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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荣誉与忠诚     春秋大领主txt下载     春秋大领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5章:我了个妈呀!?

    魏琦的呼吸有些喘。

    绝对不是因为身上负重六十多斤的关系。

    他这是心里在剧烈的挣扎,以至于呼吸频率乱了。

    肯定是有心玩把大的?

    要不,他张弓又瞄准楚共王熊审是个什么意思。

    只是吧?

    这年头干掉一个一国之君绝对会出名,还不是什么好名声。

    晋君姬寿曼会因为魏琦杀死楚共王熊审而高兴,肯定老魏家为这一次战争立下了汗马功劳。

    等高兴完了,晋君姬寿曼又会有新的想法。

    卧槽!

    魏琦敢弄死楚共王熊审???

    哪天会不会把寡人也弄死啊!!!

    春秋之时,死于刺客之手的国君挺多。

    战死在疆场的国君却是没有几个,一般还是被流矢所误杀。

    上一次晋国讨伐秦国,曹君姬庐就是亡于流矢。

    秦国战败后,特地派出使者前往曹国赔罪来着。

    魏琦瞄了有几个呼吸,想着不能射楚共王熊审,又没把握射车辕或其它位置,不会射到楚共王熊审,有心放弃了。

    吕武一边用长戈收割楚兵的性命,一边留了点注意力在魏琦身上。

    作为一名戎右,帮助战车主将挡箭是主职业,副业则是阻止敌兵靠近,有时候还要兼顾一下弓箭手的职能。

    魏琦穿着那么一身重甲,不是碰上神箭手,又或是运气倒霉到一定程度,有箭射过来也会被甲胄挡下。

    身在战场,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着不可预料的事情。

    耳朵里满满都是各种负面的声音,惨叫以及哀嚎,怒喝以及惶恐叫喊,声声像是魔音一般。

    吕武看到魏琦有将双手放下的趋势,着实是忍不了啦!

    他操戈扫飞了一个楚兵,作势回收长戈,戈的底端碰了一下魏琦的右手肘。

    那一刻,魏琦只感觉自己的右臂麻了一下,没控制好松开了握住箭矢的手指。

    一声弓弦的嘣动响起。

    箭矢发出破空声激射而出。

    魏琦错愕之下“呀!!!”的一声喊了出来,睁大眼睛看着飞出的箭矢,楚共王熊审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然后箭矢很准地命中楚共王熊审的眼睛。

    本来就中了一发弩箭,硬撑着要与晋军决战到天黑的楚共王熊审,他恨不得将之前喊叫“王上中箭”的戎右彭名,给当场砍死。

    强制振作让己方将士能看到自己的楚共王熊审,他一再呐喊鼓舞士气。

    楚兵看到自己的王上受伤还坚持作战,的的确确是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参战热情,甚至一个个远比任何时候都要勇气倍增。

    他们估计是在心里想:“王上这么尊贵的人受伤都坚持作战,我这条贱命还有什么好珍惜的?一定要奋勇作战,报答王上啊!”

    爆发起来的楚兵很凶猛,远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凶悍,以至于前仆后继地向前冲。

    前面一个倒下,后面那个一点迟疑都没有,甚至迫不及待呐喊着扑上去。

    冲锋在前的老魏家士兵在遭受严峻的考验。

    魏氏士兵非常庆幸自己身穿重甲,挨到攻击的位置不是要害,还能挺住继续作战。

    只是,楚兵着实凶悍,完全是一种以命换命的打法,导致魏氏士兵被从气势上压制了。

    一层一层地相撞之后,轮到老吕家的士兵进入交战状态。

    第一队顶上来的是身穿重甲又手持盾牌的甲士。

    他们没管其余的更多? 列成了五排? 盾顶着前方袍泽的后背,口中“哟呵——哟呵——”喊着,每喊一声就向前迈一步。

    前面的魏氏士兵被楚军反扑之下? 不是战死当场? 便是无法控制地往后退却。

    老吕家甲士扛着盾牌向前推进? 碰上魏氏士兵就一别盾牌将之收纳进来? 大声让魏氏士兵向后退;撞上出兵则是抵住? 再用手中的短矛刺出去? 或挡住攻击再进行反击。

    更多身穿老吕家的士兵上来。

    由于魏氏士兵跟楚兵混在了一起? 后方的弓箭手无法射箭? 老吕家的士兵也无法发起成排的冲击? 只能选择先稳住阵线。

    这个时候? 装备的优势得到了极大的体现。

    不管是老吕家的士兵,还是魏氏的士兵,只要是身穿铁甲? 很难被一击毙命? 哪怕受伤也是在四肢。

    经常是楚兵的战戟啄下来被甲片挡住? 兵器与甲片摩擦出一道火花。

    受到攻击的魏氏士兵会被一股力道推着后退? 可能还会跌倒在地上。

    老吕家的士兵则是对身上的甲胄更有信心? 受到攻击的一刹那进行反击? 每每是自己没什么事,反击之下杀掉攻击自己的楚兵。

    当然,并不是身穿铁甲就不会死,只是防御力会更强一些,能给士兵带去更多的自信。

    这一支楚军大量装备战戟。

    这玩意的使用方法比战戈多了一个能刺的动作,增加的威胁不止一点半点。

    绝大多数阵亡的魏氏士兵,便是死在出兵的刺击之下。

    “王上中箭!!!”

    又是彭名。

    他之前已经喊了一次,惊得附近的楚兵一团乱。

    这一次,他真心觉得事情大条!

    楚共王熊审穿着一身犀牛皮甲,左胸中箭应该是没伤到心脏,只是体内绝对出血,还能依靠意志力坚持。

    眼睛中箭的话,箭矢力道不强为前提,中箭的眼睛绝对是废了,看着也更可怖。

    在中箭的一瞬间,楚共王熊审来个直挺挺的往后倒。

    彭名下意识地伸手给拉住,好歹没让楚共王熊审从车后斗掉下去。

    听到喊叫声的楚兵眼睛看过去,没看到楚共王熊审的身影,霎时就有些慌了。

    离得近了倒是能听到楚共王熊审的惨嚎之声,知道暂时没死。

    同一次交战,相隔不到半个时辰中了两箭?

    第一箭大家都猜测是流矢,只能纳闷楚共王熊审运气太差劲。

    进入到肉搏战,两军的弓箭手已经没往混着厮杀的位置射箭,不会存在什么流矢。

    等于说,谁都知道楚共王熊审再次中箭绝不是什么意外。

    那一时间。

    楚国的贵族懵逼了!

    他们着实无法想象哪个晋人的胆子那么大,敢朝着一国之君射箭。

    这特么是要搞得两国不死光不停战啊!

    普通的楚国士兵则是怎么都控制不住的惊呆了。

    傻愣愣站在原地的楚兵有一部分被杀死。

    等待魏氏士兵和老吕家的士兵也都知道楚共王熊审再次中箭,一样是停下厮杀,怔怔地看向楚共王熊审所在的战车位置。

    不知道是谁下的命令。

    这一支楚军偃旗了!

    所谓的偃旗,就是将旗帜向前倾斜放下到一定高度,使旗面下垂到地面。

    代表请求退出作战序列。

    在其它年代,管你偃旗还是什么。

    总之,打起来就是打起来,除非一方撤退、投降或是被杀光,要不很难停下来。

    现在是春秋中叶。

    不但投降能输一半,偃旗也能平平安安地退出交战区域。

    反应过来的魏琦,意识到自己射中了楚共王熊审,脸色变得苍白。

    他看到这一支楚军做出偃旗的行为,开始约束部队不得再发起攻击。

    “我、我……”他哆嗦着嘴唇,惨叫道:“只愿射车辕,未曾想……”

    吕武纳闷地看着脸色变得苍白的魏琦,没搞明白怎么会这么沮丧和惶恐。

    如果要让吕武做出评价的话,大概就是矫情?

    明明一开始就想要做良好表现。

    一副上了战阵要搞大事的模样。

    这搞出了大事。

    怎么这么一副鬼样子。

    闹啥咧!?

    偃旗的楚军开始退却了。

    左右两翼。

    晋国上军面对的是郑军,交战之后其实打得有些像模像样。

    只是不排除郤锜没动真格。

    晋国下军对上的是楚国右伊子反统率的楚军。

    韩厥采取了比较保守的打法,不急于推进突破,稳健地杀死杀伤更多的楚兵,却是控制节奏不使楚军一下子崩溃。

    中间战场出现了偃旗的行为。

    等待楚共王熊审亲率的楚军退下去,左右两翼才发现中间战场没了鼓噪之声。

    一直跟随在后方的栾氏部队和范氏部队,他们将全场看了个仔细。

    率领栾氏部队的是栾黡。

    范氏则是士匄在率领部队。

    而士匄是苦苦哀求才让士燮同意率领部队。

    这位聪明的小年轻上次大大地表现了一次,缺的是战场的功劳,急迫想要增加自己的履历。

    士燮也觉得士匄是时候发出鹰啸之声,派出了很靠谱的家臣随同协助。

    偃旗的楚军退下。

    魏琦留在原地重新整合部队。

    “武?”他想起了自己右手肘麻了一下的事情,说道:“方才……”

    只是讲了两个字,他停下没继续往下说。

    吕武在看楚军的本阵,转头困惑地看向魏琦,一副没搞清楚状况的模样。

    “罢了。”魏琦朝后面大喊:“寻‘司兵’补我卒兵!”

    刚才打了一场,获得胜利不代表没有损失,肯定是要趁着这个空档,赶紧地把损失补上来。

    被送回本阵得楚共王熊审一直咬牙坚持才没让自己疼得昏厥过去。

    他一回去,呼啦啦就围上来一大群楚国贵族。

    这些楚国贵族用一种天仿佛要塌下来的态度,不断地问疼得要昏厥的楚共王共熊审,接下来要怎么办。

    楚共王熊审咬牙坚持的唯一目的,就是等着见到养由基,有这个执念才能坚持住。

    大概是一盏茶的时间,养由基过来了。

    楚共王熊审得知养由基已经到来,呼唤着养由基的名字,抓住伸过来的手,一边呻吟,一边低声说:“为寡人报仇!”

    一群楚国贵族惊了!

    左翼的郑军已经出现崩盘的趋势。

    子反那边也支撑得非常辛苦。

    一旦楚共王熊审有个三长两短,甚至是陷入昏迷,谁来指挥?

    这!!!

    还要继续打啊???

第256章:我本蛮夷,你将奈何

    楚国一众贵族有种要疯的感觉。

    他们是贵族哦!

    不是没什么见识的普通人。

    战场态势已经非常明显啦!

    中军的基础战力或许没问题,“王卒”甚至一度压着魏氏部队在一顿爆锤,耐不住楚共王熊审连续中了两箭,部队偃旗退却。

    左翼的郑军一开始打得挺好,后面却是来了个非常突然的崩溃。

    右翼的子反从开打就是一种被压着打的趋势,支撑得非常辛苦。

    战局随时可能全面崩盘!

    难道不是该想着稳住,择机再战吗?

    养由基紧紧握住楚共王熊审的手掌,坚定地保证道:“我必取魏琦性命!”

    楚共王熊审作势要起来,折腾了两下,嘴巴里涩出更多的鲜血,吓得周边的楚国贵族一阵阵惊呼。

    他也不挣扎了,躺好后说道:“今日免战。”

    一句话让楚国贵族提起来的那颗心重新放回去,别提有多么松了口气。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郑军负责的左翼已经完全崩溃。

    郤锜率领的上军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果断地全军团压上。

    同样是一国之君,郑君姬睔尽管清楚自己杵在原地没有性命之忧,顶多就是再次被俘而已。

    然而,他已经有过被俘的经历,不愿意再去晋国作客,眼见战局已经无法扭转,干脆利索地让自己车夫赶紧驾车逃窜。

    本来就已经崩溃的郑军,士兵看到自家君主的大纛灰溜溜地远去,并且越跑越快、越跑越快,一些有心停下来阻击,好让自家君主能逃的郑国贵族,转身麻溜地加入到逃跑的行列。

    “郑君此举……”郤锜一阵“哈哈”大笑,没明白嘲笑郑君姬睔是个胆小鬼,意思却是那么个意思。

    他连续下了几道命令。

    驱赶崩溃的郑兵去冲撞列阵待命的楚军,要一股脑地完全击溃楚国阵营的左翼。

    比较可惜的是,左翼的楚军接到后撤的命令,有序地来个缓缓而退。

    看到楚军撤退,郤锜感到非常的可惜,转而下令俘虏所能俘虏的郑兵,自己则是带着一些部队去追郑君姬睔了。

    这一追一逃,上演了百里追击的场面。

    差不多是左翼进入到收尾时间的时候,右翼的子反也得到撤军的命令。

    他知道楚共王熊审中了两箭的消息,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王上可还坚持?”他不断提醒自己别晕,更祈祷楚共王熊审的意识是清醒状态。

    前来下令的许偃给出了正面答案。

    楚共王熊审是个狠人啊!

    中了两箭,伤势其实一点都不轻,却是还保持意识清醒。

    子反听后嚎哭出声,没忘记下令军队进行有序撤退。

    正在指挥军队进攻的韩厥听到对面楚军敲响铜锣,发现撤退姿态大体上有序,没有命令军队进行追击。

    从开战到楚军撤退,耗费的时间约是两个时辰左右?

    日头来到了正中央。

    出战的晋军,除了去追击郑君姬睔的郤锜所部之外,其余回到营寨。

    楚国那边来了使者? 谈的是双方辅兵清理战场的事情。

    栾书没有理由拒绝。

    他一脸关切地问楚国使者? 道:“楚子伤势如何?”

    楚国使者一听栾书称呼的是“楚子”? 好歹稳住才没让心态炸裂,脸色却是比较难看,答道:“我王并无大碍。”

    “如此两军再战。”栾书露出了松口气的表情。

    在场的魏琦心态有些复杂。

    楚共王熊审中了两箭,没死对魏琦是一种幸运? 又是一种不幸。

    这射都射了。

    是不是?

    要是楚共王熊审阵亡? 老魏家头上就会有“国君杀手”的称号。

    楚共王熊审没死,老魏家还是会有“国君杀手”的称号? 只是杀而未死而已。

    不管怎么说,一口锅已经扣在老魏家头上,摘那是绝对摘不掉啦!

    楚国使者气势没弱? 坚定说道:“自是应当分出胜负!”

    说完的楚国使者对晋君姬寿曼行了一礼? 眼睛巡视了一圈,视线停留在魏琦身上。

    “敢问,可是魏寿余之子?”楚国使者用要杀人的目光盯着魏琦。

    寻人问其祖,本身没什么不礼貌的地方。

    只不过吧?

    楚国使者是喊出魏琦父亲的全称? 就几乎是指着脸侮辱先祖了。

    魏琦这要是能忍? 必将遭人唾弃,怒声道:“尔为楚使,不顾国体? 甚是无礼!”

    楚国使者却是一点不怂,环视了一圈,昂天笑了几声,用不屑的表情说道:“我本蛮夷,你将奈何。”

    这是报复栾书刚才“楚子”的称呼,也是明摆着要报复魏琦对楚共王熊审的两箭之仇。

    反正,俺们又要开始不讲“礼”了。

    你们走着瞧!

    士匄没忍住,低声哔哔道:“此些蛮夷,以为得胜乎?”

    听到自己儿子哔哔的士燮忍住,没转身回头瞪眼。

    吕武也在场,看到国君和众“卿”沉默,魏琦被气得满脸铁青,开口说道:“楚使今次前来,可要讨回潘叔党遗体?”

    楚国使者露出讶异表情,没认出说话的是谁。

    交战已经结束。

    虽说吕武压根不介意身负几十斤甲胄的重量,可是也没那个必要。

    他脱掉了扎甲和胸甲,只是身穿皮甲,看着就像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问题这里是晋君姬寿曼的军帐,小虾米怎么可能进得来,又没有被驱赶走。

    “你、你……”楚国使者能来,肯定是个口齿伶俐的人,再来就是脑子必须灵活,问道:“足下便是阴武子?”

    哟呵?

    用敬称啦!

    一直没吭声的晋君姬寿曼,笑嘻嘻地说:“对极,乃是寡人的天下第二。”

    那一瞬间,不止楚国使者脸色变得奇怪,连带晋国的好几个“卿”都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普通小兵兵死了也就死了,尸体能被收起来下葬,已经算是一种幸运。

    要不然,尸体被丢在原地,等待两军撤离,该是无数肉食动物进入盛宴的狂欢。

    现在这个年头,贵族战死一般会被对手收尸。

    想要取回尸体的话,一般会在后面派专门的人前去协商。

    双方都要脸面,会是一种很有体面的互相交割。

    魏琦大致知道吕武为什么会突然开口讲话。

    除了解围,又能是为什么。

    话题还一点不显得突兀,几乎就是无缝接入。

    毕竟,楚国使者对魏琦表现得很不尊重。

    魏琦再不爽也只能开口破骂。

    吕武那么一问,等于在告诉楚国使者,你们的天下第二已经完蛋,接下来轮到天下第一,要小心了哦!

    而之前,楚共王熊审不止一次嘲笑吕武的不自量力,提到想挑战天下第一先胜了天下第二。

    不打算讲“礼”的楚国使者,需要顾着点武力值方面的问题。

    他肯定是楚共王熊审的亲近人,便是没有亲眼看见吕武与潘党的致师,后面也能从其它渠道详细了解。

    潘党的尸体被吕武带走。

    那个连人带盾牌被长锥穿透的戎右却是留在原地。

    当然,吕武肯定是没忘记拿走长锥。

    戎右连人带盾牌被利器穿透,有点经验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当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凶残的一幕被太多人看见,他们不知道吕武投掷出去的是什么,多少能从伤口判断出力气的重量绝对不轻。

    攻击手段凶残。

    潘党一射再射无法造成杀伤。

    楚人必须进行思考,对上了这么一个人,该怎么应对。

    “足下请准备交接。”楚国使者选择正面回应这个话题,又自顾自往下说道:“我王决议今日休战;明日,天下第一邀请魏琦致师。”

    魏琦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开口说道:“何惧之有!”

    楚国使者冷“哼”了一声,连对晋君姬寿曼行礼都没有,拂袖离开了。

    军帐内安静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国君回过神来,纳闷地问道:“楚人停战,便停战?”

    栾书刚才不知道在想什么,回过神来笑呵呵地说:“怎能如此!”

    楚军连续败了两阵,军心士气肯定遭受打击。

    再则,楚共王熊审上阵受伤,必是楚军陷入人心惶惶的时刻。

    作为老阴逼的栾书,怎么可能放过继续打击楚军的机会。

    他将挑衅楚军的任务交给了新军,并且要求郤犨和郤至务必激怒楚军,使之出营再战。

    说实话,郤犨并不想接这个任务。

    楚军已经在营寨辕门挂起免战牌。

    再跑过去挑衅,显得过于咄咄逼人了一些,也不符合当下时代的礼节。

    郤至则无所谓,甚至很愉快地接下命令。

    等待所有人都离开,特意留下的栾书轻声对国君说道:“君上,昨日新军五进五退。我观新军将与新军佐礼遇楚子(爵),联想甚多。”

    国君比较不以为意,随口说道:“郤氏知礼、懂礼,寡人甚为欣慰。”

    谁不知道郤氏嚣张跋扈啊?

    没少欺负国内得中小贵族,连同样是卿位的家族也没少挑衅。

    另外,郤氏之前也一直跟国君产生冲突,只是一次次都以退让为结局。

    国君见郤氏开始对君主有了尊重,高兴还来不及呢。

    栾书提醒道:“君上,弭兵之盟温季出力甚多。此前,与楚邦交乃是郤氏专属。”

    讲的是,晋国的“卿”都有外交权力,每一个家族对应的国家都不相同。

    这个老阴逼只差明白说,要国君小心郤氏跟楚国有所勾结了。

    国君盯着栾书一直看。

    看得栾书心里有些毛毛的。

    “寡人知矣。”国君脸上笑容有点灿烂。

    老家伙要搞事?

    寡人很赞同啊!

第257章:难得智商在线的国君

    国君原本还以为栾氏与郤氏是在作戏。

    毕竟,郤氏的郤克对栾书的恩情大得顶天。

    没有郤克超格提拔的话,临死之前栾书还不知道能不能摸到成为元帅、执政和中军将的门槛。

    是有郤克将栾书比火箭更快速度的提拔,才让栾书从下军将一跃成为中军将。

    在晋国,成为中军将就等于是将中军。

    不是在水字数!

    将中军才有资格成为元帅。

    由于晋国是一个军果主义国家,元帅历来就是兼任执政一职,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超格大人物。

    用西方的说法,其实就是国王之手。

    这恩情难道不是比天还大!?

    栾书其实也没少看顾郤氏,要不然郤氏怎么可能一门两“卿”呢。

    只是郤氏的郤锜太过于崇拜自己的父亲,又学了个其形,没学到精髓。

    郤克的嚣张跋扈只是一种姿态,没有怼天怼地对空气,有拉拢几位“卿”来压制其余的“卿”。

    他对待中小贵族也比较温和,允许一些小贵族有更多的上升空间。

    所以,在郤克执政时期,晋国的小贵族最为好过。

    在郤克去世之后的十数年之内,绝大多数晋国贵族还是感念他的贤良。

    然后,郤氏的好名声在郤锜的手里败了个一干二净,正面转为负面。

    要是郤克真的有“灵”,绝对会趁郤锜睡觉的时候,给一把掐死算球。

    晋景公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现任的晋君姬寿曼没少被晋景公耳提命面,却只记住众“卿”的威胁,即位之后将自己老爹的其余交代给忘得差不多。

    国君会怀疑栾氏跟郤氏在演戏的理由很简单。

    郤氏嚣张和跋扈太久了,某种程度其实是栾书的锅。

    晋景公得到栾书的支持,才有发动“下宫之难”的基础。

    栾书早想解决对自己地位有十足威胁的赵氏,一直延续之前的策略,与郤氏结成紧密的同盟。

    国君和栾氏、郤氏达成一致,一起对赵氏进行了发难。

    有栾书这么一个老阴逼的布局,赵氏连扑腾一下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那么扑街了。

    要不然,以当时赵氏一门三“卿”的格局,真的给时间做反应的话,少不了战火要席卷大半个晋国。

    当然了,在那一场赵氏劫难中,邯郸赵扮演的角色比较不光彩,也就注定了赵旃在卿位上的黯然退场。

    结局比较黯淡,只是赵旃其实很幸运。

    只要他不继续显示存在感,只会有韩厥去针对,其余的“卿”基本会当晋国没邯郸赵这么一家。

    这个并不是开玩笑。

    晋国后续又爆发了不少战争,看到过邯郸赵的部队了吗?

    没有的事。

    邯郸赵像是得到了一个免于纳赋的特权。

    比较关键的是,邯郸赵不知道多少年之内,反正也就是那样了。

    一旦晋国的高层真忘记有邯郸赵这么一家子? 他们成为真正的小透明? 估计是某天真正消失的时候,才会令人后知后觉地纳闷:原来还有个邯郸赵啊?

    国君对栾书很忌惮,原因之一就是看到栾书轻而易举地就操控住了邯郸赵? 又耐得下心思将郤氏弄成了一门三“卿”的格局。

    他现在很需要栾书去对付郤氏。

    一旦哪天郤氏玩儿蛋? 他也不想对栾书怎么样,等着这个七十多岁的老家伙自己自然死亡就算了。

    “没几年好活的老家伙? 怎么还这么阴恻恻的?”国君看着栾书离去的背影? 心里非议着。

    当前阶段最重要的是击败楚国!

    国君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极力地控制自己的小性子。

    明明是个国君? 来到“鄢陵”却当起了小透明,很难受的啊!

    “命阴武前来。”国君想到了什么,对长鱼娇吩咐了那么一句。

    吕武在干嘛?

    他正在看处理过后潘党的尸体。

    谁上了战场都会被搞得一身脏兮兮,不是尘土? 就是血迹? 压根没可能一身的光鲜靓丽。

    潘党还是那一身甲胄,只是头盔多了一个小小的窟窿。

    清理过后的潘党,看上去干干净净? 只是脸色非常的苍白。

    营盘的南面,鼓噪和谩骂是一阵接着一阵。

    那是郤犨和郤至带着新军去了楚军的营盘前,想要激怒楚军? 继续今天的交战。

    本身不愿意干这活的郤犨只是让人应付式地邀战。

    郤至却极度的认真? 想要激怒楚军再做上几场。

    郤氏一叔二侄中的郤锜? 跑去追击郑君姬睔,一时半会还没有回营。

    吕武听鼓噪的频率,很清楚压根就没打起来。

    如果真的开打,鼓声其实非常容易辨认。

    正在等潘氏家人来领尸体的吕武得到国君召唤,带着满脑子的纳闷就过去了。

    “阴武,寡人命你前往破营。”国君看到吕武,没任何废话就来了这么一句。

    吕武被搞得有些懵逼。

    “楚使又言蛮夷之论,元帅与众‘卿’无可对应,寡人需得给予教训。”国君不是在解释给吕武听,纯粹是需要让史官这么记载。

    吕武反应过来,不得不进行确认,问道:“君上命臣破营?”

    国君满脸奇怪,觉得自己说得很清楚啊。

    吕武则是满心的妈卖批。

    操!(一种运动)

    老吕家这一次只来了一个“旅”。

    楚军连续败了两阵,损失约是三四万人,不还有十来万人吗?

    并且,老吕家上阵了好几次,损失是比较轻微,但也失去了两三百的战斗力。

    这些战斗力折损,阵亡的人数其实只有数十,其余都是受伤或残废,无法再进行参战。

    拿一个没有满编的“旅”去冲击十数万人的军营!

    国君这是要让吕武去送死吗?

    胥童低声说道:“君上,阴武为中大夫,今次仅有一‘旅’。如何逾越新军将、新军佐?”

    国君愣了愣神,问道:“果然如此?”

    这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

    “那便罢了。”国君一拍额头,说道:“寡人以为阴武带来一‘师’,以阴氏之‘徒’,便是讨不到好,亦吃不了亏。”

    胥童对此倒是比较认同。

    首先,吕武真的非常莽。

    再来是,老吕家的装备极度优良。

    一个老吕家的“师”扛列国一个军绝对没有问题。

    开战后,楚军的表现比中原一些列国还不如,其实是被晋国的高层看在眼里。

    国君听多了类似的言论,想当然觉得吕武带一个“师”很能有所作为。

    吕武算是明白怎么回事,有点骄傲,更多的是哭笑不得。

    国君问道:“天下第一邀战魏琦已成定论,阴武明日仍是魏琦戎右?”

    说到这个,吕武心里有些迷。

    魏琦亲自告诉吕武,明天出战不用吕武担任戎右,甚至都不用吕武带着老吕家的部队参战。

    吕武搞不懂魏琦是个什么意思,却清楚不是什么过河拆桥。

    魏琦不愿意多说。

    吕武找了个机会问魏相。

    结果魏相尽管脸色非常难看,也是一样不愿意多讲。

    魏氏的态度很明确。

    他们记住了吕武的帮助,约定以后老魏家和老吕家就是最坚定的攻守同盟,但明天真的不用吕武跟随魏琦一起出战了。

    魏相还有些推心置腹地告诉吕武,要是没有“卿”发布命令,老吕家就会继续挂靠在魏氏编制内,只是随后能低调就低调。

    这是一个非常诡异的信号!

    像极了魏氏得到什么内幕消息,晋国内部又要出问题。

    吕武有很大的困惑感,怎么都觉得魏琦有种要去送人头的感觉。

    他会有这样的猜测,主要是魏琦将那一套甲胄转赠给了魏颉。

    而魏颉肯定是要交给自己的父亲魏颗(令狐颗)。

    魏氏那边的气氛很古怪,弥漫着悲伤,却是又显得极为庄严,搞得吕武都不好多说什么。

    这特么!

    魏琦明天的交战对手可是天下第一神射手养由基。

    不是要送死,明明有防御力极为强悍的甲胄,为什么不穿???

    “阴武为何脸色如此沉重?”国君不是在问吕武,刚才吕武已经离开。他问的是自己的宠臣。

    几个宠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齐齐地摇头。

    “奇也,怪哉。”国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说道:“早前魏琦来寻,言及射伤‘楚子’,明誓非己所愿,乃是误伤。”

    胥童有些好笑地说:“楚君虽是子爵,却为一国之君,魏氏自然要向君上解释。”

    谁特么敢背负一个“国君杀手”的头衔啊!

    真要出事,一定就是大事。

    并且,哪个国君不会感到忌惮?

    没想起来就算了,怀疑哪天自己会不会成为“国君杀手”的又一个“成就”,是不是该琢磨着赶紧弄死这个“国君杀手”得了。

    “寡人自然愿意相信魏琦。”国君看上去不像是在口胡。

    魏氏是晋献公在位时崛起,他们本来也不是“魏”氏,是因为毕万追随晋献公消灭耿、霍、魏三国有功,晋献公将魏地赐封给毕万,并任命他为大夫。

    毕万死后,毕万子孙以其封地为氏,称魏氏。

    后面,魏犨(毕万之子)追随公子重耳流亡在外十九年。

    晋文公(重耳)回国当上国君后,封魏犨为大夫,曾任戎右。

    到魏犨这一代,老魏家才得到真正的崛起,有了向卿位发起冲击得实力。

    晋国流行打造人设,老魏家花了三代人的时间用来经营,口碑其实挺不错的。

    国君目光变得深邃,像是在自言自语那般,呢喃道:“魏琦之子魏相要当家作主了啊……”

第258章:君权不可冒犯?

    吕武其实能看得出来,自家那位老丈人是不想活了。

    一切的缘由只因为魏琦对楚王射箭,不管射死、射伤或射空,反正就是射了。

    哪怕是射空,有人看见的话,也是对君权的大不敬。

    现在这么个年头,君权其实属于能够欺凌,却不能无视。

    很多列国的权臣,他们哪怕再嚣张和跋扈,面对君主时该飙演技还是得飙,甚至在面对同僚以及其余贵族,再怎么蔑视依然要表现出对君权的尊重。

    另外,其实现在没人能真正蔑视君权,再无能的君主都有莫大影响力,会有大批人前仆后继的报效。

    在这个王、侯、将、相“有种”的年代,对君主不敬不但是在挑战一国之君,其实挑战的是包括君主和贵族在内的这个阶层,必然是会受到整个阶层的反扑和针对。

    所以,魏琦需要用自己的生命来结束“国君杀手”对魏氏的影响,免得哪天魏氏遭到灭门的滔天大祸。

    为家族牺牲自己,不管是在什么年代,只要这个人对家族有足够强的归属感,基本上都会义无反顾去做。

    吕武理解了这一层,想救魏琦又怕变得里外不是人。

    毕竟,魏琦是想用自己的死来消除魏氏的隐患。

    对于魏氏来讲,魏琦的情操很伟大,理想很高尚。

    要是吕武阻止魏琦的牺牲?

    魏琦会是感激,还是愤怒?

    已经接受魏琦即将死亡事实的魏氏,会不会对吕武产生滔天的愤懑?

    几位“卿”绝对已经知道魏琦的决定。

    一些贵族应该也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魏氏并不止有老吕家这个关系近的家族。

    他们这个家族存在了那么久,怎么都该有一些朋友的吧?

    去见魏琦的人不少,却没有任何一人试图阻止。

    与魏琦的见面,更像是一种送别。

    而之前,魏琦先去见了栾书,像是得到了什么许诺?

    当代贵族的复杂,展露得清清楚楚。

    也许魏琦在开战前就已经跟栾书交谈过,双方达成了什么意向?

    老魏家长期在中军服役,说明跟栾氏的关系不会太差。

    只是,吕武根本没听过魏氏与栾氏有过什么合作。

    另外,魏氏在晋国几乎不参与各家的纷争。

    这一点跟韩氏挺像。

    吕武跟潘氏的来人交接了潘党的遗体,来到魏氏营地这边。

    潘氏来的是潘党的家臣。

    会这样,是出征的人中并不包括潘党的亲人。

    那个潘氏家臣做足了礼节,感谢吕武能够将潘党的遗体保持完整并清理整洁。

    他给吕武奉上了一口藤条编织的箱子。

    里面也不知道装了什么,看人抱着有点重量。

    吕武等潘氏的人走了再掀开一看,里面是金灿灿的一坨坨。

    之所以是用“一坨坨”来形容,只因为它们是一种马蹄的造型。

    这种金属吕武很熟悉,不就是黄金嘛!

    现在不管是市面上,还是在哪里? 黄金都不是作为货币。

    事实上,目前拥有黄金的诸侯国也不多,以楚国拥有的数量最多? 却只是作为一些饰物的材料。

    不大的一口箱子,叠着三十“坨”马蹄金? 一“坨”应该是半斤左右?

    吕武还不知道黄金的稀缺,只是看一眼就让小白收起来。

    他对杀死潘党其实感到很骄傲。

    毕竟? 杀的可是天下第二。

    只不过,他对自己超过二十米就没什么准头的远程攻击力,着实是感到极度无语。

    这个是无论他怎么练? 反正就是练不好的情况。

    为此? 他都被逼得准备了五柄全金属长锥? 用来在二十米内进行投掷。

    晋国这边对潘党死亡,一来是高兴自己这边的贵族杀了楚国的天下第二? 再来就是无比的解气。

    不是潘党在战阵上杀了多少晋国将士,是另外的事情。

    完全是“邲之战”结束之后,潘党对楚庄王建议? 收集晋军战死者的遗体打造“京观”。

    这个“京观”是什么,不用过多解释。

    当前是春秋中叶,诸夏内战中没人干出筑造“京观”的事情,再怎么恨也只是针对某个有血海深仇的个体。

    以现在来定论,晋国和楚国不算同一个体系? 甚至已经不统属一个文明。

    可是? 两国交战其实还算讲“礼”啊!

    是什么样的原因,致使潘党对楚庄王建议收集晋军战死者的遗体,干筑造“京观”来炫耀武功这种事情?

    楚庄王并没有接受潘党的建议。

    然而,潘党所说的话,不但被史官记载,还传到了中原列国。

    事情没干成。

    建议却被传播了出来。

    其余诸侯国对潘党是什么看法?

    反正晋国这边有自己的看法。

    那个看法就是,无一恨潘党不死!

    也就是时间已经过去二十一年之久,仇恨随着时间变淡。

    要是相隔的时间不久。

    吕武干掉潘党并将尸体带回晋军营盘。

    说不定潘党的尸体会被扒光吊在旗杆上暴尸。

    吕武只是知道“邲之战”,并不知道“邲之战”的详细过往。

    可能是事情太多,又或是晋国的高层也忘了。

    没人过问吕武对潘党遗体的处理。

    要不然,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晋国人非常记仇,并且报复心也极重!

    吕武所不知道的是,潘氏的家臣带着潘党回去的半途被晋国几个贵族带兵追上,发生了一连串的后续。

    他来到魏琦军账外,发现里面挺热闹,有着各种欢声笑语,时不时还传出一声吆喝。

    军营外,新军正在郤犨和郤至的统率下,对闭营不出的楚军邀战。

    晋军营盘前方,几个军团抽调出来的“师”列阵等待;营盘之内的绝大多数位置一片肃然,时不时会有一队巡逻的士兵走过。

    魏琦营帐这里的欢声笑语过于显眼了一些。

    按照道理来讲,平时要是这么喧闹,军司马早该带人来砸场子了。

    然而,军司马对魏琦这边的情况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吕武站在帐帘之外,要伸手撩开帐帘,帐帘却被人先一步撩开了。

    他与魏相来了个面对面。

    魏相看见是吕武,脸上强装的笑容渐渐淡去,换上了忧愁,说道:“可随相漫步?”

    作为儿子,知道自己的父亲即将赴死,伤心和忧愁是应该的。

    魏相与父亲魏琦的亲情很浓,没有情绪崩溃已经算是意志力很坚强了。

    吕武嘴唇动了动,选择无声地跟魏相并肩而走。

    “我父出战之时已决议对楚君射箭。”魏相低着头,走得很慢,一边说:“未曾想,一箭射中楚君‘厥目’。”

    听到魏相这么说,吕武的心里好受了一些。

    吕武并没有选择性地遗忘,是他战戈杵中了魏琦的右手肘,才导致魏琦将箭给射了出去。

    他说道:“相,我为大大戎右,射楚君一箭,亦有我……”

    “既无人言,不可有所牵扯。”魏相一脸的严肃,甚至是严厉。

    说完的魏相,脸上表情换成了感激,又说:“武,我已知你意。”

    有担当啊!

    并且情义也够!

    “阴氏新晋,不可无你。”魏相有些推心置腹地说:“我魏氏奋斗数代方有今日。此战过后,魏氏获卿位只待时机,介时必不负阴氏!”

    什么意思???

    魏氏想要获得晋国卿位的门票很久了。

    又与楚国爆发大战,他们想要有精彩的亮相。

    老魏家拉上老吕家跟楚国的“王卒”打得有模有样,对内对外都表现出了实力。

    魏相说自己的父亲魏琦打从一开始就想要攻击楚共王熊审,肯定是为了迫使楚共王熊审退却,引发楚国“王卒”的恐慌,再一举击败楚国“王卒”获得胜利。

    楚国“王卒”偃旗而退,毫无疑问的是老魏家和老吕家的联合部队获得那一场交战的胜利。

    “我记得魏琦是射中了楚王的眼睛没错啊?”吕武说的不是已经发生的事实,是好像在那本书里看到过这个历史片段。

    要不,他在战阵上看到魏琦有点不想射,哪会那么惊讶。

    如果没有出现意外,魏氏肯定会发展起来。

    否则,魏氏怎么跟赵氏和韩氏瓜分了晋国?

    只是看晋国目前的情况,不但魏氏实力只能说中上游,赵氏也历经了破灭再复立,韩氏在卿位家族中其实是垫底。

    晋国现在最为强大的是郤氏,再来是荀氏、中行氏和智氏的联合体,栾氏大概是和范氏一起排在第三的位置,再往后则是韩氏。

    魏氏只比韩氏的实力弱了一丢丢,相差不是太大。

    硬要排比老吕家的实力,或许已经跟祁奚的家族是同等级别?

    现在,吕武已经知道魏琦是打定主意要攻击楚共王熊审,心里的负罪感轻了一些,却还在想办法。

    要是能保住魏琦的命,还能让魏氏免受“国君杀手”称号的困扰,肯定是完美的。

    只是!

    吕武暂时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相,我有一事不明。”吕武用着真情意切的困扰表情,说道:“战阵相接,生死有命,击君岂可为罪?”

    那么多场战争,真的没人刻意想要杀死一国之君?

    无论怎么样,吕武都不会相信的。

    怎么轮到了魏琦,后果会这么的严重!?

    一阵阵的欢呼声从远处传来。

    听动静,不是楚军出营应战,是出去追击郑君姬睔的郤锜所部回来了。

    现在,日头已经偏西。

    郤锜也不知道追了郑君姬睔多少里,带回了郑君姬睔的大纛,引发了营寨内晋军将士的欢呼。

    现成的例子就摆在眼前,吕武也就再次提出疑问,说道:“驹伯(郤锜)追袭郑君,可为罪?”

    魏相看上去有些发愣。

    对啊!

    如果冒犯君权是一种罪过,郤锜又会怎么样。

    难道楚共王熊审因为楚国是霸主国的一位“君”,只因为郑君姬睔的郑国是个二等强国就不是“君”啦?

    “郤氏名声已毁,恐时日不久。”魏相没被吕武绕进去,讲了这么一句。

    吕武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相,慎言!”

    就算魏氏从各方各面评估后,觉得老吕家是非常好的盟友,也不能这么口无遮拦啊!

    魏相看到吕武这个反应,又说道:“此为实情。如若所料不差,此战罢了,元帅必算计郤氏。”

    这是知道栾书找国君给郤氏上眼药啦?

    又或者,栾书的人设已经彻底崩盘?

    应该是后者居多。

    吕武自己都能看得出来,另外的那些历史悠久的家族,还能缺了聪明人?

    魏相很苦涩地说道:“我家……”

    老魏家的情况比较特殊!

    想要获得什么,一些代价就必须付出。

    吕武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忧愁起来。

    看来想发展家族真的需要考虑太多,不止是壮大实力方面,更要懂得取舍,人际交往也是一项技术活。

    他们正交谈着,一阵鸣金之声传了过来。

    楚军还是没有出营接战。

    邀战了一个下午的新军,鸣金声响起之后,有序地退回到营寨。

    夜幕降临。

    去见过魏琦的吕武刚回到自己的营帐不久,得到了郤至的召唤。

    他来郤至这边,进帐一看,郤氏一叔二侄都在场。

    “潘党遗体可在?”郤锜讲话的时候,一脸意气风发。

    吕武就纳了个闷,觉得郤锜着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和蠢蛋啊!

    “潘党曾言以我军尸首铸造京观。”郤至清楚自家堂哥是个什么鸟样,感到极度的无语,说道:“此为大恨,不可不报。”

    说起来。

    郤氏的一叔二侄,郤锜跑去追击郑君姬睔,郤犨和郤至这率军前去邀战,还真不知道吕武已经跟潘氏家臣交接了潘党的遗体。

    吕武说道:“已由潘氏家臣接回。”

    郤锜稍微愣了一下,一脸臭臭地说:“你不曾听闻潘党京观之论?”

    “阴氏新晋,孤陋寡闻也。”吕武再次认清一个事实,也就是郤锜着实混蛋。

    这特么!

    潘党是吕武杀的!

    处理权在吕武得手里。

    看样子,郤锜是想要白嫖,偏偏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受过郤锜气的晋国贵族,甚至是其余列国的贵族,真的太多太多。

    难怪郤氏的名声会这么臭。

    “无事矣。”郤至还想着拉拢吕武为己所用,可不想被郤锜坏事。

    吕武满心不痛快地走了。

    一天的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他这一夜注定很难睡着,哪怕睡过去也必然睡眠质量极差。

    “到底救不救,又该怎么救?”

    迷迷糊糊睡去之前,他还在想着。

    而这一夜,难以入眠的人会有很多。

    其中包括楚国令伊子重,搞得他决定来点辅助,也就是喝酒……

第259章:明明该我先的!

    翌日。

    吕武从睡眠中醒来,莫名地感觉脑子有些木木的,甚至还有些发胀。

    这是感冒的生理反应啊!

    现在这个年头,感冒可不是什么小事情,很多人就是因为小小的感冒而病死。

    他检查了自己身体的状况,发现没有流鼻水或鼻塞,喉咙也没有不舒服。

    这样一来真相就只有一个了。

    他是想太多事情,或是睡眠质量过于差劲,产生了后遗症。

    梳洗过后,就是一连串的着甲后续。

    天色还没有完全放亮,东方只是有着鱼白。

    战时,军队一般是五更左右开始造饭(寅时,即黎明前的3点至5点钟),将士们到六更左右用饭(卯时,5点到7点)。

    要是有什么特别行动,比如打突袭之类,则是会选择三更造饭五更出击。

    毕竟,黎明前不但是最为黑暗的时刻,也是人睡得最死的时间段。

    突袭之所以会选在黎明前,不管是趁黑,也不单纯是人睡得最死,更重要的是天马上就要亮了,不至于彻夜乱战。

    晋军的四个军团比邻着扎营,导致营盘占了极大的空间。

    对面的楚军情况也差不多。

    军队太多,营盘又大,还要留出交战场地,很难一眼将整个战场尽收眼底。

    这个战场是在河边,两军都没有取水上面的难度。

    晋军是处于洧水上游,楚军则是在洧水下游。

    要是换作其余年代,其实可以在水源下文章。

    只不过现在是春秋中叶。

    哪怕是这样,处于洧水下游的楚军还是要喝晋军的各种洗涮水,甚至马尿、牛尿啥的也缺不了。

    相隔约有五六里的两个营盘,早不见了道道的炊烟。

    远远地能听见楚军那边的喧哗声,与之相对比的是晋军这边要安静许多。

    如果不出现意外的话,双方会在辰时一刻(早上7点)就出营列阵,等着展开面对面的厮杀?

    今天将有大事发生!

    原因当然是昨日楚使来到晋军营盘,通知了养由基邀请魏琦致师的事。

    魏琦已经正面回应,接受了养由基的单挑邀请。

    那么,今天两军正式交战之前,会是魏琦与养由基先在两军注视下决出生死。

    吕武现在是挂靠在魏氏名下。

    只是,魏氏已经将态度表达得很清楚,今天不用吕武带上自家的部队一同出战。

    吕武刚穿甲完毕,胥童过来转达国君的召唤。

    他来到国君这边。

    国君竟然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阴武今日无甚军务?”国君打了哈欠,还扣了扣眼屎。

    吕武就实答道:“无出战使命。”

    “如此不妥。”国君像是要摆出严肃的表情,却是又打了个哈欠,才说道:“魏氏多虑!魏琦乃是寡人猛士,岂可折损?你已为天下第二,理当应战天下第一。”

    什么意思来着?

    也就是说,国君很清楚魏氏的负担是什么,愿意帮魏氏解套?

    只是,国君能不能别一边说? 一边又哈欠连天啊!

    吕武像是第一次认识国君? 控制不住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寡人予你持节之权。”国君说着给了长鱼娇一个眼色。

    长鱼娇过去拿起一杆什么玩意? 走向吕武。

    这是一杆有着金属支架,又在上面劈了叉的节杖。

    它看上去是全铜的结构,系着一些翎羽和动物尾巴,还悬挂了铃铛。

    吕武接过节杖? 对国君行礼? 说道:“必不负君上之命!”

    国君含笑又说:“若是事不可为? 偃旗而走? 可也。”

    他说完? 示意吕武可以走了。

    吕武再次行礼,心想:“国君没被掉包吧?怎么懂得收拢人心了。”

    过去,国君的种种表现只有不堪。

    这个绝不是诋毁? 是一件又一件事情摆出来的事实。

    国君的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应该是这一次南下之后?

    等待吕武离开,长鱼娇说道:“君上此举必能使魏氏归心。”

    胥童接着话题往下说道:“魏氏归心? 能得韩氏,又可得阴氏? 此乃一石三鸟。”

    国君没笑。

    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从国君处获得“权宜之权”的吕武,先下令自家的骑兵进行集结,急匆匆地又赶到魏氏营地。

    他过来却是得知魏琦已经带着老魏家的部队出营列阵。

    “相!”吕武对着魏相和魏颉展示自己刚得到的‘权杖’,发现魏颗(令狐颗)也在,没顾得上诧异,赶紧说道:“君上……”

    就是将国君的态度给讲明白。

    然后,又询问魏氏有什么意见。

    他必须有这么一道步骤。

    要不然,没通知魏氏,自个儿闷不吭声直接冲进魏琦和养由基的决斗场地,魏氏会是什么反应?

    “果真如此?”魏颗先是激动,随后却是一脸的讶异,应该也是对国君的反常感到茫然。

    吕武则是更讶异地问道:“君上未遣人知会?”

    好像真的没有。

    不然的话,魏氏这一家子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这样一来,吕武就需要思考是个什么回事了。

    国君给了“权杖”却是没有通知魏氏。

    是不是能断定,其余各家族也没有得到通知呢?

    这样搞的话,大家怎么知道国君不在乎魏琦“国君杀手”的称号。

    事实上,国君还真能够免去魏氏的麻烦,只要公开表示不在意就行了。

    有国君的态度,列国是什么看法对魏氏的影响不会太大,晋国内部的影响则会减到最小。

    正当吕武想着自己要不要持节满大营的乱窜,再派人宣示国君的意思时,一名魏氏的家臣进来。

    这名魏氏家臣通知了一个消息,讲的是国君派人去找元帅,宣布是他下令魏琦对楚共王熊审射箭。

    听到这个消息,魏氏的一群人露出了大喜的表情。

    他们这一刻必然会国君产生了感激之情。

    魏琦要是自己对楚共王熊审射箭,无疑问就是在挑衅君权。

    如果换成晋君姬寿曼下的命令,事情则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魏颗愣了很久,回过神来看向吕武,着急地说:“武,快快出营!”

    他说着,命左右赶紧给自己着甲。

    吕武也不犹豫,行礼就转身,快跑着离开。

    魏颗看到吕武急不可耐地离去,一边穿甲,一边对两个小辈说道:“你等不可负阴氏!”

    魏相和魏颉无比肃穆地应了下来。

    当然了,一时感动产生的情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淡忘。

    像是栾书。

    他在获得郤克提拔的时候,肯定也产生了极致的感激,心中发誓一定要好好报答。

    然后呢?

    现在栾书算计郤氏有留情面吗???

    国君做出的举动已经渐渐开始传出去,得知的晋国贵族无一不是一阵愣神。

    他们绝对在奇怪国君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情商,与过往判若两人。

    栾书正在核对出战各家的名录,得到消息也是发了很久的愣。

    他对自己的儿子栾黡说道:“君上此举尽收魏氏之心矣。”

    栾黡多少有些高兴地说:“君上如此,天之幸也。”

    栾书被自家儿子一句话,搞得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

    晋国的贵族有一个默契,说什么也不会让国君成为一言可决的实权之君。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们花了整整四代人的努力,无论是哪个家族成为元帅、执政和中军将,都在约束君权。

    到了晋景公这一代人,他们实际上已经完成既定目标。

    结果就轮到“卿”之间上演倾轧了。

    “你寻阴武询问可有相助之处。”栾书对栾黡讲了这么一句。

    栾黡想要问为什么,结果被自家老子狠狠地一瞪眼,只能带着疑惑离开。

    他找了一大圈,硬是没找到吕武。

    越来越多贵族知道国君的举动,他们先是愕然,随后产生各种各样的想法。

    家族实力越强,听到国君的举动,反应就越诡异。

    栾书的感概从另外几位“卿”里嘴巴说出来,又或者在脑海中默念。

    他们不会允许国君得到助力,可能已经开始在思索怎么劝告魏氏,又或是威胁。

    人已经在战场上的魏琦听到国君的举动,眉头却是皱得都变形了。

    能活着的话,又有谁想死呢?

    有时候,死了远比活着对家族的贡献更大啊!

    魏琦刚才都已经跟养由基完成了远远的互相致意问候,只等着两军的阵型摆开,要进入到决斗环节了。

    流程已经走完。

    他还能告诉养由基,俺突然间不用死了,要不决斗的事就算啦?

    而这时,一阵狂暴的马蹄声在远处响彻。

    听动静绝不是几匹马的踏蹄声,至少有个几百匹马在奔跑驰骋。

    当然是吕武领着自家的骑兵……,或者应该说骑马步兵,首次来了个亮相。

    他身穿重甲,没有马能驮得起,只能是乘坐战车。

    另有一百五十名左右的老吕家士兵,他们骑马紧紧地跟在吕武乘坐的战车后方。

    站在战车上面的吕武,手里高高举着那根“权杖”,公示给己方将士看。

    第一次看到那么多单骑走马的人,着实是感到了极度的讶异,没搞懂是个什么情况。

    而楚军这边,他们也看到了突入战场的老吕家骑兵,猛然间爆发出嘲笑声。

    这么个年头,单纯骑马一般会被视为狼狈,尤其是对不跟狄人、戎人接壤的楚人来说。

    楚人比较了解的是各种山地和林区的蛮人,狄人和戎人离他们太遥远了。

    吕武还在找魏琦在哪,看到魏琦的旌旗,也看到了楚军那边有一辆战车独自向前。

    而魏琦看到养由基已经出场,贵族的尊严不允许他不做回应,迟疑了一下也让驭手驱车向前。

    战场上逐渐安静了下来。

    双方士兵早先多少听说养由基要跟魏琦致师,且不论愿意谁胜谁负的问题,能够看到天下第二出战,还是感到无比期待的。

    吕武看到魏琦的战车向前,赶紧催促青加速。

    他视线转向楚军阵列,发现楚军的阵型有些不太对劲。

    今天出营的楚军数量方面很奇怪。

    左右两翼看上去挺厚实,中军位置却是非常的薄弱,并且楚军的中间战场竟然没有大纛。

    楚共王熊审并没有出现在战场上。

    关键是,没人顶替楚共王熊审,来指挥楚军的作战吗?

    晋军这边并不清楚一件事情。

    本来应该顶替楚共王熊审指挥全军的楚国令伊子重昨晚喝太多酒,搞到新一天的战事即将开启都还没有醒过来。

    还是楚国的右伊子反发现情况不对劲,赶紧地接过军队的指挥权。

    要不然的话,今天就该又是个休战日了。

    偏偏楚共王熊审派去晋军代替养由基邀战魏琦的事情已经干了,今天哪能休战呢!

    子反暂时都没敢将子重贪杯误事告诉楚共王熊审,怕就怕把有伤的楚共王熊审给气死了。

    晋军的高层早就发现了楚军的异状。

    楚军应该再一次庆幸现在是春秋中叶,约定单挑,肯定是先让两个要单挑的人决出胜负。

    换作是不讲“礼”的年代,晋军就该直接向楚军的薄弱位置发起攻击,争取获得这一场战争的胜利。

    养由基搭乘的战车减速。

    魏琦所在的战车在做相同得动作。

    他们相距约有二十步,将要进行致师的最后流程,也就是阵前谈话。

    而这时,吕武已经单车过来,一群骑兵则是留在五十步之外。

    他让青在三十步以外停下来,自己下车快步跑过去。

    “武,你来作甚?”魏琦大声喝问,为的是向养由基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吕武手里还拿着“权杖”,快步跑过来先对魏琦行礼,再对养由基行礼。

    他该做的礼节完毕,对养由基说道:“‘阴’武问候养叔。闻养叔武勇日久,早先前往面见楚君,已向养叔致意。”

    养由基那个时候并没有当回事,现下却不能不当回事,颔首道:“确实如此。”

    毕竟,吕武已经干掉天下第二潘党了,养由基不重视吕武,也该尊重已经阵亡的潘党。

    “寡君有言,武既已是天下第二,如何不窥探天下第一。武听罢如醍醐灌耳,不敢辜负寡君期望。”吕武一脸的诚恳。

    魏琦没法再虎着一张脸了。

    看似吕武在提醒养由基,明明是他率先发起挑战,怎么能让魏琦抢了先。

    有了晋君姬寿曼之前的举动。

    再有吕武急急忙忙赶过来。

    魏琦再不明白是个什么情况,绝对是失智了。

第260章:我正在向养由基冲锋!(5K)

    魏琦现在的心态很复杂。

    谈不上什么死里逃生的庆幸。

    更多的是忧虑会不会给家族留下什么隐患。

    作为一名老行伍,他知道在战场走神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只是控制不住会思绪有些发散。

    养由基则是在打量吕武。

    他看到的是一个浑身上下,除了一双眼睛之外,包裹在金属里面的人。

    作为一名神射手,尤其有着天下第一的称号,他下意识开始判断一旦对上这么一个金属怪物,射哪里才合适。

    无疑问,只有一双眼睛没有甲片保护,射眼睛已经成为唯一选择。

    神箭手啊!

    不就是想射哪里,就能射中那里吗?

    所以说,只要存在破绽,神箭手就能达到给予目标一击毙命的一箭。

    吕武则是依然诚恳地看着养由基,内心多少则是有些惴惴。

    这可是公认的中华第一神箭手啊!

    后世关于养由基的故事太多。

    当代的中原列国……,尤其是晋国,一直被养由基支配着恐惧。

    养由基的箭不但准,并且力道出奇的大。

    传闻中,养由基可是一位没(mo)金饮羽的箭手。

    什么叫“没金饮羽”呢?

    就是射箭入石,箭镞和箭杆后的雕翎全都隐没不见!

    到底射的是什么石头啊?

    能整支箭给全射进去!

    石头当然有许许多多的种类。

    养由基究竟射的是金刚石,还是滑石?

    金刚石是已知中最硬的石头。

    滑石则是已知中最软的石头。

    当然啦,诸夏这边不盛产金刚石。

    另外,金刚石也没有大到能用来包含整支箭矢的地步。

    吕武知道有人射箭能几乎没(mo)入石中,那人叫李广。

    他还真不知道养由基也能,不然心中会更加惴惴不安。

    战场上已经没有了喧哗声。

    鼓声停了下来,只有偶尔想起的马嘶和牛哞之声。

    一片肃杀气氛之下,是两军旗帜迎风招展,还有一张张各种表情的脸。

    楚军的士兵相对狂热。

    他们坚信养由基将获得胜利,等待见证获取胜利的过程与结果。

    蛮人当然听说过养由基的大名,他们对武勇的人更加崇拜,瞪大眼睛就那么盯着。

    暂时归属于楚国阵营的郑兵、陈兵和蔡兵,他们的心态则是要复杂许多。

    由于郑君姬睔逃离战场迟迟没有归来,遗留在“鄢陵”这边的郑兵现在已经成了被遗弃的弃子。

    陈君与蔡君倒是在场,只不过他们很清楚自己就是来凑个人数的。

    晋军这一边。

    无论是贵族还是士兵,其实都不相信魏琦能在致师中战胜养由基,只是猜测魏琦能支撑多久,会不会被杀死而已。

    因此,晋军将士的看法相对悲观一些,甚至都已经有了接受魏琦战死的心理准备。

    至于说替魏琦报仇的想法?

    谁都知道想法只是想法,根本没可能成功。

    毕竟,那可是纵横疆场数十年未尝一败的养由基啊!

    并不是说有养由基在场,楚军就不会失败。

    指的是压根没人是养由基的对手。

    而养由基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个人,难以决定数千、数万、十数万人对战的胜败,他是战将,不是统帅。

    养由基有一个列国公认的外号,叫猛将杀手。

    无论是多么勇猛的战将,碰上养由基都只有一个下场? 便是洒血于养由基射出的箭矢之下。

    这个称号不是养由基自己“养望”而来? 是用中原列国一个又一个猛将的鲜血浇灌而成。

    悲观的晋军看到吕武突然上场? 先是感到不明所以,等待看到吕武手中持“节”,没有恍然大悟,有的只是产生更多的疑惑。

    君王赐予的“权杖”用途其实挺少,一般是给予出使的使节用来免于遭受冒犯? 再来就是代表君王意志。

    养由基早早就看到吕武受伤的“权杖”? 要不早就对敢过来砸场子的人射箭了。

    当然? 他也从穿戴上认出来人是谁,多少是感到有些期待。

    不是期待什么。

    吕武在战阵上杀死了潘党。

    养由基与潘党的交情只能说一般,但好歹是相识一场? 不能没有表示。

    并且他作为天下第一神射手,觉得有义务干掉晋国新晋的天下第二神箭手。

    现在,他面对吕武的挑衅,思考着是先为楚共王熊审报两箭之仇? 还是先干掉晋国的天下第二。

    站在巢车之上的栾书心情有点差劲。

    他已经看出楚军的严重疏忽? 期盼致师赶紧结束? 好抓住机会让这一场战役出现结果。

    本来,魏琦对上养由基,致师应该会很快结束才对?

    现在因为吕武的出现,魏琦和养由基的致师不知道还会不会进行,哪怕他们结束,还有吕武与养由基的下一场。

    如果出国高层及时察觉到自己的疏忽,晋军还怎么抓住机会呢?

    栾书倒是没想不管不顾地一举压上。

    其余看到楚军出现破绽的晋军高层,一样着急到不行,却没想打破规则。

    并不是晋国高层的道德有多么高尚,他们该不讲“礼”的时候,比谁都野蛮。

    纯粹是知道跟楚国的战争不能取巧,明白取巧获得的胜利无法让楚国服气。

    晋国要的是楚国承认失败,有无法灭亡楚国这个国家的自知之明。

    养由基想清楚了!

    他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认为无论对手是谁,只要手中有弓有箭,必然会成为最终的获胜者。

    这样一来,敌人是谁并不重要,跟谁先打都一样。

    “我将实现承诺。”养由基一脸平静地看着吕武……手上的‘权杖’,继续说道:“若你死亡,此物归于我。”

    啊呀!

    杀掉敌方猛将的事情干得太多了。

    能杀掉敌方猛将,再缴获“王节”的机会,也许就这么一次?

    要是错过了的话,神灵绝对不会原谅自己啊!

    吕武当即看向魏琦。

    魏琦当然也在看吕武。

    两人目光形成对视。

    魏琦的眼眸中有担忧,也有感激,更多的是欣慰。

    事实上,魏琦也清楚自己不是养由基的对手,没致师之前就有战死的觉悟。

    他不得不感叹。

    姬晗嫁了一位好丈夫啊!

    不但短短数年内将家族发展起来,还获得了偌大的名望。

    现在,姬晗的丈夫记得我是他的长辈,不忍我战死在疆场,甘冒奇险来保护我。

    魏琦是姬姓。

    现在女子称姓而不称氏。

    也就是说,外人要是提起某个家世显赫的女人,前缀是姓而不是氏。

    要是女子嫁人,一般是以丈夫的氏来作为前缀,再加上她的本姓。

    如果丈夫有谥号,则是前缀加氏和谥号,如赵庄姬例子。

    魏琦脑子里有太多的情绪,一时间像是失去的语言的能力,嘴唇一直在动,就是讲不出话来。

    吕武的心态就更复杂了。

    经过这么一件事情,老魏家还好意思对付老吕家吗?

    但凡魏氏要点脸,不但不能对付或限制老吕家,还要想着怎么报答。

    一旦吕武有个三长两短,魏氏则是要庇护老吕家至少一代人。

    不这么干?

    魏氏能够崛起,也会极快地衰弱。

    一切只因为没人愿意跟这样的家族当朋友。

    吕武给了魏琦的戎右一个眼色。

    戎右得到信号,跟驭手对视了一眼,下车开始挪动战车的方位。

    养由基温和声问道:“魏琦乃是你的长辈?”

    吕武看着这位五十多岁的天下第一,看着养由基斑白的两鬓,还有花白的胡须。

    养由基也在看吕武,只不过只能看到一双眼睛,不由说道:“可将兜摘下?”

    兜就是头盔。

    吕武一直带着头盔,确实是有些不礼貌。

    他却是没打算摘下来,要不就该被养由基看到自己戴着两层头盔,也要看到脖颈的顿项内层防护了。

    “武之具装穿戴难也,摘下恐难再复。”吕武给出了一个解释,又说道:“将请天下第一赐教,怎敢不全力以赴。”

    养由基受到的恭维太多,同时也没少被对手尊重,脸上只是有着礼节性的微笑,没有太特别的感触。

    吕武又说:“武听闻‘善游者溺,善骑者堕’,养叔以为呢?”

    养由基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句话现在还没有出现。

    出自《淮南子·原道训》,全文为“善游者溺,善骑者堕,各以其所好,反自为祸”。

    养由基听懂了吕武想要表达的意思,思索下来觉得非常有道理。

    表达类似言论的人已经有了,还是出自吴国。

    说不好是多久之前,有吴国人传出一种言论。

    他们说既然养由基善射,某天必然也会死于他人的箭下,并且诅咒养由基受万箭穿心而死。

    一万支箭穿透一颗心?

    箭该细到什么份上。

    所以只是一种助词,并不是事实。

    养由基说道:“稚子敢言?”

    小屁孩,还真什么话都敢说啊。

    吕武则说:“涸辙遗鲋,旦暮成枯;人而无志,与彼何殊。”

    老伯,人生没有理想,与咸鱼有什么区别?

    而这时。

    承载着魏琦的战车已经远去。

    楚军那边出现了哗然。

    他们不明白啊!

    魏氏的魏琦不是说好要跟养由基致师的吗?怎么没打就退场了。

    晋军这边安静不再。

    如果说是魏琦对阵养由基,晋军上下着实没信心。

    换成吕武就不一样了。

    从吕武出道……出战以来,一开始的默默无名,到成名之后从未让晋国上下感到过失望。

    他们开始期待吕武再一次给予惊喜。

    如果有装逼犯……,不是,是文青在场,感慨一句“阴武不出,苍生奈何”或是“天不生阴武,万古如长夜”,对晋国来说可能会非常应景?

    可惜的是现在词汇太少,有才子也不是诗词型选手。

    现在只有武能安邦文能治国可以担当起才子这个称号。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阴武子”,越来越多的晋军士兵跟着呐喊起来。

    站在巢车之上的栾书松开了眉头,心想:“若是阴武此战不死,名望必然养成。如此,国有猛士,于国大利。于我将如何?”

    至于说干掉养由基?

    栾书愿意想一想,只是觉得可能性不大。

    国家当然需要猛将,名气越大越好,算是古代版的核弹。

    看一看养由基就知道了。

    哪个国家碰上了不害怕?

    没打就先心虚了!

    一样是在巢车之上观看的其余几位“卿”,他们也在进行思考。

    智罃很希望吕武能够获胜,能干掉养由基最好。

    毕竟,他可是不止一次公开表态看重吕武啊!

    中行偃与智罃同在一辆巢车,有点关心吕武这个小老弟,不由说道:“叔父,阴武他……”

    “无有性命之忧。”智罃只能这么说。

    老吕家就是属乌龟的。

    有点时间就在研究防具。

    那一次吕武出战,不是用金属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智罃又补了一句,说道:“我听闻君上允许阴武偃兵而退。”

    中行偃却说:“阴武必不会如此。”

    智罃稍微愣了愣神,用比较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位侄子,想道:“他俩只是相处了一个冬季,感情就这么好了?”

    他又想到了许多,纳闷吕武好像跟谁都能相处得过来,在晋国内部好像没什么仇人。

    韩厥则是在对韩起教导,说道:“阴武崛起之速,为人之圆滑,人缘之好,不类处子。”

    这里的“处子”可不是用来形容那层膜啊!

    就是不知道深浅小年轻的意思。

    韩起表情有些迷,愕然道:“父亲不喜武?”

    韩厥沉默以对。

    他的确不喜欢张扬的人,无论是从性格,还是行事作为。

    老吕家需要发展,必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能理解是一回事,不喜欢这样的人又是另一回事。

    韩厥给韩氏制定的发展就是“细润无声”的策略。

    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老韩家已经有了屹立不倒的资本,有实力去谋求更大的格局。

    韩起突然间一声喊叫,将沉浸在自己思考中的韩厥注意力拉到战场上。

    那里,吕武搭乘的战车已经跟养由基所在的战车来开。

    双方相距约有六十步左右,正在做致师的流程。

    养由基已经戴上了头盔,举起手里的弓对吕武示意。

    吕武则是将“权杖”放好,举起手里的弩对养由基致意。

    看到这一幕的晋军和楚军,嘴巴不再呐喊,紧紧地闭上嘴,瞪大眼睛紧张地注视着。

    来自老吕家的骑马步兵,他们则是退到远远的地方。

    按照常规的致师,互相致意之后,双方就该让战车向左右移动加速起来,等战车的速度完全上来,再展开比拼。

    楚军安静了几个呼吸,爆发出一阵呐喊。

    晋军这边则是发出了惊呼之声。

    原来是养由基发现吕武的这一辆战车笔直朝自己方向而来,选择率先射了一箭。

    箭矢被吕武举起的盾牌挡下。

    他再怎么不懂射箭,也知道这是养由基在警告自己守点规矩,哪有刚致师就朝对手冲过来的?

    关键是,对阵养由基,肯定是不能拉开距离。

    吕武也就耍了个小花样,命青控制好战车行进的方向。

    从两军的角度,他所在的战车并不是朝养由基而去,可是在养由基的角度则是另外一种情况。

    这里利用了视觉角度的科学。

    有了养由基率先射箭的行为,甭管是警告还是什么,反正就是养由基先射箭了。

    吕武达到意图,肯定要让青不管不顾就是对养由基所在的战车冲锋。

    警告无效的养由基怒了。

    都说楚国是蛮夷之国?

    现在晋国的第一猛士,刚刚获得天下第二称号的家伙,干么呢!

    吕武想要的是第一时间靠近养由基,绝不想形成远远对射的交战状态。

    养由基的战车是由两头牛来拉动,速度方面比不上吕武用四匹马来拉的战车。

    以往不是没人想要第一时间冲向养由基,只是他们体会了养由基可怕的射艺,冲锋的过程中就被射死了。

    现在,吕武自己是个金属人,驭手和戎右一样浑身包着金属。

    更过分的是拉动战车的马也披上了一层金属褂!

    养由基用眼神不断寻觅,发现自己竟然无法一箭杀掉吕武,转而观察驭手青,快速地射出了一箭。

    随时注意养由基的吕武,看到养由基射箭。

    他下意识用左臂挡住自己的眼睛,持盾的右臂则是为驭手青提供掩护。

    一声金属的交鸣响彻。

    驾驭战车的青控制不住浑身一个颤栗。

    刚才要不是吕武反应及时的话,作为驭手的青就要报销了。

    “射他的牛!”吕武从来都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至于为什么不是射人?

    吕武经历过潘党打到一半还能喊暂停换驭手,肯定不能给养由基也这么干啊!

    戎右凌听到命令,一手持盾,另一只手抓起挂在车壁上的弩,瞄准之后扣动扳机。

    “青,便是死,也要向养由基冲锋!”吕武担心作为驭手的青像上次那样,没得到命令私自做出行动。

    一声惨烈的牛哞之声被嚎出来。

    作为观众的两军将士,随之也发出了惊呼之声。

    只见,身上中箭的牛开始扑腾,拿牛角在顶自己的同伴,导致养由基所在的战车出现极大的颠簸,甚至有要倾斜得趋势。

    楚军在骂吕武卑鄙。

    晋军则是猜测刚才那箭到底是不是意外。

    如果吕武想要公平公正地战胜养由基,他们这个时候就该暂停。

    而吕武所在的这一辆战车,以极快的速度还在冲锋……

    …………分……割……线…………

    作者菌汇报一下情况吧。

    高订四千多,均订两千多,其实成绩还可以。

    作者菌也想多更新,只是上次感冒之后,一直持续拉肚子和流鼻涕、鼻塞,身体状况有些糟糕。

    可以说,每天都是强撑着在码字的。

    所以请诸位理解一下,感谢!

    恢复会多写一些,请继续订阅,谢谢!

第261章:今天开始,我才是天下第一(5K)

    养由基在战车颠簸之下还是继续射箭。

    第一箭射向吕武那一辆拉车的马,只是箭很准,笔直朝着马的眼睛而去,却是被金属板给挡了下来。

    拉车的战马批了褂甲,马脸部位则是被金属板给挡住,脑子上也有飞碟帽,跑动时上下摆动恰好挡住了箭。

    第二箭却是命中了青手臂的甲片链接空隙处,没有射到金属板,只是有两三层皮革抵消了绝大多数的穿透力,贯穿到皮肉却没形成穿透。

    那一时间,青大吼了一声,知道自己中箭,却牢记使命控制战车继续向养由基所在的位置冲锋。

    养由基估计心里无比纳闷,怎么会有人走彻彻底底的“乌龟流”,简直是不给神箭手发挥的机会。

    他在战车即将发生颠覆时纵身一跃,人落到地面翻滚几圈卸去作用力,身躯在站立起来之前,成半蹲状态又是射出一箭。

    这一箭立功了!

    吕武也是一直在射箭,不过射的是弩箭。

    非常郁闷的是,两箭全部落空。

    倒是凌发射了一箭,差一丢丢就命中养由基。

    这使得吕武怀疑自己“不准”是不是会传染,要不凌的命中率其实并不差。

    比较突兀的,拉车的其中一匹战马发出一声惨嘶,前蹄先立起来,再被其余三匹马拉着往前跑,直接来了个后蹄向前、前蹄向后的倒头栽,再倒在地上马屁股摩擦着地面被拉着跑。

    吕武没看到养由基射出的箭命中其中一匹马的腹部,只庆幸“事故”没有让战车发生颠覆。

    两军观战的将士,他们倒是看清楚了养由基的举动。

    吕武这一辆车命中养由基拉车的牛,由于当时是在对射状态,不好说是意外还是故意。

    作为天下第一的养由基不可能让自己射出的箭失去准确率,肯定是故意射吕武所在战车的马。

    这样一来,养由基射出那一箭的始末就再明白不过了。

    他就是瞄准马腹射箭的!

    楚军那边安静了下来。

    他们虽然是蛮夷,羞耻感还是有的。

    不明白自己的天下第一为什么会那么做。

    是被逼迫到极致了吗?

    还是在报复晋人刚才的射牛之举?

    晋军这边则是发出了嘲弄声。

    好歹是天下第一啊!

    成名数十年了。

    对战俺们这边的第一猛士,新鲜出炉的天下第二,没有天下第一的尊严和骄傲,干出这种事情。

    楚军那边听清楚晋军在喊什么,发出了蛮夷警告。

    要说养由基是什么心情,大致上也是在心里破骂。

    他只有在对阵吴国的时候,才被搞得这么狼狈过。

    跟中原列国打,讲“礼”的中原人哪怕性命不要,还是会保持贵族该有的风度和骄傲。

    正是在这种讲“礼”的战争中,养由基也习惯性地以“礼”相待。

    结果呢?

    那个听说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晋国第一猛士,干出了射牛的卑鄙行为。

    这个真的是养由基事先所没有料到的!

    他的字典中没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句话,却会用相同的行为来进行报复。

    晋国的第一猛士射牛就是对的?

    轮到天下第一进行报复式射马,成了没有贵族的骄傲和尊严???

    养由基的字典中需要增加一个新词汇,破骂晋人双标!

    然而,遇到不可战胜就想着无所不用其极,楚人类似的事情做得有些多。

    不是说他国没有这样的人,只是相对来说比较少。

    吕武对于射牛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之前楚使谒见晋君姬寿曼,已经明确表示就是蛮夷。

    见证了那一幕的吕武,认为高尚者该用高尚的行为对待,蛮夷则用蛮夷的方式回应。

    马的踏蹄声以及车轱辘的辗动声一直在持续。

    经过一阵子的冲锋,吕武所在的战车已经靠近到养由基二十步以内。

    那一瞬间,吕武舍弃了盾牌和弩,操起长锥就是投掷。

    作为戎右的凌则是双手持盾,随时准备为吕武挡下射来的箭矢。

    干驭手这种活的青,却是一手持着缰绳,另一只手操起了弩在射箭。

    养由基险险地避开投掷来的长锥? 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 控制不住脸颊一阵阵地抽搐。

    长锥为全金属构造,看上去是一种暗银色的色泽。

    吕武投掷出去的长锥没有命中目标,直接没入地表,只留下五分之一左右的末端。

    这要是被命中? 还得了!?

    正常情况下的致师,打到这份上其实已经应该暂停,等待双方回去各自的军阵,重新准备就绪,再出来接着打。

    晋军这边。

    有指挥权的栾书没有任何指示。

    楚军今天的指挥官子重宿醉刚醒,晕懵状态中被伺候熟悉。

    临时接过指挥权的子反正在前往找楚共王熊审的路上,要告子重的状,也要汇报当前的情况。

    而作为致师主角的吕武和养由基?

    吕武肯定不想暂停。

    养由基被彻底惹怒,同样没打算临时喊停。

    “青,降速!”吕武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战车奔跑起来有点颠簸,使得无论是操弩射箭,还是投掷长锥,一点准头都没有。

    刚才天下第一已经对拉车的马射箭,一旦被逮住机会必然还将再射。

    第一匹马被射死,战车没有发生颠覆是一种幸运。

    谁能确定第二匹马被射死,还能继续侥幸下去?

    在这个短暂的时间,吕武先后中了三箭。

    一箭射在脖颈,幸亏顿项着实有用,没被射死。

    另外一箭被射在面甲,还是他在箭矢激射来时,身体的反应比脑子快,免于被射中眼睛。

    第三箭则是被射在肋下的甲片空隙处,里面辛亏胸甲有防御,不然绝对要重伤。

    “养叔射艺天下无双。武来讨教养叔近战技法!”

    拉车的马只活着三匹,还有一匹死去的马被拉拽着,战车的速度其实已经降了下来。

    依靠当前速度,绝对撞不上灵活奔跑的养由基。

    继续待在战车上有颠覆的危险。

    再则,人在战车上成了明显的靶子,最主要的是难以做出有效反击。

    养由基箭术天下无双。

    选择跟养由基对射,是一种很傻的行为。

    尤其是吕武的射艺着实惨不忍睹。

    以己之短攻彼之长,是傻子才会干的事情。

    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才是正确的选择!

    吕武觉得过了今天,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说什么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至于说,其他人会怎么看?

    以后要是谁不服,吕武会邀请那个人近身肉搏,看谁怕谁!

    养由基听到了吕武的喊声,脸上瞬间出现了笑容。

    没错!

    太靠谱了!

    以往那些挑战者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知道我射艺天下第一,怎么还想着在射艺上超越我?

    这个少年活得很真实啊!

    知道无法在射艺上跟我较量,耍了花招创造出这样的条件,很像楚国人啊!

    只要能击败敌人,什么样的手段都是合理的。

    楚国人对这个信念深信不疑!

    有同样想法的还有秦国人。

    所以,他们被各个诸侯国痛骂是蛮夷。

    养由基再次抓住机会,对着将要下车的吕武射出一箭。

    这个时候,吕武正在下车,戎右凌无法为他挡箭。

    看到这一幕的两军将士,一致发出了呐喊之声。

    只不过,晋军是在惊呼,楚军却是在欢呼。

    箭很准,射中了吕武脖颈的甲片空隙处,却是没有飙出殷红色的鲜血。

    第二次还是第三次了!

    连续被射中脖颈!

    吕武只感觉到脖子好像是被锤子敲了一下,控制不住歪了歪脑袋,双手的摆动幅度有点大。

    他的耳膜里响了一声“duang”,没有疼痛感从脖颈处传来,人下地就是先对着养由基所在的方向投掷出一柄长锥,再从后背的匣子抽出另外一柄长锥,左手握着步槊开始奔跑起来。

    下一秒,肋部也传来了重击的感觉。

    对自己箭术无比自信的养由基知道不能发愣,还是忍不住愣了愣神。

    好几次射中甲片空隙处了啊!!!

    为什么没有鲜血飙出来?!

    这个家伙到底套了多少层甲?

    养由基一边想着,另一边没忘记奔跑起来。

    他猜想吕武穿那么厚重的甲胄,负重太大肯定跑不快的吧?

    结果,他看到吕武好像没有半点负担那般,以极快的速度追上来,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两军又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一开始,说什么他们也不会相信致师,会演变成现在所看到的模样。

    在楚军看来,养由基会很轻松惬意地干掉对手。

    每一次养由基射箭,楚军都会发出欢呼。

    可是!

    那个晋人战将为什么就是不死?!

    而晋军想象的画面更多,超过半数以上觉得吕武会浑身插满了箭,就是屹立不倒;剩下的则是觉得吕武会死。

    他们看到吕武多次中箭,每一次一颗心都会提起来。

    一再中箭的吕武果然没有倒下,使得晋国贵族下了决定,砸锅卖铁也要买老吕家的甲胄。

    现在,致师的双方从车战,打成了步战。

    很快,就要上演近身肉搏啦?

    晋军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到,随后兴奋起来。

    养由基射艺天下第一,没听说近战技击有多厉害。

    吕武则是以有一身神力而闻名,有着近身肉搏杀死近百敌兵的战绩。

    俺们要见证晋国第一猛士近身杀掉天下第一神箭手的画面了???

    这个想法冒出来,很多晋军将士的呼吸变得很粗重。

    楚军那边突然间有三辆战车向前,后面跟随着徒步的士兵。

    他们是笔直向着吕武和养由基所在的方向在发起冲锋。

    看到这一幕的晋军响彻哗然之声。

    站在巢车上的栾书则是露出了狂喜的表情,随后大声喊道:“楚人蛮夷也?全军——出击!!!”

    战鼓被敲响。

    同样看到那一幕的晋军本来就感到气愤,听到进军的战鼓声,排在“彻”一的各辆战车驭手驱动马或是牛跑起来,徒步的士兵迈步跟随而上。

    摆在战阵中间的晋军早就得到随时投入战斗的命令,再加上感到气愤,率先发起了冲锋。

    左右矩(方阵)的晋军则是慢了半拍,纯粹是他们无法看到致师经过,只能从呐喊来辨别情势,一样冲锋起来。

    栾书下达全军出击的命令。

    回到军阵观看致师的魏琦没有参与冲锋。

    不是他害怕。

    更不是他不想冲锋。

    他只是遵守这个时代的礼节,吕武与养由基还没有决出胜负,等待致师的前提下,需要继续等待。

    魏氏的部队是在魏颗的率领下,贯彻元帅的命令,发起了攻击。

    而魏颗的冲锋方向是对着不尊“礼”的那三“两”楚军而去,发誓一定要将这些楚军杀得一干二净。

    为什么会有三辆楚军战车发起冲锋?

    并不是来自楚共王熊审或子重、子反的命令。

    他们是潘党的家臣,看到养由基没有像想象中快速杀掉吕武,甚至陷入苦战,报仇心切也就不管不顾地私自行动了。

    这种行为发生在“浪漫”的楚国这边,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

    就是,不管有没有成功为潘党报仇,事后他们都该自裁。

    而在潘党的家臣发起冲锋之时,吕武和养由基的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并没发现那边的情况。

    直至晋军敲响了战鼓,他们才看到有小股楚军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同时晋军发起了全面进攻。

    养由基觉得这一场致师可以停止了,要不然会成为终生的污点。

    不是指打得狼狈。

    是指竟然有楚军在致师的时候突然加入。

    而在潘党的家臣发起进攻时,停在百步之外的老吕家骑马步兵并不会干看着。

    老吕家的骑马步兵迎着潘党的家臣而上,驰骋时一个个手里拿着弩机。

    他们骑跨的战马装备了马鞍和马镫,双脚有借力点,能射弩箭,也能在马背上持弓射箭,准不准就看个人了。

    两种武器的远程攻击方式之外,他们近战还有短矛和战剑,只是还不熟练。

    不算“吕”地以北的练兵,也就是跟狄人交战。

    这是老吕家的骑马步兵首次亮相。

    他们就在战场正中间,没有多久就靠近到远程武器的射程之内,对着潘党家臣率领的部队扣动扳机,一支支弩箭被激发出去。

    潘党家臣的部队看到一支单骑走马冲向自己,老实说一个个心里是有些迷的。

    他们不知道该不该嘲笑,决定突破这一群单骑走马,趁着其余晋军没杀上来,赶紧杀死吕武为潘党报仇。

    至于说养由基会不会盛怒?

    他们已经管不了这么许多了!

    弩箭飞行了一段时间落下。

    刹那间,一声声的闷哼被从嘴巴里发出来。

    顶着伤亡继续冲锋的潘党家臣,看到那支单骑走马持弓射箭,脑子里多少是有些懵逼。

    他们生活在南方,没见识过北方的狄人或戎人,中原各诸侯国并没有骑兵部队,并没有见识过这样的打法。

    接下来,老吕家的骑马步兵开始拉着距离,一再朝潘党加成率领的部队射箭。

    看到那副场景养由基停下来要说点什么,却见吕武再一次投掷来长锥,张开的嘴巴一个字没说出去,往边上躲避,下一秒却感受到手臂上的痛楚。

    而吕武看到养由基快速往侧边“迎上”自己投掷出去的长锥,表情呆滞了不到一个呼吸,换成了喜悦的表情。

    当然了,他浑身上下就露出一双眼睛,脸上是什么表情,谁都看不见。

    养由基发誓自己真的是在躲,不是找死去“迎”那柄长锥!

    他还在移动,只是感觉到好像失了点平衡感?

    手臂的疼痛感传达到脑子。

    咦!!!

    我手肘以下的手臂呢???

    长锥为全金属结构,长度约一米二左右,头是一种扁状的尖锐,身为圆形,底部有一颗圆滚滚的疙瘩。

    吕武的力气很大,非常大!

    扁状的尖锐直接命中养由基的手臂,很直接地“咬”下了手肘以下的小臂。

    养由基跑着跑着歪倒在地上,可算是看到没有了小臂部分的手,一时间完全呆滞了!

    他控制不住地想:“没有了一只手,哪怕只是小臂,还能当神箭手吗?”

    吕武刚才太激动没注意看,离得近了才发现养由基的情况,看向养由基时与之眼睛形成对视。

    战场的两军已经互相发起冲锋。

    只有一直在关注吕武和养由基的人,才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

    看到的晋军当然激动和兴奋,楚军则是如丧考妣了。

    还在继续向前奔跑的吕武心里犹豫,握着步槊的手臂则很诚实地做出刺杀的动作。

    锋锐的矛尖先破开了铜片与铜片相接的结绳,矛身撑开了相连的铜片,撕开了甲胄的内衬皮革,碰触到衣裳使之遇锐而开,再钻破皮肤进入肉层,血管在一刹那破损,随后矛尖进入到体内,又再穿透出去。

    吕武反应过来时,步槊已经穿过养由基的胸膛,被自己高高地举了起来。

    而养由基紧闭嘴巴没有发生任何的声音,一只手下意识地抓住步槊得金属杆,像流鼻血那样鼻子涌出鲜血,一双朦胧的眼睛注视着吕武。

    “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养将军走好!”吕武压抑着自己的兴奋,尽量用平和的声音说了这么一句。

    养由基意识越来越模糊,只是觉得这个少年说得真好啊!

    他不再看吕武,看向了没有小臂的手,嘴角扯了一定幅度,脑袋猛地往下垂,成为历史篇章上的人物。

第262章:误国之贼!(6K,求订阅)

    完成致师的吕武内心有激动,更多的是庆幸。

    射艺天下第一的养由基没有半点吹嘘的地方,完全是指哪射哪,准到了夸张的程度。

    吕武很清楚一点,要不是甲胄的防御力够强悍,自己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了。

    射手不会穿重甲,是为了能让自己更加灵活,也就是注定了射手不具备多好的防护力。

    不过,哪怕养由基有穿重甲,一旦被吕武近身,城门都扛不住吕武的攻击,一套防御力还行的甲胄就可以了吗?

    会不会有人骂吕武欺负人,不跟神箭手比拼射艺,搞近战?

    那么骂的人一定是脑子有问题!

    养由基也没跟人比拼过近战搏杀,是不是?

    今天以后,要是谁问吕武,是不是故意射牛。

    他绝对会义正言辞地回答,是个意外。

    至于信不信,不是胜利者该管的事情。

    晋国不会有人去那么问。

    有人提问,必定会被晋人教导怎么好好地当个人。

    这是立场问题,不是其它什么关系。

    吕武将养由基的遗体放到战车的车斗,对青和凌说道:“我们继续作战吧!”

    大兵团的交锋早就展开。

    左右两翼搅在一起,短时间内难以发生态势上的变化。

    中间战场这边,楚军看到养由基阵亡,心悸、恐惧和哀伤的复杂心情下,爆发出了短暂的高强战斗力。

    如果晋军碰上了这样的楚军而被打退,楚军绝对会越战越勇。

    要是晋军扛住了爆发中的楚军,用不了多长的时间就会使得楚军的恐惧多过于哀伤,导致楚军出现怯战心理。

    楚共王熊审已经从子重这里得知养由基致师的对象换成了吕武,更知道了潘党的家臣不管不顾发起进攻。

    他暂时还不知道养由基阵亡的消息,对潘党家臣的举动感到有些心态复杂。

    听子重所讲,养由基的状况似乎并不怎么好?

    那么在楚共王熊审看来,潘党家臣的不“义”行为,是对楚国有利的。

    事后,潘党的家臣肯定活不了。

    牺牲自己照亮他人的行为,站在楚国的立场,其实是应该得到楚人的赞赏。

    子重正在告子反的状。

    楚共王熊审听了差点晕过去。

    这特么!

    寡人中箭重伤,将大军交给子反指挥。

    子反就是这么回报寡人的?

    晋人没有自己标榜的那么高尚,该无耻的时候比谁都无耻啊!

    中军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其余的晋国高层或许会讲点规矩,栾书说什么都不可能放过的!

    是的。

    楚共王熊审因为是个首脑,更加知道栾书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阵阵的战鼓之声从远方传来,随后就是晋军战前祈祷的声音。

    没错,就是祈祷。

    突然间的遭遇战就算了。

    列阵而战时,晋军肯定会先“战祷”再发起攻势。

    楚共王熊审听到晋军的祈祷,瞪大眼睛看着子重,想说什么全给堵在嗓子眼里。

    子重有些懵了。

    老夫刚离开阵前,晋军发动了攻势!

    这是致师出现结果了吗?

    从晋军进行祷告来猜测,是吕武获得了致师的胜利啊!

    他这么猜很有规律。

    之前,楚共王熊审让养由基报仇,要杀的是魏琦。

    如果是养由基获得致师的胜利? 接下来就还有跟魏琦的致师。

    按照晋人要脸的特点,怎么都该等养由基跟魏琦的致师出现结果? 才会发起进攻。

    这是子重被晋国给绕了进去。

    毕竟,晋国在跟楚国交战时? 每一次都很讲“礼”。

    楚共王熊审的想法跟子重一样? 猜测养由基是不是输了,否则晋军不会发动攻势。

    “寡人的天下第一啊!”楚共王熊审虚弱地喊了一声,脑袋一歪给昏厥了过去。

    瞬间,军帐内就是一阵鸡飞狗跳。

    宿醉刚醒不久的子反本来还慢斯条理,听到远方传来的喊杀声? 脸色一阵青白,顾不上穿戴甲胄? 也没来得及拿剑? 空手就跑出帐外。

    他不但听到了前方的喊杀之声? 还看见尘土漫天,控制不住浑身开始哆嗦。

    这特么完犊子了啊!

    老夫担忧王上的伤势才睡不着? 想要依靠酒精的麻醉入睡? 错了吗?

    酒精助眠的效果很好,甚至好得有些过份,给导致睡过了头。

    这是老夫的错。

    但出发点是因为担忧王上啊!

    这么解释? 会不会有人信? 能不能得到原谅?

    前线没人指挥的楚军失去了哀伤所带来的心理力量? 晋军攻势凶猛,又有那个新鲜出炉的天下第一冲杀上来,没坚持多久就崩盘了。

    吕武也没有多么残暴。

    他就是带着自家的骑马步兵,谁挡在前面都是摧枯拉朽地击溃,杀死的楚兵数量并不多。

    事实上,老吕家的这支骑马步兵数量太少,吕武又没有命令他们冲上去跟楚人进行短兵相接。

    能够造成摧枯拉朽的威力,靠的是吕武刷脸……,不,是那刷那一身金属,使楚兵知道吕武来了,不敢进行阻挡,吓得转身就跑。

    来自老吕家的这支骑马步兵能在马背上射箭,战阵上的楚兵太多,不用刻意强调什么准头,一直射就是了。

    用弩还能击杀或射伤身穿一层甲的楚兵。

    使用弓箭则是对身穿具装的楚兵威胁不大。

    毕竟,穿上甲胄是为了防砍和刺,对箭矢也有防御力。

    只要是有穿上靠谱的甲胄,除非是被射中没有防护的脖颈或脸门,不然很难被一箭射死。

    这样一来,经常能够看到某些人身上插着不少箭,却是还能继续作战,直至流的血太多,陷入虚弱无法再战,或是失血休克过去。

    说起来,甲胄本身的意义就是提供防护,遭到有效的攻击也只是受伤,并不会一下子毙命。

    要是穿甲和没穿甲都能被一箭射死,或是一剑和一刀弄死,穿上甲胄又有什么意义呢?

    有没有身穿甲胄是两种士兵。

    没有穿甲的士兵,是远程攻击部队的最爱。

    弓箭手射有穿甲的士兵,更多只是一种干扰作用,也是从心理上击垮作战意志。

    中间战场的楚军败了!

    这一次战败跟上一次不一样。

    上次楚军也败,却还能有序地撤出战场。

    这一次战败的楚军没有指挥官进行协调,楚国贵族的聪明劲再次上来,争先恐后地逃跑。

    没有楚军被严令停在原地阻击晋军,谁都用背后对着晋军,生命正在被快速地收割。

    已经下了巢车的栾书找到国君,没有多么的兴奋,有着一名重臣的老成持重,说道:“君上,楚军中军已败,不见‘王卒’出营。”

    国君一听大喜,问道:“两翼如何?”

    栾书过来前,楚军的两翼也显露出支撑不住的趋势,说道:“击垮楚军两翼只在旦夕之间。”

    楚国的士兵分两种。

    一种是属于贵族的私军,他们在贵族的征召下,跟着踏上战场。

    另一种则是属于公族的士兵,而公族跟楚王是一家子,也就被称为“王卒”。

    国君问道:“楚‘王卒’不出,可算获胜?”

    栾书却改了个话题,说道:“阴武阵斩养由基,已是天下第一。”

    这一句话让国君从座位上蹦起来,手舞足蹈地欢呼道:“寡人新得天下第二,不曾想寡人的天下第二已成天下第一。”

    他们多少听说过吕武的射艺惨不忍睹。

    只是,射箭不咋地,又怎么啦!

    天下第一的名头才是关键。

    栾书讲那些不是为了其它,非常认真地说:“天下第一阵亡,楚国如是退却,或不死不休。”

    傻孩子啊!

    你在高兴自己的臣工取得成就。

    老夫则是在忧虑楚共王熊审会不会不管不顾跟咱们拼了。

    其实国君并不傻,他只是会将聪明劲用在错误的地方。

    国君眨巴着双眼,问道:“楚君舍命,如何?”

    栾书答道:“两败俱伤也。”

    “寡人不信!”国君按照自己的了解,说道:“楚兵多浪漫,我军一‘徒’可敌其五。”

    栾书沉默了一小会,说道:“君上,世间非独晋、楚。有秦、有齐、有诸国。晋国屡屡伐楚国,所为者,霸业也。”

    打赢了楚国,稳固了霸主国的地位,好向各个诸侯国收取保护费。

    一旦付出的代价过于惨重,晋国赢了也是输,很可能霸业不稳,会有其它的国家超越晋国。

    国君问道:“元帅欲意如何?”

    栾书原本也没奢望国君能接纳意见,见国君听进去并且进行讨教,一时间有些怔怔出神。

    “元帅?”国君就纳闷了,寡人在问话呐,发什么呆啊!

    从怔怔出神状态恢复正常的栾书心里比较复杂,一张脸则是露出欣喜的表情,说道:“欺楚之新败,多杀多俘楚兵,使其衰弱;逼迫郑国割城、赔款,争取陈国、蔡国。”

    国君喜欢赔款,只是纳闷郑国就算同意割出城池和土地,要赏赐给谁?

    “臣听闻许君弃土归附了楚国,土地与城池尽归楚国所有。”栾书先讲了一句,停下来等国君消化,才继续往下说道:“以郑国城池和土地争取陈国和蔡国。”

    正沉浸在即将击败楚国喜悦中的国君,满心的欢喜与激动,听到能够将陈国和蔡国争取过来,想到的是自己的功业应该会变得更加伟大。

    “元帅与众卿商议便是。”国君想到了什么,呼喊着赶紧来帮自己换上甲胄。

    栾书见国君赶人,清楚这位国君是要出去展现存在感,不再多说,告辞离开。

    他出了大帐,迎头碰见紧急赶来的智罃,说道:“下军佐,君上将要出阵。”

    智罃本身就不是要来找国君,要找的就是栾书,说道:“元帅,阴武已突入楚营,为日后计算,还请下令阴武返回!”

    只是一句话却让栾书联想到太多。

    楚军的中军崩溃得太彻底,败兵冲击营寨,必然使得营中出现大乱。

    一直战斗在最前线的吕武杀进楚军营寨,是一件极度正常的事情。

    而吕武都杀进去了,后续的晋军肯定也大批冲了进去。

    栾书笑吟吟地问道:“下军佐不想新晋天下第一犯险?”

    “非也。”智罃还真不信谁能拿吕武怎么样,说道:“阴武在前,各贵族以之为前茅,阵无阵势,形无其形……”

    总得来说就是,晋国贵族的脑子太过于发热,眼中只看到吕武,导致跟在吕武后面的部队数量越来越多,战事正在往不可预料和无法控制的趋势发展。

    晋国不是其他国家。

    晋军也不是列国的军队。

    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事情。

    偏偏还不是谁的错。

    栾书的智罃的意见非常一致。

    什么时候晋军需要谁来展现个人武勇,导致所有部队不按阵列作战啦?

    这样的部队,还是晋国的军队吗?

    看看是那种风格的楚国。

    是楚国作为一个国家,国力方面不强吗?

    猛将最多的就是楚国,打起来最没有章法的也是楚国。

    晋国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晋军的强大,强在纪律,强在团队合作!

    栾书不知道“强国无名将,弱国无强军”这一句话。

    国家各方各面的强大,用不知道以冒险的方式去争取胜利,只需要用资源将对手堆死就行了。

    弱小的国家,指挥官其实是被逼得没办法,只能一次次选择进行军事冒险,试图以小博大。

    强国就算败了无数次也能败得起,反正国力摆在那里,也许唯一一次获得的胜利就将对方给灭了。

    弱国可能会一直打赢,却是在一次次的胜利中走向灭亡。

    他们临到亡国时,会感到困惑和不解。

    不是一直在获取胜利吗?

    一次失败都没有啊!

    为什么灭亡的反倒是我们???

    这特么不科学啊!!!

    其实,无比的科学,只因为国力就摆在那里。

    现在栾书和智罃需要考虑的就是晋国和楚国的国力问题。

    他们的头脑一直都很清醒,知道想要迫使楚国屈服,绝对一次两次的胜利所能达到。

    军队正在获得胜利,只是这个胜利需要依照他们想要获得的方式来进行。

    反复冲杀的吕武早就发现自己身边聚集越来越多的友军,他们在跟着自己,眼神里充满了狂热与信任。

    “武!”魏颗也是其中的一份子,他头脑保持着清醒,靠近吕武之后先喊了一声,又接着喊道:“已致乱阵矣!”

    吕武当然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引领者”。

    正是意识到,他才会带着友军左冲右突,不断地击溃一支又一支试图组织反击的楚军。

    当然了,他并不知道栾书给出战的贵族下达什么命令,经由魏颗一提醒才知道跟栾书所下的命令不符合。

    “青,靠过去!”吕武觉得现在问问栾书是什么命令完全来得及。

    魏颗也就将栾书的命令转述了一下。

    这样一来,吕武搞明白状况,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晋军开始在吕武的引领下,干起了将楚军分割开的战术。

    魏颗则是带着老魏家的士兵,尽可能地招降楚兵。

    人在后方的栾书和智罃。

    他们本来是要派人找到吕武进行召回,发现吕武率兵在分割楚军,魏颗则是在收拢楚军降兵,相视一笑选择性遗忘要将吕武喊回去的想法。

    “可惜……”栾书没将后面的话说出去。

    晋国有将军这个职位,各“卿”本身就是将军。

    有这些“卿”在,其余家族的某个谁再有才能,除非是能跟他们同样获得卿位,要不然有再大的才能,永远都只是“卿”之下。

    其余国家的情况大致一样。

    楚国那边却有一个领先中原诸侯国的地方,就是楚王能够自行挖掘人才进行超格任用。

    比如养由基和潘党,还有彭名与许偃,他们所在的家族历史悠不悠久另外说,实力方面则强不到哪去,却能获得楚共王熊审的重用。

    这个在其他国家其实是没有的。

    在很多国家,再有才能,是奴隶就永远是奴隶,绝绝对对改变不了身份。

    当然,无法依靠能力来改变自身的命运,是当前的社会主流。

    老吕家的情况,相反是一种个例。

    智罃将脸别到其余的方向,嘴角扯了一下。

    国君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已经被几个宠臣宣扬给了几位“卿”,其中不包括郤氏的一叔二侄。

    栾书跑去给郤氏上眼药,压根不是什么秘密。

    几位“卿”已经知道栾书下决断要搞郤氏,真让栾书给做成了的话,郤氏还能继续一门三“卿”吗?

    所以,只要有多位“卿”联合起来,还是能决定是谁来补上卿位的。

    只看他们到底愿不愿意将肉送到别家。

    更大的可能是,他们会将肉给吃到自己的嘴里。

    智罃其实已经极度厌烦国内的一再内斗,只是无力去进行阻止。

    他绝不允许已经显露出胜利迹象的“鄢陵之战”出现什么意外,开口说道:“元帅,左右两翼需加强攻势!”

    栾书点了点头,吩咐自己的军尉去传达军令。

    楚军的营盘被入侵,但两军的参战人数太多,营盘占据的空间很大,受到影响的只是楚军营盘的前端位置。

    晋军要是想,绝对能够强攻进去,只是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就很难说了。

    栾书已经看到获得“鄢陵之战”胜利的曙光,以战略角度来思量,认为见好就收是最恰当的选择。

    他说道:“可惜列国之兵未至!”

    这样讲,是在补上之前的感叹吗?

    智罃不那么理解。

    他理解为栾书时时刻刻想要让郤氏灭亡。

    战争还在继续。

    昏厥的楚共王熊审意识迷糊间,听到了一阵阵的喧闹声,先是微微地睁开眼睛,控制不住又合闭上。

    周围有人看到楚共王熊审刚才睁开了眼睛,赶紧提醒子重。

    “王上?王上!”子重连续呼唤,看到楚共王熊审眼皮子抖得比较厉害,知道意识在半清醒之间,大声喊道:“事不可为,下令撤军吧!”

    没有睁开眼睛的楚共王熊审还在抖着眼皮子,张开干涩的嘴唇,虚弱地说着什么。

    子重将脑袋凑过去,压根什么都没听清楚、

    他重新站好之后,喊道:“王上有令……”

    一连串的命令从子重口中发出。

    正中间的营寨前端已经没有救了,需要在营盘内设下防线阻止晋军继续侵入。

    子重任命许偃为第一道防线的指挥官,严令除非战死,否则不能让晋军再前进一步。

    然后,子重再任命彭名为将,集结所能集结的部队,试图进行反攻。

    他正在下达一连串命令时,有人跑过来讲了一个消息。

    右伊子反集结了自己的部队,又拉上了养由基和潘党的私兵,已经在右翼开始进行反击。

    “误国之贼啊!”子重听了不但没有惊喜,相反更加怒火冲天,喊道:“传我之令,命子反带兵从右向中,切断晋军后路!”

    这位老哥现在只想逼迫晋军撤兵,好让楚军能够进行休整。

    另外,这一战楚国简直损失惨重!

    不是折损了多少兵力。

    首先楚共王熊审中了两箭!

    眼睛的那一箭已经诊断完毕,瞎那是绝对瞎了,却没有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左胸中的那一箭才严重!

    取箭的时候,为了不钩出更多得肉,医者进行了第二次的切割伤口,使得楚共王熊审流的血有点多。

    人少许地流一些血,其实对人有好处。

    一旦流的血多了,不过份地过量,是会使人变得衰弱,严重则是致死。

    伤口在后续会不会发炎生脓之类,看的是医者怎么个处理方式。

    楚共王熊审哪怕不会死,短时间内也难以指挥军队。

    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已经战死,对楚君产生的士气打击,不亚于楚共王熊审中箭。

    子重看不到楚军有成为“哀兵”的迹象。

    要是军队能够成为“哀兵”,楚共王熊审无法指挥,子重自认军事才能不足,其实楚军也只能打一场一波流的血拼式战争。

    子重再怎么不愿意,都要承认这场“鄢陵之战”是楚国败了。

    他召集来能脱得开身的楚国贵族,阴着一张脸说道:“诸位谁能扭转战局?”

    没人吭声。

    他们能在这里,只说明才能都一般般。

    真的要是有能力,该是身在战场拼杀。

    “晋有‘邲之战’,知耻而后勇,方有今日。”子重一脸的振作,大声说道:“九世犹可以复仇乎?虽百世可也。我等勿忘‘鄢陵’之耻!”

    这些楚国贵族一听,无不松了口气。

    谁都能看得出这一战是败了。

    那么,是不是应该考虑撤出“鄢陵”呢?

第263章:咦!楚军呢???

    夜幕降临之前,晋军才得意洋洋地退兵。

    这一夜,晋军一个个脸上带着洋溢的笑容,谈论白天时候的见闻。

    最大的事情并不是战胜了楚军。

    晋国跟楚国较量了半个世纪之久,大小战事近百,有胜也有败,大部分时候晋军是胜利的那一方。

    大型战役的话,不算还没有打完的这一次“鄢陵之战”,暂时是一胜一负的结果。

    而这一次“鄢陵之战”,晋军连续跟楚国比较大地对阵了两场,皆是获得胜利。

    晋军谈论最多的是阴武。

    他们昨天刚刚见证阴武阵战天下第二,杀掉潘党获得天下第二的头衔。

    没来及消化晋国有天下第二的喜悦呢。

    今天,新鲜出炉的天下第二挑战天下第一,阵斩各个诸侯国猛将的噩梦,摘取了天下第一的桂冠。

    一种狂喜涌上了晋军的脑海,使之人人眉笑眼开。

    比晋国人更加喜悦的其实是来自吴国的子远。

    楚国是中原列国的大敌,要说哪个国家对楚国更加恐惧,绝对同样位处南方的吴国。

    中原列国对养由基的如果说只是惊骇其箭法,吴国对养由基则是怕到了骨子里头。

    死在养由基箭下的吴国猛将几乎是中原列国的总合,并且吴军多次被养由基统率的军队所击败。

    吴国人时时刻刻在诅咒养由基,单挑是不敢继续找养由基单挑了,不止一次设下陷阱想要杀死养由基,却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现在,属于吴国人的梦魇终结在了晋国的吕武手中,子远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吴君寿梦。

    子远也写好了信,派人马不停蹄地送回去。

    他不止告诉吴君寿梦养由基死了的消息,还建议立刻对楚国展开大举入侵。

    作为一名大臣,他并不是单纯因为养由基死亡才建议吴君寿梦入侵楚国。

    晋国跟楚国在鄢陵这个地方展开会战,不出意外会是以楚军战败而拉下帷幕。

    子远看到了楚军虽然人多势众,战斗力却是极差,很希望吴国也能从楚国身上咬一口。

    至于说楚军为什么表现得战斗力不行?

    傲娇的吴国人才不会承认是晋军太厉害。

    回到营中的吕武一再受到祝贺。

    这些人热情到有些过份,甚至还开始动起了手。

    不是打架。

    他们逮住机会就想摸吕武一把,好像摸到了吕武就能得到赐福似得。

    过来的客人七嘴八舌,赞叹吕武的勇猛,取得了偌大的功业。

    吕武却看见申公巫臣用忧虑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

    这是弄啥?

    表演的痕迹着实太明显啦!

    吕武能够猜测得出申公巫臣在等其余的客人离开,再对自己讲一些为什么忧虑的话。

    绝对是吕武表现得太出色,提醒小心受到忌惮,提防遭到迫害的话。

    不但要小心国内。

    最为应该小心的是来自楚国的报复。

    现在可是春秋中叶,属于一个刺客横行的年代。

    春秋中叶其实还好,到了春秋末期的年代,玩刺杀简直不要玩得太溜。

    吕武在思考自己不要配合申公巫臣的演出,努力捧哏每一个小细节呢?

    剧情走向却是发生了一点意外。

    申公巫臣没能等到其余来客离去,自己却是先受到了国君的召唤。

    晋国高层需要了解楚国,光是向苗贲皇讨教还觉得不够,紧急召唤同样出身楚国的申公巫臣进行询问。

    依照晋国高层这边的推测? 楚军现在只剩下两个选择。

    第一个当然是撤军。

    毕竟? 楚共王熊审中箭受伤,天下第二和天下第二先后战死,士兵的损失超过六万。

    郑君姬睔昨天逃跑? 好像直接逃回了新郑?

    反正? 郑君姬睔的旗号没有再一次出现在“鄢陵”这个战场上。

    楚共王熊审的伤势到底怎么样?

    是重伤濒临死亡,却是人清醒着。

    还是伤势不会严重到危及性命? 人却是昏迷当中。

    楚共王熊审是不是醒着? 关乎到晋国高层推测楚军的第二个判断基础。

    一旦楚共王熊审是清醒的状态?

    晋国高层根据楚共王熊审以往的行事作为来进行判断,认为楚军非但不会撤兵? 还会不惜代价跟晋军拼了。

    为了能搞清楚楚共王熊审的状态,栾书请国君姬寿曼派人前往楚军营地请见。

    理由都给找好了。

    俺们虽然是敌对,却是没有断绝往来。

    现在,楚共王熊审中箭? 同样是一国之君派人来慰问? 挺合情合理的吧?

    结果是晋国的使者别说是没见着楚共王熊审,连一名楚国的高层都没见到,先是被楚军士兵一阵谩骂? 再被箭矢吓了几次,甚至被追出来赶跑了。

    楚国那么干,反倒是让晋国高层有些琢磨不透楚共王熊审的状态。

    苗贲皇和申公巫臣被召唤回去。

    他们一致认为楚共王熊审是不是保持清醒最为关键。

    现在的问题是无法窥探楚共王熊审的状态。

    晋国高层一阵讨论下来? 倾向于楚军不会退兵? 选择了最稳妥和保守的策略? 防着楚军干出不计代价的血拼举动。

    贵族开始约束士兵,明确告知士兵不要高兴得太早,做好面对楚军拼死反扑的心理准备。

    士兵一听很是深以为然。

    他们将心比心地思考下来,认为要是自家的国君遭受重创,军中猛将也一再折损,肯定是要不管不顾跟造成这一切的敌人拼了。

    会有这种思维,跟晋国的社会氛围有关。

    晋人很骄傲也很小气,性格上普遍死板而又刚硬。

    恰恰是那样的社会氛围以及整体性格,造就了晋国取得霸业的基础。

    晋人愿意尊重能跟自己争锋数十年的楚国,想当然地认为楚人的思想和选择会跟自己相似。

    而事实上,楚人真的非常坚韧,报复心一点都不比晋人差。

    只是由于制度上的关系,再加上性格方面的一些原因,楚国每每大动干戈想要进行什么报复,有三分之一的机率会将事情搞得虎头蛇尾。

    送走客人之后,吕武进行了梳洗,过于疲惫也就选择早早休息。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一阵“啪啪啪”的声音让他从睡梦中醒来。

    原来不是梦见了为爱鼓掌,是雨点落在帐篷上面的回响。

    “主?”小青在守夜,借微弱的光亮看到吕武醒来,轻声说道:“方是寅时三刻。”

    三点四十五分?

    吕武并没有完全醒来,只是身在战场,保持着警惕心,有点动静下意识想起来。

    帐外传来凌的声音,说道:“主,天忽降大雨。”

    下雨而已。

    不是要出战,或是有人来夜袭。

    吕武迷迷糊糊地想着:“昨天好像有早霞来着?”

    晚霞行千里。

    早霞不出门。

    果然是诚不欺我啊!

    他又给睡着了。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早霞不出门,不是当天就该下雨。

    怎么是第二天?

    翌日。

    醒来的吕武可算没有脑子发胀的难受感。

    他安静躺着,等待意识完全清醒过来。

    也就免不了回忆昨天都干了一些什么。

    养由基的勇猛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顿项中箭的地方两层皮革被穿透,箭镞甚至在撞击钢圈之后折断了。

    肋下中了两箭!

    外面扎甲的甲片破损,内衬皮革被射穿,里面的胸甲有一道非常明显的摩擦痕迹,箭镞崩了之后,箭杆碎了一小节。

    在步槊刺出的那一刻,他其实脑子里想的是生俘养由基,只是身体的反应比脑子快。

    当然,杀都已经杀了。

    不存在任何的懊恼。

    他事后思考为什么会想俘虏养由基。

    答案是养由基的手已经废掉,希望养由基来教自己射艺。

    不然的话,自己一手箭术简直是臭到不忍直视的地步。

    至于说凭什么会觉得养由基会教?

    现在是春秋中叶,贵族与贵族的交往其实挺莫名其妙的。

    完全清醒过来的吕武发现小白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没有心理波动地吩咐准备梳洗用具。

    为什么不是小青?

    因为换班呗。

    小白出去。

    青却是进来。

    他说道:“主,昨夜大雨,今日乌云盖天。”

    那么就是说,昨晚的雨下得很大,中间雨势完全停了下来,今天是个阴天咯?

    正常情况下,已经下了一场雨,又是阴天,两军是不会选在这种天气下交战的。

    吕武穿戴完毕走出军帐,抬头看向天空,的确是布满了乌云。

    老吕家的营地已经不是在最前端。

    晋军昨天侵入楚军营寨,一阵拼杀与破坏下来,迫使楚军不得不进行取舍。

    楚军放弃了自己的前端营寨,以新建的栏栅为界线,摆上了数量极多的拒马与鹿角,弄出了一条防线。

    拒马是将木柱交叉固定成架子,架子上镶嵌带刃、刺。

    鹿角则是三根木桩交叉固定,一般会一个连着一个,可以是笔直线摆放,也能堆叠成一堆,没镶嵌金属凶器。

    楚军的“线”往后移动。

    晋军的“线”自然是要推进。

    如果观看扎营痕迹,会发现晋军已经向南移了至少八里;楚军的营寨则是往南边不止移动八里,已经极为靠近一个叫“瑕”的地方,再退都要退到原先许国的疆域。

    这个“原先”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

    许国一直一次进行迁徙,每每都是被吓得举国搬“家”来着。

    能一直搬的前提是,目前各国的国界线比较模糊,再来就是没有城池的地方不算有固定归属,谁去建城又能防住都算是自己的。

    许人搬走之后,土地被郑国和陈国所瓜分,还能记得“瑕”附近是许国旧有疆域的人已经不多了。

    晋军和楚军的一进一退,已经很能说明战局的走向。

    处于优势的晋军在情绪上要放松一些,只是全军上下都拿捏不准楚军会不会跟自己血拼,战役结果没有真正呈现前,不敢完全真正放松下来。

    朝食的时间过去。

    吕武得到了国君的召唤。

    他过来时,韩厥、智罃和士燮已经到了,还有另外一些贵族。

    国君看到吕武就是一阵“哈哈”大笑,重复说着“寡人的天下第一”,再一阵阵的感叹。

    大多数的贵族进行了捧哏。

    少数的几个贵族不像是个晋人,不但捧国君的哏,还凑到吕武跟前就是一阵阿谀奉承,搞得吕武多少有些尴尬。

    而吕武之所以尴尬,是发现韩厥看自己的目光非常冷淡。

    站在韩厥身后的赵武,他看吕武既是亲近又是崇拜,好几次想要干点什么,却是又在忌惮什么。

    郤至来了之后,尽管只是简单地对吕武笑着点了点头,亲近之意却是表达得非常明显。

    后续郤锜和郤犨联袂而来。

    郤锜没顾忌其余人的眼光,虎着一张脸走到吕武身边,对着站起来的吕武拍了拍肩膀,提到是郤氏征召吕武来参战,才有了吕武在“鄢陵”这边表现的机会。

    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郤氏的征召是去年的事情了。

    跟吴国会盟之后,吕武已经从新军建制脱离,再被归纳到中军序列。

    所以郤锜完全是在牵强附会。

    该到的人都到齐,谈的是昨天交战的事项。

    吕武对这种总结已经很习惯,认为晋国的这个传统挺好,能使人认清什么地方做得不足够,以后更加注意去避免再次犯错。

    因为天气的原因,他们认为今天会显得很平静。

    事实上也是那么一回事。

    晋军倒是想继续打,只是今天可能会下雨,不宜进行作战。

    淋雨而战这种事情,打着打着突然下雨当然没办法。

    明知道会下雨又出兵,是嫌弃生病的人太少,不满意非战斗损员的数量咯?

    别说现在还是讲“礼”的时代,即便是到了礼崩乐坏的年代,除非是必需,要不雨天不战是共识,也是用兵常识。

    楚军那边高挂起了免战牌,一点出战的迹象都看不到。

    当天果然大雨临盆。

    在后续,雨或大或小地下了四天。

    等待第五日,天空才算放晴。

    在这些天里,晋军得到了极大的休息,吕武却是被人一再拜访,搞得有些烦躁了。

    他知道哪怕是天晴,大概率也需要等待地面重新变得坚硬才会继续交战,没穿甲来到营盘前端的箭塔之上,远远地眺望楚军营盘的情况。

    晋军当然会有人复杂盯着楚军,只是过去的几天都在下雨,不管是哪个阵营得士兵,大多指挥待在能躲雨的地方,不会出来闲逛。

    今天已经放晴,窝了好些天的士兵,有的选会出来晒晒太阳。

    吕武皱眉看着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楚军营地,确认什么似得转身再看向己方满是人影的营区。

    这时,赵武爬上箭塔,他要开口说话,却听吕武先讲了。

    “不对啊!雨下了那么多天,楚人不用出来晒太阳驱寒气吗?”

第264章:意外频出(5K,求订阅)

    赵武这些天没少来找吕武。

    或者应该说,吕武在近一段时间接待的客人太多。

    认识的和不之前没接触过的,非常愿意跟吕武加深感情,或是进行结交。

    这个就是名头所带来的好处,也是一种烦恼。

    吕武不想被贴上一种嚣张跋扈的标签,肯定会尽量招待好每一位来客。

    顾不过来时,他就会让自己的几个小舅子帮忙,赵武、魏相和韩无忌、韩起都被拉了壮丁。

    连带,交情越来越不错的智朔,一样被吕武给安排了戏份。

    几个小伙伴很乐意能够帮得上吕武的忙。

    他们也能趁这个机会多扩展人脉,为将来的发展夯实更好的基础。

    其中最为卖力的是魏相。

    他不止感激吕武帮自己的父亲魏琦免于劫难猜这么卖力,更重要的原因是魏氏离卿位只差临门一脚,需要获得更好的人缘,拉拢更多的贵族为己助力。

    其实,吕武还是非常愿意看到魏氏获取卿位的。

    晋国的卿位家族在几十年内来来去去就那么些家族在轮替,哪怕是赵氏给摔了一大跤,卿位家族也只是少了一个赵氏,没增加新的家族进去。

    正治上面的固态对那些老牌卿位家族自然是好事,对其余家族则是噩耗了。

    有改变才有机遇。

    一再地延续固定趋势,阶层无法出现和平又成功的变动,对国家其实是一种灾难。

    等待固定成为一种既定事实,实力上来的家族肯定要遇到灭顶之灾。

    这是相当简单的道理。

    那些老牌的卿位家族不允许谁来插一脚,肯定是要将挑战者给灭了呀!

    察觉到魏氏正想干什么的中等贵族,但凡是能助一臂之力很愿意帮忙。

    不想助力?

    只要脑子正常,哪怕不相助,也不会去破坏的。

    吕武觉得自己在这战的表现已经足够,发现楚军营寨内的异常,功劳算在自己头上也就那样。

    他对赵武说道:“可想获立功勋?”

    赵武全程参加了“鄢陵之战”,功劳方面却是没多少。

    毕竟,老赵家现在的实力在晋国只是中下水平。

    他只带来一个“旅”,还是一个实力平平的“旅”。

    韩厥愿意帮助老赵家,只是以他的尿性,帮助也只是在恢复老赵家的民生方面,不会选择在能引人侧面的军事上进行相助。

    这关乎到韩厥公事公办的人设。

    为什么不将这个功劳送给老魏家?

    吕武没忘记“升米恩,斗米仇”的规律。

    郤氏对栾氏的恩情大上了天,栾书现在在干什么?

    然后,赵氏对郤氏的恩情也很大,大得郤氏觉得还不上,选择送赵氏一家子归了西。

    暂时不需要功劳的吕武,琢磨着自己这个来自老赵家的小舅子好像很需要功劳啊?

    赵武一听愣了愣,顺着吕武的目光看向楚营,有些反应过来了。

    “楚军已撤?”他问。

    天已经放晴,阳光非常充足。

    忍受了好几天的下雨天气,有太阳谁不想出来晒一晒,好去一去身上的寒气呢?

    晋军的士兵就是这么干的。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他们都想把潮湿的衣服拿出来晾一晾了。

    没道理楚军的士兵还继续窝在帐篷或是窝棚。

    再则? 楚军那边可是有相当数量的蛮人。

    那些蛮人平时都不遵从楚**官的命令? 现在反倒那么听话了?

    赵武不笨,脸色大变,同样的话用不同的语气说道:“楚军已撤!”

    其实,吕武也不完全确认。

    只是楚军营地内的异状太明显了而已。

    可能是楚国高层搞阴谋,故意摆出这个样子,试图引诱晋军进营? 藏在帐篷和窝棚的楚兵再一举杀出来? 杀得晋军一个措手不及。

    只不过? 藏兵袭击的可能性无限小。

    晋军也不是傻子。

    除非是中了降智光环? 要不晋军士兵进去了难道还不懂查看营帐? 一根筋地在过道上喊着“杀”再乱跑乱窜?

    吕武现在只是纳闷一点。

    楚军是怎么做到悄声无息的大举撤退?

    晋军这边难道没派人时时刻刻关注?

    他想起来了!

    现在还是讲“礼”的时代啊!!!

    两军交战? 几乎不会派出斥候在外警戒和巡弋,即便是遭遇到对方的传令兵也会视而不见。

    前几天一直在下雨。

    现在又是个“君子之战”的年代。

    楚军只要小心一些? 趁着雨势进行撤退? 还真的能瞒过晋军!

    另外? 楚军还有一个这个年代他国没有的“技能”,他们很擅长夜遁!

    这个“技能”多次在跟吴军交战的时候使用,搞得吴军隔天看到对面的楚军不见了,每一次都惊得下巴快要脱臼。

    赵武走了。

    他要去找韩厥将吕武的发现告知。

    吕武等了一段时间,纳闷赵武明明都是禀告,韩厥怎么还没半点动作。

    楚军那边的异常过于明显。

    韩厥没什么举动。

    其余的晋国高层饭照吃、酒照喝,该开会继续开会。

    是除了吕武之外,没人发现楚军营地的异常吗?

    绝对不是!

    如果只是一个两个那样,吕武会有下一步的行动。

    可是,每一个人都好像突然间瞎了和聋了一样,事情就不再是诡异,变成一种共识。

    “姐夫,韩伯训斥武。”赵武有些委屈,更多的是不解。

    吕武知道现在这个年代没“姐夫”这个称呼,还是他教赵武的。

    他的妻子是赢?(jing)……,也就是赵氏的?。

    像魏相、韩无忌等等魏氏和韩氏的小伙伴,他们的姐妹只是从嫁,是没资格喊吕武姐夫的。

    这个也是为什么姬(魏)晗和姬(韩)妏生了孩子,母亲只能是赢?的原因。

    魏相一样在吕武这边。

    一同前来的还有魏绛和魏颉。

    倒是韩氏的韩起和韩无忌自从赵武找韩厥告知楚营空了,后面就一次也没有再来过。

    尽管吕武知道韩厥是个什么路数。

    老实说,他面对这样的韩厥开始觉得亲近不起来。

    一天、两天过去。

    到了第三天!

    装聋作哑的晋国高层才好像从睡梦中醒来那般,很是装模作样地表示才发现楚军营盘的异常。

    一连串的命令被栾书下达。

    新军集结起来,向“瑕”追击楚军。

    下军则是得了一个朝“鉏任”迂回的命令。

    这个“鉏任”是在“鄢陵”的西南方向,当地是平原地形,有着很大片的农耕区。

    郑国和陈国为了感谢许人先辈的开发,将那片区域取名叫“许田”这个名字。

    中军和上军则是开始向楚军营地探索。

    “郤氏遇楚君,五进五退尽显礼仪,元帅命新军追击楚军并非好意。”魏相现在很愿意跟吕武分享自己的看法,并且少了很多的顾忌,几乎什么话都敢说。

    当然了,栾书要搞郤氏在晋国顶级圈子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晋国的贵族有了相当的默契,没谁去提醒郤氏的一叔二侄。

    这是觉得郤氏早察觉,没必要?

    又或是不想扯进越来越激烈的斗争里面?

    吕武挂靠在魏氏编制下,属于中军的一员,肯定是要跟着进入楚军营盘之内。

    他们进去后发现楚军营寨内并不是完全没人。

    一些伤患以及生病的楚兵被留在营寨。

    这些人只能互相照顾,缺乏医疗手段为前提,无限等同于是在等死。

    事实上,已经有不少伤患或病人,选择自杀来减少要经受的痛苦。

    进入楚军营寨的晋军只是选择将那些楚兵伤患和病人集中看押,没有进行不必要的杀戮。

    至于说去治疗?

    晋军连己方的伤患和病人都没什么好的医疗手段,还能顾得上楚兵???

    遭到遗弃的楚兵不少,并不完全是楚人,蛮人的数量要更多。

    一阵欢呼声从前方传来。

    吕武侧耳倾听了一下,喊的是发现了楚军丢弃的粮食。

    本着谁发现就是属于谁战利品的原则,除非是要抢,要不各家其实都只顾着自家的事情,没人涌过去。

    看楚军营寨的状况,走得并不是过份匆忙。

    帐篷之类的东西,需要迷惑晋军被留下。

    找到军需库,也是被搬得干干净净的空荡荡。

    越来越多的粮仓被找到。

    吕武都没刻意去找,也获得了一个粮食储藏基地。

    他粗略地扫了一眼,储存粮食的筒仓,数量不下于两百座。

    这个“筒仓”其实就是用席子、庄稼秸秆围上成圆柱状,上面是用稻草席子等苫垫物作成园锥状防雨雪。

    每一个筒仓储存约一百石的粮食。

    约两百座筒仓,就是差不多两万石粮食?

    春秋的一石是现代的五十斤。

    吕武都没刻意去找都能获得一百万斤粮食???

    考虑到楚军出动的人数太多,带来的粮食数量肯定不会少。

    栾书就收到了相关的汇报,仅仅是已经发现的粮食,楚军就丢下了超过三十万石,并且还在陆陆续续地发现粮食。

    这个发现让他感觉到心情很沉重。

    楚国不愧是两大霸主国之一啊!

    并且,南方也太特么富庶了吧?

    楚军带来的大部分是稻米。

    而中原人的主食并不是稻米,不是不能吃,是吃起来不习惯。

    搞得获得数量庞大的粮食,晋军上下还是高兴不起来。

    栾书问士燮,道:“此战消灭楚兵多寡?”

    士燮先是诧异,估计纳闷自己是中军佐,又不是书记官,却还是说道:“合计约有八万?”

    他们说的消灭,包含杀掉与俘虏。

    数量方面肯定不准确,只是取一个大概值。

    栾书做出了松了口气的表情,说道:“如此便是削弱楚国了罢!”

    士燮却一本正经地说:“楚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非其余列国可比。”

    栾书也知道啊!

    中原的诸侯国,好些国家的兵力也就一两万,多一些也就三四万,压根就没资格在战场上损失八万人。

    要是晋国在战场折损八万人,简直跟天塌了没有太大的区别,却是多少还顶着住。

    只不过,一旦折损八万士兵,晋国就别想当什么霸主,拼老命维持个一流强国的地位才是正经事。

    二十一年前,晋军在“邲之战”败北,折进去四万多士兵,损失惨重的一些家族,到现在都还没完全缓过劲来。

    士燮觉得自己不用过多的提醒才对啊!

    楚国的制度跟周王室下面的各个诸侯国不一样。

    像是晋国,士兵虽然是来自贵族,关键的是士兵都在平时接受严格的自律训练,一些武士属于“徒”,另外一些“羡”则是预备役。

    楚国那边的贵族,他们收拢少数人作为“部曲”,也就是相当于晋国的“徒”,绝大部分却是没有经过训练的农夫。

    这些农夫被楚国的贵族拉上战场,穿上士兵的战袍,手里拿着武器,改变不了还是个农夫的事实。

    因为楚国的这种现象,导致的是楚军总是人数众多,战斗力方面则是比较堪忧了。

    栾书没道理不知道楚国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楚军损失八万,要看是个什么成份。

    如果“部曲”和“王卒”损失不大,对楚国的打击会显得相当有限。

    后续的消息在一个个地传递过来。

    楚军营寨被丢弃的伤患和病人,数量超过了四千。

    这些人一问三不知。

    倒不是他们有意保密什么,是身份地位不到一定程度,知道的东西相当有限。

    根据一些回答,晋军这边知道楚军是在三天前摸黑进行第一梯次的撤退。

    带着第一批部队撤走的是彭名,有着开路的任务。

    楚共王熊审则是在隔天天亮才在“王卒”的保护下进行撤离。

    随后,子重安排部队分梯次逐步撤退。

    这一次,蛮人没有被安排在最后撤退的序列,相反序列非常靠前。

    得知子重是这么安排,晋军高层赞叹子重是个聪明人啊。

    毕竟,蛮人远比楚人还要浪漫,一旦知道会被留在最后撤离,搞不好要当场兵变。

    子重肯定是知道蛮人的尿性,才会将蛮人的撤离序列排到前面。

    “新军抵‘瑕’与子反率军阻拦,郤至阵斩子反。”栾书将得到的新消息公布出来。

    士燮下意识露出笑容,看到栾书脸色有些阴沉,导致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他们还不知道楚国右伊子反喝酒误事的事情。

    要是知道的话,栾书的脸色会更差劲。

    犯了那种大错的子反,不管怎么样都活不成了。

    最好的赎罪方式不是战死,是选择自裁。

    郤至阵上杀了子反。

    而子反是楚国的右伊,地位方面跟晋国这边的上军将差不多。

    郤至这是要轰动“世界”啊!

    像这么高的地位,只有在意外中会失去,杀那绝对没人会故意去杀的。

    其实,杀什么杀啊?

    俘虏的好处更大!

    栾书不开心的理由只有一个,获得那种成就的郤至想对付,自己的名声会很臭。

    毕竟,晋国内斗再怎么严重,有功之臣还是会受到爱戴的。

    “元帅,君上命近臣收缴收获!”中行偃急匆匆地进入帐内,看上去还挺慌张。

    在谈事的栾书和士燮听得面面相觑。

    国君的近臣又能是谁。

    他们只是国君的近臣,没有公职,代表不具备行使权力的身份。

    栾书几乎是扭曲着脸,问道:“诸位可有上缴?”

    他是元帅,哪怕需要走程序,也就是让亲征的国君来收取参战贵族该交的战利品份额,收缴与统计战利品的活也该是元帅来做。

    现在,国君连通知都没有,直接派出自己的宠臣收缴战利品,等于是抓住栾书的脖子,再伸手一阵“啪啪啪”地抽着。

    中行偃一看栾书的脸色,怒声道:“上军将带头上缴!”

    上军将是郤锜。

    栾书脑袋上冒出一排问号。

    一个以嚣张和跋扈出了名的人。

    这一次怎么会这么乖?

    下一秒,他反应过来了。

    老夫是元帅啊!

    郤锜配合国君,为的就是打老夫的脸!

    栾书霍地站起来,阴沉着脸在撩开帐帘后变得和煦。

    他要去找国君,不是要阻止收缴战利品的事,是要去打探口风,搞清楚国君跟郤氏有没有什么告不得人的交易。

    留在军帐里面的士燮满脸悲哀。

    中行偃看士燮是这样的表情,微微地愣了愣,行个礼走了。

    等待没人之后,士燮走到栾书之前坐的位置,拿起栾书刚才没看完的军情。

    上面写着郤至阵斩子反,消灭将近三万楚军的汇报。

    还有另外的消息汇总。

    下军也有军情传来。

    韩厥和智罃在“许田”那边截住了陈军和部分楚军,放走了陈军,逼迫约两万楚军投降。

    只是这两万楚军中大多数是蛮人,只有三千不到的楚人。

    士燮看完情报,想了想走出军帐,问清楚吕武是在哪,带上护卫过去。

    吕武看到士燮亲自过来找,其实感到非常惊讶。

    按照道理,作为中军佐的士燮想见吕武,派人过来传唤也就是了,哪用得着亲自过来呢!

    “中军佐,楚营粮食为何无人处置?”吕武真心觉得挺迷。

    晋军在楚军遗弃的营地发现那么多的粮食,肯搬回去的却是极少。

    吕武问了不少贵族,结果是每一个贵族一致的一脸嫌弃,没人对那些稻米感兴趣。

    士燮来找吕武有挺重要得事情,话还没有说出去,被一问,问得有些瞠目结舌。

    而吕武是真的不理解!

    稻米难道就不是粮食?

    只是因为吃的不习惯,嫌弃到连搬都不愿意?

    要是这样的话,老吕家就不客气了啊!

第265章:老贼,吾誓杀汝!

    楚国有多大的产粮能力,跟这一次带来多少粮食,其实是没有关系的。

    不是说楚国因为带来的粮食多了就是有大片的产粮区。

    带了多少粮食,可以是极尽地搜刮,或是以前的库存,所以只跟楚共王熊审能调动多少有关。

    现在的人,吃饭时极少能粘上荤腥,导致对植物类的粮食消耗量会更大一些。

    一名成年人想要完全吃饱,两斤不算多,一斤不算少。

    很多人在平时,其实只是维持一个不会被饿死的现状,极少人才能有吃饱的幸福日子过。

    楚共王熊审带来了二十多万人。

    先不用去管这二十多万人里面有多少真正能打的,是二十多万张要吃饭的嘴巴。

    楚国的制度跟晋国不一样,或者跟中原列国有太多的不一样。

    不单纯是官职的名称或职责。

    其中就包括战时状态下,楚军的粮食消耗是算在国家身上的。

    而楚国贵族得到出征任务,不但要带上人手听从调度,他们平时也需要交税。

    这个就跟晋国的贵族不一样。

    晋国的贵族,封地上有多少产出都算自家的,交税是没有的事,要交的是“赋”。

    所以晋国贵族不但要带上足够的士兵出征,连带后勤方面也是由自家负责,跟楚国那边的后勤统一调度存在巨大的区别。

    这里,或许楚国的制度算是走在前面,属于比较先进的一方?

    二十万张嘴巴,一顿饭吃掉至少二十万斤的粮食,一天吃四十万斤,十天就是四百万斤。

    那么,三十万石的一千五百万斤,够二十万人吃多少天?

    所以也就能够推测出,楚军在这一次出征不止携带了三十万石粮食。

    一定有很大的一部分已经被吃掉,并且带走了不少的量。

    当然了,并不是每一个人在每一顿都能保证获得一斤的粮食,供应必然是存在有多有少的区别。

    以保守估计来进行计算,三十万石粮食也就够二十万楚军吃上六七天。

    这里也证明了一件事情,战争还真不是谁都能打得起,出征人数的多与寡跟能不能保证后勤供应进行挂钩。

    吕武以为晋国贵族对楚军遗弃的粮食不感兴趣,事实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主要原因是楚军撤兵了,不是由单独的哪一个军团来获得这场战役的胜利,也不是独一家获得了这批缴获。

    再来,与粮食相比起来,各家贵族现在眼巴巴等着的是关于功勋的评定,次一等的关注侧重则是俘虏的分配。

    老吕家也就是有粮食不足恐惧症,另外就是吕武笃定自己的功劳无法被抹掉,才会将关注重点放在楚军遗弃的粮食上面。

    士燮被吕武这么一整,都有点忘记自己是过来要干么的了。

    那是三十万石粮食。

    由中军与上军共同缴获。

    参与的家族众多。

    晋人的主食并不是稻米。

    种种因素相加起来,处理那批粮食会是最后的事情。

    一般会进行分配,能带走多少就带多少,剩下的焚毁了事。

    另外,楚军遗弃的不止是三十万石,后续又发现了不少储粮地,正确的数量是在五十万石上下。

    其实,五十万石这个数据才算合理,维持二十万大军半个月所需的军粮是关键,要不楚军随时都有因为缺粮而哗变的危险。

    士燮纠结了半天,只是跟吕武随意地聊了聊,隐晦地提醒不要参与到内部倾轧之中,人就走了。

    吕武当然听出了士燮的提醒。

    楚国这个大敌战败?

    依照晋国的老传统,接下来又到了内部斗争的时间。

    吕武才不乐意掺和到栾氏与郤氏的争斗之中,决定这一次回去后,苟在西北疆,发展自己的封地,盘算着怎么向北边继续扩张。

    得到出击任务的新军和下军,新军最先回来? 相隔四天之后下军也归师。

    他们带回了大量的俘虏。

    没有例外的是? 刚刚带回俘虏,进入营地就被国君派人接管。

    郤至本来不乐意。

    郤锜出面进行了劝解。

    而韩厥是个老好人嘛,继续一副谁想怎么样,俺已经躺好的态度。

    确认“鄢陵之战”就是己方获得最终胜利? 晋军上下一致放松下来。

    众贵族以为国君那么着急收纳战利品,也会很快做出功勋评定,再将属于众人的战利品下发。

    然而,他们却是得到了国君下令拔营向北的指示。

    这是什么情况啊???

    战役都已经结束,不是应该排排站分果果么!

    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倒是来了一个拔营的命令。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冲突点。

    国君是一国之君没错,可是在晋国,元帅指挥军队已经形成传统,什么时候轮到国君直接下令啦?

    诡异的事情也就发生了。

    只有公族在收拾营地,进行拔营准备开拔的准备。

    其余属于众贵族的部队,有一家算一家都没有半点动作。

    国君得知众贵族没有听命行事,发了一通脾气,派出自己的宠臣前往重申命令。

    然后,其余家族一边应付,一边赶紧找栾书确认。

    只有郤氏的回应很直接,逮住犯了错的栾纠要军法从事。

    栾纠犯的错是不管不顾驾车在军营里乱冲乱撞,罪行等同于“超乘”。

    郤至当然不会将栾纠杀掉,只是杀了栾纠的驭手。

    得知这么一件事情的栾书用沉默来应对。

    栾纠现在的职位是国君的车右(御戎)。

    那么干的郤至可能有挑衅栾氏的意思,更多是在打国君的脸。

    偏偏栾书在国君越过自己下令之后,某种程度上要维护郤至的作为。

    这样就……,既是尴尬,又是难受了啊!

    看到国君、元帅、新军佐在轮番花样表演,士燮一改之前的勤奋,来了个刚醒就饮酒,偏偏从早上喝到傍晚就是没喝醉。

    士匄对父亲这幅样子很心痛,更多的是不解。

    “下军将与下军佐如此作为?”士燮这么问儿子。

    士匄还真不知道韩厥和智罃都在干什么。

    他特地去了解一下,发现韩厥自“鄢陵之战”结束后,每天就是待在军帐里面看书;智罃也是待在自己的军帐教导智朔,一次都没有离开。

    韩氏历来不掺和国内的斗争,基本操作是谁赢为谁喝彩。

    智氏当家作主的是智罃,他有被俘客居的污点,很少掺和其余家族的事情。

    按照道理来说,晋国这一次在“鄢陵”战胜了楚国,智罃身上的耻辱也算得到洗刷,不该继续这么沉默的。

    士匄打探好消息之后找到自己的父亲提到了另外的事。

    那就是之前活跃了一阵子的魏氏,近一段时间彻底沉寂了下去。

    “魏氏之主乃是魏悼子,决议者为魏琦。”士燮觉得有必要教导自己的儿子,说道:“魏琦有大智慧,深知此时不可轻动。”

    士匄是晋国的第二才子,已经搞清楚时局,低叹一声说道:“大乱至矣!”

    士燮心想:“谁说不是呢?或许赵氏的大祸将要重演,只是不知道会落在栾氏还是郤氏身上。”

    这个也是他为什么反对打这一场“鄢陵之战”的原因。

    晋国外部有大敌的时候,几个矛盾重重的卿位家族只是争,斗方面会存在顾虑。

    现在楚国战败了,晋国眼见又要恢复霸业。

    为了获取利益,卿位家族的纷争必然加剧,等待矛盾大到不可调节,诸以武力会成为唯一的选项。

    士燮只期盼楚国不要那么快认怂。

    一旦楚国认怂,举目四望没有敌手的晋国必定要立刻乱起来。

    “我听闻郤氏屡屡宣扬今次之战为他首功。”士匄讲这句话的事情,脸上有些没光彩,低声说道:“父亲早前避战,或被攻击?”

    士燮洒脱一笑,道:“如之所愿。”

    士匄嘴唇动了动,没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他们老范家自从士燮当家作主就一直低调行事,风格方面其余与前几代家主不一样。

    要是有的选,士匄真不想老范家这么低调,以至于近几年一再被冒犯。

    作为老范家尽心尽力培养的下一代家主,士匄却也知道士燮为什么要低调。

    这一代的几位“卿”都不是省油的灯,先不提郤氏在郤锜的领导下充满攻击性,元帅栾书对权力的把持**就容不得谁蹦跶。

    士燮选择低调是早早发现真实的栾书啊!

    对于这点,士匄已经不止一次被士燮告诫,惹谁都不要去惹栾书,要不老范家绝对要遭罪。

    士燮想了想对士匄说道:“你可与阴武多多走动。”

    士匄比较诧异,却答应了下来。

    现在军中最为活跃的只有两家,也就是郤氏和老吕家。

    郤氏的郤锜频繁邀请贵族前去与会,没搞出大场面的饮酒作乐,只是凑了不少人在吹牛逼。

    比如,晋军这一次能击败楚军,完全是因为郤至的主战和出谋划策。

    郤至还杀死了楚国的右伊子反。

    林林总总地算下来,郤氏无疑问是这一场胜利的最大功臣。

    国君对郤氏的做法相当愤怒。

    他琢磨着,寡人亲征了啊!

    哪怕寡人屁事没干,仅仅是亲自来到战场,功劳难道不是最大吗?

    栾书之前跟郤至意见向左。

    要是没打起来,自然是栾书怎么说怎么正确。

    偏偏是打起来又打赢了,主战的郤至后背出现光晕,有了光芒万丈的特效。

    一样力主不打的士燮,他被郤锜拉出来鞭尸,却是一点态度都没有表示。

    栾书试探完士燮,发现这位晋国第一老好人非常颓废。

    他本来还计划了一步、两步……无数步的暗手,结果士燮完全不接茬,只能去找比较好忽悠的国君。

    吕武恰好被国君召唤。

    国君纳闷吕武近一段时间到底在干么,怎么频繁派出人手。

    吕武给的解释是,属于贵族的粮食已经分配下去,还有数量极大的粮食被丢弃在那边,看着好心疼啊!

    他派出梁兴回家摇人,又派卫睿去宋国找虞显(已经不是家臣),为的就是尽量将没人要的粮食拿回去。

    “穷困如斯!?”国君听后目瞪口呆。

    老吕家其实不穷。

    以前没怎么用到青铜器,很多能熔了制造钱币,也才能让吕武每次去新田能大肆采购一波。

    同时,“阴”地不是发现铜矿了吗?

    当时的吕武要人没人、要钱没钱。

    人要是穷,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深山老林的铜矿悄悄地开采一波,很合情合理的吧!

    胥童强行解释了一波。

    讲了“阴”地多山,农耕区又在以前荒废,吧啦吧啦一大堆。

    国君立刻就信了。

    吕武则是惊诧地看着为自己解释的胥童,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

    “稻不好吃。”国君评价了一句,复道:“如此,今番评功,寡人为阴武寻一块好地。”

    啥???

    又要增加封地了!?

    那么,是不是爵位又要晋升一级?

    一瞬间,吕武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纳闷国君好像没有能够拿出来封赏的土地。

    至于说升爵,又获得封地,其实是正常操作。

    谁也不能抹掉吕武战阵上杀死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的事实。

    他还是第一个冲进楚军营寨的人。

    其余功劳与上面两个比起来可以忽略不计,但也不能抹掉。

    要是这样的功劳都不能获得应有得回报,以后谁还卖力作战?

    这时,外面的谒者通报,说是栾书来了。

    国君正等着栾书来为自己的儿子栾纠撑腰,一听赶紧让栾书进来,只是没让吕武退下。

    栾书进入帐内看到吕武在场,先是一个愣神,再向国君行礼。

    “君上……”吕武历来很有逼数,肯定是要告退。

    “你且稍候,寡人还有事于你相商。”国君先对吕武说了一句,再看向进帐后一言不发的栾书,问道:“元帅此来为栾纠之事罢?”

    栾书才不是为了栾纠的事。

    他心里有疙瘩,无比的想搞郤氏,却不能拿栾纠当借口。

    “君上……”他为难地看了一眼吕武,欲言又止之下却见国君一点让吕武离开的意思都没有,索性就说道:“臣闻郤至与楚君有所苟且。”

    卧槽!

    吕武后悔自己留下来了!

    不是因为郤至可能与楚共王熊审睡过同一张床。

    栾书说的苟且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那一句话,是栾书不但要对付郤氏,甚至是要灭郤氏满门啊!

    听了这样的话,吕武还能处身事外???

    这也能看得出栾书做事的果决与阴险,压根就是要把吕武拉下水啊!

第266章:姬周什么时候即位啊?(5K,求订阅)

    人并不是知道越多的事情越好,知道了一些秘密反而会有杀身之祸。

    那一句“你知道得太多了,所以该死”真不是什么梗,是一件残酷的真实。

    有些秘密不知道也就罢了,一旦知道想脱身都脱不得。

    吕武内心开始破骂栾书是个老阴逼!

    他人在呢!

    老吕家与郤氏的关系,哪怕是有郤锜这个作死小能手一再搞神奇操作,还是维持表面上过得去的场面。

    这不,国君听到栾书那么说,脸上带着一丝喜悦,下意识看向了吕武。

    “阴武以为呢?”国君真不傻,是在逼吕武表态。

    所以了,一些话没听见也就罢了,听到很容易被架起来!

    栾书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看吕武的眼神里隐藏着得逞的满意。

    “君上,臣为晋臣。”吕武不能没表示。

    郤氏是晋国的卿位家族,还是一门三“卿”啊!

    有点脑子的人,谁会相信他们巴不得晋国完蛋?

    能干得出这种神奇操作的人,怎么爬上高位的?

    一个两个会是傻子,能坐稳位置的不会全是傻子吧!

    正治上的竞争远比其它更加残酷。

    谁都盯着对方,真有傻子的话,该是爬到一半被人一脚踹下去,再挖个坑给埋了。

    曾经只是表现得稍微有些傻的赵氏,一家子的坟头草绝对已经超过两米高。

    郤氏作为晋国的利益既得阶层,盼的应该是晋国越来越好才对。

    晋国好,他们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不香吗?

    他们要是真的勾结楚国,不会是抱着弄残国家为目标,想针对的人是谁,用膝盖骨都能想得出来了。

    栾书见国君没有勃然大怒有些意外,控制不住用审视的目光观察国君。

    而国君对吕武的表态并不满意。

    寡人刚才已经许诺会给老吕家足够的好处。

    有点正治智慧的人,怎么都该抓住机会,表现出感恩戴德的模样吧?

    怎么能反应这么平淡!

    他转念一想:“阴武这样倒也不错,不用担心他成为某个家族的利刃。”

    “元帅。”他看向栾书,说道:“寡人不可因元帅一人之言处置郤氏。”

    栾书再一次意外了。

    国君没有大怒,表现出绝对的理智,甚至都知道反将一军。

    确定国君没有被掉包?

    为什么看着有点一国之君该有的城府了呢!

    得出这个结论的栾书心情很复杂。

    他都七十好几了,其实再蹦跶也没有多少年,没想过死前会放弃权力,内心里则是希望国君多少能靠点谱的。

    只是希望能靠点谱,并不希望国君有多么优秀,要不贵族阶层就该痛苦了。

    “臣听闻郤至过王野遇周公子,与之密会。”栾书这不是在丢炸弹,是在丢核弹。

    果然!

    国君脸色一下子变了。

    郤氏单单联系楚国并不是多么大的事。

    至少在曝出郤氏联合楚国想对付谁之前,真的不是什么大事。

    几个卿位家族都负责跟一些列国展开邦交,只要没有卖国的实际行为,算是一种功劳,并不是什么罪行。

    现在什么情况!?

    郤氏不但联系楚国,还跟公子周有过密会???

    这尼玛……

    寡人忍不住了啊!

    充当背景墙的吕武确认了一件事情。

    这个老阴逼已经赤膊上阵,摆出不搞死郤氏满门绝不罢手的架势。

    栾氏与郤氏是矛盾不小,之前也没有到只能活一家的地步。

    吕武开始思索,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栾书非搞死郤氏不可。

    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这一场“鄢陵之战”爆发之前? 栾书的权威已经遭受到郤氏的挑战,不再有说一不二的威势。

    在“鄢陵之战”爆发之前,栾书多次表达不想打的意思,偏偏每次郤至都坚决要打。

    作为中军佐的士燮也多次反战,算是为栾书分散了一些火力。

    栾书是元帅、执政和中军将。

    士燮是中军佐,还是元帅、执政和中军将的顺位接班人。

    现在? 晋军获得了“鄢陵之战”的胜利。

    栾书和士燮之前的表现却是很拉胯? 眼光不行已经被实锤,智商方面难免也要遭受质疑。

    他们不能否认“鄢陵之战”对晋国的重要性。

    但凡是有点智慧,谁看不出“鄢陵之战”是晋国的一个转折点?

    要是打输了? 其实对晋国来说也就那样。

    反正“邲之战”晋国已经输了一次? 顶多也就证明晋国已经不行,没有更坏的结果。

    一旦打赢了“鄢陵之战”却是另外一种意义了!

    取得“鄢陵之战”的胜利,代表晋国不是不行了? 上次“邲之战”只是一个意外而已。

    只要晋国贵族能精诚团结? 重回巅峰只是时间问题。

    毕竟? 这一次“鄢陵之战”的含金量十足。

    所以一再力主开战的郤至必然要光芒万丈,进而使郤氏的威势更足。

    这样结果也就很明显。

    栾书和士燮的无能? 承托起了郤至的果决与睿智。

    卿位的第一和第二一起拉稀? 排位第三的郤锜却得到加持,能不使栾书爆发极度的危机感吗?

    吕武联想到士燮的作为,清楚栾书必须做点什么,要不郤锜的上位也就是下一次卿位轮替的事。

    这不是取决于栾书、士燮或郤锜,会是除了栾氏……,可能还有范氏,之外所有贵族阶层的选择。

    以士燮行事作为,超过八成的机率会接受。

    看栾书一直以来的表现,再联想到栾氏与郤氏的矛盾,他绝对是要挣扎。

    这样一搞,除开栾氏之外,整个贵族阶层的意志无法得到伸张,栾氏就是下一个赵氏。

    用了强烈危机感的栾书想要借国君去处理掉郤氏,很是顺理成章。

    军帐里的人看着暴跳如雷的国君,不算吕武,其余人无不是尽力在掩饰笑意。

    吕武暗中观察下来。

    作为老阴逼的栾书尽管绷着脸却在伸展眉头。

    胥童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他家与郤氏的大仇人尽皆知,心中喜悦该笑就笑。

    长鱼娇以及清沸魋要含蓄一些,勾起的嘴角却很能表明态度。

    达到目标的栾书在离开前,很有深意地盯着吕武看了一小会。

    他没有多说什么,离开后派了个绝对的心腹去追楚共王熊审,名义上是要进行赔罪。

    理由都是现成的。

    楚共王熊审毕竟被射了两箭。

    栾书是晋国的元帅、执政和中军将,假惺惺地派人赔罪,很符合当下的礼节。

    他才不会傻乎乎地直接跟楚共王熊审勾结,吩咐心腹利用话术让楚共王熊审得知晋国内部矛盾却是很轻易能够办到。

    楚共王熊审年轻却是一个雄主。

    即便楚共王熊审没听栾氏家臣出话外之意,难道楚国的众臣中就没有一个聪明人?

    栾书离开没有多久。

    吕武也找了个理由向国君告辞。

    回到军帐,他让里面的人退出去。

    “栾书这是要搞大事啊!”他闭着眼睛深思,想道:“我之前也一再向姬周释放善意,甚至还多次资助,会不会被牵扯进去?”

    用膝盖都能想得出来,国君接下来肯定会调查姬周那边的情况。

    吕武见姬周,包括进行资助,肯定是要被国君查到的。

    他不太确定国君会有什么态度。

    要说后悔?

    那肯定也是不后悔的。

    不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的事。

    好不容易记得关于这个年代的一些事情,知道姬周会是下一任晋国的一国之君,却是没提前是抱大腿,会被当成傻子的吧?

    既然干都已经干了,后悔个什么。

    吕武现在应该做的是思考一旦国君发现,怎么才能避免被打击。

    “存,你前去拜会温季……”他对着葛存一阵吩咐,大体上就是将亲眼所见和亲耳所闻,没干什么加油添醋的多余事,让葛存转告郤至。

    “若需选边,臣以为当选元帅。”葛存说得非常慎重。

    吕武却说:“我非选边,亦有把握,郤氏不会妄动。”

    葛存或许不缺智慧,可是他的地位阶层就那样的高度,露出了一脸困惑。

    “此番获胜,郤氏声望必然见涨。驹伯(郤锜)冲动易怒,苦成叔子(郤犨)老谋深算,温季(郤至)谋而后动。”吕武顿了顿,看到葛存脸色变成恍然大悟,才笑着继续往下说:“便是驹伯有所举止,苦成叔子与温季必然奉劝缓而图之。”

    情况没发生意外的话,郤氏明明能声望“蹭蹭蹭”地往上涨,需要做的也就只是稳住国君罢了。

    他们立即跟栾书撕破脸才是下策。

    一切只因为栾书要点脸或不要脸,显露出没有长远目光,年纪摆在那里,怎么都该给其他人让位了。

    栾书要是不让位,其实也能死皮赖脸。

    就看郤氏的脑容量够不够。

    要是郤氏有聪明人,懂得为晋国的贵族阶层找好处。

    到时候,栾书不让位,整个晋国阶层会将栾书从宝座上推下去。

    吕武很怀疑郤氏能给晋国贵族阶层找好处。

    不是郤氏没人想到这层。

    完全是郤氏吃相历来很难看。

    这样一来,吕武认为郤氏和栾氏会形成僵持。

    他觉得,整个晋国只有国君才是唯一不受控制的不稳定因素。

    “姬周是什么时候即位的来着?”他想到这个,猛然间有点反应过来了!

    现在的国君很年轻,看着身体还倍棒。

    他记忆中姬周也是很年轻就成了晋君。

    这样事情就很明显了!

    现任国君的身体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姬周却是在很年轻的时候即位。

    吕武浑身一个激灵,想道:“国君是突发暴毙,还是被谁杀的?”

    在接下来,他会很低调,甚至还会干点其余贵族觉得荒唐又好笑的事情出来。

    道具都是现成的。

    楚军营盘那边,好多储藏粮食的筒仓摆着。

    一些筒仓被破坏,引来了数量极多的麻雀。

    它们简直是爽翻了,能够肆无忌惮地吃。

    “阴武在作甚?”郤至脸色比较阴沉,提到吕武的时候才嘴角勾了一下,算是在笑了。

    蒲元脸色比较怪地答道:“阴武子每日往来运粮,昼夜不曾停歇。”

    郤至知道啊!

    他就是想搞明白吕武为什么那么做。

    这里得到粮食,千里迢迢运回去,不划算吧?

    他听说,吕武觉得自家人手不够用,还去找魏氏和智氏借人。

    “阴武为何不寻韩氏?”郤至话锋一转,吩咐道:“你问阴武,可要老夫助力。”

    蒲元很清楚郤至想拉拢吕武不是一天两天。

    也就是“鄢陵之战”爆发前,郤至还在计划怎么毁掉吕武。

    结果近期郤至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对吕武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这个是郤至没将吕武派遣葛存来告密讲给蒲元知道。

    他甚至都没有告诉自己的堂兄和堂叔。

    只因为郤锜的脾气着实太暴躁,知道了必然立刻爆发。

    郤至连郤犨都没告诉的原因只有一个,打算回去了再详细商讨。

    而吕武那边的确没找韩氏帮忙。

    韩厥不想亲近,甚至对吕武表现出了排斥。

    吕武何必硬要贴上去?

    倒是赵武知道吕武这边缺一些工具人,带着自家的人手过来帮忙,帮着帮着却变成在替自己搬粮食。

    老赵家也不富裕啊!

    是不是?

    同时,所有人最为关心的事情却是没有着落,搞得他们都没心情看吕武的笑话。

    国君迟迟没有通过栾书做好的军功评定,分配战利品的事情自然也就无法进行。

    本来打赢“鄢陵之战”是一件挺值得高兴的事情,被国君这么一搞,喜悦指数直接被一个腰斩。

    军营中开始有传言。

    讲的是大家没按照国君的命令拆掉营帐开拔,使得国君有了小性子。

    另外,国君认为这一场“鄢陵之战”是在他的指挥下获得胜利,国中的贵族应该对他有更多的尊重。

    为此国君很是训斥了一再将功劳往自己身上揽的郤锜,话还讲得非常不好听。

    虽然国君只是过来,一点什么屁事都没有干。

    他却是挂了个总指挥官的名头。

    这样一来,说“鄢陵之战”是在他的指挥下获得胜利,好像没什么毛病?

    毕竟,总指挥的名头真的是国君挂着。

    史书进行记载,会写是在国君的领导与指挥下,晋国在“鄢陵”打赢了楚共王熊审率领的军队,获得“鄢陵之战”这一场战役的胜利。

    其实这样挺合情合理的。

    比如,明明是楚国的全军不给力,才导致楚国输了“鄢陵之战”。

    这一局,只因为楚共王熊审亲自出征,打输了之后,最大的锅肯定是扣在楚共王熊审的脑袋上。

    承担起多大的名头,就要接受成功或失败产生的名声,怎么看都没毛病。

    就好像数百年之后,始皇帝统一了六国,少了秦国六代之君的努力,还有当代文武百官与士兵的拼搏,始皇帝一个人能干出那样的伟业吗?

    单独一个人,明显干不出那种伟业的。

    不是说始皇帝不牛逼,他当然无比的牛逼。

    而始皇帝的牛逼,是坐在那个位置,无数次选择中,选对了人,做对了事。

    别以为,每一次选对了人和做对了事很简单。

    真的要是简单,是个人都会光芒万丈。

    时间又再继续往后推,能找到更多成功和失败的例子。

    没有例外的是,谁是首脑,就要享受美誉,或是接下失败后的锅。

    现在的一国之君无论再怎么荒唐,该有的节操却还是有的。

    他们干不出好事自己占,祸事让人背锅的事情。

    当然了,这跟现在不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年代有关。

    一国之君的权力没后世那么大。

    再来是,其余人也不会允许一国之君那么没节操。

    撤退中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楚共王熊审,没有半点犹豫地接下了战败该承担的责任,少不了痛骂醉酒误事的子反。

    然后,参与“鄢陵之战”的其余楚国众臣,一个个开始了自我检讨,该背的锅老实背起来。

    他们一致发誓,一定要雪耻!

    楚共王熊审看到众臣这般,一颗因为战败变得有些冰冷的心开始有些热乎了。

    就是,特么伤口好疼啊!

    栾书派出的心腹追了上来,求见之下成功得到谒见。

    为了某些目标,楚共王熊审很怕疼,还是收拾出有王者气象的打扮,正坐听取了来人的道歉。

    这人用心观察楚共王熊审的精神状态,一边讲着一些废话,就等着有人能问一些关键词,好透露出晋君姬寿曼对郤氏已经感到无比忌惮。

    军事能力平平无奇得子重,正治能力方面则是业务不错。

    他稍微试探了一下,发现栾书派来的人比较配合,三言两句就将想知道的情报给套了出来。

    当然,他不会是来人说什么都信。

    等待栾书派来的人退下。

    子重说道:“王上可遣人面见晋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楚共王熊审怎么可能不研究晋国?

    他清楚晋国的传统艺能,爽快地应下子重的建议。

    一件插曲过去。

    事情干了,会是怎么样的后续,楚国会时刻关注。

    楚共王熊审问了损失,听后本来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信心满满地过来。

    只是打了两战而已。

    出征时二十多万人,还没撤回到国境内,丢了十三四万人。

    哪怕楚共王熊审知道实际损失不可能那么大,还是觉得这口锅很重,有点要背不起。

    “遣使问候晋侯。”楚共王熊审脸上出现不正常的潮红,咳嗽了好几声才止住,复道:“言及郤氏与公子周之事为实。此此寡人北上,为迎公子周,不料辜负信任。”

    在场的楚国众臣一听,有一个算一个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第267章:暴躁老哥,在线……

    上交给国君的战利品分配了!

    关于军功评定,则是会回到“新田”再行公布。

    出乎所有人意外的是,国君这一次竟然没有搞什么太大幺蛾子,除了极少数倒霉的家伙拿到的数目不对之外,绝大多数贵族获得了本来应该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同时,个别几个贵族获得的战利品,超过了自己该的那一部分

    其中包括郤氏的一叔二侄以及祁氏、阴氏、魏氏、张氏。

    这个张氏是哪一家?

    他们在晋国其实算是实力中等偏上的一个家族,与赵氏主宗有着良好关系。

    赵氏主宗灭亡之后,张氏进入了消沉期,差不多要淡出高层的视野之外了。

    国君重奖郤氏和阴氏、魏氏都能够理解。

    没有郤氏的主战,大概率这一次“鄢陵之战”打不起来,会在栾书以及士燮的建议下进行退兵。

    吕武阵斩楚国的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其余功劳也有不少。

    魏琦阵上射伤楚共王熊审,为这一次“鄢陵之战”的胜利奠定了基础。

    国君重赏祁氏与张氏就有些惹人非议了。

    祁氏就是祁奚的家族嘛!

    国君一直以来都想扶持公族,挑来挑去只有祁氏可以用一用,只能继续进行扶持这一家了。

    关键的是祁奚好像没立下什么功劳吧?

    最令人意外的是国君将张氏重新拉回众人的视野之内,使人搞不懂国君这是在进行什么操作。

    “我听闻过张氏。”吕武想了想,说道:“赵武行冠礼,往之请求张老赐‘语’。”

    葛存是唯一一个还在“鄢陵”辅佐吕武的家臣了。

    他是鲁国人,来晋国找机遇,肯定是要打听清楚晋国有哪些家族。

    可能无法打听到晋国的所有贵族,一些该注意的家族却一定会有印象的。

    只是,他听到张氏,脸上只有困惑,也就是之前压根不知道有这么一家。

    名声不显在目前是一件挺糟糕的事情。

    代表的是,没人知道有这么一家子,一些想寻找机会的人,肯定不会去投效。

    而接纳人才,是任何一个家族都很喜欢干的事情。

    “君上要延续先君的策略,扶持赵氏?”吕武听说赵武这一次也得到了赏赐。

    当然了,因为赵武没立下什么功劳,获得的赏赐不会太多。

    也因为赵武没立下功劳却是获得赏赐,等于白捡的。

    同时,国君对赵武的赏赐是一种信号,尤其还重赏了同样没什么功劳的张氏。

    葛存说道:“主,君上此举乃是扶持贵族,为拉拢与稳固。晋国或将大乱。”

    这都能跟晋国要大乱扯得上关系???

    吕武却很赞赏葛存能够做出这样的判断。

    国君一改常态没有继续打压郤氏,难道是因为郤氏的功劳无法抹煞吗?

    以国君之前的作为来看,什么荒唐事做不出来!

    偏偏这一次国君非但没刁难郤氏,甚至还非常大方地进行赏赐,使得事情怎么看都显得诡异。

    “我听说元帅赞同君上厚赐郤氏。”吕武一想起那个老阴逼就有些头疼。

    葛存是知道栾书在国君那边干了什么的人,压低声音说道:“资敌以厚,使之骄纵。”

    看吧!

    知道栾书干了什么。

    结果栾书只是一撅屁股,知情者就会这么思考。

    某种程度上来讲,栾书的计划成功了。

    郤氏当家作主的郤锜,近些天来简直疯狂,军中举行大宴不提,受到邀请不去还骂人,甚至干出了鞭挞他人家臣的事情。

    也就是郤氏足够强大,目前也处在如日中天的声势之中……

    好像有什么不对?

    以往郤锜也没少干那些事,其余贵族同样屁都不敢放一个。

    郤锜的疯狂使得本来想去抱郤氏大腿的贵族怯步,还跟自己的堂弟郤至起了冲突。

    郤至可是知道栾书在干什么的人。

    只是他清楚郤锜的脾气? 暂时还没有告知罢了。

    现在郤锜越加骄纵?

    郤至应该感到身心疲惫又极度无奈。

    总得来说? 国君这一次没有搞出太大的幺蛾子? 还是令众贵族多少松了口气。

    其中,感到最为意外的是士燮和郤氏的一叔二侄。

    国君才刚即位多少年,不止一次在战利品上面搞骚操作,吃相一点都不好看。

    是国君转性了吗?

    或许不是的。

    经历这一场“鄢陵之战”,楚军肯定是损失惨重的一方? 晋军光是俘虏就抓了四五万? 别说还有其余的缴获。

    话说? 其余的缴获也没有多少。

    除了接近五十万石粮食之外,也就是一些收拾战场的武器、甲胄。

    遗失在战场的兵器和防具,大部分其实是毁坏状态? 又以甲胄的损坏量最多。

    只是处理一下,比如将武器熔了重新打造,修补破损甲胄,还是能继续利用的。

    晋军获得最大的好处并不是在“鄢陵之战”中? 是对郑国的抢劫行动。

    他们在郑国抓的农夫数量就超过七万? 还有将近一万名战俘? 妇孺的数量也接近四万。

    郑国还在“鄢陵之战”丢了约一万三千左右的士兵。

    也就郑国是个二流强国了,换作一些小国,哪来的十多万人能被抓,被杀的肯定也有个数万,别提其余的经济损失。

    经此一战,郑国的人口去了五分之一,不修养个几十年绝对恢复不过来。

    晋国获得“鄢陵之战”胜利得到的好处不会只是这些。

    战事结束后的第十二天,陈国和蔡国派来了使者,赔罪的同时献上了战争赔款。

    其中以陈国最有诚意,送来了数量不少的瑙、珠、玉、器和四千奴隶。

    这个“器”专门指青铜礼器。

    陈国使者解释这一次为什么会跟晋军战场相见,说是被楚国给逼的。

    真假是挺无所谓的事情。

    晋君姬寿曼看在陈君妫午(妫姓、陈氏)那么识相的份上,代表晋国原谅了陈国。

    他告诫陈国的使者,眼睛最好放亮一些,下一次不要再冒犯晋国。

    相比陈国赔偿的诚意,蔡国要寒酸非常多。

    蔡国使者只是拿来了少量的“器”和玉,其余那是一点都没有的。

    然而,不但晋君姬寿曼,包括栾书以及其余“卿”,对待蔡国使者的态度却远比对待陈国使者和蔼。

    搞不懂状况的话,需要说一说蔡国的悲惨。

    如果说许国是一直生活在“搬家”的路途中,蔡国的境遇要比许国更被动和惨一些。

    许国之所以“搬家”,至少还能自己做主要不要搬,又或是搬去哪里。

    蔡国则早早就被楚国所控制,要不要搬,或是搬去哪里,事实上不但蔡国的一国之君做不了主,蔡人也只能听楚国的命令。

    了解到蔡国的遭遇,简直是听者流泪、闻者伤心啊!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蔡国作为一个国家还存在,很多有相同际遇的诸侯国已经成为楚国的一部分。

    晋军开始进行撤离。

    他们转道北上再一个拐弯进入到郑国的疆域,吓得郑国人赶紧躲进城中,紧闭城门不敢出来。

    在离开前,吕武再次确认楚军营寨中的粮食没人要,留下了一部分的队伍看守。

    其余晋国贵族对吕武的行为感到不理解,却没人取笑。

    干掉了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吕武理所当然就接过了原本属于养由基的“桂冠”,成为现任的天下第一。

    只不过,养由基和潘党是在射艺上取得的成就,吕武不是这么一回事。

    等待时间一长,吕武的射艺没练上来,肯定会再次出现天下第一神箭手。

    却是不知道要多久之后了。

    可能吕武在世的时候,没人敢称自己为天下第一,不管是神射手,还是作为一名战将。

    吕武已经派人回家摇人,也去找回国了的虞显。

    他现在声望很高,国君乐意将没人要的粮食交给老吕家来处置。

    其余的“卿”没人表示反对。

    等同于晋国决议那些粮食归属于老吕家,其余想动那批粮食的人就要悠着点了。

    真去动那些楚军遗留的粮食,不单纯是在跟老吕家过不去,还是在跟晋国过不去。

    其他人想不明白一点。

    “鄢陵”离晋国很远,离吕武的封地就更远了。

    这么远地将粮食运回去,性价比方面真的合适?

    他们认为吕武绝对非常缺粮食,缺到了不惜千里迢迢不顾人力的地步。

    而吕武其实没想将那些粮食全运回老吕家。

    他已经联系虞显,想的是先运到宋国,能卖就卖,卖不掉就酿酒。

    原本是五十多万石,晋国的一些贵族分掉了接近十五万石,无缘无故地损失了约三万石,还剩下三十多万石。

    老吕家在归途携带了五万石,留在原地的也就还有二十多万石。

    这么多粮食要是集中,堆起来就跟一座小山一样。

    对了。

    赵武其实也拉了两万五千石。

    老赵家现在挺惨的。

    缺人、缺钱、缺粮,还顾着什么老牌贵族的骄傲,才是真的傻。

    大军再一次来到“新郑”。

    数万士兵摆开阵势,吓得郑国君臣一阵瑟瑟发抖。

    上一次晋军进攻“新郑”,剥洋葱似得剥了三层“皮”,短时间内还没有被修复。

    郑君姬睔派人谒见晋君姬寿曼。

    来使哭诉上一次郤锜百里追击郑君姬睔的恶劣行径。

    郑君姬睔是一个二流强国的一国之君。

    实际上,以郤锜是晋国上军将的身份,两人某种程度上地位是相等的。

    之前,晋君姬寿曼就是这么想的。

    后来,他的看法出现了改变。

    晋国的“卿”在地位上与列国的“君”身份相等,算是属于晋国的骄傲。

    问题是晋君姬寿曼已经知道郤氏暗中联系姬周(公子周),跟楚国那边有所勾结的事也没查证个结果。

    情况不一样了啊!

    这就导致晋君姬寿曼要求郤锜向郑君姬睔道歉。

    正意气风发的郤锜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并且话里话外还怪晋君姬寿曼分不清楚事情轻重。

    堂堂晋国的“卿”对一个二流强国的国君道歉?

    晋国的面子不要啦???

    在郑使的见证下,郤锜拂袖离去,晋君姬寿曼被气得脸色发青,其余“卿”以及贵族看得面面相觑。

    同样在场的吕武心想:“这位暴躁老哥是在将郤氏往鬼门关使劲推啊!”

    他下意识看向栾书,却见栾书眯起了眼睛在看自己。

    关于这个,吕武一点都不怕。

    暴躁老哥用自己的行为在宣布,郤氏还不知道栾书又下了黑手。

    要不然,郤锜哪有闲工夫去怼国君,该是逮住了劲跟栾氏过不去才对。

    某种程度上,暴躁老哥的作为给吕武打了十足的掩护,甚至还会让栾书觉得吕武是一个能守住秘密的人。

    这样,挺好的。

    栾书将视线移到郑使身上,说道:“郑国背盟,将受天弃。为今尚可补救,还不速速道来。”

    叛徒没人权,尤其这个叛徒的实力还不如人。

    栾书代表晋国展现态度了。

    尼玛!

    叛徒!

    老实巴交赔偿!

    要不然,俺要动手了!

    郑使显然早就得到交代,老老实实地献上了礼单。

    多是一些财帛,人那是没有的。

    毕竟,郑国的人口损失很惨重,拿不出更多的人来当赔偿。

    栾书照单全收,还要求与郑国重新修订盟书。

    郑使拒绝了“城下之盟”,请求晋君姬寿曼将摆开阵势的部队撤走,双方进行正常的“会盟”。

    栾书继续扮演“红脸”。

    进修了演技的国君则是扮“白脸”。

    已经没什么话语权的郑国,不得不接受充满羞辱的“城下之盟”。

    “此举并无益处。”智罃在事后找到吕武,先提了跟郑国的‘城下之盟’举措,又对吕武说道:“你或可遣家臣前往谒见郑君,为上次破门致以歉意。”

    吕武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不是其它。

    以现在的社会风气,为做过的事情找一国之君道歉,不是真得后悔干了什么,只是一种对整个社会阶层的表态。

    吕武意外的是,自己已经有资格跟一国之君对话啦?

    他接受了智罃的建议,决定派葛存去谒见郑君。

    智罃见吕武愿意接受劝解,感到非常高兴,提到了智朔与吕武的约定,明确表示下一次出征,智朔会在吕武建制下纳赋。

    对此,吕武没什么好返回的地方。

    “智伯,武欲意三岁之内不再出战。”吕武讲得非常认真。

    智罃一听微微愣了愣,想了想,点点头。

    吕武晋升上来,本来就有五年的调整时间,却每一年都出征纳赋。

    这一点,其实非常难得。

    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来是真的需要歇一歇,再则就是认定国内必然要大乱。

    这个时候,不蓄积实力,机会送上门来,有那个抓住机遇的实力吗?

第268章:阴武,友乎?

    出征大军返回途中经过周王室的地盘。

    国君姬寿曼按照以前的传统派人去邀请周天子前来阅兵。

    每一次晋国出征获胜都会邀请周天子来阅兵。

    周天子大多数时候并不会真的到场,只是会派出一些公卿代表自己。

    同时,晋国每每对外获得胜利,一般会挑选一些战利品送给周天子。

    在现如今,是因为晋国将周王室当回事,各个诸侯国才不敢过多扎刺。

    要不然,西周已经衰弱下去,一个“师”的兵力都组不起,拉出来也只是当啦啦队的料。

    空有名份,没有武力,哪怕现在还是个讲“礼”的年代,但是真没有多少诸侯国害怕周王室了。

    因为晋国的国策,基本上就是晋国在,周王室的颜面多少还能保存。

    等待哪天晋国没了,周王室最后一丝遮羞布也该被扯下来了。

    孔夫子说的礼崩乐坏,其实因为晋国的存在,真的还保留着一些。

    等待晋国没了,才是真正进入到礼崩乐坏的时代。

    “君上特意指定单公代天子前来?”葛存有些紧张了。

    关于国君要调查公子周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没多少人知道国君要调查公子周什么事。

    吕武作为知情者,需要跟人进行商量,伴随在身边的家臣也就葛存,肯定是会透露一些。

    “公室在外公子多也。”他比较不明白国君怎么会独独忌惮姬周。

    算起来,现任国君是公子周的堂叔。

    公子周的祖父是是晋襄公的二儿子。

    从世系上来看,国君与公子周是有血缘关系,但是挺远的呀!

    不是没有血缘关系跟国君近的公子在国外,没见国君对那些公子起了什么忌惮之心。

    只能说,晋室在国外的公子挺多,国君忌惮的是跟国内“卿”有联系的公子。

    另外一点,国君到现在都还没有子嗣,真的是一个硬伤。

    作为首脑,二十多岁,不缺女人,一个子嗣都没有,权力是得不到稳固的!

    部队停驻在“王野”。

    单公代表周天子过来。

    他带来了周天子的祝贺,还有几块不知道割下来放了多久的肉。

    在“鄢陵”战胜楚军的晋国上下正处于意气风发的时候,展露出了更为鼎盛的军容。

    军队摆开阵势,接受了周天子代表的检阅。

    作为“鄢陵之战”英雄之一的吕武,理所当然有自己的咖位。

    他看到单公端着盘子上来,眼睛视线扫过分别摆在三个案几上的牛、羊、豕(shi,猪)。

    不是整只放上去,其实就三颗脑袋。

    这是晋君姬寿曼装模作样地请示了周天子,获得同意摆出来的“太牢”。

    懂“礼”的一帮人有些蛋疼。

    其实只有“大礼议”才用得着准备“太牢”。

    也就是摊上大事,才用得上。

    平时的祭祀有另外的一套礼仪规范。

    另外,“太牢”并不固定使用三牲,简约一些用牛就够了。

    在“鄢陵”获得胜利当然值得喜悦。

    毕竟,晋国在“邲之战”输得很是难看,还让楚军饮马大河。

    楚国饮马大河不单单是晋国的耻辱,也是周王室麾下各个诸侯国的耻辱。

    谁让晋国以周王室的保护者自居?

    最大的一口锅? 理所当然该由晋国来背。

    这一次获得“鄢陵之战”的胜利? 国君在周天子代表过来后,估计是想用这样的阵仗来表示:晋国在寡人的领导下,再一次站起来啦!

    现在晋国再一次打赢楚国。

    等于晋国牛逼。

    单公虽然有些看不过去? 鉴于周王室需要来自晋国的庇护? 自己闭上嘴巴的同时? 嘱咐其他人不要乱说话。

    晋军在“鄢陵”战胜楚军?

    实际上对于国家硬实力的增涨没多少,只是声望方面获得了挽救。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本来得到召唤走得拖拖拉拉的各个盟友,听到晋军已经获胜,麻溜地加快了赶路的速度。

    只不过? 急赶慢赶? 也就卫国和鲁国的部队过来,其余各个得到召唤的诸侯国还在路途上。

    全程见证了晋军与楚军交战过程的季孙行父以及孙林父,一再派人催促自家国君? 才有了鲁君黑肱和卫君卫臧来到“王野”,赶上了晋国的耀武扬威。

    卫君卫臧的脸色非常不好,不知道是赶路给赶的? 还是早就有病在身。

    按照传统,晋君姬寿曼献上了要给周天子的礼单。

    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就是一些缴获自楚国的旌旗,还有一些礼器,少量的兵器以及奴隶。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东西的数量不多。

    要是对个人,礼物算起来还挺可观的。

    不算荣誉价值的旌旗和必须要有的礼器,数量将近三千的武器,还有一千名奴隶。

    三千的武器足够周天子武装起一个“师”了。

    当然,是周王室制度下的“师”。

    也就是两百辆战车、两千五百明士兵的“师”。

    这些东西在其余诸侯国,足够让一个小贵族变成一个大贵族。

    在晋国的话,仅是那些东西也就是加强一下中等贵族的实力,并且实力的增加会显得比较有限。

    作为周天子代表的单公表现出了高兴的态度。

    周王室已经没有资格在战争中去取得收获,摆明了就是扁鹊三连的结局。

    晋国吃肉,周王室什么都不用付出还能跟着喝汤,再表现出不高兴的一面,是想连汤都没得喝咯?

    一套礼仪做完。

    晋君姬寿曼将单公邀请到自己的军帐,打算私下谈一谈。

    没有多久,吕武得到了召唤。

    他到时,发现在帐外等候的胥童看自己的眼神非常诡异,能大概猜到是因为什么。

    “阴武,你为何屡屡赠物于周?”国君没多余的废话,脸色很不好看的直接发问。

    吕武看了脸色尴尬的单公一眼,对国君行礼道:“两岁前,臣在‘新田’……”

    他将姬周生活困顿到派人到“新田”化缘的事情讲出来。

    没有多余的加油添醋。

    只是多少会用语言的艺术,加工一些姬周的悲惨,再提到自己看到没人帮助公子周,不想晋国公子有那样的境地,伸出了友谊的双手。

    国君听后脸色好看了一些。

    两年前的吕武也就是一个新晋不久的下大夫,晋国那种爵位和实力的贵族并不少,不是没人跟国外的公子有接触。

    一些贵族根本没避讳,去了某个公子那边,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唱就唱,该睡就睡。

    他们是因为身份地位和家族实力也就那样,再怎么接触某位公子,也无法给国君造成什么威胁。

    两年前,吕武爵位一般般,家族实力更是一般般,也就个人比较勇猛。

    那些爵位不高和家族实力不强的贵族能结交某位公子,吕武就不能啦?

    再则,吕武也不是特意去找姬周,是恰好碰上了姬周的家臣在“新田”化缘,才有了接触。

    国君说道:“寡人不许你再会姬周!”

    毕竟是自己的子侄,用得着指名道姓???

    吕武脸色很不好看地回道:“君上,臣与何人为友,非是国事。”

    国君估计没想到吕武会这么强硬,一时间有些目瞪口呆。

    “阴武子,君上乃是善意。”胥童是宠臣中唯一在场的人。

    吕武却没给什么好脸色,有一说一地说道:“臣非隶人!”

    普通平民都有交友的选择权。

    贵族交朋友还要得到谁的允许?

    那句话的意思非常明确。

    他吕武虽然是国君的臣工,但并不是国君的奴隶。

    哪怕是国君也没有那个权力,去限制臣下想跟谁交朋友。

    当然,国君有权力因为某个臣下不听话而厌恶,甚至也能找不痛快。

    只是一旦国君这样干,会被贵族阶层所排斥。

    胥童是个宠臣,也是一名贵族。

    说实话,他的心理比较矛盾,觉得吕武并没做错什么,又不免认为吕武太不给国君面子了。

    “汝果要如此!?”国君没有发怒,看上去还挺失望的。

    吕武说道:“君上为君,周为公子,臣为臣下。”

    老兄,你到底是多心虚,才会害怕公子周啊?

    俺跟公子周交朋友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微末之时,懂不懂?

    正常情况下,只是纯粹交朋友而已,跟什么阴谋是扯不上关系的!

    当然,吕武结交公子周不是正常情况。

    “寡人知了。”国君深深地看了吕武一眼,再挥手让吕武退下。

    吕武也不废话,行礼转身离开。

    他全程也就进入帐篷里扫了单公一眼,其余时候不是在看国君,就是在看胥童。

    “君上,阴武子磊落啊。”胥童低声说了一句。

    他的意思是,吕武跟公子周做朋友没有任何的掩盖,连国君制止都明确表示不愿意绝交,不像参与了阴谋。

    国君听懂了,该不爽还是感到不爽。

    要说想干点什么,倒是真的已经想好要干什么。

    “寡人本欲将‘霍’赏赐于阴武……”国君没将后面的话说出去,意思是什么则很明显。

    单公保持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心里却是想道:“姬周能交到阴武这样的朋友,着实太幸福了!”

    人已经离开的吕武却是在心里不断破骂单公。

    国君找人调查是一回事,从单公这里知道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单公被一问就什么都抖落出来?

    是怕自己的徒弟死得不够快,还是想表达出一种问心无愧的姿态?

    不管是什么。

    反正吕武被卷了进去。

    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后续,又该付出多大的代价。

    吕武要是得知国君将本来要给“霍”地,只因为这么一件事情又不想给,肯定会非常心痛。

    却是不知道单公有没有将郤氏也牵扯进去?

    接下来,吕武遭遇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首先是魏琦过来,讲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

    大意上是赞赏吕武有节操有原则,只是显得过于有节操和原则了一些。

    他劝吕武看开一些,只是不要再继续惹怒国君了。

    啥玩意啊,这是?

    后面,智罃将吕武请过去。

    没看错,就是“请”。

    吕武琢磨着,天下第一的名头也太管用了,连“卿”都用“请”的字眼,不是派人召唤,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我听闻你拒绝国君?”智罃一脸笑吟吟,看到吕武脸上的莫名其妙,继续说道:“阴氏有你,可为友。”

    智朔直白地说:“事关国君忌惮郤氏,武不顾牵连,直言拒绝国君,人品着实高尚!”

    那啥,现在有“人品”这个词吗?

    吕武事先只是认为现任国君吃了药丸,恰好姬周的师傅单公在场,努力地表演了一波。

    他真没想到那种做还有另外的好处,得了一个有节操有原则的人设。

    “难道最近谁看到我都是一脸‘友乎’的殷切笑意!”他想。

    大军过了“王野”,正式进入到晋国的疆域。

    没有贵族半路上自己回家。

    因为这一次跟楚国交战获胜,参战的贵族必然是要去“新田”,等待解散之后再参加国宴。

    吕武一直在关注郤氏那边的动静。

    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郤锜越来越跋扈,时时刻刻宣扬是因为有郤氏,才有了“鄢陵之战”的胜利。

    这位暴躁老哥揽功,揽得过份到突破天际了!

    国君一直在表演无能狂怒,另一边却多次赏赐郤至。

    栾书仿佛不知道郤锜的花样表演那般,保持了全程的噤声。

    倒是士燮劝了郤锜一次,却得到了浓浓味道的嘲讽。

    在经过范氏封地的时候,士燮病了,病到连去“新田”都没办法的地步。

    范氏的部队由士匄暂时接手,他也将代表范氏参加国宴。

    抵达“新田”时已经是秋末。

    国宴的食物其实并不丰盛,并且到处充满了规矩。

    另外,气氛方面一点都不热烈。

    真正感到欢乐的是解散后得士兵。

    他们或多或少获得了主人的赏赐,兜里有钱就能找乐子。

    吕武刚参加完国宴,回到自己在“新田”的家,有客人过来拜访。

    来者是公子周的家臣。

    他代表公子周前来致歉,另一方面也是道谢。

    吕武从来客这里得知,国君派人过去申饬,警告公子周必须老实本分。

    除此,国君倒是没对公子周做什么。

    吕武送走了来客,打算按照惯例在“新田”采购一批物资带回封地,采购名单做到一半,葛存慌慌张张地过来了。

    “主,楚君遣使前来。来使言及与郤氏共谋,迎接公子周事败!”

第269章:大阴帝国,板载!!!

    智障到何等程度,才会楚共王熊审派遣使者过来,说什么就信什么。

    现在的关键是,国君不需要去信了楚共王熊审的话。

    国君早就看郤氏不爽了。

    他拿定主意想搞郤氏为前提,别人说了什么,郤氏做了什么,一切都不是事。

    总之,想搞就是想搞,很难因为额外因素起到变化。

    吕武听说国君多次厚赏郤氏,主要是赏赐郤至,可是连郤锜都在赏赐名单。

    他想道:“这是在助涨郤氏气焰?以郤锜的为人和行事作为,肯定膨胀到没边了!”

    不止吕武一个人这么想的。

    了解一些内幕的人,无一不是相同的想法。

    他们觉得自己应该用另一种眼光看待国君。

    从今以后,不能只看到国君荒唐的一面,需要小心哪天被算计了。

    郤锜也没令人失望。

    有郤至多次劝阻还是劝郤锜不住。

    暴躁老哥反而觉得郤至太怂,认为郤氏声势大涨,肯定要更显赫一些才配得上现如今的声望。

    郤锜的想法很现实,他就是想让所有人知道谁才是老大。

    成为老大该有的模样后,他希望几位“卿”能联合起来,再喊上一些有份量的贵族,合力将栾书从元帅、执政和中军将的位置给搞下去。

    如果可以的话,昏庸无能的士燮,也不是不可以顺带搞一搞。

    一再努力还是无法遏止郤锜作死的郤氏感到极度心累和惶恐。

    郤至本来想告诉郤至,说是栾书已经在国君那边上了很多郤氏的黑料。

    结果郤锜在作死的道路上狂奔,怎么拉都拉不住。

    郤至反而不敢告诉郤锜了。

    怕就怕郤锜一旦知道,极可能直接操家伙跟栾书拼了。

    作为一家之主的郤锜真的发出号令,郤氏还能无视?

    已经别出了的郤至,他其实该被称呼为温至。

    郤犨则已经是苦成氏。

    他们只是依然抱团,要不实际上已经是三个家族。

    作为主宗的郤锜发动,温氏和苦成氏不可能处身事外。

    现实很直接,他们抱团获得了那么多利益,郤氏一旦完了,对付郤氏的家族还能放过温氏和苦成氏?

    做梦呐。

    不可能的啊!

    哪有得好处的时候是一家人,等要遭殃了却不承认的道理。

    即便郤至和郤犨不想,其他家族会告诉他们:不,你们其实很想!

    楚共王熊审派来使节玩了一波骚操作。

    但凡是脑子正常,郤锜应该收敛一些,并且极力解释自己没干那些事情了吧?

    这位暴躁老哥偏偏不!

    他的做法是知道楚使要离开“新田”,派出私兵早早堵在城门外,众目睽睽之下将除了楚使之外的楚人,杀的干干净净。

    这种一点都不整整齐齐的事,干得挺不利索。

    做都做了,还要表现出尊重君权的一面。

    那个时候,吕武已经在“新田”采购完毕,也等到封地来人汇报组织人手去“鄢陵”处理粮食,带着部队正要回去自己的封地。

    他看着楚使坐在牛车上瑟瑟发抖,再扫一眼躺在血泊中的尸体,给出了一个差评。

    城门内外的晋人,不管是什么身份,反正就是看戏。

    吕武发现执行任务的郤氏家臣要过来,没给任何攀谈的机会,下令部队出发。

    特么的什么毛病!

    截杀完楚国使者的队伍,一身血迹也就算了? 还想来套近乎?

    那个郤氏家臣看到吕武的举动愣了愣神? 还是想要过去。

    吕武恶狠狠地瞪了那个家伙一眼,又让凌过去。

    在“鄢陵之战”结束后,青和凌已经成为老吕家的家臣? 算是吕武感谢他们近些年来的服务和战战兢兢做事。

    成为阴氏家臣的凌,已经能够跟其他家族的家臣对话。

    换作之前? 他一来没资格跟贵族交谈,连带不够身份去跟贵族的家臣交往。

    吕武彻底出名了。

    在“新田”寻找机会的人? 一般是流浪贵族,或是想出来历练的贵族子弟,蛮多前往投效。

    经过一阵必要的选拔,主要是葛存先行考验,觉得合适再引荐给吕武见面。

    老吕家接纳了二十三人? 只有四人得到家臣的身份? 其余会以客居的身份会一同前往“阴”地。

    以前吕武当然不能这么摆谱。

    现在不是情况不一样了吗?

    有天下第一的称号。

    老吕家私军的战斗力得到承认。

    爵位也晋升为上大夫。

    尽管屡立战功,甚至名传列国,吕武这个上大夫的含金量却是显得有些不足。

    跟实力无关。

    其实是家族的历史不够悠久,缺少底蕴的同时? 家族实力方面也显得不足。

    吕武比较纳闷的是,爵位得到晋升? 封地却没增加一寸。

    考虑到这一次爵位得到晋升的其余贵族,他们同样没有获得新封地,吕武也就没有多想了。

    关于国君本来想将“霍”地给吕武,后面因为吕武拒绝跟公子周绝交又没给,风声只限制在“卿”的层次。

    胥童是觉得吕武还能争取,不想泄露出去。

    哪怕争取不来,也不该将这么一个绝世猛将往对手那边推,是吧?

    单公则是属于尴尬又心虚的那一方,还与自己的徒弟有关,自然也不会到处传。

    因为不知道,吕武跟智罃、中行偃交流,觉得这两位“卿”的态度很奇怪,缺乏信息支撑也就没有产生联想。

    等于说,吕武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获得“霍”地的机会。

    他要是知道也不会感到可惜。

    那个“霍”地不但比“阴”地还残破,地理位置以及自然环境还更加恶劣。

    真的要是接手“霍”地,老吕家等于要面对赤狄的同时,与白翟也接壤。

    有国君在前面顶着白翟,老吕家干么要自己顶上去?

    其实最为主要的是,吕武已经接纳了不少来自“霍”地的贵族投效。

    他从实际上掌握了大概三分之一的“霍”地。

    所以,有名份会更好,没名份就继续慢慢蚕食,不算多大的事。

    国君不给新的封地,吕武一直在默默为晋国做贡献来着。

    可不是什么地图开疆。

    他纳赋出征的这两年,老吕家一直持续在向北扩张,已经开拓到狐氏边上。

    说起这个狐氏,收到汇报的吕武一开始其实是懵逼的。

    他都不知道“吕梁山”附近还有晋国的贵族,等宋彬写来书信告知,老吕家的开荒队一直朝北,撞上了一家自称是晋人的贵族,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经过打听,他搞明白什么个情况。

    说狐氏是晋国的贵族,对也错误。

    他们是唐叔虞的后代沦落于狄族的枝属,始于狐突。

    在很久之前狐氏的狐偃还是晋国的六卿之一。

    后来为什么成了小透明?

    只因为赵氏的赵盾很牛逼,联合几个“卿”将狐氏给搞了。

    赵盾的牛逼之处不止这样。

    他连先氏、胥氏、臾氏、箕氏都一起搞,魏氏曾经也没少被压制。

    一改重耳(晋文公)建立的格局,才有了晋国后来的局面。

    现在的栾氏、郤氏、荀氏、范氏,包括一些实力较强的中等贵族,他们实际上或多或少都获得过赵氏的一些恩惠。

    这个也是赵氏主宗虽然被灭,独留一个赵武,后面还能再次崛起的至关因素。

    吕武有找魏氏和智氏进行确认。

    比较令人纳闷的是,不管魏氏还是智氏,一致说的确有狐氏,却又说狐氏已经不仕晋国。

    这个“不仕”用得很有灵性啊!

    那啥。

    听说过“永不朝商”这句话吗?

    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吕武的理解就是,愿意和平相处的话,老吕家能跟狐氏井水不犯河水,想打也不是不能打。

    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他们回到了“阴”地。

    因为爵位得到晋升,出征带回的收获也大,手头上没什么事情的人,没谁去刻意组织,还是万人空巷地进行迎接。

    现在,他们已经有资格称呼自己为阴人。

    得知这个自称的吕武有些抑郁。

    听听都叫什么!

    阴人???

    简直是卧了个大槽的!!!

    偏偏除了吕武之外,上到家臣,下到属民,有一个算一个觉得“阴人”这个称呼没什么问题。

    甚至因为吕武屡屡建功立业,使他们在称呼自己为“阴人”时,有一种强烈得自豪感。

    吕武能怎么样?

    他感到很绝望啊!

    总不能去打击自家人的热情,是不是?

    至于说改封地名字什么的。

    阴氏没出名之前没什么,也就是向晋国高层提议,得到通过,改了也就改了。

    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

    阴氏已经彻底出名,还是名传列国的程度。

    出名到什么份上呢?

    连天涯海角的南方蛮人部落都知道北方有个阴氏,他们吓唬自家不听话的小孩子,讲的是再不乖就要被阴人吃了。

    苍天啊!

    大地啊!

    吕武只能接受现实。

    他经常表情抑郁地念叨:“赵人、韩人、魏人、秦人、齐人、燕人、楚人……,阴人着实太能拿得出手了。”

    另一方面,他则是暗自琢磨着,赵人和韩人或许能够没有,换成阴人、智人和魏人也不是不可以。

    回到家了!

    吕武不管是出征在外,还是回到封地,一样会是劳碌命。

    他人在外时,只能每相隔一个半月才能了解封地上的情况,很多细节因为书写篇幅的关系,是没有的。

    “一切都是为了大阴帝国啊!”他埋首于各种文牍中,连老婆都没热乎一下,如此的勉励自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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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大领主介绍:
一觉醒来到了春秋时代的晋国,成为一名小领主。晋国刚刚发生国君号召多家贵族一同消灭赵氏家族不久。国内余波未平;国外动荡连连。魂穿成为小贵族的吕武,决定在进击成为大领主之前,先用后世的知识,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而这是一个穿越者无论干什么,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发明家的时代!春秋大领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春秋大领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春秋大领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