话,他们死后怎么向先辈交代,又或是留下一个什么样的身后名?

    栾书对权力有很强的追求,更希望能够在死后留下好名声。

    这样一来,能够获得击败楚国的机会,他是说什么都不愿意放弃的。

    士燮认为应该给子孙后辈留下足够的威胁,好让子孙不敢有所懈怠。

    他的主张对了也错了。

    国无外敌者国恒亡,是大道理。

    关键是外敌要是强得有些过头了呢?

    这一辈人不将强敌解决掉,去将希望寄托在子孙后代身上,是不是有点不自信,外加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楚国绝对是一个强敌!

    并且,楚国长久以来没有发挥出来自体量的优势,从国土资源到人口利用,楚国历来只是拿出一半多一点。

    他们也不是不想尽力,纯粹是没办法使用那些资源和人口。

    要说楚国完全被自己的制度拖累也不尽然。

    楚国好几次都面临灭国危机,一次次能够最后翻盘,不就是有相当的力量没被使用出来,导致有足够大的后劲吗?

    每每逆风都能翻盘,了解一下。

    这一次郤氏选择站台栾氏。

    晋国实力最强的两家站到了一块,其余的“卿”已经有老范家反对无果,不再发表反战言论。

    士燮将该讲都讲了,要是继续反战,回去必然要被收拾。

    他再感到忧心,都不能再继续了。

    楚国的先劲来到战场,他们好像没看见严阵以待的晋军,很莽地推进到晋军营盘前方不足五里的地方,慢悠悠地开始自己的驻营。

    周边能被砍伐的树木,一早就被晋军伐了个光秃秃。

    楚人一度有些懵逼。

    率军而来的右尹子革只好命人去更远的地方伐木,一边亲自向前观察晋军。

    “晋人着实顽劣。”子革脸上笑嘻嘻,说道:“如此伎俩,安能难我?”

    以为将周边的树林都砍伐干净,可以为难我们啦?

    不可能的!

    难道我们还不能去更远的地方伐木吗?

    一众楚国贵族听得“哈哈”大笑。

    他们喜欢子革用教训小孩的口气调侃晋人,一样觉得晋人实在是太调皮了。

    至于说晋军会不会来捣乱?

    强国与强国的较量讲究的就是堂堂正正,谁搞小动作都算心虚。

    这一次楚国可是集结好几十万人北上哦!

    为了能够显得人多势众,他们连蛮军都进行了召唤。

    人一多,胆子不免就壮,对胜利也就更有信心。

    子革决定派人去跟晋国高层打个招呼,证明他们来了,并且有恃无恐。

    晋国这边。

    一众高层看到楚军竟然选择离己方营盘五里地扎营,一下子就给气歪了鼻子。

    是说楚国人头铁,还是没有军事常识好呢?

    哪有逼近到五里地扎营的嘛!

    让出来的那点空间,怎么够两军摆开阵势,会战还怎么进行下去?

    暴脾气的郤锜提议出兵,不能逼迫楚军退后扎营,就直接攻一波,打得楚军不得不退后。

    栾书很沉着地说道:“尔来,尔便来。我自岿然不动。”

    本来很讨厌栾书的郤锜一听,暗自想道:“我靠!这个老家伙这么霸气的?我开始有点喜欢他了。”

    另外几个“卿”显然也被栾书的霸气给震惊到了,纷纷觉得栾书不愧是元帅、执政兼任中军将。

    而栾书的真实想法是:“俺不能怂!哪怕心里怕得要死,还是要让楚国高层觉得俺胜券在握。”

    事实上,子革还真的是故意刺激晋军,才逼近到那么近的距离扎营。

    他觉得哪怕是被揍得满头包,不得不败退一波,还是会诱发出晋国高层的底气不足。

    这一下晋军没动静,相反让他自己心里开始有点犯虚,想道:“尼玛!这都能忍?很是有点东西啊!”

    本来是要派人去挑衅,临走前改了吩咐。

    去的人要彬彬有礼,展现出南方霸主国的风度,用礼仪气度先稳住晋军。

    吕武得知楚军那边来了使者,好奇地走出军帐围观。

    来人乘坐一架牛车,慢慢悠悠地进了营区,安坐在上面目不斜视。

    楚国人似乎很喜欢穿绿色的衣服?

    那个人一身浅绿色的袍服,头顶有着绿意盎然的幞头,脑袋一直是向上昂起的姿态,看去骄傲极了。

    等待楚国使者离开,吕武对葛存说道:“元帅连敌军逼近五里驻营都能忍,是在示敌以弱,还是示敌以静?”

    葛存比较直接地反问:“有何区别?”

    这话怎么讲的。

    哪能没区别啊!

    前一个是信心十足,并且还想搞事情。

    后一个属于拿对方没办法,只能是故意无视。

    “主,今次必是旷世大战!”葛存又是激动又是忐忑,说道:“楚广邀盟友,聚众多也;晋只一方,或显势单力孤?”

    吕武有点不赞同地说:“楚会同蛮军,蛮人有何战力?”

    北方人对南边的蛮军其实没有太深刻的认知,却知道楚军能够吊打一切蛮人部落。

    葛存觉得自己的意思被曲解,严肃说道:“主若能在此旷世大战立下不世之功,必可更进一步!”

    呀!?

    完全没有毛病啊!

    吕武几次参加会议,能够看出晋国的高层心里有些泛虚。

    他能理解高层的不安。

    毕竟,晋国这次大举南下本身是想教训背盟了的郑国,不是一开始就想跟楚国来一场旷世大战。

    他们觉得楚国是蓄意北上,做的准备必然比晋军要更充分。

    一方是可能是蓄谋已久。

    另一方被弄了个措手不及。

    没有心理准备的一方要是不显得心虚,要么是盲目自大,不然就是缺乏忧患意识了!

    其实,吕武心里也有些虚。

    不是别的。

    楚共王每次出征都会带上左右护法。

    天下第一的养由基。

    天下第二的潘党。

    怕不怕?

    另外,楚国还有其余的猛人,比如彭名和许偃。

    他们是楚共王的近卫保镖团队,一个个的名气都是在跟中原列国交战中,实打实地打出来,真不是靠一张嘴吹的。

    吕武琢磨着,自己很可能被推出去跟养由基展开较量,心里是真的有些没底。

    楚国使者来了。

    然后,楚国使者走了。

    他来时意气风发,走时却是一脸沉重。

    这一幕被晋国的很多人看在眼里。

    大多数的晋国人对自己充满自信,觉得跟谁打都是一个样,反正最后的胜利必然归于自己。

    高层的脑子不能这么简单。

    自信自然是该自信,却不能盲目自信。

    吕武忙碌时被召唤。

    人一走进军帐,受到了里面所有人的目光注视。

    他心里一突,却非常镇定地先向国君行礼,在向众“卿”一一行礼。

    “武。”魏琦出声说道:“且来我处。”

    这个军帐里面,是个“卿”必然有座位,一般是在左右两侧的第一排。

    爵位高的贵族,则是坐在众“卿”的后方,还会根据在哪个军团服役,座位就在哪位军将的后面。

    魏琦前方当然是栾书和士燮。

    吕武的座位在魏琦的右侧。

    他能跟自己的老丈人并排,原因之一是爵位相同,再来肯定是有些刻意的安排。

    像是魏相和魏绛,座位不就落在了第三排了吗?

    “楚君便在其后,迟则七八日必来。”魏琦压低了声音,见吕武镇定地点头,才继续往下说:“楚君来则养由基必在。我已请命为先劲,介时我将挑衅,先寻楚君致敬,再战养由基。”

    吕武还是一脸的镇定,内心却是呐喊:“我的老哥!你这么猛,让我有点怕怕。”

    人老魏家也是有猛将的。

    就是魏琦本身啦!

    另外,魏琦其实很清楚自己打不过养由基,只是为了老魏家的前途,打不过也必须去打。

    现在?

    魏琦觉得有吕武相助,其实还是有相当把握,说不定能把养由基的不败神话给终结咯。

    真要是能办到,老魏家的正治资本必然是蹭蹭蹭地往上涨。

    哪怕是办不到,其余谁都不敢去跟养由基刚正面,偏偏老魏家敢,一样是能获得正治资历。

    吕武猛然间觉得有点什么不对?

    他刚才好像认魏琦当哥?

    那自己与魏晗是个什么关系???

    “武。”魏相脸上有着无法掩饰的担忧,低声说道:“介时你为我父戎右。若时机不对,还请……”

    魏琦有些恼火地低喝了一声:“闭嘴!”

    这儿子是个什么情况?

    还没开打,先拆老爹的台!

    不知道作为爹,其实心里也很怕的吗???

    为了家族,爹不惜以身犯险,甚至已经有赴死的心理准备。

    儿子这么拆台,不等于有人要跳楼,明明一狠心就能跺脚低飞,被一吓反而就不敢飞了。

    魏相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是有点坑爹了,还是用期盼的目光死盯吕武,就想获得一个保证。

    而吕武刚知道自己会成为魏琦的戎右,有些小失望的同时,需要感谢魏琦对自己的信任。

    那可是作为护身牌的戎右!

    不是绝对信任,谁敢轻易任命戎右呢?

    吕武不能怂,说道:“大大宽心便是。”

    大不了,到时候眼疾手快推你一把……

    咦!

    好像有点什么不对?

第244章:晋君的肉不好吃!

    正当晋军这边严阵以待的时候,先期到来的那一支楚军退了。

    发现楚军退却的晋军有些发懵。

    刚来呢!

    一场都还没有打过,怎么就退啦???

    子革在破口大骂晋人够阴险,将周边的树林砍伐了个干干净净,继续待在原地的话,晚上就只能餐风露宿了。

    他们还不得退后?

    这一退,楚军直接退到了洧(wěi)水的南岸。

    “当进逼!”郤至吼得那个叫慷概激昂。

    有些骑虎难下的栾书能怎么样?

    他既得意将早早将周边的树林砍伐干净,又对略施小计就将楚军先锋逼退感到满意。

    敌军未战先退?

    虽说没有造成什么人员杀伤,对敌我士气的影响还是有的。

    只是,他们要进逼的话,需要越过洧水。

    吕武得知己方将要渡过洧水进逼楚军,心里感到有点不踏实。

    他怕的是楚军对晋军来个半渡而击,到时候就要损失大发了!

    晋军的高层却一点忧虑都没有的样子。

    国君和自己的仪仗队牛逼哄哄地先过河,随后是中军,再来才是上军、下军和新军。

    半渡而击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有的只是少数楚军离得近了看热闹。

    过河到洧水南岸的吕武略略有些茫然。

    军事上能够半渡而击的机会可不常有。

    一旦抓住机会给敌军来个半渡而击,几乎能够奠定胜局。

    楚军只是默默看着晋军渡河,一点点的小动作都没有干。

    子革甚至还派人来问晋君姬寿曼,要不要接受楚军的帮助。

    这是在搞笑吗?

    关键并不是啊!

    他国的臣子对待异国的国君,心里再怎么想干掉对方,行为上彬彬有礼是必须的。

    这个叫尊重君权。

    相反,要是作为臣子对君主做出不礼貌的行为,本国的君主治罪都能治得理所当然。

    作为君主,他们看重的是君主不可冒犯的庄严性。

    臣子今天敢对他国国君龇牙,谁敢保证这个臣子哪天会不会对自己也那样?

    子革对晋君姬寿曼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暗地里却是派出所有能派的人手。

    晋人做了初一,别怪俺们做十五。

    周边的树林必须也伐个光秃秃啊!!!

    两天之后,晋军到来了。

    栾书得知楚军将周边的树林砍伐干净,只是笑而不语。

    晋军过来时,带上了充足的木材,不但扎营没困难,平时的用度也能支撑一阵子。

    他们这是早知道楚人顽劣,压根不给予欺负的机会。

    晋军很理智地在距离楚军营地的五里之外扎营,安顿下来就开始进行交战准备。

    魏相出去逛了一圈,回到说道:“营前乃是泥泽之地,为何在此扎营。”

    他们待的地方就在洧水边上。

    任何的河流,河滩边上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要是河流不乖一些,时不时地变动河床位置,真的会让周边的环境更糟糕。

    魏琦说道:“此为楚军难题。”

    要不怎么说栾书是个老阴逼。

    晋军就这么驻营了,咋地?

    楚军想打,要么等烈日将泥沼晒硬,不然就自己去人工搞定。

    当然,楚军也能拔营,换到晋军的西面或西北边驻扎。

    总而言之,楚国那边不爽,栾书就爽了。

    双方在面对面的半个月内,谁都没有派人叫阵。

    两边忙着互派使者,能用嘴巴先搞得对方恼火,算哪边先赢了一仗。

    因为没有军队拼杀,多少算是相安无事。

    背后则是两国不断摇人。

    晋国当然是派人催促盟友,还给制定了什么时候必须抵达的期限。

    楚国一看晋军四个军团都旗号都打出来,琢磨着二十万人着实不太够,还是赶紧继续在国内调人吧。

    两国还在做一件相同的事情。

    一场两个阵营合起来几十万人的大战,不可能短时间内分出胜负,肯定是要多准备一些粮秣的。

    在后勤上面,晋军明显是要吃亏太多。

    他们的老巢距离“鄢陵”太远,补给难以及时不提,运输途中的消耗也会比较多。

    而“鄢陵”虽然离楚国本土也有点距离,关键是比晋国要近得多。

    另外,楚国什么时候在粮秣上有过困难?

    要是楚共王熊审发起狠,信不信能直接用粮食把南下的四个晋**团全埋啦!

    大概是将近半个月后,楚共王熊审的旗号出现了。

    过来的队伍非常庞大,就是看上去有点乱糟糟。

    手头上没事的晋国贵族,要么是在军营的箭塔上观看,胆子大一些则是找个地势高的山头,注视着浩浩荡荡开来的楚军。

    小兵兵则是被约束,反正就是不能乱跑。

    来到地头的楚国贵族,他们派人出去砍伐木材,接下来得到的回报却是令他们傻眼。

    什么!?

    周边的树林全秃了???

    草!(一种植物)

    没有木头,营帐拿什么来支撑。

    另外,做饭和烧水光拿草来当材料???

    他们得知是子革先派人砍伐,后面晋军也出动大量辅兵去搞,有些没搞清楚是个什么状况。

    “晋人先为,我深觉有趣,效之游戏罢了。”子革像是讲一件笑话那般,得意洋洋地告知楚国众贵族。

    他看着傻了眼的贵族,脸上更乐。

    滴酒未沾的楚国贵族,一听觉得自己简直醉了。

    打仗这么严肃的事情,搞得好像是在恶作剧,给史官记录之后,情何以堪啊!

    子革却不那么想,他是真心觉得有意思。

    也许,还能成为传颂千古的雅事?

    楚共王熊审知道后,表情很是奇怪。

    他觉得晋国的栾书好像不怎么好对付。

    这一点从之前将周边树林砍伐干净,到后来选择在泥沼后面扎营,都能品味得出来。

    楚共王熊审想了想,说道:“唤大宰前来。”

    这个大宰的官位一点都不低。

    《周礼》:天子六卿,天官为大宰。诸侯则并六为三而兼职焉。

    时任楚国大宰的是伯宗之子伯州犁,他的儿子就是跟吕武有过交往的郤宛(现在叫伯郤宛)。

    “栾书?”伯州犁回忆了一下,说道:“臣与之并未深交,听闻其人善计多谋。”

    伯氏是郤氏的小宗,还被郤氏迫害。

    而作为郤氏的小宗,伯氏是没资格直接与栾氏交往的。

    伯氏逃亡到楚国之后,受到了楚共王熊审的善待。

    楚共王熊审为什么看重伯氏?

    不就是想从伯氏这边,了解晋国更多的事情嘛。

    伯氏当然感谢楚共王熊审的善待,只是他们怨恨的是郤氏,不是整个晋国,暂时倒是没干出什么太掉节操的事情。

    而晋军这一边。

    晋君姬寿曼一样是找来了解楚国的苗贲皇。

    这位叫苗贲皇的人,名字听着很是高大上,出身也的确很高大上。

    他是芈姓,斗氏,名贲皇,后来在晋国得到一块叫“苗”的封地,就改称苗贲皇。

    他的父亲斗越椒原是楚国令尹,只不过参与了叛乱,在斗氏因斗越椒叛乱而被灭族时出奔晋国,受到晋景公重用。

    现在这年头可不兴什么二五仔。

    讲的是良禽择木而栖。

    只是相较于晋国这边同情伯氏,楚国那边对苗氏的感官就不一样了。

    而不一样的态度,导致苗贲皇在面对楚国时,一点情面都没有留。

    他如实地对晋君姬寿曼和几位“卿”讲出了自己所知道的楚国虚实,复道:“今次楚君倾巢而来,国内必然空虚。如若让吴君率军伐之,必有所获。”

    这一点栾书早就做了。

    只不过,吴国那边暂时还没有什么回馈。

    人在晋军这边的子远,告知晋君姬寿曼,上一次吴君来参加会盟,动用了不少的国库,吴国贵族也需要缓一缓,短期内恐怕很难有什么大动作。

    考虑到吴国跟晋国的国情不一样,晋国高层尽管感到失望,难听话却是讲不出口的。

    苗贲皇得知吴国那边难以有什么行动,没有感到失望,说道:“楚君既已倾巢而来,必遣人攻伐吴国。吴人心性狭隘,岂有不战之理?”

    尽管已经投靠晋国,他却还是一名楚人。

    作为楚人,怎么可能会喜欢吴国。

    逮住机会抹黑一把,是必须的!

    可能……,也不是抹黑?

    两边都想在战前更多的了解对方,短时间内也就更打不起来了。

    这么等啊等的。

    楚共王熊审率先感到了不耐烦。

    他也的确烦透了每天都要互相派人致意,觉得晋国那边的伙食一点都不好吃。

    这个是什么情况?

    带来大军的两国之君,他们每天的的确确是在互相送食物。

    来来去去就是装在小铜鼎的炖肉,花样都不带变的。

    他们真的敢吃对方送来的食物,一点点忌惮都没有。

    要是哪一方使阴招?

    比如下毒。

    君主死了也就死了,敌国使了这样的阴招,等着群起而攻之吧!

    “中原列国已响应晋国号召?”楚共王熊审得知这个消息,整个人的小情绪就起来了。

    他最讨厌的就是一跟晋国开战,每次都要应对七八个国家组成的联军。

    当然,楚国要是能喊来那么多盟友,肯定也会喊。

    只是楚国周边的国家,不是早早被吞并,就是被欺负得成了弱鸡,只能喊来撑场面。

    “六日之后将有浓雾?”楚共王熊审捏着下巴,又问道:“晋军营前泥沼可踏实了?”

    令伊子重答曰:“必有雾!”

    司马子反不甘其后,说道:“泥沼不利我军,更不利于晋军!”

    楚共王熊审一阵沉吟,看向郑君,问道:“愿战否?”

    郑君姬睔被盯得小心肝“噗通——噗通——”一阵狂跳。

    这一次战争,名义上是楚国救援郑国,他敢说不愿意跟晋军打吗?

    “如此,六日后与晋交兵!”楚共王说得斩钉截铁。

    有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小声哔哔道:“王上,六日之后乃是晦日。”

    一时间,现场静到落针可闻。

第245章:深入虎穴

    晦日其实就是每个月的最后一天,大约的三十,小月的二十九。

    因为现在并不是《太初历》的关系,一些日子跟《颛顼历》是不一样的。

    在《颛顼历》的晦日中,存在相当多的忌讳,其中就包括不适合用兵。

    楚共王熊审眯着眼睛看过去,一脸“你是在教我做事”的表情。

    小声哔哔的那人立刻跪地瑟瑟发抖。

    幸好他的是干“巫”这个职业。

    各国的“巫”社会地位都很超然,有着各自的拥护者,也掌握着某些话语权和解释权。

    在楚国,“巫”的地位远比在晋国要好。

    楚共王熊审心里无比恼火,却是说不出“拉下去砍了”的话。

    子反低声说道:“恰是晦日,晋人必不可料。”

    一群贵族开始拍楚共王熊审的马屁。

    那个“巫”选择禁声。

    他可是知道楚共王熊审是个狠角色,还是别多哔哔了。

    要不,哪天失踪了可咋整?

    伯州犁说道:“两国还未宣战。”

    一众楚国高层愣了愣神。

    楚共王赞叹道:“幸有大宰提醒,使寡人未失道义。”

    现在是个讲“礼”的时代。

    楚国未必对每一个国家都讲礼,甚至更多的时候是蛮不讲“礼”,对晋国却不能那样的。

    在很多时候,楚国跟晋国对上,甚至表现得比晋国还更尊“礼”一些。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谁让楚国与晋国的争锋是败多胜少呢!

    作为一再战败的那一方,天然在心里就更没底气,理所当然是要迁就强者更多一些。

    令伊子重一拍额头,说道:“臣当派人告知栾书。”

    官职是司马的子反一直跟子重不对付,想要开口嘲讽几句,想了想还是按耐下来。

    没错!

    楚国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子反和子重是对头。

    两人各自还有一些拥护者。

    他们的斗争不比晋国那边少,甚至还更血腥一些,动辄就是给对头栽赃,才会让楚国频频爆发叛乱。

    这个所谓的叛乱,其实是某些家族在斗争中失败,导致“被叛乱”了而已。

    历代的楚君很乐意顺水推舟,整死了谁谁谁,分掉其中的大部分利益,漏出一些汤汤水水就算了。

    因为这样的操作,楚国的君权才得以保证。

    能保证的前提是楚国的公族实力一直得到壮大,不像晋国的公族被削弱到不成样子。

    不独楚国,能够做到一言九鼎的列国君主,无一例外都是因为公族实力够强。

    就是这么一个现实。

    手里没兵,快快乐乐地当个招牌,顶多就是某些时刻哔哔几句。

    敢哔哔,还是仗着群臣未必有那个胆子干掉自己。

    两国聚拢了这么庞大的兵力,已经来了个面对面,却是还没有进行宣战?

    这在当前年代其实是一件挺令人尴尬的事情。

    事实上,也是双方你来我往地打太久,事先也没有料到会变成这样的局面,才导致尴尬的事情发生。

    子重还在挑人,晋国的使者先到了。

    来的是魏氏的魏相。

    楚共王熊审本来没打算亲自接见使者,一听是魏相就不想错过了。

    上一次魏相出使秦国,一封《绝秦书》使之名声响彻列国。

    楚国这边其实没得到《绝秦书》的全文,只是知道魏相这个人文采斐然,后续又知道魏相在列国的名气很大。

    现在没有什么名士效应。

    毕竟,当前的文化程度也就那样,再来是列国也没义务帮某个国家的谁扬名。

    魏相是干得太漂亮,连被骂的秦国人都叫好。

    另外,参与攻打秦国的诸侯国得到不少收获,愿意卖晋国一个面子。

    要不,宣传费给了没有,没给的话,凭啥白干活啊!

    楚共王熊审平时还是一个挺地道的君主,一听魏相过来,没忘记给臣子开眼界的机会,该召唤的都喊了。

    楚国的贵族有的听过魏相的名声,更多则是压根没听过。

    毕竟,楚国的疆域真的很大,受限于交通的制约,好些贵族除了平时纳赋之外,压根就没想出门,消息真的闭塞得很。

    他们在事先补了课,得知魏相都干过一些什么,好奇这个年轻人会怎么骂楚国。

    “武,稍候站我近些。”魏相可是听说了,楚人远比秦人还野蛮,动辄就拔剑砍人,心里有些负担。

    吕武无声地颔首,算是答应下来。

    中原列国对楚国的看法当然不会公正,时不时黑一把都算轻的,有些列国简直要把楚国给黑出翔。

    敌对不黑?

    算是什么敌对。

    是不是?

    吕武这一次过来,没有穿着一身的重甲,只是一身的常服。

    他纯粹就是过来认一认人,不是来干仗的。

    初到楚**营时,他们立刻被围观了。

    看上去楚国人普遍要比晋国人略微矮小一些,取个身高平均差的话,应该是矮个八厘米左右。

    别看楚人个头矮小,平均身高却是达到一米六以上。

    其实这个也正常。

    能上战场一般都是经过精挑细选,谁会特别带着一帮歪瓜裂枣上战场玩命?

    另外,能够传承下去的武士,跟平民的身体素质绝不是一个样。

    武士再怎么破落,伙食方面绝对要比平民好,身体素质再比平民差,就显得很不像话了。

    官方场面上,肯定是跟实际情况不符合。

    简单的说,各国的仪仗队必然是门面队伍,不等于该国全是一个模子。

    看到的仪仗队全部是一米八二的身高,不等于该国的人全是一米八二。

    只是,连门面队伍都差的话,可想而知那个国家是个什么样。

    在吕武看来,楚国要比吴国讲究一些。

    吴国那一次来了太多披头散发的人,显得一点都不讲究。

    什么叫作诸夏?

    重衣冠是基础,束发是一种既定习俗。

    穿肯定也特别讲究,必然是衣襟右祍。

    要是衣襟左祍,谁都能张口来一句“你这个禽兽”。

    他们不知道的是,楚国的贵族得知有晋国的使者过来,早早将一帮蛮军给驱赶走。

    不然,吕武和魏相过来,看到身穿一身兽皮的蛮人还是正常,少不了看到一些拿树叶遮羞的马赛克人。

    吕武和魏相,还有其余的护卫,一块站在大帐之外等着通传。

    他们没有交谈,只是扫视着周边的情况。

    应该是因为来到核心区域,随随便便扫过去,看到的就是一帮讲究人。

    讲究到什么份上呢?

    看着干干净净是必须的。

    是个士兵就至少身穿一身皮甲。

    吕武看到大部分楚兵都是穿犀牛皮或鳄鱼皮,习惯性地评估甲胄的防御力。

    现在犀牛皮和鳄鱼皮制作的甲胄都算是奢侈品!

    不是犀牛和鳄鱼的数量少。

    其实在某些区域,犀牛和鳄鱼的数量简直是泛滥成灾。

    之所以使用犀牛皮和鳄鱼皮来制作甲胄属于奢侈品,原因在于捕杀的代价很大。

    犀牛是一种脾气暴躁的动物,狂暴起来一顶一个死。

    想用弓箭射杀犀牛?

    不是说弓箭绝对无法杀死犀牛,但通常还真杀不死。

    这样一来,捕杀犀牛需要是需要近身搏杀,经常是搞得犀牛浑身淌血,尤其是犀牛角上的血更多。

    而那些血是捕杀者留下的。

    诸夏这边的鳄鱼体积比较小,坑人的是诸夏的鳄鱼属于群居习性,独自活动的太过稀少。

    每一次捕杀鳄鱼比贵族举行围猎的场面都要大。

    贵族围猎老虎、熊、狼和其余食草动物,场面虽然看上去很大,死人的情况却极少发生。

    围杀鳄鱼则是两回事。

    每一次围杀鳄鱼,死的人都很多。

    不就是因为捕杀困难,才导致获取难度大吗?

    否则,都知道犀牛皮和鳄鱼皮好用,怎么不像其余动物皮革制成的皮甲那样,用的人更多呢!

    比较诡异的是,犀牛后来在诸夏疆域内绝迹,连鳄鱼都成了濒危物种。

    吕武看到了什么,没忍住嘴角抽了抽。

    他看到一个胸前挂着两根象牙的胖子。

    那个胖子穿的是一身的藤甲,与一个身穿华服的人,像是发生了争吵。

    胖子是披头散发的模样,脸颊两边有着看上去很丑的刺青。

    “蛮人首领。”魏相显然有事先做过功课,压低声音说道:“但是云梦泽以南的蛮族。”

    现在当然已经有云梦泽了。

    这个云梦泽的占地面积很大,都快有一个吴国的大小,比中原很多列国的疆域面积还要大。

    楚国的都城“郢”就在云梦泽边上,往南就是一片蛮荒之地。

    他们称呼“郢”西南边的地方叫“百濮”,东南方向则统称“杨越”。

    早期的楚国还会向南开拓。

    可能是南边环境着实太恶劣的关系,楚人渐渐停止了开拓的脚步,改为打服一些蛮人部落,制定了一种羁糜政策。

    所谓“羁糜”,其实就是“以夷制夷”的策略。

    在某些群体的脖子上套根绳,让他们乖乖的听话,去找其余想管又管不到群体的麻烦。

    就在吕武的注视下,发生争吵的楚国贵族突然拔剑,一脸捅进那个蛮族首领的脖子。

    蛮族首领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双手下意识捂住受创的脖子,睁大眼睛看着桶自己的楚国贵族。

    他像是力气耗尽那般,先跪倒下去,脖子的血止不住往外流淌,又重重地倾斜躺地,浑身做着抽搐的动作,两分多钟才被自己的鲜血淹死。

    没错。

    绝对靠谱!

    脖子受到重创,只要不是脑袋搬家,血液涌进去堵塞气管,一般就是被鲜血堵住气管至死。

    幸运的话,是流血过多而死。

    当然还能是疼死。

    看到那一幕的魏相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想当然以为楚人是在示威。

    杀人了的楚国贵族,蹲下去再伸手抓死有绳子固定的两根象牙,来了个扬长而去。

    周边的楚国人没什么举动,他们就是那么看着,很多在低声交谈。

    个别楚国人甚至还大声笑了出来。

    “荒唐。”魏相一脸的不屑,复道:“可笑。”

    搞嘛呢!

    以为这样就能吓到俺们?

    想多了吧!

    魏相看向大帐前的执戟郎,彬彬有礼地问道:“楚君何时召见?”

    那真的是执戟郎,只是跟以后的执戟郎是两回事。

    楚国有一个王牌兵种,他们有一种跟战戈差不多的武器,只是在戈的部分多加了一种能用来刺的矛。

    这种武器远比战戈使用起来困难,能用得好却是一种大杀器。

    手持战戟的楚国士兵,身高明显比其余楚人要高大一些,看上去也更魁梧。

    那个执戟郎只是扫了魏相一眼,一声都没有吭。

    吕武低声问道:“此兵器如何?”

    魏相稍微一愣,说道:“为楚人独用。”

    吕武不再说话。

    现在是楚国独用?

    以后老魏家会剽窃这种技术,列装在自家的重步兵身上,搞出魏武卒这个兵种。

    吕武琢磨着,自家的重步兵参战了几次,好些不足之处已经显露出来。

    其中包括破阵能力的不足。

    那是老吕家士兵列装武器受到了制约,不管是短矛还是战剑,破阵效果上都不占优势。

    他琢磨着,不就是战戟吗?

    自家完全造得出来!

    要不,先老魏家一步,搞个吕武卒?

    这个,其实完全可以有啊!

    他们等啊等,等了起码两刻钟,楚共王熊审可算是让进去了。

    在等待期间,不断有楚国的贵族过来。

    每一个过来的楚国贵族,少不了会在进去前多看他们几眼。

    没有楚国贵族刻意地摆出凶神恶煞的态度。

    当然也没有楚国贵族跟他们攀谈。

    魏相走在前面。

    吕武跟在后面。

    其余一块过来的晋国人则是待在帐篷外。

    吕武一走进去,一股子油脂的味道扑面而来,闻着比较呛鼻。

    大帐真的挺大,里面的空间不小。

    正面对着主位。

    一名看上去挺有气度,面貌却显得很年轻的人,屈膝跪坐在主位之上。

    他的身后有一块面积不小的后盾。

    那真的就是一面盾,看着还是全铜的结构?

    这种不是屏风的屏风,是目前的主流。

    只不过,不是谁都有财力使用全铜,一般是铜包木。

    大帐里面的楚国贵族并不少,分坐在左右的两侧。

    吕武进去之后开始一个又一个地看过去,就想认出谁是养由基,谁又是潘党。

    先进去的魏相在距离楚共王熊审五步左右的距离停下来,行礼说道:“寡君向楚君致意问候……”

    话没说完呢。

    一个老头子直接爆喝道:“大胆!我王乃是王,岂是君!”

第246章:俺是来挑战养由基的

    小老头叫屈雍,是屈瑕的后代。

    要是再深究下去,他说不定还是屈原的某位先人。

    因为楚国没有“大夫”这个爵位,一般是以自身的实力来争取官职,官越大就等于家族实力越强。

    屈姓的始祖便是屈瑕。

    而屈瑕则是楚武王熊通的儿子。

    屈雍是屈瑕的孙子辈,关系上与楚共王则是出了五服。

    如果讲道理的话,屈雍不能算作是公族了。

    只不过,楚国跟晋国的不一样就在于,晋国那边能跟公族划清关系,谁都巴不得公众忘记自己是个公族,楚国这边则是腼着脸死命往公族上靠。

    屈雍的官职是“师”。

    他的这个师可不是晋国那边的一个“师”,其实是一个宫廷的官职,主要是管楚王后裔教育的。

    以为这样的官职没什么权力或影响力吗?

    那就大错特错了!

    楚王宗室的给力,导致跟宗室扯上点关系的官职,一般都挺有实权或影响力的。

    魏相很有礼貌地询问屈雍的名号和官职,随后露出讶异的表情,说道:“楚称王,晋并未认可,何来大胆一说?”

    屈雍又是一声:“大胆!”

    魏相开始了花样表演,述说楚国的由来,再讲一些黑历史。

    他全程规避了楚国的高光时刻,对于楚军曾经饮马大河更是一字不提。

    “如今,楚不顾两国弭兵之盟约定率众而来。此失信诸侯之举,楚人未感忧虑?”魏相用一副很为楚人担忧的表情,扫了帐内的楚国贵族一圈。

    一阵“哈哈”大笑从楚共王熊审的嘴巴里发出来。

    本来想站出来喷魏相的一些楚国贵族,忍住了站起来口吐芬芳的冲动。

    楚共王熊审看向伯州犁,问道:“此便是晋之骁楚?”

    这个“骁楚”其实是用来形容美丽的林木,问题是渐渐被楚人玩成了另一种定义,其中包括用来称赞人才。

    伯州犁用一脸欣慰的表情说:“魏琦之子出使秦庭,赚下偌大名声。”

    这话没什么歹意,甚至还明白地袒露出感到骄傲的情绪。

    见了伯州犁那副模样的楚国贵族,没有任何一个人感到不满。

    这年头投奔了哪一国,心还在本国才是常态。

    要是换个国家之后,恨不得母国立刻灭亡,才会令人觉得人品有问题。

    当然了,心可以在母国,屁股却是要坐得正,拿谁的好处就该为谁干活。

    可以将这种行为当作矫情,也能视为是一种人设。

    反正,无论是在哪个国家,都相当吃这一套。

    魏相像是刚发现伯州犁的存在那般,露出惊讶的表情,恭敬行了一礼,只是没有开口说什么。

    一直在当背景墙的吕武,心里多多少少有些腻歪。

    各位大哥大爷的演技其实都挺一般。

    好些楚国贵族的表演全程依靠瞪大一双眼睛? 咬牙切齿的表情连做都不做。

    吕武琢磨着,那么一副“任你惊涛骇浪,我自瞪大双眼”的演技? 片酬怎么也有个八千万吧?

    他已经看出了一点什么。

    现场有好几位双臂长得异于常人的楚国贵族,其中两个看上去气势方面更强。

    善射的人? 双臂还真是会比平常人更长。

    再来是,真正有实力的人心态跟平常人也不一样。

    他们不需要多强的演技? 只需要全程保持风轻云淡的这一种逼格。

    这两个人? 一人看上去已经五十来岁的模样,另一个看着四十来岁。

    吕武无法判断哪一位才是养由基? 却能确认必是其中一位。

    他频频打量两人。

    那两个人的直觉十分敏锐? 发现吕武一直在观察? 他们不再看魏相,视线集中到吕武身上。

    楚共王熊审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爱将的异常,眼睛视线跟着移到吕武身上。

    渐渐地,帐内安静了下来。

    吕武已经能够肯定五十来岁的那位是养由基。

    不是什么玄学。

    一切只因为五十来岁的那一位只是看了吕武一阵子就不再关注? 四十来岁的那一位却是用挑衅的目光一直盯着吕武。

    养由基早就成名,并且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不惧任何人在任何地点发起挑战。

    说白了,他早就能够做到处之泰然的地步。

    只有一些不上不下的人,心态上面才会更锐意一些,想的是怎么来超越自己的巅峰? 也就显得更加有攻击性一些。

    “闻晋有猛士,名曰武。”子重受到楚共王的眼神提示,说了这么一句。

    这年头叫“武”的人没有数十万也有数万。

    另外一些烂大街的名就是“琦”、“朔”、“庸”、“书”等等。

    硬要有个排名的话,其中的“武”最为锐意进取。

    毕竟是一个大争之世,诸夏取名又特别有讲究。

    哪一家都希望能出个猛人,带着家族走向辉煌。

    现在有没有人将“文”取作自己的名?

    事实上,不是不能取,只是取“文”为名的人没几个。

    相反是在一些谥号上面,能追求得个“文”字,比“武”的谥号更吃香。

    四十来岁手臂又长的楚国贵族稍微愣了一下,目光变得无比锐利。

    吕武向子重行礼,只是没有出声。

    子重显然没有打算放过吕武,问道:“阴武为何而来?”

    这一下吕武不能再沉默,说道:“在下此来乃是认人。”

    养由基用很有意思的目光看向吕武。

    子重像是没听明白,说道:“为何?”

    吕武笑着说:“郑国背盟,寡君率将士南下惩戒,不料楚国背弃弭兵之盟,举大兵北上。战事无可避免,在下闻养叔大名久矣,特来事先一见。”

    “叔”是养由基的字。

    在这个场合用“字”来称呼,吕武算是甘当后辈。

    只不过,没什么好丢脸的地方。

    毕竟,养由基的威名早就传遍“世界”,任何一个诸侯国都服气,自认后辈或许还抬举了。

    当然了,这个自认后辈,其实也是一种发起挑战的意思。

    这么一搞,有人就不开心了。

    潘党虎目一瞪,闷声闷气地说:“且先胜我!”

    他对输给养由基是万般服气,只是同样作为一名神射手,日日夜夜想的就是超越养由基。

    现在晋国自己吹嘘的猛士,没有直接说要挑战养由基,意思却是那么一个意思,潘党当然不能忍。

    吕武装作不知情,好奇问道:“足下是?”

    这个举动将潘党气了个够呛。

    他是天下第二没错,关键是射箭准头上并不比养由基差,差的只是射出箭矢的穿透力没有养由基那么强。

    有个故事,讲的就是养由基和潘党。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养由基看到潘党连射三箭,箭箭都射中前面箭牌的红心,很不服气,就想与潘党一比高低。

    于是,他们站在百步之外,若谁能够射中,就算谁本领高强。

    结果当然是两个人都射中了。

    他们又选了三片柳叶,不但在柳叶中心涂上黑色,而且注明一、二、三等符号。

    养由基描准柳叶上的墨道和符号,然后搭弓上箭,依着一、二、三的顺序,箭箭命中,观看者都拍手称赞他“百发百中”的本领。

    这就是成语“百发百中”典故的由来。

    虽然潘党也同样能做到,但是养由基能一箭射穿七层甲,而潘党做不到,于是就只能做当时的天下第二。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传闻,说的是潘党与养由基进行生死对决,潘党在对决中活了下来,才成为天下第二。

    吕武听潘党自报名号,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说道:“欲在阵上领教养叔高绝射艺,需得先与足下过招?在下知了。”

    一直没出声的养由基觉得倍有面子。

    不是其它。

    现场都是谁。

    来者又是谁。

    养由基已经不需要任何人来抬花轿子,得到吹捧却还是能心生愉悦感的。

    事实是那么个事实。

    潘党听后却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话讲挺明白的。

    吕武说的是“阵上”,也就是在战阵上照面时。

    等于说他现在可没想发起挑战。

    而养由基是谁?

    他是历任楚王的贴身护卫。

    有他在的地方,楚王必然也在。

    谁要是想跟养由基过招,需要突破楚军的层层阻击,才有机会杀到楚王面前。

    一些品味出吕武话中意思的楚国贵族。

    他们觉得这个小子看似彬彬有礼,甚至还懂讲话,只是有着晋人那种骨子里的嚣张。

    接下来又到了魏相的表演时间。

    他之前说得楚国众贵族哑口无言,数落够了才询问是不是无法避免兵戎相见。

    其实,不是楚国贵族没个会讲话的人。

    他们提了“邲之战”,对饮马大河更是大谈特谈。

    只是无法绕过一个话题。

    这一次他们的确是背弃了弭兵之盟的约定。

    从头到尾没提到宣战的魏相,喷爽了选择告辞。

    吕武当然是跟在魏相后面出去。

    他俩走到帐外,双双地吐出一口荤气。

    “未曾想楚人还知礼节。”魏相说完自己笑出声。

    这完全是属于无端黑。

    楚国该讲“礼”的时候,比谁都死板。

    也不看看楚国周边都是些什么国家。

    那些国家到底讲不讲“礼”这玩意。

    不提蛮人部落。

    一直找楚国不痛快的吴国,哪一次讲“礼”了?

    总不能其它对手不讲“礼”,还要让楚国尊“礼”去应对吧!

    魏相想起了什么,问道:“感觉如何?”

    吕武知道是在问什么,答道:“养繇基地位超然。”

    这个“养繇(you)基”就是养由基。

    现在人们都是称呼养繇基的。

    至于养由基,是后世的人才这么叫。

    魏相立刻收敛笑意。

    他们回到己方军营。

    魏相将过程详细地讲了出来。

    其他人没说什么。

    智罃一脸慎重地说:“楚人信心百倍啊!”

    苗贲皇满脸严肃,说道:“需得小心。”

    两个对楚国有足够了解的人都那么说,其余人不得不慎重对待。

    国君有些奇怪地说:“如此跋扈,楚君能忍?”

    他的另一个意思就是,不是说楚人很感性的么,怎么神奇地没立刻发飙。

    现在“感性”跟“浪漫”一样不是什么好词。

    讲的就是容易意气用事。

    韩厥慢吞吞地说:“两国还未宣战。”

    现在没宣战就开打,会是一件极度不可思议的事情。

    其实,不管时间过去多久,不宣而战都是属于不道德。

    只是战争这种事情,什么时候跟道德扯得上关系了?

    结果是韩厥话音刚落,外面通报说是楚国来人了。

    来的是屈雍。

    他按照流程对晋君姬寿曼表达来自楚共王熊审的问候,不讲其余的废话,宣告两国正式进入战争状态。

    干完事,他也没想留下来接受晋国这边的招待,麻溜地离开了。

    栾书前所未有的严肃,说道:“交战便在近日!”

    没人担心楚国会偷袭。

    他们的思维方式很直接。

    两个超级大国,除非是有一下将对方撂倒在地的大杀器,要不想彻底分出胜负,真不是一场偷袭所能解决。

    体量都那么大,不是一两次战争能耗光对方的家底,更没想战到最后一人。

    他们在打生打死的同时,很清楚绝对不能被第三方占便宜。

    一致的想法都很简单。

    堂堂正正地开打。

    这次打完,下一次接着打,只是看谁先撑不下去,选择认输了事。

    晋军这边进入到最后的备战时刻。

    携带来牛羊的贵族,开始大批地宰杀牛羊,给予士兵痛快地吃起来。

    因为临近晦日的关系,晋军这边虽然警惕,却是有个自以为的共识,觉得哪怕很快要开战,怎么也该是到下一个月份。

    “今天的雾气怎么比前几天更浓?”吕武习惯性起了个大早,梳洗完毕后走出军帐,感到受空气里过剩得水分子,看去又是伸手不见五指。

    往常这个时候,一些鸟叫和虫鸣很热闹。

    他起先还没有在意,慢慢觉得事情极度的不对劲,回到军帐开始全副武装,选择去找魏琦。

    “大大!”他过来时,看见魏琦正在着甲,说道:“楚军趁雾来攻!”

    魏琦看到吕武已经是全副武装的模样,满意地笑了笑,才说道:“却是我军失了一阵。”

    晋军这边的高层在发现楚军大举逼近后,没闹出什么鸡飞狗跳的场面,只是觉得楚国忒不讲究,选择在晦日开战。

    栾书上了巢车,很努力地想观察情况,却是被浓雾给遮挡住视野。

    他已经下令严守营寨,侧耳倾听了一小会,对士燮说道:“来者甚众!”

第247章:你们楚人太无耻了!

    晋国人对楚国在晦日用兵感到极度的不适应,又多了一个可以骂楚人野蛮的证据。

    因为雾气太浓关系,着实看不清营寨之外是个什么情况,晋军只能做好防御和出击的准备,多余的轻举妄动则是没有的。

    事实上,雾气又不止挡住了晋军的视野,对楚人来说其实是一样的结果。

    上演了真·战争迷雾,也是楚国高层的胆子够大,才会选择在这种天气下启动战事。

    某种程度来说,楚军其实是欺负晋军“传统”,抱定晋军会在晦日松懈,才敢干这么一出。

    吕武的营区就在全军的靠前位置。

    浓雾里能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还有楚人的交谈声音。

    光是听动静,不符合吕武的想法。

    他调来了自家的弓弩手,指着满是交谈声的方向,低声喝道:“放箭!”

    老吕家的弓箭手和弩手并不多,合起来也就是一千左右,不少还是临时客串。

    一波箭矢被射出去。

    大概过去五六个呼吸的时间,浓雾中传出频繁的闷哼,自然少不了惨叫和怒喝。

    吕武一听动静,心想:“尼玛!这是多少人啊?”

    接下来又是连续几波箭雨,覆盖往不同的方位。

    每一波箭雨都能一连串的杂声。

    其余晋国贵族渐渐跟随动作,调集自家的弓箭手对营外射箭。

    他们就是盲目射箭罢了,偏偏无论怎么射都能取得战果。

    可想而知,楚军该是出动多少人迫进晋军的营寨。

    浓雾一点要散去的迹象都没有。

    楚军没打算只挨射不反击。

    只不过,晋军是待在自己的营寨,辨认起方位非常容易,楚军不知道在浓雾里面摸了多久,时常走错方向是一种必然,射起箭来也别奢望不射错位置。

    认真来讲,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之中,远比去玩绕迷宫辨认方位的难度更大。

    晋军开始射箭之后,身在浓雾中的楚军一再听见惨叫和呻吟,一颗心别提有多慌了。

    人一慌,判断力也就跟着乱。

    结果是楚军不进行反击还好,一反击不知道射死了多少友军。

    偏偏在这种情况,楚军根本无法辨认射来箭矢的是晋军还是友军。

    恐慌心理趋势下,楚军的反击不免变得更加坚决,没有远程武器的楚军则是开始乱跑乱窜。

    吕武听到营寨外浓雾里的喊叫声越来越清晰,大声喊道:“准备接敌!”

    浓雾弥漫,晋军哪怕是待在营寨里面,兵力集结还是有相当难度。

    他们都这个样,天晓得楚军是个什么样的调度法。

    射了七八波箭雨的弓箭手已经退后。

    弩手射箭对体力的消耗较小,他们还在一次又一次对外面射箭。

    真实的情况是? 弓箭手射上十箭左右就该歇息,平均极限是连续射十八箭,再多手臂的筋和肌肉就该拉伤了。

    列装弩机的弩兵则没这样的烦恼,制约他们不再射箭的是弩机有没有出现故障? 或者箭矢的储备到底充不充足。

    当然了? 弩兵的射击频率会比弓箭手慢一些,射程和持久则是弩兵完胜弓箭手。

    要说用弩兵完全取代弓箭手? 则是属于开玩笑了。

    一名老吕家的长矛手发现自己手上的长矛出现受力情况? 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前方出现了一声闷哼。

    他下一个呼吸知道自己捡了便宜。

    是一个乱冲的楚军士兵,一头自己撞上从栏栅伸出去的长矛,冲击速度的惯性加持之下? 直接来个透心凉。

    怪叫在响彻!

    老吕家的长矛手越来越多觉得长矛传来受力,他们一旦发现长矛无法平衡,人就开始往后退。

    一些长矛直接纠扯着死掉的楚兵? 挨住栏栅卡住尸体,才算是得以让矛尖解放。

    晋军营寨各处的前端都遭到楚国士兵的冲击? 只是数量方面有多有少而已。

    不知道该说是庆幸还是失望? 冲击而来的楚军中并没发现战车的身影。

    “王上? 不可再增兵啊。”子反耳朵里全是前方传来的惨叫声? 能判断前方的情况非常糟糕。

    力主晦日迫进晋军营寨的楚共王熊审神色如常,平静地下令:“再增援!”

    子重嘲弄地看了一眼子反,补充道:“驱赶蛮兵上前。”

    楚共王熊审看了子重一眼,眼眸里很是满意。

    别人家的孩子死不完的。

    尤其是那些蛮人。

    以为楚国喜欢带蛮族部落一块玩耍吗?

    谁都清楚蛮人上了战场只会“waaaaaaagh”的喊,要让他们真正顶用是没有的事。

    带上来又不能只光吃粮食,是吧?

    该用该是得用的咯。

    蛮人不多死一些,楚国的背后总是感觉有些凉飕飕的。

    楚共王熊审也不是单纯为了让蛮人去送死。

    脑子没抽的人,谁不知道浓雾天气用兵会发生什么情况。

    别讲什么军队素质。

    再是怎么样的精锐,成群结队地进入浓雾里行军,顶多就是遭遇突发事件能稳住不乱,其余什么的就省省吧。

    楚共王的心思很简单。

    他清楚自己统治的是一批什么样的人,没奢望这些人能安安静静地行军,发现是肯定会被晋军发现的。

    晋国是当世的中原霸主,没可能傻乎乎地只听着,肯定是要做出反击。

    楚军跟晋军摆开阵势交锋,胜负一般是四六开。

    晋军有六成的可能性获胜,楚军只有四成。

    楚共王熊审肯定是要玩点花样,迫进晋军营寨列阵就挺不错,能提升己方的军心士气,还能吓唬一下晋军。

    最最最重要的是,晋军选了个前方有泥沼的地方驻营,一旦楚军逼得足够近,晋军不但没足够的位置摆开阵势,战车也跑不起来。

    能欺负晋军的机会可不多。

    抓住了机会就要往死里欺负,真办成了岂不美滋滋?

    “浓雾几时散去?”楚共王熊审问道。

    作为大宰的伯州犁不需要懂得怎么判断天气,他的下属官员中有专业的人才,答道:“最迟一个时辰便会散去。”

    诸夏很早之前就有人摸索出怎么判断天气。

    过于长久的话,需要的是区域性的经验。

    短时间之内,自己进行判断,再结合当地人的说法,一般还是比较靠谱的。

    现在应该过了巳时?(早上九点)

    那就是临近中午,浓雾才会散去。

    这个跟他们所处的地理位置有关。

    边上就是洧(wěi)水。

    懂得一些地理常识的人都明白一点,越是气候湿润的地方,更容易出现浓雾天气。

    一旦某个地方是在河边,起雾通常就是需要有大风,不然就该等阳光比较充足的中午,雾才会渐渐淡去。

    晋军这一边。

    高层集中在国君的营帐内。

    他们一样得出结论,雾会在临近中午的时分散去。

    在浓雾散掉之前,栾书的意见是固守营寨。

    这是一个非常理智的选择。

    伸手不见五指的视野,派部队出营的话,除了送人头还能有什么作用?

    至于说武装侦察?

    人出的去要能回得来。

    派出去,回不来,不是送人头又是什么。

    楚国那边有蛮族的人头能送。

    晋国这边来的都是自己的子弟兵,命金贵得很。

    是的,包括国君在内的一帮高层,他们已经取得了第一手信息,冲击营寨的都是一些蛮人。

    知道这个情况,他们都能猜测派人去责问的话,楚国那边会有什么回复。

    不要脸的楚人,一定会说蛮人的蛮劲上来,控制不住赶着送死。

    话说,晋国派人去责问是个什么操作?

    看似挺搞笑。

    关键的问题在于,晋国派人去责问,楚国偏偏还要给个答案,哪怕那个答案再荒谬。

    吕武从一开始的重视,到后来都有些麻木了。

    老吕家的弩兵还在往外射箭,只是能射到的人在慢慢减少。

    渐渐地,连冲击栏栅的敌人都在减少,直至完全没有。

    吕武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之前看上去还是雾蒙蒙的一片,目前已经能够看到一个蛋黄了。

    蛋黄是什么鬼?

    浓雾天气不常有。

    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月亮够圆,一定能够看到月亮被云遮住的画面,就是那么个场景。

    “武!”魏相转悠了几圈才算是找到吕武,见面就急声说道:“归拢士兵,以备列阵。”

    现在已经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

    能见视野增加到了十来米。

    不独吕武得到这样的命令。

    他是归属魏琦指挥序列,自然是魏相来提醒。

    其他人都有自己的直属上级传达相关命令。

    当视线变得越来越清晰时,晋军向外看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错错落落的尸体。

    一些没死的敌兵,他们还在继续哀嚎或者呻吟。

    第一缕阳光出现的时候,浓雾说散就散。

    营寨内的晋人猛然间发现,前方特么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楚军!

    尽管已经有些心理准备,晋军这边还是怒气蹭蹭蹭地往上涨。

    操!(一种运动)

    楚人太特么不讲究了啊!

    晦日开战就罢了。

    竟然还搞了这么一出!

    栾书派人过去楚军那边,要求楚军往后退一退,好让晋军有空间摆开阵势。

    他派出去的人完好无缺地回来,带来了楚国令伊子重得回复。

    子重表示,退是不可能退的,咱们直接开干吧!

    饶是栾书自认涵养不错,血还是控制不住往头顶涌。

    “诸位!”栾书面临不小的难题,问道:“如之奈何?”

    众“卿”免不了有些愣神。

    他们察觉到栾书有退缩的想法,一颗心揪了起来……

第248章:属于吕武的高光时刻(求订阅!!!)

    栾书肩上的胆子很重!

    没错。

    他对掌握权力有着偏执的执着,却不想再来一次“邲之战”的下场。

    真的要是再来一场“邲之战”的情况,晋国哪怕不彻底完犊子,霸主什么的绝对是要没有了的。

    楚军表现出来的咄咄逼人,着实让栾书心有些乱,深怕重蹈“邲之战”的覆辙。

    其余的“卿”。

    士燮本来就觉得不应该在目前与楚国大肆交战。

    也就郤至坚定认为不能退缩,一旦这一次退缩的话,晋国的霸业就要失去。

    常年打酱油的韩厥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发表意见。

    智罃则是深切地想要复仇,只是懂得审时度势,也怕再来一次“邲之战”的下场。

    中行偃刚刚成为“卿”,他有什么想法都不重要。

    暴脾气的郤锜当然想打。

    郤犨则是很犹豫。

    至于国君?

    什么时候晋国由国君说了算啦?

    其实也有,像晋景公就能拿主意。

    姬寿曼还没有建立属于自己的威信,表现上面未必多么不堪,却是不得人心。

    现在要说谁能决定晋国的未来,无疑是栾书这位元帅、执政和中军将。

    见所有人都一副死人脸,郤至略微恼火,说道“韩之战,惠公不振旅。箕之役,先轸不反命,邲之师,荀伯不复从。皆晋之耻也。子亦见先君之事矣。今我辟楚,又益耻也。”

    操!(一种运动)

    你们这些家伙什么情况啊!

    之前受到的耻辱还不够吗?

    楚军已经特么压上来了。

    难道我们(晋国)身上又要背负新的耻辱?!

    栾书脸色有些难看地说道:“楚师轻窕,固垒而待之,三日必退。退而击之,必获胜焉。”

    老兄!

    看看情况啊!

    楚人明显气势汹汹,还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

    没发现咱们已经进退失据了吗?

    现在最好是先固守,看看不要脸的楚人会不会退去。

    一场会议大有不欢而散的趋势。

    国君才不会放过这个打众“卿”脸的机会,说道:“诸卿若无良策,可唤众人来议也。”

    那一声“啪”响在了八位“卿”的脑海中。

    换作平时,他们绝对有人控制不住暴脾气。

    现在,一个个却是觉得国君的提议或许不错?

    步毅得到郤至的眼神提醒,对国君行了一礼,出去摇人了。

    没有多久,晋国的贵族一个个相续到来。

    情况很是不妙,晋国贵族的纪律却没有乱。

    他们到来后该行礼的行礼,一声不吭地找到合适自己的位置坐下或站立。

    国君虽然很想在诸“卿”的脸上再“啪啪”地抽几下,却不是一个完全不顾大局的人。

    他让祁奚将情况介绍一下,亲自问道:“可有良策献予寡人?”

    帐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那些“卿”有一个算一个都表现出没辙的意思。

    其实,他们就算谁想到了什么好办法,还能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打栾书的脸?

    还偏偏有人迫不及待了。

    士匄一脸稀奇地说:“塞井夷灶,陈于军中,而疏行首。晋、楚唯天所授,何患焉?”

    只有士匄聪明,其余人都傻吗?

    看看那些“卿”的脸色,绝对有人事先想到了这么一招!

    只是栾书有退缩迹象。

    其余的“卿”没有把握战而胜之。

    栾书都怂了!

    哪位“卿”会傻乎乎站出来装什么大尾巴狼???

    不知道栾书是个老阴逼啊!?

    等着事后算账吧!

    其余的贵族就没个聪明人了?

    看众人的表情就知道? 不少是拿看傻子的眼神在偷瞄士匄。

    魏相和智朔的表情甚至有些肆虐。

    现在不是打不打的问题。

    完全是没人有战而胜之的把握。

    这个时候站出来多哔哔,打赢了没功劳? 输了必然要顶缸。

    作为老子的士燮被气了个半死? 暴怒地吼道:“国之存亡,天也。童子何知焉?”

    你特么个臭小子是要害死全家啊!

    看老子抽不死你!

    大家伙,听听就算了!

    不要把我家傻儿子的话当真。

    士燮霍地站起来? 跑出去不知道抢了谁的战戈? 进来就冲向士匄? 一副今天要把这个傻儿子当场打死的姿态。

    众人看到这一幕,有各自的表现。

    大多数的贵族都在躲,他们才不乐意蹚这趟浑水。

    少数几个贵族假惺惺地劝,只是动嘴巴,人是绝对不可能凑向前的。

    “武? 救我!”士匄被追得狼狈逃窜? 躲到了吕武的身后。

    他发现自家老子的脸很狰狞? 怕被错手干掉了。

    吕武并不觉得士燮真会弄死自己的儿子。

    现在谁都在看戏? 并且不少人表情戏谑。

    闹剧始终就是闹剧而已。

    顺手卖个人情的事,吕武就递了个台阶? 将士匄护在身后,说道:“范子? 在下私以为匄所言甚是。”

    一时间? 帐内大半的人都愣住了。

    这种场合,本来身份地位不够,千万不要轻易开口说话。

    要不然,哪怕是说出正确的意见,后果却还是难料的。

    那些“卿”早就不需要冒险,要的是稳妥。

    吕武则是需要机会。

    现在,老范家的两父子让吕武有了开口的机会。

    他要是不懂得抓住,赶紧地表演一番,会遭雷劈的!

    自家的傻儿子表现欲太强,话或许没什么错,却没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没行冠礼。

    没有什么职务。

    哔哔个什么啊!!!

    士燮用奇异地眼神看着吕武,做出一副追得气喘吁吁的模样,刻意让出时间让吕武开口说话。

    “君上,诸位!”吕武礼行了一圈,平静地问道:“在下可否一言?”

    已经有士匄开了个头。

    他们之前就只是看戏,又有人想发表意见,还能是咋地?

    “上军佐所言,国之存亡非童子所能言语。在下不敢妄言,仅列举亲眼所见之事。”吕武内心里其实很是有些小激动,过了这村没这店的事,好歹给自己碰上。

    国君表态,说道:“阴武屡立功勋,为国之勇士,何人敢言你为童子?”

    躲在吕武身后的士匄表示不开心,还瘪了瘪嘴。

    这一幕被士燮看到,心更累了。

    吕武看得非常明白。

    这一场战争爆发的意外也突然。

    既然两军都已经面对面杵着,没有打出一个胜负,谁想退都退不得。

    栾书有心要退,却表态可以固守,说明连他都不能轻易说出撤军的话。

    所以,其它废话少说,打是绝对会打,只是无法保证获胜。

    谁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只是心里没底,意志难以得到统一。

    吕武看了郤至一眼,得到点头的精神力量支持,说道:“武随相往,见其二卿相恶。今观阵列,王卒以旧,郑陈而不整,蛮军而不陈。陈不违晦,在陈而嚣,合而加嚣,各顾其后,莫有斗心。旧不必良,以犯天忌。战必克之。”

    郤至脸上的笑容先是僵住,随后却是露出了极度惊喜的表情。

    他琢磨着,俺酝酿了很久,正等机会开波大。

    这脑子里的话还没说出来,吕武竟然说出了俺的心里话?

    这特么!

    难不成,吕武跟俺是同样心思?

    这小伙子,很阔以啊!

    郤锜很直接地大喝:“善!”

    郤犨和郤至真情实意地喊了声:“彩!”

    智罃和韩厥对视了一眼,能看出对方都感到了惊艳,默不出声互相点头。

    而之前有傻儿子逼得自己不得不进行拙劣演出的士燮,他几乎是双眼放光,想道:“有阴武的补充,我家傻儿子变得不傻。说不定还能青史留名啊!支持,必须支持!”

    中行偃无法控制地用嫉妒的目光看着吕武。

    嫉妒那是真的非常嫉妒!

    他觉得自己挺聪明,怎么就看不出那么多。

    只是嫉妒之后,他想到了跟吕武相处的那个冬天,两人经常会开心地一起吃着火锅唱着歌,建立了很深厚的友情。

    “没有想到阴武还有这样的见识与智慧,以后应该多走动啊!”中行偃这么想着。

    栾书全程笑眯眯,还会一直笑眯眯下去。

    一直在默默观察的国君,他伸手捅了捅祁奚,低声问道:“阴武有此谋略?”

    祁奚其实也感到了震惊。

    看看那些“卿”,再看看众贵族。

    吕武说完之后,一个又一个都不迷惘了。

    他们变得对这一战充满信心,还有点迫不及待要跟楚军开战的架势。

    “君上,阴武子所言甚是,不战则已,战必克之!”祁奚觉得听完吕武的那些话,自己对这一战获得胜利变得充满了信心。

    国君看向正在挥笔书写的史官,琢磨着是时候表现自己果决的时刻了!

    “诸位!”国君站起来,将自己的腰杆挺得直直得,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伟岸一些,说道:“我意采纳士匄所言,塞井夷灶,陈于军中,而疏行首。”

    士燮瞪了一眼自己那个露出大喜表情的傻儿子。

    沉吟了一声的栾书跟着站起来,说道:“如此,各归各处,静待我令!”

    国君不满地看了栾书一眼。

    你特么!

    俺还没有表演完啊?

    就不能给个专场时间???

    栾书假装没看到国君的不满,对吕武说道:“阴武,你且候住。”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补了一句,说道:“魏子也暂留。”

    魏琦本来就没动。

    他一直都在研究众“卿”,早知道栾书是个老阴逼,对这种明显上眼药的挑拨离间,用膝盖都能思考出来。

    栾书没等人都离开,故意大声地问:“听闻阴武往楚营而去,于行辕邀战养由基?”

    这一下,没走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情不自禁地看向吕武……

第249章:坏了老夫好事!

    栾书这是什么意思?

    嘲讽?

    昂或是提振己方士气?

    吕武跟养由基当然不是一个级别。

    养由基早就名传“世界”,还是用无数猛将的鲜血来浇灌威名,搞得现在都不屑于对没名气的人射箭了。

    挑战养由基的人很多。

    一个个以为自己能拿养由基当垫脚石,取得“天下第一”的桂冠。

    然后,他们用自己的血染红了养由基射出的箭矢,成为养由基箭下的又一条亡魂。

    吕武不能怂,径直答道:“确有此事。”

    没走的贵族下意识地“噢!”了一声。

    栾书先是眉头一皱,随后鼓励似得说道:“志气可嘉。”

    原来不是嘲讽。

    也不是鼓舞士气。

    是一种长辈对后辈的殷切期待。

    吕武见没自己什么事,自然是下去准备干仗。

    魏琦被刻意地留住。

    想来,栾书是有特别的事情需要向魏琦进行交代。

    高层商议出结果。

    大军开始了听命从事。

    战车和步兵开始一队又一队地向前开进。

    准备拆除营帐和夷平灶炉。

    这个当然需要一个步骤,不是一股脑全部这么干。

    要不然,楚军抓住机会给来一下狠的,己方没有严阵以待的部队,岂不是要被一波流?

    站在巢车之上观看的楚共王熊审,指向了晋军营寨里面,有些不解地问道:“骋而左右,何也?”

    晋军的营寨,前方的营帐已经全被拆除,部队向前开进时,有不少没跟随步兵的车辆在驰骋。

    伯州犁为了随时听候问话,跟楚共王熊审一起上了巢车,答道:“此为召唤军吏。”

    临战才紧急下令?

    楚共王熊审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寡人举兵迫营,如何?”

    伯州犁想说很不要脸,只是已经在楚国混了,违心说道:“已致晋军失却方寸。”

    从没觉得自己不要脸的楚共王熊审看到伯州犁脸上笑容很勉强,不知道伯州犁在内心非议,以为是为晋国未来担忧,笑呵呵地说:“大宰或可有重回晋国之日,介时寡人为大宰风光送行。”

    这是觉得能打赢晋国,已经在布局准备干涉晋国的内政啦?

    伯州犁知道楚国的老传统。

    一旦楚国将哪个诸侯国给打残了,必然会遣送早先投靠的贵族归国,再利用他们把持那个国家的朝政,某天来个水ru交融的成为一家人啦。

    他们用这样的方法兼并了数十个国家,才有了楚国现在的体量。

    即便是养由基所在的养国,也是被这么搞没了的。

    近期楚国已经在操作许国,不出意外许国没几年好蹦跶了。

    看了一小会的楚共王熊审突然看到晋军营内张起了一个很大的帐幕,纳闷地说:“晋人虔卜之风,盛也!”

    在这件事情上,伯州犁可不会开任何玩笑,极度严肃地说:“虔卜于先君也!”

    楚人在宗教文化上自然也是虔诚的。

    只是,楚国在作战时,也就是让巫师意思意思,并且每次绝对是大吉的卦象。

    很多时候,楚王都没来得及让巫师表演一番,等事后才补了个流程。

    巫文化在南方十分盛行,掌握的话语权超过北方。

    历任楚君(王)这么干只有一个目的? 削弱巫师的话语权,斩断向军队伸手的爪子。

    晋国那边的话,巫师自然也有话语权? 只不过已经被削弱到通报时节? 主持一些祭奠。

    偏偏晋国每次出兵之前都要先卜卦,战前也肯定要进行庄严的祈祷。

    楚共王熊审听到晋军营寨里面吵杂声一片? 还有烟尘漫天,声音略大地喊道:“甚嚣? 且尘上矣!”

    不愧是晋人的伯州犁立刻猜到晋军的选择? 深沉地说:“将塞井夷灶而为行也。”

    晋军很少会有全军喧哗的时候。

    一定是得到了过于突然的命令? 导致士兵有些没反应过来。

    一开始是带着疑问? 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接下来的吵杂声则是因为干活才发出。

    一个又一个营帐被拆除,事发突然也顾不得将活干得精细? 能怎么快就那么干。

    吕武就在营寨前端? 看着自家的营帐被蛮横地拔除。

    尽管知道这样的损失无法避免,他还是控制不住眼角一抽一抽。

    玛德!

    现在的布可不便宜,帐篷损坏一两顶没关系,数百座帐篷被弄坏,要花不少钱来补的!

    最要命的是? 栾书下达了那样的命令,却是没提补偿的事!

    心疼的不止吕武一个。

    只是没有贵族敢于多哔哔。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是心疼那些帐篷的时机么!

    这一仗胜了还好说,或许能够得到一些补偿。

    一旦战败,损失就不止是那么点了。

    营寨前端的帐篷被拆除之后,大批的辅兵涌上来,甭管手里有没有工具,杂物被搬走,地面被平整。

    栾书在祈祷楚军不要这个时候压上来,要不然绝对有晋军难受。

    事实上,楚军这边也乱得可以。

    他们摆出了一个三“矩”的阵型。

    司马子反将中军,令尹子重将左军,右尹子革将右军。

    看上去,楚军只有中“矩”还算守纪律,布好阵势虽然也有吵杂声,却原没有左“矩”和右“矩”快吵死人的喧闹。

    楚军中“矩”的士兵也不见随意走动,他们摆出了两“彻”的阵型,只有一些军官在来回约束士兵,除此没人乱跑乱动。

    关键在于左“矩”和右“矩”就显得有些不堪了。

    左右两“矩”的人,不管是楚兵还是蛮兵,好像是得了多动症那样,不动就浑身不舒服。

    楚兵其实还略略好一些,他们会挪动,却不至于乱寄吧跑。

    蛮人就不一样了!

    可能是觉得某个位置不吉利,蛮人就会动起来,有些甚至一动就从前方给跑到后面去了。

    栾书看着楚军左右两“矩”像是蠕动的啥玩意,没个阵型不提,还在飘忽不定地挪着,一颗提起的心重新安稳了下来。

    “阴武识兵啊!”他对士燮说:“楚军浪漫,少有精锐,皆聚于中军。”

    按照晋国高层的理解,楚共王熊审摆出了一个进攻姿态的大阵,三“军”其实可以视作一个整体,中军自然是阵眼,左右则是随时会压上来的“钳”,只是看着太过于虚浮了一些。

    士燮还记得吕武拉着自己那个傻儿子一把,愿意抬一下花轿子,说道:“此番若胜,阴武功劳大也!”

    栾书脸上笑眯眯,心里多少有些妈卖批。

    他有意要稳一稳,甚至都打算退兵,只是有太多的顾虑,只是想拖到合适退兵的时机。

    楚共王熊审摆明了就是想尽早决战。

    栾书清楚自己的想法难以得到落实,只是发现众“卿”意志不统一,觉得没有战而胜之的把握,只能选择稳一波。

    他正感到着急,想着赶紧刺激郤氏的一叔二侄一下,使得暴脾气的郤至或极力主战的郤至爆发一波,没想到站出来的会是吕武。

    有人站出来,话还讲得非常漂亮。

    按照道理栾书该高兴才对。

    关键是话真的讲得漂亮又有道理,直接让众人被打了鸡血那样。

    表露出退缩迹象的栾书,一下子就显得很尴尬了。

    他能看得出士燮因为自家傻儿子的关系,会在近一段时间内“捧”吕武,只是难以判断会出多大的力气去“捧”。

    另外,他知道韩厥是个什么人。

    仅是以国事为重,韩厥都会力挺吕武这个重新让众“卿”意志变得统一的人。

    郤氏的一叔二侄更不用说。

    郤至的立场非常坚定,就是打得过就痛揍楚人,打不过就跟楚人拼了。

    这样一来,郤氏在这一场战争中,必然也会看顾“力挽狂澜”的吕武。

    中行偃和智罃不必多说。

    栾书已经试探了中行偃,发现这位小跟班对吕武非常欣赏。

    智罃则是早早表态看好吕武。

    经过这一次,智罃指挥更看好吕武,甚至可能心生感激。

    这就很特么难受了啊!

    栾书很清楚一点。

    若是这一战,晋国败了的话,吕武超大概率是一点屁事都不会有。

    毕竟,胜负是全军的事情,吕武在合适的时间站出来,担当了那位该出现的人选。

    要是这一战晋国获胜?

    栾书可以断定吕武必然要一飞冲天了!

    “或许无意,却是坏了老夫的好事!”他感到恼火的是这个。

    为什么要刺激郤氏?

    不就是希望郤锜或郤至站出来挑大梁,无论胜败都能使栾氏获利嘛!

    要是获胜,郤氏在其中充当了关键作用,以郤氏的尿性绝对要更嚣张和跋扈数十倍。

    知道什么叫烈火烹油吗?

    去了解一下!

    栾纠过来,告知国君要求过去集合,准备进行战前祈祷。

    下了巢车,栾书与士燮过来,国君和其余的“卿”都已经齐了。

    楚军这边。

    左右两边的阵型还在动,并且好像完全停不下来。

    楚共王熊审听着“嗡嗡嗡”的吵杂声,脸上表情很是不悦,说道:“蛮兵恐会误了寡人!”

    伯州犁心想:“您才知道呐?”

    其实,郑军、陈军和蔡军也都列阵,只是他们被摆在最后面。

    并不是楚共王熊审爱惜这三个国家,纯粹是觉得不信任,尤其对郑国更是那样。

    “皆乘矣,左右执兵而下矣!”楚共王熊审这是第一次率军跟晋国交战,对什么都感到好奇。

    他是周定王三年即位(公元前590年),经过“邲之战”大胜后,楚国跟晋国有过多次交锋,只是规模方面都不大,也就没有亲征的机会。

    晋军营寨之中。

    大量的贵族和战车兵上车,却是又拿着武器下来。

    伯州犁没有解释,他知道这是晋军要进行战前祈祷,将由栾书发布誓师令,晋军众将士聆听誓言。

    楚共王熊审听不见对面的栾书都喊了些什么,多少有些紧张,问道:“将战乎?”

    伯州犁没看到晋军的贵族重新上车,如实答道:“尤未可知。”

    结果,没多久之后,晋军的贵族重新上车。

    贵族乘坐的战车向前,没有走多远的距离重新停下。

    在楚军的注视下,晋军的贵族重新下车,全军来了个单膝跪地。

    楚共王熊审知道那是在干什么,明白战争就要开启,情不自禁大声喊道:“晋人祈祷矣!”

    这时,潘党快步而来,昂头喊道:“我欲邀战阴武,请王上允之。”

    楚共王熊审微微探出身躯,看着杀气腾腾的潘党,满脸笑容地回应:“可!”

    在战前,潘党被认命为楚共王熊审的车右(戎右)。

    另一个叫彭名的战将则是楚共王熊审的御戎。

    现在潘党要锐意进取,楚共王熊审不介意继续待在军中的巢车上面,等着看一场精彩的表演。

    晋军这一边,万众共同低吟祷词,听着很是气势磅礴。

    晋军的战前祈祷完全压过了楚军的吵杂声,后知后觉的一众蛮兵开始面面相觑。

    列阵的楚军后面的郑军、陈军和蔡军。

    完全打酱油的陈军和蔡军比较无所谓,他们的打算是楚王下达什么命令就干什么,赢了跟着往前跑,输了转身就溜。

    郑军听到晋军的战前祈祷则是一个个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他们的老家之前被抄了,应该对晋军无比忿恨,怎么会是一脸的恐惧?

    这个完全是郑国跟陈国、蔡国不一样。

    郑国很多次会参与中原的战争,才不像陈国和蔡国那么无知。

    “王上且看!”伯州犁指着某个位置,说道:“晋君便在此处!”

    楚共王熊审顺着伯州犁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讶异道:“此军为何如此不同?”

    啥情况???

    这支军队怎么跟杀气腾腾的其余晋军那么不一样。

    伯州犁如实说道:“当为公族之兵。”

    楚共王熊审下意识看向自家公族的部队,发现是楚军中状态最好的,不免感到自得。

    他后一秒反应过来。

    特么不对呀?

    自家公族得部队看着精锐,只是其余不对很拉稀!

    楚共王熊审目光移到孤独向前的那一辆战车,说道:“阴武可会应战?”

    一提起这个,伯州犁就觉得有些荒谬。

    吕武在晋国是中大夫,军职为“帅”。

    楚国没大夫这个爵位,潘党的地位却是一点都不低,平时是楚共王熊审的贴身保镖,战时是一名车右(戎右)。

    明显是身份不对等。

    伯州犁没搞懂潘党为什么会主动邀战。

    他也搞不懂楚共王熊审怎么会同意。

    这不是平白自降身份嘛!

第250章:天下第二

    伯州犁会那么想,是因为信息的不对等。

    潘党的名气很大,家族实力方面则只能说还过得去。

    比较关键的是,潘党受到了楚共王熊审的看重,不出意外家族会迅速发展起来。

    在伯州犁逃亡到楚国这边前,他所知道的吕武只拥有一块“阴”地,爵位当时还只是下大夫。

    那块“阴”地是个什么模样,只要不是太孤陋寡闻的话,哪一个晋国贵族不知道是块被打烂了的废地呢?

    并且还有很多信息让伯州犁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比如,吕武动辄就会大肆购买奴隶,一直获得几个家族的劳动力支持。

    肯定是人力不足,才会出现那种情况。

    是不是?

    一个得到废地又人力不足的家族,实力方面肯定不怎么样的嘛!

    至于说吕武是晋国第一猛士啥的?

    伯州犁很清楚晋君姬寿曼是个大嘴巴,说的话信上三分也就算不错了。

    如果吕武真的干了一些很轰动的事情,估计也是其他人创造机会,想要打造属于晋国的超级巨星。

    而做出这种判断的因素之一,是伯州犁的儿子伯郤宛提到过吕武。

    在伯郤宛的讲述中,吕武是一个挺温润儒雅的少年郎。

    什么时候温润儒雅能跟勇猛挂钩啦!

    猛士不该是粗犷,且行为粗鲁的吗?

    之前,吕武和魏相一起面见楚共王熊审。

    伯州犁详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吕武跟自家儿子说的差不多,不管从长相还是行为举止,看着就是一个温润的少年郎,没有半点猛士该有的形象。

    “潘党必定阵杀阴武,破灭晋人妄想。”楚共王熊审对此充满了信心。

    他说的妄想,指的是晋国竟然想打造自己的超级巨星。

    挑战养由基啥的?

    晋人这是打算让出征的楚人都笑死,好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咯???

    先过天下第二那关再说!

    晋军这一边。

    晋君姬寿曼对苗贲皇询问楚共王熊审的所在位置。

    苗贲皇如实相告。

    这一边的晋国贵族不少,得知楚共王熊审的位置,进行认真的观察。

    祁奚满脸忧色地说:“国士在,且厚,不可当也。”

    苗贲皇却一脸不屑,说道:“楚之良,在其中军王族而已。请分良以击其左右,而三军萃于王卒,必大败之。”

    众人一听,觉得有道理啊!

    楚国最出色的武士都在中军,而且人数众多,看着不可抵挡。

    其余的楚军看上去则是很好欺负的样子。

    栾纠低声呢喃道:“失却中军,先击左右,或可得胜?”

    周边的晋国贵族看了一眼重复苗贲皇意见的栾纠,可能在心里暗骂:“这家伙真不要脸。”

    哪个国家都有二代。

    平时大家多少会给二代一点面子。

    等上了战阵之后? 身上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懂点事? 少哔哔。

    反正不管说什么? 压根没人会当回事。

    说对了没奖赏。

    说错不但自己要被笑话? 家族也将蒙羞。

    这个就是士燮会觉得自家儿子傻的原因? 甚至因为士匄在不对的地点说出正确的建议? 迫使士燮进行了拙劣的表演。

    晋君姬寿曼一听,以为栾纠是在转述栾书的意见? 对旁边的巫师说道:“筮之。”

    卜官见来活? 认为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他的随从拿来卜卦的龟壳、石子,少不了一些另外的辅助工具,忙活了起来。

    这卜官神神叨叨了一小会,对着龟壳一阵猛如虎的操作? 随后露出大喜的表情。

    他对晋君姬寿曼喊道:“君上,卦象大吉!”

    晋君姬寿曼先是一喜,又好奇地问:“如何讲?”

    卜官毫不犹豫地说:“其卦遇《复》三;南国戚? 射其元王中厥目。”

    这一下,包括晋君姬寿曼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了。

    卧槽!

    这特么是在逗我?

    卜官这是要上天啊!

    竟然预言楚共王会被射伤眼睛,导致楚军大败亏输???

    关键是现在的人还真信这一套!

    史官如实将卜官说的话记载下来? 用以后人见证。

    晋君姬寿曼离开将卜卦的结果告之栾书,并提醒是苗贲皇和栾纠的共同建议,先攻击楚军薄弱的左右两翼,再派悍将先牵扯楚军的中军。

    没得到来自国君的命令前,栾书遇到了稀奇的事情。

    那位天下第二单车出阵? 吆喝着要找人单挑。

    潘党当然不是喊要单挑? 比较文雅地说要为两军献上精彩的致师,只不过没特别点名要晋军的谁上来。

    这种事情也就是发生在春秋中叶了。

    不然的话,两军数千、数万、十几万士兵面对面,哪来的时间给武将用来c位表演。

    栾书只是看着,等候有人来请示上去跟潘党决个高低。

    这种能出风头的事情,要是对自己有自信的话,贵族还是很希望能扬名的。

    就有贵族来请示栾书,提到要出战。

    栾书对过来的贵族进行甄别,一看就是弱鸡就别上去丢人,还打击了己方的军心士气。

    他同意一个叫范正的贵族出战的请求。

    范正出自老范家,有勇猛的名声。

    乘车在来回驰骋的潘党看到晋军那边有战车出来。

    神射手一般会有一双视力很好的眼睛,他一看来的不是吕武,是一个中年人,没表现出什么不屑。

    两人按照流程互相致意,阵前单挑也就开始了。

    “出战者乃是范正,为士燮族弟,颇有……”魏相对吕武的话没讲完,也不需要再讲下去。

    战场上,敌我两辆战车驰骋起来。

    潘党压根就不想浪费时间,战车靠近到射程范围,抬手一箭射出,准确命中范正的脖子。

    那一瞬间,范正其实也射出了自己的箭矢,只是没来得及观看战果,脖子一麻再一凉,知道自己中箭,下意识就伸手捂住脖子。

    他看到自己射出去的箭矢落空,再不甘心也闭上了眼睛,注意力全集中被脖子上的痛楚吸引,耳朵里听着自己的戎右在呼唤,意识却逐渐被黑暗所吞没。

    “这……”士匄当然认识范正,很是伤心,又感到懵逼,呢喃道:“叔父便这般战陨?”

    没有你来我往。

    对面的楚将只是射出一箭而已。

    吕武已经在给自己加上一些小玩意。

    脖子光有头盔延伸下来的甲叶是不够的!

    里面再套上一层钢圈就挺不错。

    护肩还要加搭,有着两个往外供的装置。

    头盔也要换一换,弄成不但有面甲,还能一低头遮住眼睛的飞碟帽。

    他正在忙碌时,晋军这边又有人上去。

    潘党连续解决三个上来应战的晋国贵族,听着本方大军的欢呼声,心里却是觉得很无趣。

    楚军放声欢呼。

    晋军则是陷入失声状态。

    栾书都有些骑虎难下。

    他也是着实无语了。

    上去的晋国贵族多少有些勇名,只是怎么会被一人一箭就撂倒!

    “魏琦在作甚?”栾书已经急了。

    不独栾书,其实大多数晋国贵族都急躁了起来。

    楚国的天下第一还没有上场。

    仅是天下第二出场而已,偏偏晋军这边没人能对付。

    栾书都不敢轻易应允己方贵族再上,深怕被继续一箭撂倒,己方大军的士气就该跌入谷底!

    晋国的整体意志决定了一点,要是碰上难题就退缩,绝对成不了中原霸主。

    面对一再有人请战,栾书的脸色都有些青了。

    直至魏琦派人过来,代替吕武请求出战。

    栾书松了口气的同时,好奇地问士燮,道:“可曾听闻阴武善射?”

    士燮表情有些怪,默不吭声地摇头。

    栾书努力回忆了一小会,没有关于吕武射箭很好的传闻。

    而这时,吕武已经扛上自己的全金属圆盾踏上战车,拍了拍青的后背,又看向更换甲胄的凌。

    他们三个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三头金属怪物,并且战车主将和戎右又一同扛着全金属的盾牌。

    再看车壁,能挂的地方都挂上了一部弩机,并且已经上弦完毕。

    一杆长长的长矛则是横着系在车辕之上。

    吕武所在的战车驰出本阵。

    看到这一幕的晋军可算是松了口气。

    潘党当然也看到了,只是看到那辆战车上的三人组合,脸上表情比较精彩。

    因为都成了金属怪兽,战车光靠两匹马肯定拉不动,请示国君之后,吕武的战车换成了一辆驷马的款式。

    潘党的战车则是由两头牛来拉车。

    两辆战车会先拉近距离,互相之间进行致意,才会重新拉开距离。

    站在战车上的吕武已经将盾牌放在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手里的家伙换成了弩机。

    他举起弩机向潘党致意。

    “这家伙手里的是什么玩意?”潘党心里觉得奇怪,却也举起手里的弓进行致意。

    双方礼节健全,战车开始互相拉开距离。

    这时,潘党已经有些抓瞎。

    他刚才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可以一箭毙命的薄弱位置。

    万众就看到两辆战车一直在驰骋,可是双方一箭都没有射出。

    楚共王熊审特意喊来养由基,看到那副场面,纳闷地问:“何故?”

    养由基视力很好,只是距离真的太远,只是能看个大概,迟疑着说:“必是晋人具装太厚?”

    楚共王熊审的视力没问题,却没有神箭手的锐利,点了点头算是接受养由基的解释。

    战场之上。

    潘党眉头就没松开过,他一直让自己得驭手更换战车角度,寻找射箭的机会,只是看来看去真的有点无处下手。

    而这时,瞄了半天的吕武,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第251章:这双手应该剁掉!

    强劲的后座力根本没让射出箭矢的吕武身躯有什么回馈。

    他要是身躯出现摇晃,也是地面不平坦,车辆颠簸所导致。

    箭矢离开箭槽飞出去,它爆出了破空之声,往前飞的时候,箭尾的翎羽在随风震动,箭杆则是有规律地向前钻动着。

    任何的物体,飞会都产生一种“滚筒”效应。

    也就是说,不管是什么形状的物体,飞行必然会出现翻滚轨迹。

    长形物体,比如箭矢,要是没有后面的翎羽,射近目标不会太明显,太远则会是箭杆变成横的驱动作用。

    这个就是为什么明明是射箭,一些人明明是直着射出去,等到了靶子却是“啪”的一声,来个箭杆与靶子的碰撞,不是箭镞首先触碰靶子的原因了。

    战车在移动。

    吕武看都没看,将弩丢在车斗内,顺手操起了那面金属盾。

    下一秒,盾面传来了“duang”的一声。

    扁头的青铜箭镞磕在光滑的盾面之上,摩擦出一排火星,顺着方向装载车壁上发出“叩”的声响,箭镞钻进木头里面,箭杆发出轻微的颤动。

    这是潘党上阵之后,射出的箭矢首次没有见血。

    他脸上有一道血痕,是刚才弩箭擦着脸颊激射过去,撕开了皮肤所留下。

    对这种场面,他心里有些后怕!

    刚才在弩箭射来时,他那双眼睛捕捉到,脑子里判断出飞行轨迹,稍微一偏头,双手已经进行反击。

    要是加上特效,会是他的脑子里出现无数计算公式,可能还需要点闪电带火花。

    判断出只要偏一下就能躲开箭矢。

    却是出现了判断失误。

    那支箭的飞行速度太快。

    不然,脸上不至于被擦了一下!

    “那东西原来是弓……”潘党重新抽出一支箭矢,目光变得更为锐利。

    观战的万众,他们只看到双方对射了一箭,没看到有人倒下,下意识嘴巴里发出了声音。

    结果是有太多人一起发声,导致战场上响彻了一声“嚯!!!”的惊叹。

    楚共王熊审看到养由基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不由问道:“如何?”

    养由基说道:“晋将之弓,箭矢极劲!”

    楚共王熊审露出了不明觉厉的表情。

    也是养由基的眼睛足够好,远远地还能捕捉到吕武射出去的弩箭。

    身为一名神射手,他太知道箭矢速度代表着什么了!

    箭矢速度快,首先动能就是足够,所能产生的穿透力也更强;再来就是能给出的反应时间短,很难让人做出及时的躲避动作。

    本来就不觉得自己能射中目标的吕武? 一点气馁的念头都没有产生。

    随缘箭法? 了解一下?

    他是没看到自己刚才那箭其实挺有准头,要不倒会产生惊讶。

    “凌,等下我射? 你亦射!”吕武很清楚致师不止是战车主将的较量,是战车组员全体的事情。

    凌神情变得肃然? 应:“诺!”

    双方的战车都在移动,只是速度其实并没有多快。

    吕武这一辆四匹马拉动的战车,速度应该是有个三十五迈左右?

    两头牛拉动的潘党所在战车? 速度方面绝不超过二十迈。

    晋军和楚军? 包括郑军、陈军和蔡军? 列阵等待致师结果的出现。

    事实上? 之前连续折损了三名出战贵族的晋军,士气方面遭受了一定程度的打击。

    本方出战的贵族被潘党一箭一个射杀? 没出现心理波动才是怪事。

    至于说被吓得连打都没有勇气?

    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乌合之众身上。

    晋军是一种有组织有纪律的部队,士气低落是会产生影响,说连战都不敢战,则是属于不可能。

    栾书已经接到国君的命令。

    他听到行动方案还有自己儿子的一份参详,免不了感觉有些腻歪。

    在一群二代中,栾纠一点都不起眼,能有什么好建议?

    只是,国君既然那么给面子,肯定要投桃报李的咯。

    “此处交给上军将与下军将。”栾书看向士燮,肃声说道:“我往左,中军佐往右。阴武与潘党战罢,当即发起攻势。”

    这是要各领本部,加强左右两翼的攻坚力量。

    士燮没什么意见。

    楚军的精锐明显是在中间,左右两翼都是软柿子,捏起来肯定会很有感觉。

    得到通知的郤锜和韩厥,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其实,他们就算有意见,还能不遵从命令?

    两军空出来的位置,两辆战车正在驰骋着。

    “便是现在!”

    吕武再次扣动扳机。

    凌也随后张弓射箭。

    对于潘党来说,他遭遇到了比较糟糕的情况,战车的轱辘辗到石块,产生了明显的颠簸,以至于身躯不稳没能射箭反击。

    潘党捕捉到飞射而来的箭矢,下意识地一蹲身。

    他的戎右及时抬盾,挡住了射来的箭矢。

    驭手刚稳住战车,没来得及窃喜,脑子好像是被重锤敲了一记,眼前被黑暗所吞没。

    潘党感觉到了鼻尖的灼热,下一刻脑袋插着箭的驭手往自己这边倒来。

    失去驭手拉住缰绳,拉扯的两头牛瞬间得到解放,它们要分道扬镳时,又感觉缰绳被拉扯住,很不开心地甩了甩脑袋。

    而吕武其实无法判断是自己的箭射死对方驭手,还是凌的箭命中。

    他让青赶紧地追上去,却见潘党亲自控制战车降速,还朝自己大声喊了句什么。

    凌倒是听清楚了,复述道:“敌将请求唤来驭手。”

    啥!??

    还能喊暂停的???

    这特么是在逗我!

    却见潘党真的将战车完全停下来,他的戎右跳下战车往己方本阵跑了过去。

    吕武看得有些懵,手痒到不行,琢磨着:“冲上去干掉?”

    青却是控制战车来了个改换方向,慢慢地也停了下来。

    “我特么!回去一定要换个驭手!!!”吕武是强制忍耐才没伸手将青给掐死。

    楚军那边先是一静,随后齐声高喝:“彩!”

    晋军随后也是高声喊:“彩!”

    两军一定在赞叹,觉得这一场致师是多么有贵族风度啊!

    潘党的戎右带着新的驭手回来了,上车后开始操控战车重新动起来。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吕武讲得那个叫咬牙切齿。

    打架都没叫暂停的。

    两国开战,大将进行单挑,还能摁下暂停键?

    要是被历史所记载,后人会怎么看???

    吕武不知道的是,晋国、楚国和其余国家的贵族,他们已经将刚才的事情视为一件雅事,觉得应该传颂得举世皆知。

    青能听出自家主人的声音很严厉,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一脸的委屈。

    两辆战车重新动起来。

    驰骋之间,你来我往的射箭。

    潘党射出的箭,准头着实是奇准无比。

    关键是吕武三人都不止套着一层甲,一些要害甚至还特别套着钢板。

    结果是潘党想射死吕武的驭手,也就是青,用以回报吕武刚才愿意停下来等待的恩情。

    青中了三箭却是屁事没有,专心地控制着战车。

    这一下,潘党一颗心就不免往下沉了。

    他发现吕武的那一辆战车一直向本方接近,无比清楚吕武是想干什么。

    左等右等,等不出一个结果的栾书一再抬头看天色。

    要不是事先跟士燮约定好,他实际上已经不想再继续等下去。

    致师这种事情,有瞬间就分出胜负,也有来来回回地玩上一整天,甚至各自回营吃饭和睡觉,隔天接着玩的例子。

    太阳已经当空在照。

    两军的士兵站了小半天,继续站下去的话,还有体力来应对接下来的厮杀吗?

    晋军这边其实还好。

    他们看得津津有味的同时,没人乱跑乱动。

    楚军那边的情况就有些糟糕了。

    中军的阵型已经扭曲。

    左右两翼则是变成了乱糟糟的一团。

    要是继续拖下去,信不信一些蛮兵就该回去营中睡午觉?

    发现吕武所在战车一再逼近的潘党开始变得急切。

    他一共射出七箭,三箭命中青,四箭对着吕武而去。

    射向吕武的箭,有两箭被作为戎右的凌抬盾挡了下来,两箭射中吕武。

    中了两箭的吕武没感觉到疼痛感,心里则是多少有些慌。

    原因是一箭插在脖子,另一箭则插在脑袋上。

    要不是防具够给力,一箭就能将他干掉了!

    吕武也不是没有反击,只是准头着实太过差劲,恨得他都想砍了自己的双手。

    双方距离拉近到二十米以内。

    潘党不再频繁射箭,死死地盯着吕武的眼睛。

    两人的视线形成对视。

    “凌,你射牛。”吕武对自己的箭法已经感到绝望,选择弃掉弩机,伸手操起长锥,又对青说道:“尽你所能,靠拢十步之内!”

    “主,相距太近,我需持盾护……”凌被吕武严厉地瞪了一眼,下一秒举起盾,并喊道:“小心!”

    吕武下意识做出低头得动作,脑袋瓜感觉到了受力,一阵金属交鸣也在耳膜回荡。

    射出一箭,再次被防具挡下来的潘党都快心生绝望了。

    这特么怎么回事啊!

    明明射得很准。

    就是特么射不穿防具啊!!!

    刚才吕武是真心被吓一大跳,恼火地掷出长锥。

    凌满脸铁青,心生极度的后怕感,忘记换成弓射箭了。

    长锥被投掷而出。

    吕武操起弩机连瞄准都没有,扣动扳机就射。

    先躲过长锥的潘党,看到自己的戎右连人带盾牌被长锥穿透而死,脸上带着惊恐回头向吕武看去,却是感觉自己额头像是被什么玩意点了一下,什么都没来及想,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那一刻,战场爆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声音。

    只不过,晋军是在欢呼,楚军却是在哀嚎。

第252章:诡异一幕

    楚共王熊审满脸呆滞,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天下第二就这么战陨了。

    “潘党……”他看向养由基,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

    养由基先是闭目,随后睁开眼睛,说道:“潘党战死。”

    楚共王熊审的身躯踉跄了一下,幸好养由基眼疾手快给扯了一下,才没从巢车掉下去。

    “寡人的天下第二啊!”他发出了哀嚎。

    弩箭穿透潘党的头盔,破开皮肤又钻进骨头,直接给插到了脑仁位置。

    这样要是再不死,运气就该是逆天了!

    当然,真有人脑子中弹或插进长形异物却没死,到最后还能痊愈,可以活蹦乱跳,真真是属于运气逆天。

    栾书看到致师出现结果,还是吕武杀掉潘党这个天下第二,奋发怒吼:“攻击!!!”

    同样的一幕发生在晋军的右翼。

    士燮却远要比栾书更加振奋,人站在战车之上,手中的战剑下劈,大喊:“攻!攻!!!”

    排在最前面的战车率先动起来。

    得到命令的晋军士兵先是大喝一声“杀!”,再小跑地跟上战车,随后缓慢加速。

    位处中军的晋君姬寿曼在击掌庆贺,满脸喜色地喊着:“寡人有天下第二矣!”

    周围的人都是一脸振奋。

    没人推翻国君的话,尽管谁都清楚那是晋国的天下第二,才不是国君个人的天下第二。

    吕武发现自己干掉了潘党,没来得及消化,喜悦的情绪没泛在脸上,却发现己方的左右两翼已经发起攻势。

    看旗号,是栾氏与范氏的部队展开攻击?

    战场上已经充斥着各种杂声。

    踏蹄声,车轱辘转动声,马嘶和牛哞,自然还有人的喊杀之声。

    哪怕是清楚自己即将陷入险地,吕武还是不得不赞叹这波攻势真会抓住时机。

    楚军估计正处在己方天下第二战死的震惊之中,士气肯定是会遭受影响,再看到晋军发起攻势,短时间内肯定来不及反应。

    事实上也是那样。

    栾氏与范氏的部队攻上去,抵近到楚军五十步以内,才遭受楚军的箭雨覆盖。

    正常情况下,两军开战之后,发起冲锋的一方冲到七十步就该受到箭雨的阻击了。

    别看只是相差二十步而已,守军起码失去一次箭雨覆盖的机会,本阵也少了三五个呼吸的调整时间。

    左右两翼的楚军,他们射出去的箭矢有些稀稀落落,阵列更是出现了扭曲。

    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楚军的左右两翼,兵源素质方面本来就不怎么样? 军心一乱导致表现更拙劣。

    左右两翼发生交战!

    晋军的战车快扎进楚军阵列,楚军的战车才动弹起来。

    这样就显得很糟糕了!

    晋军的战车大多是马来拉。

    楚军的区域少有产马区,马都是依靠贸易或是抢。

    南方缺少马? 却是不那么缺牛。

    楚军的战车自然是多用牛来拉车。

    牛的力气比马大,但速度就慢了不止一点半点。

    只不过? 楚军使用牛来拉车的好处在这个时候体现了出来。

    牛拉动战车跑动? 不需要太长的距离来加速,很快就能进入到它们拉动战车的极限速度。

    楚军有些战车动起来? 有些则是留在原地发懵。

    晋军的战车早就加速完毕,一辆又一辆地撞进楚军步兵队列。

    那一瞬间就是拉车的马撞着楚军士兵? 致使倒飞出去? 又或者被车轱辘辗在轮下。

    人对危险都有闪躲的本能。

    没有被晋军战车撞到的楚军士兵,他们想的不是怎么进行反击,是下意识就想找个安全的地方保住小命。

    随后? 晋军的步兵跟了上来? 他们的动作不慢,看上去却有点不急不缓。

    晋军优先解决的是楚军的战车? 再像是剥洋葱那样? 一层又一层地解决掉楚军士兵。

    栾书看到自家的部队稳健推进,脸上的表情依然严肃? 时不时看向楚军的中军方位。

    另一个位置的士燮率部发起进攻? 顺利地切进楚军的阵中? 却一样会抽空就看一眼楚军中军所在的方向。

    他们对左右两翼的攻击,纯粹是想要创造机会? 使友军能够顺利攻击楚军的中军。

    所以,决定这一场战争胜负的地方,是两军的中军位置。

    吕武听到了正对面敲响了鼓声。

    他没有让青改变方向,还是朝着潘党的那辆战车而去,路过时将潘党的尸体抄起来,战车才向着本方阵列驰骋。

    这并不是要拿尸体回去显摆。

    鞭尸什么的?

    什么仇什么怨啊!

    纯粹是给予死者尊重,免得丢弃在战场上被踩踏成肉泥,又或是受到损毁。

    换作死的是吕武?

    获胜后的潘党愿意保持贵族的骄傲,也会是相同的做法。

    当然,吕武还有自己的小心思。

    虽然潘党成了一具尸体,却还是有剩余价值的。

    楚共王熊审看到吕武将潘党的尸体带去晋军那边,唉声道:“悠悠我心,魂魄归来!无远遥只……”

    养由基感动了,却是一点都不敢动,深怕楚共王熊审又来一个踉踉跄跄没扶住。

    回到军阵的吕武,享受到了万众的注目礼,还有那振奋的欢呼之声。

    这个时候,新军的郤犨和郤至已经受命调动到正中间的位置。

    他们正在准备发起攻势。

    郤氏的士兵在做的举动比较怪异。

    身穿木甲的士兵脱掉了一身的木甲,甚至坦胸露肚。

    他们被安排在最前面。

    身后则是一群装备了来自老吕家铁甲的士兵。

    郤犨和郤至各自的战车在不对前面来回驰骋,不断举剑进行呐喊,做最后的战前动员。

    回到军阵的吕武看到这样的场面,多少是有些讶异。

    他再认真辨别旗号,发现下军和上军都有部队在向左右两翼拉伸。

    要是从高空俯视,会发现晋军有了一双向前扑击的“翅膀”,栾氏和范氏在最前面拼杀,郤锜和韩厥带着本部紧随而上;作为“鸟首”的变成了新军,由郤犨和郤至共同率领;“脖子”部分则是有中行偃和智罃带队跟随。

    并不是所有晋军都投入战斗之中,也就存在一些“腹胸”待在原地没动。

    吕武找到魏琦,耳边也传来了发动攻击的呐喊声。

    新军排成一条直线,在郤犨和郤至的率领下,比楚军早一步发起了进攻。

    魏琦看到吕武脖子和脑袋上都插着箭,无视掉一样身上插着箭的青和凌,后怕道:“幸非养由基!”

    吕武觉得也是!

    潘党射箭准是准,箭的穿透力却只能说是一般。

    天下第一的养由基不一样!

    他可是能射穿七层甲的猛人!

    魏绛羡慕又兴奋地说:“武已是天下第二矣!”

    现在可不是谦虚的时候。

    吕武微微昂了昂头,露出了一脸的骄傲。

    一阵鼓噪声从远处传来。

    楚军的中军,鼓声敲得更加激烈。

    能看到有战车在来回地驰骋,想必是军吏在传达命令。

    要是视力足够好,会发现楚共王熊审和养由基已经下了巢车。

    此时此刻的楚共王熊审是一种哀伤的心情,对战局的判断力也足够,决定由自己亲率王族部队迎击正面发起攻势的晋军。

    他没有带上养由基。

    不是为了纪念已经阵亡的潘党。

    纯粹是天下第二已经阵亡,不想天下第一出现意外。

    再来是,不管是君主还是王,上了战阵压根就没有阵亡的压力,独独就是怕被俘而已。

    因为暂时没有出战,吕武还有空补充一些水份。

    “武,尚能战否?”魏琦像是即将踏上什么重要的舞台,一副慎重的模样。

    魏相希冀地看向吕武。

    魏氏的家臣也同样在看吕武。

    他们这一副模样,很是能说明问题。

    这一战对魏氏至关重要!

    吕武怎么可能反悔?

    只是,他需要给魏琦多增加一些保险!

    得到通知的葛存,很快就带着人过来。

    这些人手里捧着各自的盘子。

    他们带来的是一套甲胄的部件。

    魏琦得知吕武特地为自己准备了甲胄,先是一个愣神,随后笑呵呵地接受好意,赶紧让人拉了一个围幕,当场更换着装。

    “大大,养由基便在中军……”吕武说着说,一边给魏琦加上一层围脖钢圈,复道:“楚君为保获胜,必派养由基出战。大大肩负重任,不可有所损伤。”

    他们这个位置暂时还看不到楚王的大纛,要不吕武才不会说那话。

    魏琦先是穿上五层的丝绸内衬,一套软皮革套上,又套上一件胸甲,外面则是扎甲,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丝绸其实没什么重量。

    皮甲约是五斤左右。

    胸甲大约十斤。

    扎甲则是三十五斤。

    比较关键的是,吕武不但给魏琦加上了脖子钢圈,又弄上了两肩的“挡箭盾”,带面甲的飞碟帽必须整上,一系列下来少说有个十来斤。

    另外,魏琦不能只穿防具,肯定是要列装武器。

    虽然说武器可以放在车斗内,他手上至少也要一件家伙的吧?

    负重了差不多六十斤的魏琦稍微活动了一下,发现肢体没有任何受到阻碍,脸上出现了惊喜,心里则是吃惊老吕家的甲胄制造技艺发展迅猛。

    吕武想了想,决定给魏琦再加一层脖子的钢圈。

    “此为哪般?”魏琦能感受到吕武的拳拳爱护之心,就是真的很纳闷。

    吕武想都没想,说道:“神箭手喜射脖颈。”

    看看被潘党射死的那三名晋国贵族,哪一个不是被射中脖子飙血而死的?

    其实射脖子完全没什么毛病,甚至可以说很有科学依据。

    脑门上有头盔。

    胸前要害也有甲胄。

    独独是脖子没有防具,并且脖子非常脆弱。

    不射脖子又该是射哪里?

    吕武没忘记楚国有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神箭手,几年前就开始在研究防具。

    每一次南下,他都会带足家当,怕的就是哪天跟天下第一或天下第二遭遇上。

    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吕武幸亏是做了充足的准备,要是致师的时候,没佩戴上钢圈和换上飞碟帽,死的就该是自己了。

    换装没耗费太多的时间。

    这个又让魏琦感到惊讶。

    要清楚的知道一点,甲胄穿戴起来并不简单,越是精良的甲胄,穿戴的时间就越长。

    老吕家的甲胄穿起来合身,耗费的时间又短。

    已经有吕武和驭手、戎右在战场上证明老吕家甲胄的防御力,魏琦的心情老复杂了。

    等他们来到阵列前沿,才知道新军已经与楚军的王族部队已经打了起来。

    战场的范围比较大,他们很难知道左右两翼的战况。

    郤氏的部队撞上楚共王熊审亲率的部队,双方的战车部队竟然在碰面的一刹那,互相抵消了七成以上。

    那是一种比凶悍的打法,不弯不绕不躲,逮住目标直接就是撞。

    剩下的战车蛮横地撞进步兵阵列,带去短暂的杀戮,先后被废掉。

    “皆决死矣!”魏绛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或者说,看到刚才那一幕交战的所有人,谁的脸色都好看不到哪去。

    魏琦决定给自己的子侄上一课,说道:“决胜便在中军,唯有以决死之志冲阵。此便是郤氏为何袒胸冲阵!”

    还太年轻的魏绛听了个半懂不懂。

    魏相睁大眼睛看着前方,表情看上有些紧张。

    中军这边的战场已经成为步兵的舞台。

    郤氏的士兵排成了纵列队,他们像是海浪那般,一排汹涌着朝前冲锋,撞上楚军不是拍死,就是浪头散在原地。

    通常情况下,是郤氏士兵将楚军拍死,很少发生攻击失效的情况。

    哪怕是一个“浪花”没拍死挡路的楚军士兵,下一个“浪花”很快就席卷了过来。

    面对这种攻击战术,楚共王熊审很快发现己方部队压根就招架不住。

    “王上,向后撤吧?”彭名不是胆小,他纯粹是不想楚共王熊审冒险。

    “寡人不退!”楚共王熊审老实讲有些怕,自尊心却不允许后退。

    郤氏的“浪头”还在朝前翻滚,拍死了一队又一队的楚军士兵。

    很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楚共王熊审在茫然间发现自己前方已经没有多少楚军士兵,看到郤氏士兵杀了上来,已经打算让自己手中得武器饮血,却发现冲上来的郤至远远对自己行了一礼,然后率队进行了退却。

    刚才彭名都想操控拉车牛逃奔,看到郤氏士兵杀上来却退回去,被搞得一愣一愣。

    只是,郤至带着部队后退,换成了郤犨率队杀上来。

    结果!

    已经杀到楚共王熊审前面的郤犨还是行了一礼带兵后退。

    第一次的时候,楚共王熊审还纳闷,到了第二次有点回过神来,郁闷地说:“郤氏懂礼,尊礼。”

    站在晋军本阵巢车之上的晋君姬寿曼先是一脸的迷惘,后来表情就变得很诡异了……

第253章:蛤!对阵楚王???

    新军在郤犨和郤至率领下,来来回回地攻击了楚共王熊审的部队五次。

    他们每一次都是堪堪进攻到楚共王熊审的战车二十步左右,一次次不是郤犨行礼退下,便是郤至行礼转身。

    其实,他们对楚共王熊审行礼三次之后,楚共王熊审就该心里有点逼数,命令战车向后撤了。

    毕竟,目前是个霸主只能让霸主来俘虏的时代。

    会需要特别提到“霸主”,主要是晋国的“卿”能位比大多数诸侯国的君主。

    晋国和楚国都是当世的霸主级别国家,两国的首脑自然会与其余诸侯国存在级别上的差距。

    楚共王熊审知道,但他就是不想退!

    这样一来,除非是晋君姬寿曼上前,要不郤犨和郤至就彻底无奈了。

    新军明明打赢,面对楚共王熊审牢牢钉在原地,赢了却是只能郁闷地掉头转身。

    楚共王熊审在看自己的部队。

    他有些没搞明白是自己的部队太废,还是郤氏的部队太能打。

    这特么被来来回回凿穿了五次啊!

    要不是他死皮赖脸地钉在原地,楚军的中军是不是要直接被郤氏一波带走?

    心里出现阴影的楚共王熊审不得不进行思考,他觉得很能打的公族部队都这样,左右两翼岂不是要更糟糕?

    左右两翼的战况比楚共王熊审猜测的要更糟糕!

    啥情况啊???

    二十一年前(公元前597年)的时候,楚军还能在“邲之战”狠狠地欺负晋军,甚至干出了饮马大河的伟业。

    一代人过去,楚军不行啦!?

    楚共王熊审陷入自我怀疑的状态,连带怀疑楚国的这一代人不行。

    他却是不甘心,顺带不服输。

    不是人不行。

    一定是开打的方式不对。

    那啥?

    二十一年前,楚军是怎么跟晋军的展开方式来着???

    战局从打开就没有出现过变化。

    栾书和士燮带着自己的部队,发生接触战之后,切进去的进度比切油脂慢不了多少。

    面对晋军的凶悍攻势,楚军的人多势众并没有发挥出优势。

    现在每个国家的情况都差不多。

    士兵效忠的并不是国家,是他们的家主。

    这样的话,士兵上了战场能有多少战斗**,取决的是家主平时的作风。

    晋国这边远比楚国好得多。

    如果说晋国想要上进是“困难难度”的话,楚国的上进渠道则是“地狱难度”。

    等于说,楚国的上进渠道差不多要被完全堵死了。

    另外,晋国的贵族要是“收成”好,愿意跟麾下的武士分享战果。

    也就是进行额外的赏赐。

    楚国则是一种极端的情况了。

    送死肯定是士兵去,好处则一点没有。

    楚国的这种情况并不是春秋时期的现象,一直到亡国都没有什么改变。

    所以到战国时代,楚国与秦国进行争锋,某次楚国大败亏输又被秦国继续挑衅,一位楚将就很通透地告诉当代楚王:没救了,等死吧,告辞!

    楚将跟楚王讲完,真的带上一家子归隐去了(liǎo)。

    现在楚国的国情就已经逐渐在显露弊端。

    好些有抱负又有能力的楚人,他们无法在楚国寻找到自己的舞台,无奈之下只能另谋它处。

    一般是会到晋国,找个贵族投效于门下。

    晋国发明了一个成语叫“楚才晋用”,专门用来形容当下的潮流。

    其实,晋人坏滴很。

    跑到晋国找机会的绝对不止楚人。

    晋国一度是唯一的霸主,后来楚国迎头赶上? 成为两大霸主之一。

    不是没人跑去楚国想要找到出人头地的机会? 关键是想在楚国太难太难了。

    晋国虽然也难? 关键是不少成功的例子啊!

    看到有人成功,觉得自己有才能的人,肯定是要前仆后继涌去晋国找机会。

    “主,新军退矣!”程蒲就是从楚国跑来晋国投奔栾氏的人之一。

    他发现新军退却,第一时间告诉了栾书,脸上表情有些着急。

    栾书当然没有亲自冲杀,他的责任是指挥军队,不是用手里的剑去追求杀多少敌兵。

    中间战场,郤氏的两杆旌旗都在往后移动。

    “郤犨、郤至误我!”栾书一口老血差点喷出去。

    这特么!

    两翼好不容易好击溃对应的楚军? 结果责任重大的中间部队拉稀了。

    这一刻,栾书对郤氏的一叔一侄忿恨到骨子里!

    另一侧,士燮自己发现了中间战场的不对劲,他的剑砍向了车壁? 愤怒声道:“郤氏误国!”

    别说是知道郤犨和郤至碰上了不要脸的楚共王熊审? 无奈之下才撤军。

    就算是他们知道郤犨和郤至的无奈,一样会满肚子火。

    楚共王熊审不要脸?

    那就将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撇在原地? 去击杀另外的楚军啊!

    到时候谁尴尬,谁知道。

    想象一下那个画面。

    战场除了楚共王熊审的战车,剩下的全是晋军。

    独自待在战场又陷入重重包围的楚共王熊审,一定是满脸的懵逼表情。

    可惜的是压根没想到那茬。

    又或者,他们不愿意背负逼迫楚共王熊审的名声?

    总之,郤犨和郤至带着新军退下了。

    养由基带着本部将楚共王熊审给保护回到本阵。

    “今日休兵!”楚共王熊审感觉到极度的窝火。

    一阵鸣金声现在楚军的中军敲响,随后各处鸣金回应。

    这个时候,楚国贵族的聪明劲到了发挥的时刻。

    他们将蛮兵一堆又一堆地赶到前线,自己则是带着本家私兵往后撤。

    正在进攻的晋军士兵很快就察觉到自己碰上的楚兵变得不一样。

    之前还是有个人样的楚兵。

    后来渐渐被披头散发又身上没几块布的敌兵取代。

    一声又一声的鸣金声覆盖了各种吵杂声。

    身在战场的士兵,他们其实很难辨认声音到底从哪里传过来,会下意识频频地看向自己的长官。

    站在巢车之上的晋君姬寿曼看到楚军全线后撤,脸上却没有露出开心或兴奋的表情。

    “君上?”胥童有些阴鸷地说:“新军延误战机……”

    “噤声!”晋君姬寿曼眯起了眼睛,说道:“奉礼、知礼,何错之有。”

    尼玛!

    尊重君权(王权)要是错误的话,俺们这些老大岂不是会很危险?

    所以,郤犨和郤至是浪费了大好机会,却不算犯什么大错误。

    于君主来讲,郤犨和郤至的行为甚至要得到认可。

    上眼药失败的胥童一点都没感到气馁。

    这种事情,持之以恒才是王道。

    另外,他很清楚国君非常反感郤氏,有这点就够了。

    战场之上,能跑的楚军都跑了,留下没来得及跑和被调上来阻碍晋军继续推进的蛮兵。

    等待这些楚兵和蛮兵发现自己成了“垫背”,想跑却已经跑不了。

    他们没有别的选择,不是成为一具尸体,就是迎来成为奴隶的生涯。

    “寡人要大大嘉奖阴武!”国君说着,已经让下面的人放低车斗,不想在巢车继续风干。

    楚军主动退却,还是丢下数量不等的蛮兵和楚兵,来了个断尾求生。

    毫无疑问,发生在“鄢陵”的第一战,以晋军取得胜利,迎来了日头的西落。

    等待四周的光线逐渐在变得昏暗,好些人才反应过来。

    这一打就从中午打到傍晚?

    原来夜幕已经要降临了啊!

    浓雾一直笼罩到将近中午才散去。

    算上潘党主动出来致师,再被吕武杀掉;晋军的左右两翼率先发起进攻,中军互相接战,等于一打就是一整天。

    楚国主动退却。

    晋军抓住机会向前推进。

    一退。

    一进。

    双方向南移动了约有六里左右,阵线重新稳了下来。

    晋军这一方的辅兵被召唤起来,他们需要清理战场。

    敌我双方的战车,破损不严重就拉回去交给“贰车”修修补补,用在接下来的交战中。

    兵器肯定是要捡起来,记录之后交给“司戈盾”保管。

    阵亡的士兵,分清敌我地装车。

    属于晋军的这一方,会辨别身份,再去找个合适的地方进行合葬。

    在辨别身份上面没有多么复杂。

    一般会检查己方阵亡士兵有没有携带家书。

    无法辨别的话,战后各个贵族自己清点,看不到人又没找到尸体,都会定义为失踪。

    一场战争下来,失踪名单通常会比阵亡名单还多。

    现在还不是当兵可耻的年代,逃兵是会有,却是极少数。

    因此被列上失踪名单,几乎可以判定为阵亡了。

    敌方的士兵就没那么讲究了。

    拔掉身上的甲胄,搜一搜有什么值钱的玩意,挖个大坑一块埋了。

    本来收尸这种事情是两军各自的事情。

    只是,楚军退得太仓皇,晋军需要地盘来扎营,讲究不起来。

    将战场收拾之后,辅兵搬动所需要的物资和工具,到新展现进行扎营。

    新的营地扎好。

    做好了准备,却是没有上场机会的魏琦,有些松了口气,又感到失望。

    肯定是失望更多!

    老魏家非常重视这次“鄢陵之战”,清楚能不能获得卿位门票,就看这一次的表现。

    夜幕降临之后,高层又集中起来开会。

    因为第一战打赢,出战的部队自然是需要犒劳,营盘内的气氛显得既是轻松,也充满了热切。

    没有机会出战的部队,亲眼看到楚军的拉稀,期待轮到发挥自己武勇的机会。

    魏琦不够格去参加会议。

    吕武倒是被邀请了过去。

    原因当然是他白天的时候,阵上杀掉了潘党。

    国君一看到吕武就开怀大笑,没来得及说话被郤至抢了个先。

    郤至看上去对吕武充满了垂涎,大声赞叹吕武的勇猛,表态希望看到吕武更出色的表现。

    高兴归高兴,喝酒也能少许喝一点,喝个伶仃大醉则是不可能。

    事实上,禁酒令啥的,历来跟高层没什么关系。

    就看他们到底能不能克制。

    要是喝高了,自己碰上事死了拉倒,还要害得万众士兵一块陪葬。

    士燮找到机会,问道:“与天下第二对阵,感受如何?”

    这是要捧哏啊!

    吕武恭敬对士燮行礼,才说道:“初上阵略微惶恐,交战则心无旁贷。”

    没人取笑。

    又不是二愣子。

    不管是上了多少次战场,又或是干掉了多少个敌人。

    再次踏上战场,心里感到害怕,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心有敬畏,头脑方能清醒。

    能够克服恐惧,才是真正的勇敢!

    他们见到吕武没有胡吹海侃,皆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来来来,寡人的天下第二,与寡人同饮一爵。”晋君姬寿曼率先举起自己的酒爵。

    吕武的案几上该有的都有,只不过盛酒的并不是“爵”,是“盏”。

    几位“卿”的盛酒皿具一样不是“爵”,都是“盏”。

    周礼就是这么个规定。

    晋国的“卿”地位超然,该讲的“礼”却不能逾越。

    这场“鄢陵之战”还没有彻底分出胜负,胜了一仗小小庆贺,也是借这个机会商讨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临到中场,众“卿”开始商议战事,很有逼数的吕武选择告退。

    他走出帐外,听到了郤锜朝栾书大吼。

    接下来却不能继续听了。

    哪怕不听,用膝盖骨都能猜测为什么会发生冲突。

    无非就是白天时,新军面对楚共王熊审,做对了事情,却没将事情做得更完美。

    比如,不嫩楚共王熊审,逮着其余的楚军可劲的嫩。

    夜间。

    晋军这边灯火通明。

    楚军那边也是光亮十足。

    因为地面的光线充足,天上的云层都出现了倒映。

    远离战场数十里外的“桐丘”和“棐林”都能看到“鄢陵”云层倒映的亮光。

    两军当然是在连夜备战。

    一阵阵“叮铃当啷”的声音响彻了一整夜。

    “叮铃”是修补兵器或打造兵器的动静。

    “当啷”则是在修补战车。

    到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刻,一道道炊烟从灶里升向天空,食物得香味也开始弥漫和荡漾开来。

    已经被通知今天会上阵,并且是作为前茅一员的吕武,早早地醒过来用餐。

    穿戴完毕后,他来到魏琦这边。

    魏琦已经披甲完毕。

    就是吕武昨天给的那一身。

    “今日,中军首战。”魏琦当然不是讲中军第一次上阵,指的是中军将作为当日率先发起攻击的部队。

    吕武这次不是一“师”之“帅”,没接到来自高层的命令。

    “依众‘卿’所料,楚君当率‘王卒’为前劲。”魏琦满怀期待,更多的是忐忑。

    这种忐忑不像是畏惧,是害怕表现不够优秀?

    吕武一听是要跟楚共王熊审直接对阵,想到了郤氏一叔一侄的五进五退,猜测魏琦会不会有样学样。

第254章:你倒是射箭啊!

    本来清静宁和的清晨,空气里飘荡着各种的杂声。

    两军营寨之内,军官的呼喝,士兵的回应,此起彼伏没有停歇。

    另有马的嘶鸣,以及牛的哞嚎,遥相呼应着展示自己的存在感。

    新一天的东方天空,布着一层血红之色。

    联想力丰富的人,免不了感叹这是老天在为即将爆发的大战注释。

    不然,怎么会是一个满布血色的清晨呢。

    其实,那只是一种很自然而然的现象。

    老天存在了多久,见证了无数的生生死死,怎么可能会为一场战争,展露什么天象嘛!

    耐不住人类是一种很喜欢以自我为中心的生物,偏偏想象力还非常丰富。

    一些自然现象总能解释得像模像样,一点都不承认与浩瀚的宇宙相比,自己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早霞行千里……”吕武注视着东方的血色,如此感叹。

    要是正常的话,血色会被一种蛋黄色逐渐取代,然后再慢慢泛成鱼白?

    吃完朝食的晋军已经出营。

    中军被摆在正中间,上军和下军则是分列左右两翼。

    其中,中军列成了一个“品”字的阵型,以老魏家为主力的一个“师”顶在最前面,来自栾氏的两个“师”在阵型的左侧,另外两个来自范氏的“师”摆在右侧。

    上军与下军则是列出了两“彻”的阵型。

    一面面的旌旗在迎风招展。

    旗面没有多大,响不了太大声的猎猎声动。

    倒是动物的翎羽以及尾巴被风吹着极尽招拂,看去颇有些群魔乱舞的架势。

    吕武看向了老魏家的战旗,旗面有着属于魏氏的图腾,翎羽和尾巴倒是没多少。

    只是,魏氏旌旗的旗面也没多大,就是一块成三角形的布在飘着。

    没错。

    现在的旌旗大多就是一块三角形的布,颜色方面看各家自己的喜好,一般还是从上而下的垂直,并不是竖着系在杆上。

    所以,看到的旌旗,会是系在一条横杠之上,杠再系着挂在杆上。

    吕武要是带着一个“师”出战,也有资格摆出自家的战旗。

    只是一个“旅”的话,则就没资格亮出战旗了。

    他这一次是相助老魏家,也就没有自己乘坐一辆战车。

    其实,他是首次当别人的戎右。

    老实讲,有那么点不习惯。

    能看出魏琦有些紧张,以至于频频地检查自己的弓、箭与车战用的中戈。

    那是一柄五石弓,看上去做工颇为精良。

    箭则是吕武提供,除了正常的箭矢之外,还有三支全金属的铁箭。

    老吕家跟其他家族不一样的咯。

    有专门的工具用来加工箭杆? 直度甚至重量都有标准? 质量方面绝对是杠杠的。

    要是完全依靠于匠人的手艺和经验,每一支箭的规格都会不一样,质量什么的就别太讲究啦。

    吕武会专门去研究? 不是因为弩已经研制出来了吗?

    相较于弓射的箭? 弩需要用到的弩箭要求更高。

    长度以及杆的粗度不符合,放进弩的箭槽都困难? 还怎么拿来射?

    吕武给魏琦的铁箭,重量约有个一斤多。

    他本来也就制作了十支,看魏琦重视这一场战斗,才给了三支。

    东方果然是从血红色转向蛋黄色? 渐渐成了一种鱼白色。

    第一缕阳光出现的时候? 斜照向大地。

    晋军在北面,楚军在南面。

    朝阳是从东方升起,射来的阳光是侧面,哪怕阳光会造成影响,对双方都是公平的。

    吕武看向了对面。

    那里楚王的大纛正在招展。

    其余的旗帜? 吕武认不出来,只是感觉旗帜的数量,好像多得有些过份了!

    今天,楚军没有再列出三个战阵。

    他们以楚共王熊审的“王卒”为核心,直接列出了一个看着像是长方形的大阵。

    这是楚共王熊审发现了什么?

    反正,昨天楚军摆出了三个大阵,左右两翼着实拉稀到不行,中军也被郤氏的一叔一侄来来回回地干穿了五次。

    吕武再仔细地辨认一下。

    不是看旌旗。

    他真无法辨别每一杆旌旗都属于哪个家族。

    看士兵穿着的话,楚国的士兵一般喜欢穿跟大自然有关的颜色,不是绿,就是青;蛮兵则是什么穿着都有,甚至还有什么都没穿的。

    郑国那边倒是战袍颜色统一,一片茫茫的白色。

    杂色的应该是属于陈国和蔡国?

    吕武一看,陈国和蔡国压根就是来打酱油啊!

    两国合起来的兵力,似乎连五千个人头都无法凑足?

    只是,今天楚共王将郑国的军队摆在了左翼,还是列在了楚军的前方。

    比较突然的,楚军那边发出了欢呼之声。

    却见楚共王熊审所在的战车向前,身后跟着看上去趋势汹汹的“王卒”劲旅。

    “哦嚯!?”吕武心想:“楚王这是要找国君单挑?”

    想啥呢!

    堂堂一国之君,玩什么单挑。

    另外,楚共王熊审真的想,晋君姬寿曼也不敢啊!

    一辆战车驰骋过来。

    上面的人对魏琦出示了令符,大声喊道:“元帅命魏‘帅’出击。”

    魏琦大声应“诺!”,转头看了一眼吕武,再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驭手后肩一下。

    老魏家的战旗在反复地向前倾斜,向全“师”传达进击的命令。

    战鼓声在这个时候敲响。

    敲击的节奏有些缓慢,听上去却气势磅礴。

    魏琦和吕武所在的这一辆战车在缓缓地加速,身后跟着的是随着鼓声节奏在迈步的徒步士兵。

    当然不止他们这一辆战车。

    拢共有一百辆战车成为一个纵队,成为一条不规则的直线,每辆间隔起码十五米以上,缓缓地向前推进。

    对面的楚军,战车数量远超过老魏家这一边。

    今天的楚军看上去远要比昨天沉着非常多!

    他们以楚共王熊审所在的车辆为前导,没有像昨天那样一窝蜂就是冲。

    相距大约一百二十步时,魏琦远远地对楚共王熊审行礼致意。

    楚共王熊审应该是看到了,却没有回礼。

    这不是什么不礼貌。

    一个是王(自封的)。

    另一个才是大夫。

    楚共王熊审已经知道出战的是老魏家,心里绝对感到了愤怒。

    晋国人太不是东西啦!

    俺好歹是个王,哪怕是自封的,派个大夫来对战是啥意思???

    然而,晋国高层不那么想。

    在晋国一众高层的认知中,楚国从来都只是一个子爵国,楚君也只是一个子爵,要啥自行车啊!

    当然,他们是这么想,却从来不会小觑楚国的强大,甚至清楚楚国强大到什么份上。

    这个就是晋国高层矛盾的地方了。

    承认楚国的强大,却难以在一些礼节上做到对等,以至于每次都搞得楚国异常火大。

    双方接近到百步。

    两军阵列中,几乎是同一时间升起了一朵黑色。

    那些黑色并不是什么气体,是腾空而起的众多箭矢。

    射箭的是战车兵,还有一些弓箭手一边小跑一边射箭。

    里面还有来自老吕家的五百弩手,他们凭感觉来对楚共王熊审所在的区域进行弩箭覆盖。

    事实上,老吕家的弩手在一百八十步之外就能射箭,他们只是没得到射箭的命令而已。

    各种吼声被爆喝出来。

    一声声的“箭袭”连串叫喊。

    吕武已经抬盾,将自己和驭手保护起来。

    驭手双手在操持缰绳,肯定需要得到保护,要不被射翻就会很尴尬了。

    作为战车主将的魏琦有双手可以持盾来保护自己。

    两军的箭矢在半空中飞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随后带着破空声落下。

    刹那之间,一片杂声在两军阵列之中频繁发出。

    而在这时,晋军的左右两翼开始向前推进。

    起到的效应是楚军的左右两翼也做出反应,一样是向前推进。

    吕武移开盾牌向前看去,却见正对面的楚军陷入一片混乱。

    “楚君中箭矣!!!”魏琦叫得很大声。

    吕武看到了!

    楚共王熊审的戎右失职,导致左胸上中了一箭。

    作为戎右的彭名一下子懵逼,反应过来控制不住嘴巴大喊大叫,才致使左右的楚兵出现恐慌。

    “刚才魏琦有射箭吗?”吕武没回忆点什么,反正就是口胡,喊道:“魏‘帅’神射!”

    那么多人射箭,哪能辨别是谁射中了楚共王熊审,将功劳扣在魏琦头上就很合适。

    魏琦一听稍微有些懵,有兴奋,更多的是惶恐,低声喝道:“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操!(一种运动)

    射中楚共王熊审,固然是对战局有大贡献。

    可是!

    谁特么胆子那么大,敢刻意瞄着一位君主射箭?

    这可是一种大不敬的行为啊!

    一旦让列国的国君知道,岂不是要得到个“国君杀手”的称号,遭到非议的同时,也要被忌惮???

    吕武扣“锅”失败,闷闷地吐了口气,将盾换成长矛,开始收割楚兵的性命。

    他们已经与楚军正面撞上。

    大多数的战车蛮横地来个碰碰车,撞击的巨响频频出现,惨叫声更是凄厉。

    老魏家的士兵悍不畏死地顶着楚军的战车,承受刹那间的巨大伤亡,再围着楚军的战车进行歼灭。

    更多的士兵继续向前,喊“杀”声中操持手里得战戈一阵地猛啄。

    鲜血在狂飙。

    生命一条条地逝去。

    吕武看到的是左胸中箭的楚共王熊审重新站立起来,嘴角涩着鲜血,张口在大声咆哮。

    而在这时,魏琦拿起弓搭箭,瞄向楚共王熊审,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吕武看出了魏琦的迟疑,心里比较纳闷,想道:“到底射不射啊???”

    魏琦要是能听到吕武的心声,会非常纠结地说:“我特么也不知道该不该射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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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大领主介绍:
一觉醒来到了春秋时代的晋国,成为一名小领主。晋国刚刚发生国君号召多家贵族一同消灭赵氏家族不久。国内余波未平;国外动荡连连。魂穿成为小贵族的吕武,决定在进击成为大领主之前,先用后世的知识,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而这是一个穿越者无论干什么,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发明家的时代!春秋大领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春秋大领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春秋大领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