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春秋大领主TXT下载春秋大领主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春秋大领主全文阅读

作者:荣誉与忠诚     春秋大领主txt下载     春秋大领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5章:要不,还是亮下相?

    老范家想对老赵家悔婚?

    吕武琢磨着不可能啊!

    哪怕指腹为婚的事情没流传出来,以范氏的地位以及社会声望,悔婚这种事情一样干不出来。

    “范伯不致于此。”吕武一本正经地说道。

    其实,智朔也知道。

    他们这种家族,再不要脸也不会干出那种事情。

    嫁女是一定会嫁的。

    付出多少陪嫁,又或是成为姻亲之后该怎么相处,另外再盘算就可以了。

    韩氏与阴氏,不就是这样?

    “苦了我家娇娇。”智朔很感慨。

    他这是在上眼药吗?

    现在这个年头,女性的地位不高,却也低不到哪去。

    其实要看女性是出生在什么家庭,又能获得多少来自亲人或夫家的宠爱。

    最现成的例子就是赵庄姬。

    她嫁给了正鼎盛和风光的赵朔。

    而赵朔正是赵氏的宗主。

    因为赵朔和晋景公的宠爱,谁敢小觑于她?

    另外那些姬姓众女(宗室女),一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只是能出的力气有多有少罢了。

    而各个大家族的女子,她们虽然会成为“利益伴生品”,该获得的教育一点没缺,甚至比一些嫡系男丁接受的教育要多,别提远超一些旁支子弟。

    赵庄姬最风光的时刻,是丈夫赵朔死了之后。

    有来自晋景公的支持,使她以女子之身把持了赵氏主宗的大小事务。

    后面赵氏主宗被灭,其实就是赵括与赵同联合反击赵庄姬对赵氏的把持,引发了一连贯的后续。

    赵庄姬是晋景公的棋子。

    她这颗棋子却活出了属于自己的精彩,不但交好了郤氏,还跟很多姬姓众女形成同盟。

    这些事情,有些是已经浮出水面,更多则是吕武有心窥视给挖出来的。

    所以,吕武才会认为一旦赵庄姬真的为自己的儿子(赵武)着想,愿意将手中的力量交给赵武,赵氏立刻就能实力猛增。

    智朔看到赵武依然苦笑,憋不住自己的聪明劲,问道:“不知贵母勿恙?”

    这一刻,吕武挑了挑眉头。

    上一次有人讲了类似的话,得到的答案是士燮想死了。

    赵庄姬手中握着不俗的实力,果然也不止是吕武查到,只是知情者不愿也不想公开。

    现在,智朔问赵庄姬的情况,明显是在提醒赵武啊。

    那么,韩厥知道赵庄姬的事吗?

    连智朔都知道,没道理韩厥不知道。

    为什么韩厥从来不对赵武提起?

    里面怕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赵武明显被问得有些愣住,反应过来很是尴尬地说道:“自是安泰。”

    智朔又说:“如此,不可告知贵母范氏之事?”

    这些话也不算过份。

    荀氏跟赵氏一样有指腹为婚的约定。

    履行这个约定落到了智氏这边。

    作为智氏的下一任家主继承人,智朔来提这个建议,其实是一种好意。

    韩起说道:“朔之言甚是有理。”

    而赵武却是依然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吕武说道:“范伯有恙,举世皆知矣。”

    老弟,你要是动作不快点,等士燮真的死了,婚事就要拖到至少一年之后? 说不定拖了三年都有可能。

    赵武叹息了一声? 说道:“婚姻之事,武不好多言。”

    这是屁话!

    现在是春秋没错,赵武却已经成为一族的族长。

    他的直系亲属也老妈一个长辈还健在。

    至于邯郸赵?

    不但赵氏主宗不觉得邯郸赵是一家人? 其余家族也是相同的看法。

    “有一事……”智朔看向吕武,问道:“邯郸赵曾言送女予你? 为何迟迟未有动静?”

    就你记性好,是吧!

    现在提这个,合适吗?

    没看到赵武和韩起听了? 立刻就是一副吃了翔的表情???

    智朔明显就是嘴巴比脑子动的快的那一类人? 知道自己在错误的时间问了正确的问题? 尴尬地笑了几声? 举起酒盏自罚了一盏。

    然而,吕武怀疑这个家伙是故意的!

    “确有此事。”吕武不可能反驳? 因为那是真事。

    赵武听到吕武那么说,神情很是郁闷。

    “邯郸赵于我有恩。”吕武不是在寻什么由头,很严肃地说:“如非邯郸赵与栎阳魏,武哪有此般光景?”

    这个栎阳魏当然是指魏琦这一家。

    话说得韩起有些郁闷,更多的是尴尬。

    谁让韩氏真没在吕武的崛起过程中,有过什么实质的帮助呢。

    现在邯郸赵已经被晋国众贵族很有默契的遗忘掉。

    主要是,赵旃干的事情很操蛋,各家那是绝不希望自家也出这么个旁支的。

    要是人人都学邯郸赵?

    各家绝对无法安稳。

    所以,就让这么一家子被遗忘到天荒地老吧!

    有些聪明人,偏偏就喜欢干自以为聪明的事情。

    “智朔这是在离间我和赵武的关系?”吕武不得不这么想。

    关键是,老赵家现在也就那样,智朔为什么要这么干,并且做得过于明显?

    韩起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他已经从父亲韩厥那里得到答案,老韩家不会跟老赵家形成姻亲关系。

    是那种不嫁女成为妻子,陪嫁藤女也不做,很坚决的态度。

    这样让韩起和韩无忌很不解。

    关系亲近,亲上加亲不是挺好的嘛!

    老赵家舍得嫡女……,哪怕不是嫡长女,嫡女的身份也不算差,肯给吕武当藤女,明明就是要栽培赵武,咋就舍不得一个嫡女了?

    两兄弟没敢多问,只能将困惑藏在心里。

    一场宴会在多少有些尴尬的气氛中结束。

    韩起后面拉着赵武一块去了自己的山庄。

    智朔刻意等了等,跟吕武解释宴会上提到邯郸赵没有恶意。

    甭管是什么,吕武只能是一笑了之,不然还跟智朔这么个老智家的未来接班人闹翻?

    往后的几天。

    程蒲和蒲元多次求见。

    他们每一次得到的答复都是吕武很忙,请静待接见。

    吕武在等外界传回讯息。

    栾氏和郤氏闹到什么份上,到底有没有打起来。

    要真的不顾冬季就开打,肯定是打起来就不死不休的那种。

    吕武最为关注的还是国君那边。

    某种程度上来讲,栾氏和郤氏会不会真的打取决于两个因素。

    第一个是暴躁老哥到底莽到什么程度。

    再来就是国君的推波助澜到底成没成功。

    国君现在巴不得栾氏和郤氏打起来,就是不知道国君有没有详细的计划,能够从中获得好处。

    一心想要待在封地坐看风云跌宕的吕武,得知胥童代表国君而来,很清楚胥童是来干嘛的。

    他更知道胥童跟郤氏有不共戴天之仇,国君一再针对郤氏,少不了胥童的火中添柴。

    “阴子。”胥童见到吕武,恭敬行礼问候。

    要是能避,吕武肯定不想见的。

    关键在于,有时候避开不是最佳选择。

    现在超大概率是打不起来的。

    吕武琢磨着,里面有没有什么可以给自己的机会?

    “谒者。”吕武回礼。

    胥童的身份是国君的谒者,也就是近侍,一般负责传唤谁,有人要见国君也需要经过谒者的通禀。

    这种近侍并不是需要割掉蛋蛋或是小丁丁的那种。

    失去那玩意的人,目前叫寺人。

    胥童的好兄弟长鱼娇则是国君的中车令。

    所谓的中车令就是个掌管车马的官,同样不是寺人,就是个正儿八经的官。

    “阴子,国君有招。”胥童保持跟吕武交流的风格,也就是直来直往。

    吕武直接伸出手。

    他本以为胥童就是传达口谕之类的,没想到还真掏出一块白娟。

    上面写的字不多,大意上就是希望吕武能够到“新田”进行保护,并且加盖了印章。

    这是一个除了缺少元帅的印玺之外,符合正规流程的命令。

    直白说,吕武要是尊重国君的权威,理所应当接令并听命行事,要是不乐意就问为什么没有加盖元帅的印玺。

    “阴子,荀阍人亦来矣。”胥童提醒了一句。

    吕武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稍微一愣神才想起程滑就是荀氏,真实的称呼应该叫荀滑,只是因为封地为“程”才号程滑。

    关于称呼,现在反正是挺乱的。

    不去特别了解的话,很难分得清到底谁是谁。

    另外程滑的那个荀氏,并不是中行氏、智氏的那个荀氏,是另外一家。

    吕武知道程滑来了,以为是护送胥童。

    他本打算见了胥童,再去见一见程滑。

    招待什么的?

    要看程滑的公务允不允许接受招待。

    “请来。”吕武对旁边的茅坪吩咐了一句。

    程滑就在外面,一身有着水迹的戎装进来。

    外面没下雨,水迹该是雪融化之后产生。

    吕武快步过去,伸手分别抱住程滑的双臂,很热情地说:“多日未见,勿恙?”

    说完,他自己脑子懵了一下。

    现在是不是都流行问一问身体状况?

    程滑比较僵硬地笑了笑,恢复木木得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他一贯就是这样,对谁都没区别。

    “阴子,请做安排,不日随我等往‘新田’护卫君上。”胥童催促了一句。

    程滑用着一张木木的脸,说道:“国中或恐生乱,君上安危不得有失,阴子为天下第一,君上需你维护。”

    吕武倒也痛快,点头答应下来的同时,问道:“武需点兵否?”

    胥童立刻说道:“阴子,多多益善。”

    吕武就不得不问了,道:“不知中军尉(祁奚)可在护卫君上?”

    胥童答曰:“自然。”

    情势真的到了这等剑拔弩张的地步啦?

第286章:国君也要给钱!

    得知吕武需要带兵去“新田”的赵武主动找了过来。

    赵武的意思是,既然吕武需要用兵,借兵的事情可以延缓。

    到时候,吕武完成了保护国君的任务,将带去“新田”的军队借给他就好了。

    啊——tui!

    吕武只想说,想得美!

    先不提需要保护国君到什么时候。

    吕武要带去“新田”的一个“旅”,其中会有三百名甲士,其余人人身穿铁甲,武器也将士新配装的那一批铁质兵器。

    这一个“旅”的士兵肯定会经过精挑细选,再加上装备上的加持,对上任何家族的两个“旅”都不会拉胯,要是普通家族完全能抵得上一个“师”。

    是能说借就借的???

    如果赵武足够有逼数,该是主动来谈,暂时就不知道吕武借兵了。

    然而,他没那意思,甚至是知道吕武在封地调兵,获知都是些什么士兵,又列装了什么装备,想来占大便宜。

    当时,吕武脸色很复杂地看着赵武,差点直接开口说:你小子会失去我这个朋友。

    其余兵种其实还好说。

    甲士?

    借是不可能借出去的!

    之所以是甲士,不简单只因为那一身装备。

    士兵所经过的训练,平时的消耗,等等很多的方面综合起来,士兵素质达标才能成为一名甲士。

    而一名甲士的话,价值抵得上五名普通的士兵。

    还会因为甲士数量的增加,能发挥出来的作用成倍叠高。

    比如,十名甲士的作用能抵得上五六十名普通士兵,百名甲士抵得上一千以上的普通士兵。

    要是地形特殊,百名甲士挡住数千上万,甚至更多的敌军,也不是不可能。

    其实,真要是单纯只比装备,不去看兵源素质,各家只光比拼谁更有钱就好了,何必再去卯足劲的打生打死。

    要是能够?

    老吕家明明能拿得出更多的重甲,为什么只有五百名甲士。

    根本原因在于缺乏足够精锐的士兵啊!

    普通士兵负重不起那身重甲,别说是跟敌军进行生死相搏,没跑几步路先自己气喘吁吁了。

    所以,需要先能负担得起那身重甲,才够资格去穿。

    并不是好的装备可劲地往士兵身上套,就等于增加了士兵的战斗力。

    家主下达了征召令。

    接到命令的人无不感到疑惑。

    现在是冬天,适合打仗吗?

    另外,今年的纳赋已经完成,需不需要自己准备后勤物资? 还是吃、喝、用都由家主来出。

    吕武就在跟胥童探讨这个问题。

    不止老吕家的武士已经完成了今年的纳赋额度,吕武也一样。

    现在还不是“帝国时代”,别来讲什么无私奉献这么高大上的事情? 讲究的是该担负什么样的责任和义务都是有“数”的。

    简单的说就是? 人人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承担起各自的责任和义务。

    我家的就是我家的? 哪怕是国君都不能抢。

    我已经对国家和国君进了该履行的责任和义务,想要让我再干活? 不能是人力我来出? 后勤还要我自己去供应。

    甚至? 哪怕是国家有大工程? 没有取得各地封主(领主)的认可,有再大的好处? 谁都不能来动我家的一丝一毫。

    这? 就是封建时代!

    讲的就是责任与义务,保证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当然,目前这个年代,很少人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财产。

    吕武一问,胥童被问得呆住? 非常不愉快地说:“君上莫不能也!”

    草!(一种植物)

    国君没考虑到后勤供应就进行召唤?

    还尼玛要求带去的兵力越多越好。

    奶奶的!(一名亲属)

    没这道理!

    胥童也是贵族。

    他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春秋人。

    绝对没那个脸要求吕武无私奉献,一时间有些支支吾吾。

    “阴子,君上已决意划‘霍’予阴子。”胥童很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个“霍”地早该给了。

    只是上一次吕武没有让国君感到满意,才弄成这样。

    所以,因公获赏的事,不能拿来抵这一次报酬。

    换作是不了解春秋中叶社会规则的人,会觉得吕武这样做很大胆。

    最高首脑让办事,还是去保护,怎么敢要求回报。

    不该是首脑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问题是,春秋中叶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呀!

    真的不求回报,就不是一名贵族。

    而贵族其实也是被逼的。

    他们有一大帮子需要养活,不求回报去做事,甚至还要消耗自家,破产了倒霉的不是几个人,是一整个整体。

    屁股坐在什么位置上,思考的方向也就不同。

    吕武从来没觉得春秋的“封建”有多么好,甚至觉得阻碍了社会的发展。

    这样很矫情。

    是个贵族,“封建”当然对吕武有好处。

    只是大家都那样,不随波逐流地追求回报,多少家业够败的?

    吕武问道:“中军尉(祁奚)粮草自给?”

    胥童可算能理直气壮一些了,说道:“中军尉乃是公族。”

    也对。

    祁奚用公族的身份占了那么多便宜,到了该付出的时候就别叽叽歪歪,跟其余贵族是不一样的。

    吕武不接受国君不提供后勤。

    胥童明确表示国君拿不出来,会用其它来进行补偿。

    等到吕武要率领部队出发的那一天,老天很给面子。

    吕武集结了三百名甲士、三百名弩手和满编的一个“旅”,再加上五百名辅兵,一共两千六百人。

    因为不是正常纳赋,武士没有带自己的随扈,等于这两千六百人的消耗都要吕武来出。

    不算所需的战车,他还动用了五百辆车架,不做拉车用途的战马三百余匹,携带用来吃的牛五百余头、羊六千余只。

    这支部队出发时,受到了万众的相送。

    “准备之充足,不过两日之间。”智朔要去‘新田’,也就一同随行了。

    老智家能集结的部队绝对比老吕家多,但集结的速度真快不起来。

    赵武满是羡慕地说:“我听闻,‘徒’与‘羡’皆配甲。”

    老吕家已经开始对外销售甲胄。

    客户可以直接买现成的。

    他们也能按照自己的需要进行定制,前提是得加钱。

    天寒地冻的天气,穿上一身甲胄并不好受。

    另外,行军期间的话,其实军队中的大部分士兵是不穿甲的。

    只有一些担负警戒任务的士兵,才会是甲不离身。

    智朔与赵武同车,就跟在吕武的战车后面。

    他们扫视着像是一条长龙得队伍,各有各自羡慕的理由。

第287章:都图的些什么吖?

    老智家在各个卿位家族中的实力排行中等。
    与顶级的卿位家族相比差了两三成的份量,跟中等家族比则就不一样了。
    二十多年前的“邲之战”让荀氏元气大伤,其中就包括别出的智氏。
    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智罃从楚国回到晋国也已经有十四年。
    智罃一直有贪财和吝啬的名声。
    其实就是智氏急需恢复实力,致使他做事大气不了,抠抠索索的同时逮住便宜就占。
    贪财和吝啬的名声并没有拖累智氏,只因为智罃贪归贪,贪了别人什么一般都会有所回报。
    只是吧?
    智罃回报一般是拿别人家的东西。
    老智家在智罃的领导下已经十四年,恢复到能够拉出一个军团的实力。
    就是吝啬早成了他的习惯,平时绝不愿意过于铺张,每一次纳赋最多也就拉出两个“师”,再多就得谈条件了。
    智朔自行判断了一下。
    老智家想拉出一个“旅”,再快也要花上至少五天的时间,并且物资供应不会多么充分。
    “阴武将封地的人口进行集中,城中常驻两千余武士……”智朔觉得这个才是老吕家能那么快集结部队的原因。
    他看出了武士集中的好处,学却不想去学,也学不来。
    很多家族,尤其是历史足够悠久的家族,武士的分布一般比较散。
    那是分配土地给武士时决定了的前提。
    武士有自己的产业,他们平时不被征召,肯定是待在自己家中,自行锻炼的同时,监督奴隶干各种活。
    而他们的土地不可能太过于靠近城池,一般会是在一些边角区域,也不会出现多名武士食邑集中的现象。
    吕武这边的情况不一样。
    他早期就那么多人手,土地也是大多荒废的现状,致使老吕家每每只能集中人力干大事。
    在分配土地的问题上,他采取的方式不像各家,是将武士集中安置。
    很多武士比邻,他们的周边为同一阶层,想偷偷扩展压根就没可能。
    说白了,吕武是从小贵族起的家,太清楚有产业的人心中是个什么想法。
    奋发向上是大多数人的天性,也是催动社会发展的动力。
    主家强盛,武士或小贵族自然是不敢干出占地的行为。
    等待主家开始没落,还能阻止武士或小贵族有所行动?
    其实,现在的很多诸侯国被周王室分封,就是不甘于自己所拥有太少,慢慢扩展自己的封地,形成现如今的诸夏格局。
    很多的土地原本不属于诸夏,是异族的栖息地。
    周天子分封的诸侯驱离或吞并了那些异族,才让诸夏的生存空间得到扩展。
    已经成为一名中等贵族的吕武,他自己在向外开拓,很多边疆贵族其实都在干这事。
    那些周边被同等实力的贵族,乃至于是实力更强的贵族,反正就是被包在“圈”里的贵族,只能苦逼地看着别人进行各种花式表演,自己不断流口水。
    吕武不希望在创业阶段内部出现倾轧问题。
    他也没有族人能够时刻盯着治下。
    单纯寄望于家臣?
    换作是地地道道的春秋贵族可能会无条件相信家臣。
    然而,吕武并不是地地道道的春秋人呀!
    几千年的历史中有太多的尔虞我诈,越是时间线靠后的人,越难以单纯去无条件地相信任何人。
    吕武不会是个例外。
    他们经过“赵”城时,一同随行的赵武向吕武告别。
    赵武并不喜欢“新田”,小时候是没办法,长大了又回到自己的封地,没必要压根不想去“新田”这个赵氏的伤心地。
    他带着自己的队伍回去“赵地”,走前停在原地看着吕武远去。
    “阴氏兴盛由阴子而启。”师旷已经答应当赵武的师傅。
    其实,只要对赵氏有足够的了解,没人会拒绝当赵武的师傅。
    尤其是赵武得到了韩厥的偏爱,只要韩氏不倒,赵氏必然会有重新崛起的那一天。
    师旷知道更多。
    他说:“阴子钟爱于你,屡屡有求必应,切不可以为资本,索求无度。”
    赵武问道:“师所讲,乃是我借兵一事?”
    师旷说道:“阴子七岁方有今日,一丝一毫皆是亲手拼搏而来。自古创业者未有愚蠢之人,无不是有智达人。你需想,为何阴子次次应允。”
    “我赵氏如今势衰,无物以为姐夫索取。”赵武其实也想过,只是想不出原因。
    师旷不再言语。
    他其实也挺好奇吕武为什么会这么惯着赵武,要说是看重赵氏的人脉,阴氏的人脉并不差。
    哪一家能同时获得几个卿位家族的看重与看顾?
    再来,崛起过程中,又有谁能像吕武这么反复横跳,偏偏没交恶了任何一家?
    师旷想到了什么,问道:“韩伯为何不喜阴子?”
    赵武愕然问道:“如此明显?”
    师旷笑了笑,说道:“阴子初次纳赋在韩伯麾下,往后便无再往下军纳赋。我听闻智伯多次与韩伯理论,怎奈韩伯为下军将。”
    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
    吕武去下军纳赋是经由魏氏与韩氏协商的结果。
    可是,智罃却先发现了吕武的潜力。
    后来,智罃多次提议征召吕武到下军纳赋,一次次都被韩厥拒绝了。
    韩厥拒绝的理由挺有意思的。
    他不希望自己女婿来下军纳赋的理由是,担忧自己无法做到公事公办。
    晋国谁不知道韩厥的铁面无私?
    智罃听后很无奈,却什么话都不好再提了。
    韩厥并没有打破自己的人设,他不管对谁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做法,哪怕再怎么栽培赵武,一样没在公事上给予什么便利。
    这样一来,不了解实际情况的人,猜不到韩厥是担忧吕武的高调影响到韩氏的低调,信了韩厥高风亮节到不想借吕武的武勇为自己立功。
    赵武对师旷刚当自己师傅没多久,问了这么敏感的问题,不想回答的同时,内心里也是很不喜的。
    冬季并不是一个出门的好季节。
    再好的路,除非像老吕家那种水泥路,不然一再经过踩踏必然变得泥泞。
    吕武和智朔共乘一车。
    走在前面还好。
    前面的车多了,车轱辘会辗出车辙,很容易让后面的车陷在泥泞之中。
    徒步就更难受了!
    同样是前面的人好一些,后面则压根就是踩着泥泞在前行。
    “韩伯为何如此?”智朔问的是韩厥为什么排斥吕武去下军纳赋。
    吕武是不知道师旷也问了类似的问题,要不肯定怀疑智朔跟师旷有过交流。
    他反问道:“因此谈及此事?”
    智朔笑着说:“我辈几人交好。如今阴氏依然兴旺,赵氏不可滞后。”
    吕武笑了笑没说话。
    没记错的话?
    智朔好像多次表态,老范家要是延后与赵氏履行婚约,他们老智家就不客气了。
    不是要开干。
    是老智家就要将自家的闺女先出嫁。
    智朔的表态,以及近些日子的一些行动,很容易令人多想。
    吕武猜想:“看来智氏已经决定带赵氏一把。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智氏想凭借赵武跟韩氏走得更近,其实没这个必要。
    毕竟,智氏的实力比韩氏强,两家走得再近也只是抱团取暖,无法对智氏本身实力有什么增涨。
    甚至可以说,智罃与韩厥共事那么多年,没道理看不出韩厥是个什么盘算。
    吕武用眼角余光观察智朔,一边想道:“智氏该不会是想要谋取本该由赵武去继承的那些‘遗产’吧?”
    只是,哪怕赵武拿不到,好像也轮不到智氏才对?
    赵庄姬先前很倚重郤氏。
    赵氏主宗覆灭之后,郤氏瓜分得到的好处也是最大,再来就是栾氏。
    大概两三成则是被赵庄姬以及姬姓众女得去。
    剩下的汤汤水水被很多中小贵族瓜分了。
    “我好像遗漏了什么?”吕武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深思道:“智罃毕竟位高权重,看到的和听到的远比我多,一定是知晓了一些什么,才会重新重视与赵武的婚约。”
    一直到抵达“新田”,吕武多次想从智朔这么打听出些什么。
    智朔不知道是察觉到引起了吕武的好奇心,每次都是主动改掉话题。
    抵达“新田”之后,一直躲着吕武的韩起没忘记礼节,告别后才离去。
    智朔当然不想跟吕武一块去宫城,自然也是告辞离开。
    而吕武带着部队入驻宫城还需要一个步骤。
    他谒见了国君,办好了一应相关的手续。
    是国君将吕武从封地上征召过来保护自己的安全,自然不会进行刁难。
    吕武却还需要再去见栾书。
    他只带着五十来人向栾氏在“新田”的府宅而去,队伍还没有靠近,远远地就看到门庭之前的守卫非常森严。
    来到门庭前面,他对出来的栾氏家臣说道:“请转告元帅,武奉命前来保护君上,需元帅加章印玺。”
    话音落,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吕武转头看去,远处的街道驰来数量战车,跟在后面的士兵少说近千。
    看旗号,是郤氏的部队。
    郤锜就在领头的战车之上,一身全副武装的打扮,手里还拿着弓箭。
    吕武正在纳闷郤锜为什么带部队过来。
    却见,郤锜张弓搭箭,好像还进行了冷笑,对着栾氏府宅的大门射出了一箭……

第288章:郤氏简直是倒了八辈子霉!

    暴躁老哥这是演的哪一出???
    那一刻,吕武带来的护卫队伍立刻聚拢起来。
    持盾的士兵在吕武周边立起了盾墙。
    手持战剑和战戈的士兵,贴在里面的一层,战剑出鞘,战戈前指。
    携带弓弩的成一个扇形,将箭镞对准了郤氏部队的方向。
    而栾氏的人?
    他们的反应慢了一拍。
    大概是郤锜射出的箭钉在大门上两个呼吸的时间,他们才大呼小叫着摆出护卫的姿态,并且一个个看上去惊恐不定。
    出来迎接吕武的栾氏家臣,朝郤锜的方向大声问道:“上军将此是为何?”
    自然会有人进去禀告,就看栾氏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了。
    栾书是元帅、执政和中军将,怎么都算是晋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身份地位越高的人,一般会比较顾着脸面。
    毕竟,他们一旦遭到挑衅和冒犯,丢的不止是脸面,还有威严。
    位高权重的人一旦没有了威严,谁还会尊重?
    谁都不尊重之后,等于他们也就没有了权威,想干成什么事,基本上就难以完成了。
    俗套一些就是: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啦!
    吕武看着郤锜站在战车之上。
    郤氏的徒步士兵越过前面的战车,稍微整顿列阵,再战戈前指缓步踏进。
    “嚯!”
    “嚯!”
    “嚯嚯嚯!!!”
    士兵有节奏地喊着。
    他们看上去杀气腾腾!
    附近街道上,以及住宅的人,全部被动静吸引或惊到,一个个顿足或是出门观看。
    能居住在“新田”,哪怕之前认不出旗号归属,后来也能懂得辨别。
    他们从旗号发现来的是郤氏军队,再看摆出杀气腾腾的姿态,一个个将内心的想法摆在了脸上。
    一百个之中,三十个惊讶之后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三十个先是愕然,再一副等着看戏的心态;剩下的四十个怕被遭到鱼池之殃,脸色一变赶紧跑路。
    不是出战期间,吕武来见栾书肯定不会身穿重甲,该有的武器则全部在车上。
    他在思考自己是不是需要暂时退到边上之际,栾氏府宅里面传出了急促的脚步声。
    正门并没有被打开。
    实际上,除非是必要,不然有点身份的人家,正门压根就不会打开。
    一队队的士兵从左右侧门鱼贯而出,他们走到前庭再列成横队。
    等待队列形成,栾氏的士兵战戈在口号声中前指,再齐齐高喝一声:“哈!”
    不是在笑。
    就是一种助词。
    而在栾氏的士兵出来列队时,郤氏的部队已经停止推进。
    “究竟发生何事?”吕武刚刚来到‘新田’,没来得及了解情况。
    两个家族的部队形成对峙。
    关键地方是栾氏在“新田”的府宅。
    这里既是栾氏平常住的地方,也是他用来办公的所在,意义上面跟纯粹的住宅是不一样的。
    郤锜带来了部队,直接堵住了栾氏府宅的前庭。
    却是不知道其余几个方向有没有完全包围起来?
    吕武想了想,下令道:“让到一旁。”
    来自老吕家的士兵听命行事。
    他们在所有人待在原地的时候动起来,霎时间变得无比显眼。
    郤锜这才好像发现老吕家的队伍,视线移过来扫视了一眼,看到了被团团保护起来的吕武,情不自禁地眉头挑了挑。
    在这位暴躁老哥的世界观中,曾经在郤至麾下纳过赋的吕武,肯定该站到郤氏这一边。
    他大声喊道:“阴武!”
    吕武转头看过去,无声地行了一礼,再悄悄示意自己的士兵动作快一点。
    栾氏和郤氏要打起来?
    不能说完全不关老吕家什么事。
    他们那种体量和实力的家族一旦开打,影响将是方方面面的。
    郤锜还想喊些什么,却看到栾书一脸臭臭地走出来。
    出了门的栾书先看了郤锜一眼,再转身看向钉在门板上的箭矢,大声喝道:“上军将此是何意!”
    草!(一种植物)
    诸夏的出入口就是门面,而门面可以是出入口,更是一种意义非凡的脸面。
    普通人家的门被破坏,都要跟那么干的人翻脸,何况栾氏一点都不普通。
    郤锜大笑了几声,喊道:“锜已带兵前来,元帅岂不知我为何意。”
    栾书皱眉,再问:“斯为哪般?”
    “老匹夫!!!”郤锜一脸怒容,道:“多次暗伤于我郤氏,屡屡搬弄是非,欲置我郤氏于死地,何必装模作样!”
    栾书却是惊讶中带着不解,说道:“绝无此事!”
    门板中了一箭,出来后却没跟郤锜翻脸。
    现在,又睁眼说瞎话。
    栾书能忍,也将阴险发挥到了极致。
    郤锜手中战戈前指,非常愤怒地喊道:“楚君遣使而来,未告知我郤氏,寻君上暗自言语重伤,言及我郤氏与楚国有所勾结。敢问可有证据?若无证据,汝为元帅、执政,岂可行此祸国乱政之举!”
    栾书面无表情,再次说道:“绝无此事!”
    就在旁边的吕武觉得栾书再一次刷新下限。
    上一次,楚使过来,吕武就在现场。
    当时栾书也没顾忌吕武在场,很直接地在国君那边给郤氏上眼药,讲得那个叫言辞绰绰。
    现在?
    证人就在边上呐!
    栾书不留痕迹地扫了吕武一眼,恰好被吕武给捕捉到。
    那一眼里面,带着十足的警告。
    说明这个老家伙还是怕被拆穿的。
    爱咋咋地。
    想开干趁早!
    吕武毛病了才乐意卷进去。
    “敢做不敢当,老匹夫不要脸皮!”郤锜先是破口大骂了一句,复道:“汝非止一次,蛊惑君上更甚,劝说君上设计谋害于我郤氏。真当密不透风?”
    吕武静静地听着郤锜破骂和栾书反驳。
    他开始有点搞懂国君为什么紧急召唤自己过来进行保护了。
    国君肯定是进行了什么操作,似得郤氏和栾氏进一步交恶。
    现在事情好像被士燮给说中了!
    之前没成功向楚国复仇,国内诸“卿”虽然有矛盾,并且矛盾还不小,却都还能按耐得住。
    现在,晋军取得“鄢陵之战”的胜利,来自楚国的威胁不再那么大。
    结果?
    本来就有不小矛盾的郤氏和栾氏可能再被国君一阵骚操作,闹得马上就要火拼啦!
    远处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像是约好了那般?
    中行氏的旗号出现不久,智氏的旗号也出现。
    等待中行氏和智氏的部队离得近了,韩氏与范氏的旗号也出现。
    几个卿位家族到齐后不久。
    祁氏、羊舌氏、解氏、张氏、献氏……等等十三家,他们没资格亮出旗号,或是家主亲自过来,不然就是家族地位较高的人带兵前来。
    这一片街区,很快就被各家的兵马给堵得严严实实。
    阵仗太大,身份普通的纯路人,他们再感到好奇,也知道该撤了。
    一些小家族的人,他们很清楚自己根本没资格参与,老老实实继续当看客。
    几位“卿”急急忙忙地赶过来,携带的兵力其实都不多。
    少的也就三五百,甚至还有只带百人的。
    带来士兵最多的是中行偃,一下子拉了一千多人。
    他家与栾氏是铁杆盟友,得知出事肯定紧张,下的力气必然也是各家中最大。
    道理就摆在那里。
    一旦栾氏完蛋,作为栾氏铁杆的中行氏,必然是会步之后尘。
    中行偃怎么可能会不紧张!
    不算吕武在内的十三个中等家族,一家家倒是很有逼数,只是携带几十个士兵过来。
    郤锜一点都不着急,老神在在地站在车上等着各家入场。
    他认为所有的一切都不是郤氏的错。
    是栾书在进行各种挑拨离间和火上添柴,错的只有栾书。
    某种程度上来讲,演变到今天的局面,的确是栾书在各种操作。
    比较关键的是,郤氏平时过于嚣张跋扈,特别是表现出对第一卿位的觊觎,才遭到栾书的忌惮。
    中行偃带着自家的部队转了一个街区,自己则是来到栾氏府宅的前庭。
    他像是离得近了才发现吕武也在场,本来要走向栾书,中间却拐了个弯……
    “我勒个擦,你特么别过来啊!”吕武就想安安静静地看戏而已。
    中行偃走到吕武前面不远,说道:“阴武为何在此?”
    吕武有一说一,道:“武奉君上之命,率兵入宫城护卫。来元帅处,只因需元帅加章印玺。”
    俺可不是来搞事的!
    更不可能选边站!
    您该干么就干么,别理俺!
    吕武是带兵来“新田”,又不是轻车快马。
    各家不可能不知道动静。
    中行偃现在再那么问,有点小心思啊!
    他要说话,却听一声大吼。
    是暴躁老哥在讲述栾书是何等的老阴逼,又在明里暗里都搞了一些什么。
    尤其是对栾书多次私下面见国君,屡屡挑拨国君跟郤氏的关系,进行了比较详细的阐述。
    暴躁老哥讲那些就一个意思。
    栾书这个老阴逼太过于针对郤氏,尤其是成为元帅以来过于专权,对内没有执政该有的公允,对外则是失去了霸权。
    “为晋国霸业计,栾书不可再任元帅!”郤锜一脸的正经,扫视了众人一圈,又喊道:“我郤氏于‘鄢陵’立有大功,种种国策予国有利……”
    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
    大家伙一块将栾书从位置上掀翻,等郤氏上位之后,不会亏待各家的。
    其他人怎么想的?
    吕武不知道。
    哪怕栾书下台,不是还有中军佐士燮吗?
    现在士燮还活着呐!
    他只看到士匄一脸的愤怒,忍不住伸手扶额。

第289章:真莽夫与老阴货

    范氏家主士燮只是想死,还没有死呢!
    然后,他这个想死,只是一种选择,除了对自己的儿子和族中重要的人,压根就没有对外人提起过。
    只不过,世界上不缺少聪明人,有人猜到了士燮的心思,但也没人去乱传。
    暴躁老哥直接无视了中军佐士燮,差不多就是直接诅咒士燮赶紧死掉,又或者无视了范氏。
    不管是哪一种,郤锜讲那些话,肯定是将范氏得罪得透透的!
    范氏这些年来在士燮的领导下比较低调。
    已经有好多次被栾氏和郤氏给冒犯到,却一次次没有什么举措。
    估计郤锜觉得范氏变很软好欺负,压根不在乎会不会得罪?
    吕武想道:“果然是人善被人欺。士燮只是顾全大局才不吵不闹,以范氏的实力也能被小觑。”
    他要记住这个教训,遇到事了着实打不过认怂也要有硬的一面,打得过一定不能采取什么大人不记小人过那一套。
    不然,今天的范氏就是阴氏的明天。
    一脸怒容的士匄做出了一个举动。
    他命自己的驭手将战车驾驶到栾氏府宅前庭,命令带来的士兵摆出与郤氏对峙的姿态。
    这一幕让郤锜觉得无比意外,一时间没什么反应。
    “主战有功,其余功劳抹煞。此举着实目中无人。”中行偃低声说了一句。
    这是说给吕武听到吧?
    毕竟,吕武可是在“鄢陵之战”立下了很大的功劳。
    仅仅是杀掉楚国的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已经足够吕武得到爵位晋升,别提吕武还有多次陷阵的功劳。
    另外,参与“鄢陵之战”的又不是只有郤氏,四个军团一起参战,功劳却全算在郤氏的头上。
    谁听了郤锜的那些话。
    谁心里会服气,更别提会有多么不舒坦了。
    中行偃的挑拨很没有技术含量。
    吕武要是真的莽夫,会“哇哇”大叫几声,不过脑子直接站出去质疑。
    然而,吕武并不是莽夫。
    他只是用困惑的目光看着盯着自己的中行偃。
    大哥。
    咱们一块在南方猫了一个冬天。
    相处那么久,是什么原因让你觉得俺是个傻逼?
    中行偃见吕武用困惑的目光看自己,低声道:“郤氏斗不过元帅。”
    原来是提醒吕武提早站队啊?
    事实上,吕武也觉得郤氏斗不过栾书。
    跟家族实力无关。
    纯粹是郤锜太莽,栾书却十足阴险。
    相争这种事情,什么时候真莽夫能斗得赢老阴逼了?
    纵观历史长河,获胜的一方,无一例外是阴险……,不,获胜者从来都是有智慧的那个。
    吕武还是不给回应。
    中行偃有些急,再次低声说道:“不可因小恩,而失大利。”
    什么意思?
    郤氏的郤至很欣赏吕武,两次征召也确实给了立功的机会。
    以现在的规则来算,郤至的确是对吕武有恩。
    吕武就不得不解释了,同样压低声音,说道:“温子之恩,武早已还清。驹伯多次休辱于我,只因看在温子,我难以计较。”
    中行偃点了点头,迈步向栾书走去。
    “阴武如何抉择?”栾书等中行偃靠近,很直接地问道。
    中行偃迟疑了一下,答道:“阴武绝无意与元帅为难。”
    栾书眼瞳收缩了一下,笑眯眯地说:“如此便好。”
    不会为难?
    那也就是说,没选择站在老夫这一边啊!
    过来的智罃先去很韩厥会合。
    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没选去跟栾书见面,也没走向郤锜那边。
    十三个中等家族的人,他们看到智罃和韩厥自成一个阵营,商议了一番决定聚拢过去。
    一时间,现场就成了三个阵营。
    郤氏的郤锜自成一方,也是最为杀气腾腾的一家。
    栾书和中行偃为一方。
    因为这里就是栾氏的府宅,外面的兵力与中行氏合起来约一千七百八,里面肯定还有士兵等待。
    韩厥与智罃合起来约六七百兵力,十三家聚拢过去,兵力一下子增加到一千二三百的样子。
    这里是“新田”,每一家带过来的部队都很多。
    幸亏对峙的是栾氏的府宅边上,有着宽敞的道路,还有面积足够的前庭。
    哪怕是这样,周围都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晋国之凶险,远超列国呀。”茅坪不是没见识,只是觉得晋国的贵族争斗起来,着实是有点莽过头了。
    吕武听到,不免会扫一眼茅坪,还带着警告的意味。
    茅坪说道:“臣来自鲁国,国内亦有争斗。鲁国三桓皆为大族,平时相争少有血腥。”
    咋地?
    鲁国是礼仪之邦,出现矛盾是用唱诗歌的方式解决吗?
    吕武看现场的对峙一时半会无法解决,问了一嘴,道:“鲁国可有孔氏?”
    “孔氏?”茅坪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答曰:“并无。”
    吕武就纳闷了。
    鲁国没有孔氏,那孔仲尼是怎么来的?
    他也就不知道孔子的爹不一定要有孔的前缀,要不才不会那么问。
    孔子的父亲叫叔梁纥,其实吕武有见过面。
    叔梁纥是子姓,祖先是商朝的成汤,他们这一支是微仲的后裔。
    而这位微仲是宋国的第二代君主,他是宋国第一代国君微子启的弟弟,殷商最后一代人王帝辛的兄长。
    说白了,孔子就是殷商王室的后裔,只是离了十四代人。
    吕武也就知道孔子的父亲到了六十六岁才有了孔子。
    而叔梁纥是与一个叫颜徵在的女子,去一个地方叫“尼丘山”的地方,两人来了个天为被地为床的交合(野合),颜徵在才怀孕。
    因为是在“尼丘山”怀了身孕,孩子生下来才取名为“丘”。
    至于说孔子的父亲是谁,吕武没有专门去查过,哪里知道呢。
    现在的叔梁纥还是一个鲁国的小贵族,也就是家族有个三五百亩耕田的那种。
    如果没有出现意外,需要等待某次鲁国被晋国召唤出征,叔梁纥立下“扛城门”让友军撤退的功劳,才能得到一块像样的封地。
    他们攻打的那个地方在“清远”,城池属于宋国一位叫傅阳的士卿所拥有。
    吕武对鲁国一直挺好奇的。
    要说态度?
    他想到了与季孙行父的几次见面,好感不太浓,却也没有恶感。
    “主,可是因鲁国内乱迹象而关注?”茅坪自问,又自答:“传闻国君之母与……有染。”
    吕武没听清楚茅坪讲的人名,要问清楚,却听到了智罃的呼唤。
    他转头看向街道一侧,智罃正对着自己招手。
    而这时,远方不知道谁在喊些什么玩意,声音越来越近。
    吕武想了想,脱离栾氏和中行氏的这个“大坑”的机会就在眼前,带着自己的士兵靠拢向智罃所在的阵营。
    跟智罃同车的韩厥一直都是半眯着眼睛,从头到尾没看吕武一眼。
    喊叫声已经足够近了。
    众人认出一再叫喊的胥童,又看到他手持代表国君的节杖,大多数人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君上有诏,命众‘卿’、大夫,即刻入宫谒见。”
    胥童是谒者,来传诏也算符合职位,不算胡来。
    他本来也不用特意“持节”,估计是担忧众“卿”或大夫不给面子?
    “话说,诸侯能用‘诏’的吗?”吕武其实就是大家去,他就去的心态,比较无所谓。
    只听韩厥率先应下诏命。
    随后智罃跟上。
    栾书和中行偃下令解除备战。
    只剩下郤锜一脸的阴晴不定,没说要奉诏,也没解除备战姿态。
    “上军将,我……”胥童话到一半,看到远远地有什么玩意朝自己飞过来,吓得躲在车壁后面。
    是郤锜直接丢出了剑鞘,砸在木质的车壁上。
    因为现场比较安静的关系,一砸动静有些不小。
    这种行为,再一次让在场众人见识到郤锜的嚣张与跋扈。
    “君上有命,锜本该前往,怎奈突感身体不适,便不去了!”郤锜中气十足地说完,挥手让部队后队改前队,不改攻击姿态,直接进行开拔。
    众人目送郤锜远离。
    “武。”智罃笑眯眯地问道:“如此之人,安敢与之为伍?”
    吕武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韩厥,对智罃说道:“温子必被上军将拖累。”
    “同出一家,何来拖累之说?”智罃讲这话的时候,看上去挺无奈的。
    他这是在暗自中行氏也会拖累到智氏?
    “智伯,请允许武往元帅处履行公务。”吕武说着,又向韩厥行了一礼。
    韩厥搭不搭理或怎么样,是他的事情。
    吕武作为晚辈,又在爵位上低,才不会傻乎乎地连表面功夫都不做。
    智罃还是笑眯眯的表情,却说:“应我之事,不可忘却。”
    老实说,吕武一时间没想起智罃说的是什么。
    他来到栾书身前,行礼问候之后,说道:“元帅,武奉君上之命前来‘新田’,假阍卫之职。”
    这个“阍卫”其实就是以后的卫尉,履行的职务范围一样,只是官名不同。
    而“假”其实就是临时担任。
    “阴武能来,站于门庭之前,本帅甚为欣慰。”栾书没给吕武讲话的机会,往下继续说道:“且随老夫入内,行加章印玺之。再一同面见君上。”
    吕武琢磨着不太对呀?
    他过来就是办公务。
    站在栾氏大门前的门庭,不就是被堵住,导致进退不得的吗?
    听栾书那么一讲。
    怎么好像成了吕武刻意过来站台似得?
    以这个老阴逼一贯的行事作为,必定是会做些骚操作的!

第290章:国君有几个师

    以栾书为首的一帮贵族来到宫城。
    在踏进宫城的时候,吕武心想:“要是郤犨和郤至在,估计能被郤锜气死。”
    很明摆着的事。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国君已经进行了召唤。
    结果郤锜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到场都不愿意。
    人不在,某种程度上等于失去话语权。
    还不是栾书说什么就是什么!
    晋国的国君在很多时候就是个摆设。
    关键问题在于,一旦众“卿”和其余大夫将国君当回事之后,摆设也能发挥出作用的。
    这么浅白的道理,郤锜怎么就不懂呢?
    “诸‘卿’、大夫。”国君等众人行礼,一脸面无表情地说道:“今日之事为何?”
    栾书没有第一时间站出去讲述。
    其余各“卿”,也就是到场的上军佐中行偃,下军将韩厥,下军佐智罃,一样没有吭声。
    另外的贵族就更不会讲话了。
    倒是作为范氏的代表,士匄有点忍不住了的模样。
    “君上,联军伐郑已成定局……”韩厥发现栾书在看自己,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周室,齐、宋、卫、鲁、曹、邾联军已集结于‘王野’,只待我等率军南下与之会合。”
    这是要直接揭过今天发生的事情?
    和稀泥这种事情,历来是高层人物的拿手本事。
    问题是要看栾书到底愿不愿意吞下那口气。
    要知道郤锜可是直接对着栾氏府宅的门板射箭,无疑是将栾氏的尊严踩在了脚底板之下反复践踏,
    栾书不可能无动于衷的吧?
    没人应和韩厥的话。
    哪怕是作为老搭档的智罃,只顾着一脸的笑呵呵,无视了韩厥的眼神示意。
    “国中不宁,如何出兵?”国君显然不打算对今天的事情轻拿轻放。
    他看向栾书,说道:“元帅既为事主,且言道于寡人。”
    栾书这才不慌不忙地对国君行了一礼,语速极为缓慢地讲述今天发生的事情。
    可能是出于身为元帅的尊严,超大概率是不需要再加油添醋,他只是讲了缺乏前因后果的事实。
    “上大夫阴武早在门庭,可为本帅作证。”栾书不知道是为了增加可信度,还是什么,提了一句。
    “喔?”国君看向了吕武,问道:“元帅之言,可有谬误?”
    吕武就知道栾书会搞些什么操作,只是没想到玩得这么直接。
    栾书被提问只需要在原位挺直腰杆行一礼,能继续屈膝跪坐答话。
    吕武一来爵位和职位比不过栾书,年纪上也要年轻非常多,站起来行礼说道:“臣不知前因后果。臣见罢君上,往元帅处履行公务,确如元帅所讲,别无二致。”
    尼玛!
    俺是真不知道郤锜为什么突然跑去射箭,还摆出了要攻击的姿态。
    至于栾书刚才讲的那些,确实是事情的经过。
    而俺只肯为自己亲眼所见背书,其余一概不做评论。
    栾书像是赞赏那般,笑着对吕武点了点头。
    “如此,上军将可……,上军将?”国君好像才发现郤锜没来。
    胥童很合时机地补刀,禀告道:“君上,上军将声大如钟,言及身体不适,掷臣一剑,亲自驾车离去,并未如君上吩咐前来宫中。”
    “声大如钟?掷你一剑?亲自驾车?”国君越说声音越大,一甩衣袖,大声喝道:“荒谬!”
    栾书声音不大地说:“掷出乃是剑鞘。”
    这像是解释一般的话,气得国君重重地一拍案几,怒气冲冲地说:“胥童持‘节’,乃是代表寡人。郤锜怎敢掷、掷……剑鞘!”
    吕武心中默念:“栾书牛逼!”
    老阴逼,不愧是老阴逼。
    栾书一句话而已,几近于递出一把利刃给国君,就看国君要不要接过利刃处置郤锜了。
    国君深呼吸一口气,看向了韩厥和智罃,目光又扫了一圈包括吕武在内的其余贵族。
    他想:“寡人倒是想对付,可是郤犨和郤至在封地,郤氏的大军也已经集结……”
    赵氏是怎么一夜之间没的?
    不就是主事人被召集到“下宫”,一下子全部干掉,导致赵氏群龙无首,再被轻易的收拾掉嘛!
    现在郤犨和郤至并不在“新田”。
    尤其是郤氏的大军已经集结完毕!
    只是光干掉郤锜,只会让郤氏全面爆发。
    到时候,晋国就要陷入极大的内乱了。
    另外,郤锜莽归莽,好像不容易骗来宫城?
    国君情不自禁地看向栾书,心想:“一旦寡人杀死郤锜,栾书会不会跟郤氏开战?”
    他不是那么了解栾书,也谈不上喜欢栾书,并且知道栾书对权力的**很强。
    要是郤氏被收拾了。
    栾氏会怎么样?
    这个是国君必须思考进去的。
    “罢了。”国君自嘲地一笑,对众人说道:“寡人虽为君。然,国中内外事,非寡人可独断。”
    听到那句话的人,没谁跳出去。
    晋国不就是这样吗?
    国君被众“卿”压制。
    对贵族阶层来说,其实这个是挺好的事情。
    真让国君成为一言九鼎的人物,众贵族还不乐意呢!
    祁奚觉得自己该说两句,直挺腰杆行礼说道:“君上即位不久,国中事务尚不熟悉,内外事交由众‘卿’,有何不可?”
    国君要不是知道祁奚站在自己这边……,或者说站在公族一边,听了那话会跳脚。
    然而,事实却是祁奚站在自己这一边,只是他无法摆脱公族的身份而已。
    智罃说道:“君上如若无事,臣等告退?”
    谁乐意听国君倒苦水啊!
    现在的情况颇为诡异,没人想再多生事端。
    国君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示意想走的,马上就能走。
    韩厥率先站起来,对国君行了一礼,没搭理任何人,迈步离去。
    第二个站在起来的是栾书,同样没忘记向国君行礼,走前看了中行偃一眼。
    最先说想走的智罃却是留在原位没动弹。
    那些中等贵族,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分别向国君行礼告辞。
    吕武现在是“阍卫”,属于想走都走不掉的那种。
    等待想走的已经走了,现场留下的“卿”只剩下中行偃和智罃,还有吕武以及士匄、祁奚。
    他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诡异而又安静的气氛保持了将近一刻钟,还是国君最先受不了。
    “诸位留下必是有事。有何事,且道来。”国君看上去有些百般无聊。
    士匄早就受不了,大声说道:“君上,郤锜辱我范氏太甚!”
    国君差点蹦起来,止住站起来的冲动,很是假惺惺地问:“为何如此说?”
    士匄也就将郤锜的一些表现说出来,讲述的时候一副暴怒又委屈的模样。
    国君不断“嗯嗯”,“哦哦”,期间还一直在点头,听完很是无奈地说:“上军将且不将寡人放在眼中,寡人奈何?”
    这还是国君第一次这么公明正大地表态。
    他说着,还比较希冀地看着士匄,想看看范氏能不能站在他这一边。
    士匄却是收敛怒气,坐回去不再吭声。
    这样的发展让国君失望又气愤,脸色也就变得比较不好看。
    “君上,此次伐郑,楚国必然出兵救援郑国。”智罃好像根本没看到之前发生了什么,自顾自往下继续说道:“臣所知,宋国大败不久,其余列国只愿伐郑,不愿与楚国抗衡。”
    国君对这个话题好像根本不感兴趣,比较随意地说:“寡人已决意亲自率军南下。寡人能击败楚国一次,便能击败第二次。”
    “君上,国内栾氏与郤氏势同水火。中军南下,元帅岂敢抽空栾氏兵力?单以中行氏,一‘师’已是极限。”智罃看向中行偃。
    都是别出,中行氏不像智氏的实力那般雄厚。
    就如同智罃讲的那样,单凭中行氏一家,拉出一个“师”的兵力真的就是极限了。
    国君说道:“上军佐乃中行氏之主,又兼管荀氏,岂能只有一‘师’之兵。”
    荀氏现在没卿位,老底子却还是在的。
    国君用着奇怪的表情看着智罃,说道:“智氏亦是荀氏别出,子侄若有所需,下军佐岂会坐视?”
    智罃却非常直接地说:“臣若出战,恐无力再援上军佐。”
    人就在现场的中行偃从头到尾没什么表情变化。
    国君就看向中行偃,多少有些纳闷地问道:“上军佐只能带一‘师’之兵?”
    中行偃面无表情地答道:“如下军佐所言,臣确实只有一‘师’之兵。”
    至于为什么不拉出荀氏的部队?
    现在看待事情是分层次的。
    公务上只是中行氏的事情,才不会因为中行偃兼管荀氏家族事务,会动用荀氏的力量来给中行氏办事。
    国君同样是地地道道的春秋人,怎么可能不理解?
    他就是希望中行偃不用分得那么清楚,稍微努力一把。
    一旦中行偃拒绝,国君也无法强求。
    吕武只是带着一双耳朵在听。
    他到现在都还有些闹不明白一点。
    以晋国目前的局势来看,栾氏和郤氏关系恶劣到想打又没有开打,不是对国君最为有利吗?
    要是国君真的聪明,又有足够强的手腕,该利用这个机会来进行操作,肯定能为自己谋得利益。
    偏偏国君一副很希望栾氏和郤氏真的火拼起来的样子。
    以公族的实力,再加上那种一盘散沙的情况,栾氏和郤氏真的打起来,国君真的能获得什么好处?
    “也许国君纯粹就是想看到其中一家倒霉,没考虑到哪怕真有一家被干挺,其余卿位家族肯定能扑咬到好处,国君想喝汤都难?”吕武这么想着。

第291章:真是够惨的

    其实,吕武早早就察觉到国君不蠢,只是做事有些过于急躁了而已。
    作为一名首脑,没有任何人能够忍受得了权柄不被自己所把持。
    有名而无实权,再昏庸也受不了。
    而事实上,诸夏历朝历代的君主,越是肯做事才有可能得到一个昏庸的身后名,甘于当个招牌的君主相反大多能得个不错的谥号。
    想要将权柄却斗输给了群臣,死后的谥号肯定好不到哪去。
    这个其实就是众臣对以后君主的一种警告。
    等于说:别折腾了,赢了等着儿子被算账;输了不但要憋屈死,身后名也会很差。
    要是阅览史书,会发现大权在握的明君,他的继承人一般会比较惨。
    这里有来自明君的压制。
    其实更多的是一帮心怀恨意的臣子各种骚操作。
    君权与臣权自古对立,不管时间再怎么流逝,永远不会改变。
    很明显的是,晋国的君权遭到了压制,乃至于是限制。
    这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
    好几代的晋君自己玩的规则,害苦了自己的子孙。
    等待子孙想要改变,发现自己手头连一个“师”的兵力都没有,一众公族更是废物。
    而晋国公室的废物,大部分其实就是历代国君放纵,乃至于是进行引导。
    等待有晋君需要来自公族的帮助,发现公族已经烂泥扶不上墙,甭提是多么悲剧了。
    他们一再细思之后发现:玛德!寡人的境遇与周天子一样啊!
    除了剩下一个名,想干什么都需要取得臣工的支持?
    而事实上,哪位首脑又不是需要来自臣工的支持。
    差别是,首脑得不到臣工的爱戴,甚至在臣工那边不存在任何威严。
    其实,晋君的待遇还是比周天子强的。
    至少,晋君的臣工实力强大,周天子的那帮臣工不说也罢。
    再来是,晋国的贵族压制君权,一旦国君手腕足够,他们还是能为国君所用。
    简单的来说,周天子想翻盘已经属于不可能,晋君则是还有可能翻盘。
    吕武答应智罃,只要有空就会过去拜访。
    留在最后的智罃一走,该走的贵族都已经离开宫城。
    手续齐全之后,吕武就成了“阍卫”,担负起了保卫宫城的重任。
    他简单地巡视了一下宫城,发现这座宫城其实并不大。
    不大的宫城,有个地方还不属于国君。
    那个地方叫“下宫”,目前住的是赵庄姬。
    吕武需要思考一番,要不要找个机会拜见一下赵庄姬。
    他查看了名册,发现国君手头里并不是没有部队,还有一支为数四千五百士兵的卫队。
    晋国的贵族很瞧不起这支部队。
    哪怕是吕武,也是戏称为仪仗队。
    他还亲眼见过这支部队在战场的拙劣表演。
    这一支部队的兵源有点复杂。
    绝大部分都是公族派来执勤的士兵,他们是公族的士兵,差不多也是国君的士兵。
    一部分则是从非公族的家族抽调。
    比如,程滑就带着三百多名士兵过来,成为守卫宫城的一部分力量。
    这一次吕武带来了两千一百名士兵,一样成为归属于宫城的武装。
    等于说,吕武的到来让宫城的部队增加到六千六百名士兵,其中还有三百名甲士。
    某种程度上,国君能够直接向这六千六百名士兵下令。
    当然还有一个前提,就是士兵真正的主人,愿意执行来自国君的命令。
    所以说,国君还是没有愿意直接听从他命令的士兵。
    “这样的君主,当起来可真是够窝囊的。”吕武心想。
    难道不是吗?
    比起一名小贵族都有点不如了。
    小贵族还有自己的家臣,也有属于自己的士兵。
    堂堂一国之君连无条件听从自己命令的部队都没有,又哪可能存在什么威严。
    别说是威严了。
    甚至可以说,安全都没有实际的保障!
    吕武正要集结宫城卫队进行观察,命令没来得及发出去。
    茅坪来禀告,说是胥童、长鱼娇以及清沸魋联袂而来。
    吕武不想见,却又不能不见。
    他想到了另外一层:“其实不怪国君依靠这帮宠臣。至少这帮宠臣愿意执行国君的命令,除了他们之外,多少人愿意给国君卖命?”
    而国君的那一帮宠臣,实际上都是一帮失意的人,又或者处境逼得他们不得不紧紧地抱住国君的小胳膊小细腿。
    没有多久,胥童、长鱼娇和清沸魋来了。
    他们人没到,笑声先传过来。
    以胥童的笑声最大。
    “阴武子,如今你我同殿为臣,日后还需多多走动!”胥童行礼,说了这么一句。
    长鱼娇以及清沸魋也是双双行礼。
    三人的热情劲头足够焐热一块石头。
    吕武当然不是石头。
    他先与三人寒暄,见差不多了就问道:“三位此来,有何见教?”
    长鱼娇与胥童对视了一眼,由他开口说道:“阴武子初来宫城,我等已设宴,还请移步接受款待。”
    胥童补了一句,说道:“君上知我等设宴,借出乐人,阴武子有耳福了。”
    啥玩意?
    国君借了交响乐团给他们,用来款待吕武?
    这还真是超规格的礼遇!
    “乐之声,岂是武可耳闻?”吕武话是这么说,对现在的音乐则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会那么说,是当今的年代,音乐并不是人人都够资格去听。
    然后,他什么样的音乐没听过,对现在的“雅乐”真的不感冒。
    什么是“雅乐”呢?
    目前的“雅乐”就是一种平平仄仄的音乐,几乎不会有什么起伏,来来去去就是那个旋律。
    真谈不上有什么动听的地方。
    音乐之所以神圣,无非就是能够享受到的人很少。
    等于说,就是被强行加上了门槛,能够显示出更高的逼格。
    长鱼娇满脸认真地说:“阴子弱冠之年已是上大夫,更是如今的天下第一,自是能有此耳福。”
    吕武摇头说道:“饮酒可也,听乐之事,休再提起。”
    他没记错的话?
    上一次南下的时候,宋国的国君安排了盛大的歌舞宴会。
    国君对宋国的大型歌舞表演非常感兴趣。
    先是智罃提出不适合听殷商传承至今的“采桑”,得到栾书的支持。
    那样一搞,那么国君和其余几位“卿”再感兴趣,还是没享受成。
    吕武对现在的音乐真的不感兴趣。
    再来是,要是让其余贵族知道自己接受了有交响乐团的款待,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看法。
    要知道,连“卿”听音乐都要看时间和地点。
    招待吕武的又是名声不好的胥童、长鱼娇和清沸魋。
    传出去,怕不是要成为佞臣之一啊!
    吕武拒绝得很坚决。
    喝酒没问题。
    听音乐就算了。
    要是交响乐团在场,他见了肯定会立刻离场。
    胥童见吕武这么有逼数,内心里其实是佩服和喜欢的。
    “换作其余人,哪能忍受如此诱惑?可见阴武的确是正直之人啊!”他这么想着。
    要是想法被吕武知道?
    吕武大概会发出猪哼一般的笑声。
    其实,他很清楚一点。
    听音乐未必是真的听音乐。
    听的是那份逼格。
    享受的是高人一等的与众不同。
    现在的他要谦逊,不到浪得飞起的时候。
    宴席之中。
    吕武作为唯一的客人,肯定是整场宴席的核心人物。
    胥童等三人刻意逢迎,使得酒宴非常热烈。
    要说食物的话,其实也就那样,只是使用的用餐工具有着十足的宫廷之风。
    “来,阴子请共饮一觞!”长鱼娇看着挺豪迈。
    这个“觞”是一种像胖舟一般的盛器,两边有着一双提供握住的耳朵。
    现在这个年头,什么都有讲究。
    诸侯的城池多大,平时穿什么,吃东西用的是鼎,喝东西用的是爵,规矩是一套接着一套。
    老吕家肯定是没有“鼎”和“爵”这么些玩意。
    像是“觞”倒也不是不能弄。
    毕竟,吕武的妻子赢?跟宫廷还是能够扯得上关系的。
    现在的酒类很多,只是一般为米酒,只是酿造的过程不一样,陈酿的时间也不一样,水源不一样,喝起来自然也就不相同。
    胥童拿来招待吕武的是来自齐国的酒。
    看着一样浑浊,喝起来其实有点酸。
    吕武喝酒时,其实大部分时候是当成在喝醋,只是没现代的醋味那么浓而已。
    有些酒喝起来很苦,越是北方的酒就越苦。
    要说吕武有什么酒喝得比较喜欢,是来自楚国那边的酒。
    喜欢的理由是没有醋味和酸味,更不会苦,相反楚国的酒喝起来有点甜。
    胥童、长鱼娇和清沸魋现在看着不咋地。
    其实,他们的祖上都阔过。
    这样一来,酒宴也就少不了一些唱和。
    唱的一般是诗经,也就是《唐风》的一些诗歌。
    诗经里面的《唐风》,其实就是属于晋国的诗。
    所以,诗经里面是没有“晋风”的。
    刚才长鱼娇唱了一首《葛生》。
    吕武也就是近些年来懂得讲逼格,有请来专门的老师进行教导,要不真听不懂是个什么意思。
    《诗经.国风.唐风.葛生》讲的是出征将士想念家中妇人的事,担忧出征在外的丈夫,也在埋怨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征战,期盼丈夫能够平安地早日归家。
    读《诗经》要懂得当时的处境,结合现在的场合和需要。
    所以,同一首诗,不同的场合听起来,可能是与诗想要表达的就是两个意思。
    清沸魋就说:“君上时刻担忧国事啊!”
    吕武心说:“罗里吧嗦了那么久,可算到了肉戏了。”

第292章:公子周与公子成

    “阴子以为郤氏如何?”长鱼娇问道。
    听见这么问,吕武举起觞的手稍微顿了一下。
    郤氏还能怎么样呢?
    但凡眼睛不瞎,能够看得清楚局势,谁看不出郤氏在郤锜的率领下,向着满门皆灭在狂奔。
    当然也有不那么想的人。
    他们看到了郤氏的势大。
    一门三“卿”十足的有权势,都能和元帅直接硬顶,甚至带兵去堵门了!
    别提郤氏的硬实力是越来越强大。
    郤氏已经是一个能够拉出七个“师”的家族。
    那可是七个“师”,还是晋国一百辆战车和七千五百名士兵的“师”。
    要是郤氏想的话,完全能够单凭一个家族的力量在中原横行,干那种灭国夺地的事情。
    而七个“师”还不是郤氏的全部力量!
    真到了必要的时候,郤氏咬咬牙怎么都还能再凑出一两个“师”。
    一个家族能差不多拉出两个军团的军队,曾经的赵氏都办不到!
    中原各个诸侯国,算是二流强国的齐国,他们倒是能拉出个六七万的兵力,问题是兵员素质绝对比不上郤氏。
    换句话说,仅仅是郤氏的军事实力,已经比一个二流强国要强上那么一些。
    比拼全部实力的话,郤氏肯定没办法跟齐国比。
    毕竟,郤氏的封地虽然大,跟齐国相比还是要差一些,经济以及后勤实力也就没法比。
    军事实力方面,只因为郤氏是晋国的家族,受益于晋国一百多年来的尚武之风,以及国中“徒”和“羡”的自律。
    不带任何开玩笑的讲,东方世界的现在,没有任何国家的军队能比晋国更加精锐。
    全世界?
    能跟晋国比拼士兵精锐程度的或许有,却又在数量上比不过。
    吕武实话实说,道:“郤氏之盛无人可比。”
    长鱼娇当然知道这是实情,要说话却被胥童抢了个先。
    “若元帅、上军佐与之相争,能否胜之?”胥童问道。
    吕武就用奇怪的目光看向胥童,反问道:“元帅岂会与郤氏兵戎相见?”
    胥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真的要拉出军队开干,栾书能被郤锜这么羞辱?
    栾氏都已经被郤氏逼到家门口,再对着门板射出一箭,还是没打起来。
    说明栾书在忍。
    再结合栾书一贯的行事风格。
    但凡是对栾书有所了解的人,会笃定栾书不会跟郤氏比拼硬实力,绝对是会选择玩阴的!
    胥童冷笑了几声,说道:“元帅多次谒见君上,有多般言语。”
    “来来来,饮酒!”吕武才不想听。
    有些事,哪怕是知道,别人不知道自己知道,事情就当没存在。
    可是,一旦听了之后,不想掺和进去,都不行了。
    “元帅多次构陷公子周。此事君上已经查明。”胥童却不愿意就此住口。
    长鱼娇说道:“阴子屡屡资助公子周,君上亦知。”
    吕武就很奇怪地说:“武资助公子周,并未隐瞒啊。”
    清沸魋笑呵呵地说:“正因如此,君上并无举动,甚者深信阴子乃是正直有义之臣,召阴子前来护卫。”
    还能是这么理解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
    姬周只是流落在外的众多晋国公子之一,以血缘关系来算跟现任国君并不是最近的。
    另外,再看那些公子所获得的支持,姬周也仅仅是拜师单公,其余公子有些可是诸侯的座上宾。
    周王室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谁不知道呢?
    单公姬朝是周王室的公卿,撑死也就拉出两三千士兵,再多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周王室治下士兵的战斗力?
    各国提到都是“呵呵”两个字就代过了。
    真不是各个诸侯国要瞧不起周王室。
    完全是周王室的军队过于拉胯,到了带去当啦啦队都嫌弃碍事的程度。
    “君上对元帅构陷公子周深觉恼怒。”长鱼娇说道。
    “是啊。”清沸魋满脸笑意地说:“元帅此举,不啻是陷君上于不义。”
    对一个没获得什么强力家族支持的公子动手,真的没那个必要。
    尤其是那个公子现在还很年少,只是束发之年罢了。
    吕武能看得出清沸魋对栾氏那么干是真的挺不屑的。
    然后,三个国君的宠臣,没任何一人对公子周看得上眼,有着十足的轻视。
    他们是国君的宠臣,有什么样的态度,几乎就是国君的态度。
    只是吕武不得不怀疑,自家资助公子周,是不是被忘了?
    “看来国君压根没觉得公子周是个威胁,甚至是同情中带着轻蔑。这么说的话?郤氏没有联络公子周,至少国君没掌握证据。”吕武心里思量着。
    这个也难怪国君执意要让单公姬朝这一次也出兵,很大的可能就是想带着吃吃肉,补偿一下公子周?
    吕武还知道一点。
    栾书提意加上一个尹武公。
    这个尹武公还是周天子的一名公卿,本身也是尹国的国君。
    另外,单公其实也有自己的国家,叫单国。
    只是他们的国家跟晋国、齐国、鲁国……等等诸侯国并不一样。
    说白了,单公与尹武公只是有个国家,这个国家未必有晋国中等贵族封地大,治下黎庶最多也就几万。
    那个尹武公也有一名来自晋国的公子作为徒弟,叫公子成。
    栾书搞这么一出,不知道是个什么用意。
    “真论起来,公子成乃是君上堂兄。”长鱼娇像是无意那般,说了一句。
    却是解开了吕武心中的困惑。
    胥童再次冷笑,说道:“元帅此举为何,用意昭然若揭啊!”
    长鱼娇与清沸魋跟着开始冷笑起来。
    说来说去还是国君没个一儿半女的,没有证明自己在某些功能上有用。
    只是吕武着实搞不明白一点。
    栾书不蠢啊!
    是个挺聪明,聪明到阴险的人。
    这样一个老阴逼,为什么要给自己挖这么一个明显的坑?
    吕武好奇问道:“此位公子成与元帅有旧?”
    胥童“呵呵”两声,很是故意地扯开了话题。
    长鱼娇和清沸魋也是避而不答。
    过了一小会。
    胥童比较突然地问:“若是郤氏对君上不敬,阴武子已是君上‘阍卫’,敢问将如何?”
    “履何之职,自是行职位之责。”吕武的回答没半点毛病,态度也很坚决。
    长鱼娇先喝了一声:“彩!”
    清沸魋却说:“如君上命阴子处置郤氏,将如何?”
    啥玩意???
    吕武心中一动,想道:“国君要对郤氏下杀手了!?”

第293章:允文允武,世之良臣

    一场酒宴多少拉近了吕武与胥童、长鱼娇、清沸魋的关系。
    他早知道传闻有时候根本不能信。
    比如,传闻中国君的这三个宠臣非常不堪,实际相处起来却是有礼有节的人。
    他们某种程度上,其实还显得有些刻意的小心翼翼。
    吕武能看得出来。
    这些人肯定会有嚣张和跋扈的时候,只是要看在什么场合,又是什么时间与地点。
    而该他们小心谨慎时,也能低头认小,并且百般忍耐。
    人其实都是这样。
    面对什么样人,会采取什么样的态度,不会是一成不变。
    吕武也看出三人对自己很尊重,未必是尊重血脉与家族实力,是一种用得上的刻意逢迎。
    他并不认为三人这样就是势利小人。
    想要利用,假装一下尊敬都不愿意?
    脑子怕不是有问题。
    而三人对吕武的亲近,或许不止是想要一次性的利用,更多的是想接纳吕武进入他们的小圈子,成为紧密的盟友。
    “郤氏之盛已是至极,元帅尚不敢与之正面争锋,君上如何对付?”吕武摇着头,很直白地表达不想参与的态度。
    长鱼娇倒也实在,说道:“正面相争,自是不可。君上之意,效仿景公对赵氏‘下宫’之……”
    胥童猛地一阵咳嗽,打断长鱼娇继续说下去。
    吕武不以为意,很直接地说:“武有所猜测,余人自是相同。有赵氏在前,现如今可有‘卿’敢于轻易应诏入宫?”
    胥童没半点尴尬,只是不满地瞪了长鱼娇一眼,再看向吕武,说道:“恰如是。如今,每每‘卿’入宫,何人不小心翼翼,便是入殿,亦有甲士在外。”
    这么说,国君已经尝试要重演晋景公灭赵氏主宗的手段,只是郤氏没上当?
    吕武再一次纳闷了!
    郤氏嚣张和跋扈,却没有真正地冒犯到国君头上。
    要说郤氏损害国君的利益?
    晋国哪一个“卿”没损害国君的利益呀!
    甚至可以说,晋国的贵族阶层,无论是个什么爵位,都是一种既损害国君权威,却为国效力的现状。
    他们不会对国君言听必从,受到召唤却准备充分地为国征战。
    这种现象,说白了就是春秋中叶各个诸侯国的现状。
    差别是有的诸侯国,国君的权威更重一些。
    列国中,国君最有实权的是楚国,而这个是楚国现在的制度跟周王室下面的诸侯国不一样。
    吕武的纳闷就在于,国君手头上压根就没有可用的兵力,让郤氏与栾氏对立而不开打,岂不是更有利。
    真到了郤氏和栾氏分个胜负?
    国君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自己的国家则必然会陷入大乱。
    几个卿位家族,哪一个都比国君更有实力,真到了占好处的时候,谁会跟国君客气?
    甚至可以说,到时候中小贵族占的好处份额,合起来一定会比国君更多。
    这个是贵族阶层之间的默契,他们是绝对不愿意国君重新拥有实力的。
    “我的思考方向好像有点错了?”吕武已经离开,风冷扑扑地往脸上吹,本来就没多少醉意,风一吹更清醒了一些。
    他想道:“胥童和长鱼娇、清沸魋都是国君的宠臣,也是贵族阶层的一员。国君是未必能拿到多少好处,他们能啊!”
    这三人基本上都跟郤氏有仇。
    报仇是他们的心愿之一。
    真的瓦解了郤氏?
    国君未必能拿多少好处,压在胥童和长鱼娇、清沸魋身上的大山却会被搬开。
    仅是搬开压在身上的大山这一点,足够他们拥有动力去对付郤氏了。
    也许,他们觉得自己在灭郤氏的时候出了大力气,其余贵族多少是会分一些好处?
    别提要是郤氏不倒,他们压根就没有翻身的日子这一点。
    夜间的宫城,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存在光源。
    可以是支起来的火盆。
    也能是插在墙壁之上的火把。
    时不时会有巡逻的队伍穿梭而过,一样手里拿着火把,看到吕武时会停下行礼,得到示意再继续巡逻。
    “阍卫?”程滑亲自带队巡逻,碰上吕武有些意外。
    吕武看程滑亲自巡逻,讶异道:“我并未安排程伯巡逻。这……”
    他压根就没来得及安排什么,宫城的一切都是照旧。
    “初来便饮酒?如此不妥!”程滑用着一种木木的脸,听语气还带着责怪。
    吕武苦笑说道:“武只是知晓。只是君上命胥童、长鱼娇和清沸魋设宴,武初来乍到,不好拒绝君上美意。”
    面瘫的程滑点了点头,招呼都不打,带着队伍继续巡逻了。
    吕武也没觉得有什么。
    换作不是程滑?
    吕武要么还是立即发作,不然就是后面准备无数双小鞋。
    毕竟,再怎么样吕武都是“阍卫”了,算是直属上司。
    什么时候直属上司的权威能被这么蔑视啦?
    吕武还是比较感念程滑曾经的照顾,更知道程滑就是那样的脾气和性格。
    不就是因为程滑这样的脾性,才不怎么受大多数贵族喜欢吗?
    茅坪说道:“主,臣听闻元帅多次召程大夫,有意委以重任。”
    吕武眼睛看过去,却没说话。
    茅坪又说:“臣是鲁国人,得知执政(季孙行父)遣人抵‘新田’求见元帅,遣使往鲁国。程大夫或是出使人选。”
    出使吗?
    的确是委以重任了。
    并且程滑这种人好像也很适合出使鲁国。
    作为礼仪之邦的鲁国在礼节上很死板,换作其余人去了基本受不了那一套又一套的。
    程滑不懂变通,性格又是那种干什么都是反应慢一拍的人,等回过神来也没用的类型。
    刻意的死板碰上真·死板?
    也许鲁国君臣会很喜欢程滑的。
    翌日。
    吕武早早地起来梳洗并吃喝完毕,吩咐茅坪前往下达集结的命令。
    他本人则是先去见了国君。
    现在的各诸侯没规定一定有早朝,有事都是特别去传唤或禀告,再谈事。
    当时国君还在睡觉,执勤的寺人在长鱼娇的吩咐下,去将国君给唤醒过来。
    吕武告知国君需要集结不当值的阍人(宫城守卫),审阅一番好做到了解阍人的实际战斗力。
    “做与不做别无二致。”国君一边打哈欠,一边这么说了一句。
    他想到了什么,又说:“若是阴武愿意操练,便操练罢。需粮草可找祁奚,若需财帛寡人则无。”
    这倒是很开门见山。
    只是有一点比较奇怪。
    国君即位之后,好几次在分配战利品的事情上干得很不地道,怎么会缺钱呢?
    长鱼娇立刻说道:“臣有些许财帛,可为阴子练兵之用。”
    而吕武只是想看看宫城守卫的成色,没说要练兵啊!
    “如此甚好!”国君看向吕武,不由分说,下令道:“那阴武便为寡人练出一支强兵!”
    感觉自己被下套的吕武面不改色,行礼应道:“诺!”
    “阴氏七岁有此般,皆赖于阴武经营有方,尤军事更甚。”国君很是肯定吕武的才能。
    吕武保持行礼的姿势,要告退的话已经在嘴边,却听国君继续说话。
    “寡人已决议将‘霍’赏赐于你,只需众‘卿’通过即可生效。”他一边讲话,一边观察吕武会是什么反应。
    吕武先皱眉,随后反应有些平淡,道:“谢君上!”
    等待吕武离开。
    国君有些纳闷地问:“何人得地皆是欣喜,为何阴武疑有烦恼?”
    长鱼娇轻声答道:“‘霍’非良地,多沼泽,土皆为盐土,难以产粮。阴子七岁便获‘阴’、‘吕’,两地建设必使阴子耗力,再增‘霍’……”
    国君其实也知道“霍”地不是块什么好地。
    现在也就是秦国的威胁被解除,可不是还有白翟吗?
    即便白翟不怎么样,仅是“霍”的地貌,开发的价值着实也太小。
    “寡人手中再无空地。难道让寡人取公族之地赏赐?”国君有点羞愧,更多的是气恼。
    他也就是已经从几个宠臣那里知道吕武的态度。
    在对付郤氏上面,吕武的反应虽然并没有完全符合国君的希望,却不是一个更坏的结果。
    国君只需要知道吕武不会站在郤氏那边,甚至有可能会参与对付郤氏,其实也就够了。
    “若寡人许诺,得郤氏之地改而封建之。如何?”国君的意思是,拿郤氏的土地来换‘霍’地。
    这个倒也不是他吝啬。
    晋国的制度大体上还是清明的。
    想要获得封地,拿军功来换。
    有多大的功劳未必能获得封地,想要获得封地却一定需要有军功为前提。
    这一点就是晋国战斗力的保证。
    “‘吕’之边有‘随’、‘邬’,何不两地皆赏?”长鱼娇说的是属于郤至的封地。
    国君摆了摆手,自顾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发表什么意见。
    “‘阴’、‘吕’、‘霍’三地仅隔汾水便是相连。‘阴’与‘吕’乃是良地,听闻已开垦耕地数百万亩。”国君只是在自言自语,道:“不过七岁罢了。阴武以一人之力便能如此?若他可为我所用,开疆辟土,治理建设,易也!”
    长鱼娇说道:“元帅与众‘卿’皆如君上想法。新军佐与下军佐更是卖力拉拢阴子。阴子独亲下军佐,君上或可由此入手?”
    “不。”国君有自己的思路,说道:“观阴武此人,其性薄也,厚也?”
    说的是不亲近韩厥,亲近智罃。
    却是对魏氏又十足的够意思。
    国君很突然地问:“如若寡人选‘姬’下嫁,如何?”
    长鱼娇直接呆住了。

第294章:郤犨与郤至回来了

    长鱼娇心里多少有些纳闷国君是这么没逼数的吗?
    以前,姬姓公族女就比较难嫁。
    不是难以门当户对,就是身为国之重臣的适合男子也是姬姓。
    同姓不婚嘛!
    公族姬姓女子要么是出嫁国外的大贵族,不然就是找国内还过得去的中等贵族下嫁。
    唯一嫁得比较好的孟姬(赵庄姬)又出了那么件事。
    搞得后面够资格娶姬姓女子的家族,没人愿意再娶了。
    赵氏主宗灭亡的过程中,姬姓众女出力很大,算是让晋国的贵族阶层知道姬姓众女一点都不简单。
    这样一来,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的贵族,更加不敢娶姬姓众女了。
    晋国一直在跟秦国争锋,搞来搞去却没耽误婚姻的事。
    姬姓众女外嫁最多的就是秦国,还是秦国的国君一系,同样没碍着两国一再开战。
    关键国之联姻是一回事,下嫁臣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长鱼娇低声说道:“阴子未因联姻而抉择于行事。”
    人家吕武将事情看得很明白,才不会因为一女子而误事。
    国君也清楚姬姓众女的名声很坏,见长鱼娇不赞成,说道:“罢了。若真嫁女,或会坏事。”
    现在正是姬姓众女最活跃的时候。
    那是因为她们在赵氏主宗灭亡中有所发挥,觉得自己很厉害,也就尤其喜欢惹事。
    并不知道国君想下嫁公族女子的吕武,他正在检阅集结起来的宫城卫队。
    当然不可能所有宫城卫兵都来集结,要不宫城谁去看护与巡逻?
    集结起来的宫城卫兵约有三千余人,其中的五百是吕武自家的士兵。
    来自各个家族的士兵,他们队列站得很整齐,一个个看上去像模像样。
    仅是从军容来看,有那么点威武之师的壳子。
    问题是,吕武亲眼见识过宫城卫队的表现,知道样子也就只是样子,一旦开打就立刻拉胯掉。
    “其实还是有救的。”吕武心想。
    要是连队列都不会站了,才是完全没救。
    能够站好队列,说明基本的纪律还保持得挺不错,对于军令的执行也能维持。
    吕武站定,大声问道:“汝等,可知我为何人。”
    霎时,三千余士兵齐声大喊:“天下第一!天下第一!天下第一!”
    声音洪亮又整齐。
    看着士气更是高昂。
    吕武很清楚部队根本没进行过彩排,是士兵们听见问话后的第一个真实答案。
    再看他们的士气,天下第一好像是有某种增益的Buff效果?
    吕武放声大喊:“左为前队,跑起来!”
    三千余士兵持兵为礼,大声迎合:“诺!”
    随后,站在左侧的士兵开始带头奔跑起来。
    光是队列站得好,其实没什么用处。
    能得到命令又执行,说明作为宫城卫兵的这一帮士兵,其实是有所追求的。
    现在就看他们的体能怎么样了。
    吕武跟随奔跑,发现了一些问题。
    比如在需要选择方向的时候,宫城卫队的军官意见并不统一,跑着跑着分成了几队。
    而宫城卫队的军官是来自公族,他们统领着本家族的士兵,并没不是打散安置的现状。
    说白了就是,这一支军队存在令出多门的现象。
    吕武并没有出声,也没有干涉。
    他后来干脆就回到原先发令的地方,还命人拿来坐圃,摆上了案几,一直就那么看着。
    宫城卫队从分散之后就没有合流。
    他们跑啊跑啊,一圈又一圈地跑下来。
    跑到第七圈的时候,才有士兵出现体力不支的掉队现象。
    宫城不大,跑的范围更不广,一圈下来大概是三千米左右。
    跑了七圈才出现掉队?
    考虑到士兵都是全副武装的状态,其实体力上并不是过份差劲。
    所谓的全副武装是,至少有一身藤甲,手里拿着战戈。
    负重方面应该是二十斤以上?
    一出现有人掉队的现象,队列就开始乱了。
    最先开始掉队的就是军官,也就是来自公族的贵族。
    失去本家主人的约束,士兵想保持队列,关键是没有维护队列完整的人。
    吕武知道宫城卫队的根结所在了。
    士兵的训练和体能都不差,软肋是那些公族的贵族。
    而晋国公族的放纵是出了名的。
    他们的雄心壮志在几代国君的刻意压制下,早早就消失不见,学会了醉生梦死。
    事实也是那样。
    作为士兵之前,首先士兵是晋人。
    晋国自有国情。
    作为晋人,没人不想上战场立功,凭借军功来改变自己的人生。
    有追求就有动力。
    有动力就肯下力气去锻炼。
    缺的就是能够率领他们建立军功的人。
    吕武没下令停。
    跑不动的士兵分散得到处都是。
    也有还在继续奔跑的士兵。
    祁奚过来就看到这种散乱的现象,按耐住心中的不解与好奇,走过去对吕武行礼说道:“我得君上之命,前来见阴武子。”
    吕武当然不能继续坐着,站起来回礼,吩咐道:“为中军尉添座。”
    宫城还能少了坐圃?
    没一小会,有人搬了一个过来。
    祁奚坐下后,看着那些还在继续奔跑的士兵,说道:“君上言及阴武子欲练兵?”
    这个是国君对吕武的误解。
    吕武练自家的兵都没足够的时间,哪来的闲工夫为国君练出一支精兵。
    只是,国君都那么以为,又带着热切的盼头。
    吕武怎么都要装模作样一下。
    “阴武子之才干,奚自是知晓。若有所需,奚无不应允。”祁奚看上去很高兴,也做出了保证。
    吕武说道:“练兵非一朝一夕之功。”
    祁奚立刻说道:“自然。”
    吕武其实想表达就是,在宫城当值自然是可以帮着练一下,不在宫城当值就算了。
    他又说道:“我听闻新军将与新军佐已返回‘新田’。”
    祁奚苦笑道:“上军将率兵往上军佐府宅,被新军将与新军佐劝回。”
    这个消息,吕武还真不知道。
    那位暴躁老哥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刚带兵堵了元帅栾书还不够,又带兵去堵了新军佐中行偃的门?
    而郤犨和郤至回到“新田”未必是一件好事。
    果然就听祁奚说道:“新军将与新军佐携‘徒’三万,驻扎于城外。”

第295章:这是逼宫啊!

    吕武一听愣了呀!
    那是三万“徒”,也就是拥有自己恒产的武士,不是亦兵亦农的“羡”啊!
    世人皆知道郤氏很强大。
    一下子拉出来三万名“徒”,还是显得非常夸张。
    早上几年,吕武不会明白意味着什么。
    他现在却已经是一名合格的贵族。
    现在这个年头,一名“徒”,也就是武士,一般拥有不少于两百亩的耕地,家中的奴隶不会低于四个。
    他们只有在农忙时才会监督奴隶进行农耕,自己平时除了训练就是纳赋出征。
    这种人用现代的说法,其实就是职业的战士了。
    依靠杀人来维持家业,乃至于是使家族更进一步,有着十足的训练源动力,可以想象是一种什么样的人。
    “如此局面,一旦开战,恐‘新田’成为废墟。”祁奚一脸的担忧。
    吕武回过神来,问道:“元帅与中军佐如何举动?”
    祁奚说道:“元帅与中军佐皆闭门不出。”
    吕武要问的不是这个。
    他就是想知道栾书和中行氏有没有调兵到“新田”来集结。
    一旦栾氏和中行氏也调兵?
    其余家族不会没有举动,必然也会跟着调兵过来。
    可是,栾氏和中行氏不调兵的话,岂不是要将性命寄托在郤氏不会动手的前提上?
    能看得出祁奚对局面的发展有点害怕。
    他笃定栾氏和中行氏也会集结部队过来,随后就是各个的部队也聚拢到“新田”这边。
    那样一旦打起来,场面会非常大。
    “君上可有诏命予中军尉?”吕武问道。
    他两次见国君,没发现国君有什么惊慌的地方。
    这是国君觉得,哪怕是几个卿位家族打起来,自己的安全也不会有问题吗?
    还是说,国君压根不知道局势已经到了这种一触即发的地步?
    不管国君是哪一种,吕武开始觉得自己的处境正在变得糟糕。
    祁奚摇头说道:“我亦不知。”
    吕武现在是“阍卫”,等于说有保卫宫城的使命。
    郤氏和栾氏、中行氏开战?
    他们不会不懂控制国君是一种关键。
    到时候,别说是国君愿不愿意放哪一方进来的问题。
    吕武为国君也为自己考虑,肯定不能轻易放任何一方进入宫城。
    谁特么知道进来的一方,进来前说了什么能不能信,做出的保证会不会履行。
    进来后,国君与吕武的命运就不被自己所掌握。
    不愿意打开宫禁,也就会直面可能攻城的部队。
    吕武问道:“中军尉麾下兵力是否集结?”
    祁奚倒也爽利,说道:“我在‘新田’有兵七百,已集结于府宅之内。”
    吕武又问:“若君上有诏,公族可集结兵力几何?”
    这个祁奚有点答不上来了。
    在“新田”的公族数量并不是太多,几乎都有在宫城当差的公职,有兵基本上也都被安排成为宫城守卫。
    祁奚先看了一眼还散布到处都是的宫城卫队,再看向吕武,说道:“‘阍卫’岂会不知阍人不可战?”
    吕武说道:“世无不可战之兵,只有不堪之将。”
    祁奚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露出大喜的表情,说道:“如此,我联络公族集结麾下,待‘阍卫’有需,必来支援。”
    说完,他急冲冲地离去。
    吕武看着祁奚的背影,眉头皱得很深。
    没约定什么信号。
    又没有指定联络人。
    祁奚说的“待”,是要靠意念沟通吗?
    吕武想道:“这个老家伙很狡猾啊!待价而沽,还是拥兵自重?就公族的实力,有那个资格吗?”
    他更倾向于祁奚想要佣兵自保。
    晋国的国君有被弑杀的例子,公族这么干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甚至上演过公族想要拥立谁的事件。
    只是公族的小胳膊小细腿拗不过卿位家族,折腾来又蒸腾去,还是没能干成点什么成绩。
    倒是因为折腾了几次,搞得实力受损,想补又补不起来。
    吕武正在思考要不要赶紧联络韩氏、智氏和魏氏时,胥童过来传达国君相招的指示。
    “各部各归建制,整装待命。”吕武更想立刻整顿宫城卫队,只是国君有招,不能不见。
    他到的时候,国君正在来回踱步。
    国君看到吕武过来,快步走向前,说道:“郤氏集结大军于城外,‘阍卫’可知?”
    吕武行礼,并提到了祁奚。
    他讲述从祁奚那里已经获知消息,又说道:“臣正要谒见君上,请示君上是否联络诸‘卿’与众大夫。”
    而这时,长鱼娇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喘着粗气,一脸‘不好了’的表情,惶恐声说道:“君上,郤氏大军已在进城!”
    “郤锜、郤犨、郤至眼中还有寡人!?”国君暴怒又恐惧,看到吕武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急声说道:“阴武速速联络下军将与下军佐,再联络中军尉、上军尉(魏悼子),命他们带兵拱卫宫城!”
    没提栾书和中行偃。
    士燮不在“新田”这边。
    只召唤韩厥与智罃,还有祁奚和魏悼子。
    看来国君对栾氏和中行氏的提防心也不低?
    吕武看已经彻底慌了的国君,只是应“诺”,没有立刻离开。
    国君看向长鱼娇,语速极快地说:“中车令,你速速前去质问郤氏。未得寡人允许,安敢率大军入城。”
    长鱼娇脸色大变,脱口说道:“臣此去,如此说词,恐死于上军将剑下?”
    国君很气恼地喊:“寡人让你去,你便去!”
    长鱼娇怔怔地看了国君至少四个呼吸的时间,一咬牙应“诺!”,快步离去。
    而这时,国君似乎才发现吕武没走,问道:“为何逗留?”
    吕武坦言道:“臣方任‘阍卫’一职,不宜轻离,应留于宫城安排守卫诸事。臣遣家臣而往,需君上赐予符节,以正身份。”
    国君听后觉得很有道理,跑到办公的案几边上,翻翻找找了一小会,好像是没找到要找的东西。
    他铺开一册竹简,拿起不律(笔)进行书写。
    写完又是翻翻找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想找的东西。
    一册没有加盖印玺的竹简就交到了吕武的手上。
    现在的盖章并不是直接盖在竹简上,其实是将竹简卷起来,铺上一层软泥,再在软泥上进行盖印。
    “诸‘卿’与大夫皆识得寡人文字。”国君显得很急切。
    吕武这才行礼告退。
    他出了大殿,抖开竹简,一边看一边走。
    里面写的字不多,意思也很直白。
    就是国君说自己安全得不到保障,需要来自某某谁的保护。
    “国君就是平时太能作了。到真的出事,想的不是其它,是别人会要了他的命。”吕武就知道国君多次打压郤氏。
    现在郤氏的大军已经进城,国君肯定会紧张的。
    来到自己的办公场所,也是在宫城内的下榻之处。
    吕武将梁兴喊过来,吩咐道:“先去找韩伯,出示此册;再寻智伯,如见韩伯一般;后寻祁中军尉与魏上军尉;需牢记诸人听后举动,回来细细报于我。”
    梁兴一直都是负责老吕家的外交,跟几家的家主没有说话的机会,却跟几家的家臣比较熟。
    他去了之后,可以通过几个家族的家臣引荐,见到想见的人。
    在接下来,吕武召集了带来的自家部队,同时也召集宫城卫队里面的贵族。
    他一番吩咐之后,亲自来到宫城的城门处。
    站在高的位置,能够将城内大部分地方尽收眼底。
    城内有着整齐的踏步之声,还有不少地方出现了骚乱。
    踏步声肯定是来自于郤氏的部队。
    骚乱则是出于惊慌,或是有谁在趁机干些不轨的事情。
    吕武发现郤氏的部队是笔直朝着宫城而来,转身走到城墙内侧,对下面喊道:“备齐箭矢、石块、檑木。弓箭手上城墙,加固城门!”
    听到命令的公族贵族,一个个有些傻眼。
    他们来宫城就职,其实就是混个职位,免得真就是一副混吃等死的糟糕模样,没想过有一天会在宫城这边抵御进攻。
    吕武看到他们不堪的反应,大喝道:“愣着作甚!”
    那些公族这才慌慌张张地听命行事。
    整齐的踏步声越来越近。
    “郤犨和郤至不是回到‘新田’了吗?他们是没劝住暴躁老哥,还是进逼宫城本就是出自他们的主意?”吕武一时间有些看不懂郤氏到底想整些什么幺蛾子。
    他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去,来的是胥童。
    “‘阍卫’,元帅与上军佐闭门不出,城外亦无栾氏、中行氏军队。”胥童说的都是吕武已经知道的事情。
    他很紧张地问:“若郤氏攻城,‘阍卫’可有守住之把握?”
    吕武现在其实不想搭理胥童,不回答又不行,比较敷衍地说:“我在,君上便安。”
    胥童好像没发现吕武的敷衍,做出松了口气的模样,呢喃道:“如此便好。”
    他猛然间破骂道:“元帅惹祸,竟闭门避祸!郤氏不往栾氏而去,进逼宫城,欲意何为!”
    现在骂,有个屁用啊!
    吕武不知道历史上有没有这么一出,刚就任“阍卫”就碰上这种事情,非但没觉得倒霉,还认为郤氏送上给予明确立场的机会。
    要是郤氏真的对宫城发起进攻?
    吕武是真的有信心能守上一段时间。
    其余的“卿”要是坐视郤氏攻城?
    吕武也能带国君突围。
    只是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一步,晋国直接完蛋倒不至于。
    霸主什么的?
    晋国则是别想再当了!

第296章:俺是大大的忠臣呐!!!

    此刻,作为国都的“新田”已经是一副风声鹤唳的景象。
    但凡是家里有点实力的人,莫不是召集可战之人,大多是为了自保,少数则蠢蠢欲动想要参与大事件。
    栾氏府宅。
    前庭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
    他们之中,约有两百人是甲士。
    这种甲士是里面穿了一身厚实的皮甲,外面又套上了一层购买自老吕家的铁甲(胸甲)。
    一个个负重五六十斤,手持战戈肃穆而立。
    另有至少三千名士兵散落于府宅的各处。
    这三千名士兵中,将近五百也有一身的铁甲,却不算是甲士。
    说白了,不是身穿铁甲就是甲士,看的是士兵本身的精锐程度。
    两千五百士兵多数身穿藤甲,少量穿着皮甲。
    只有军官才腰间悬着一柄战剑,其余都是手持长戈。
    以栾书府宅之大,装三千人还是显得拥挤。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新田”占地不小。
    各个“卿”的府宅占地面积才能那么大。
    “父上,我为君上车右(戎右),此时不在宫城,极为不妥。”栾纠一脸的纠结与挣扎。
    栾黡也在,他说道:“你若在必死。”
    还有另外一些栾书的子侄。
    他们都是居住于“新田”,只不过并不是人人拥有公职。
    栾纠一瞪眼,难以置信地说:“郤氏真敢杀我?”
    栾黡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才说道:“恐死于君上之手。”
    这一下,栾纠完全懵了。
    栾纠搞不懂国君为什么要杀他。
    “你兄长所言不差。”栾书看上去很镇定,一点没有大难临头的自觉,顿了顿才往下继续说道:“今上乃是薄幸之人,一旦郤氏大军逼近宫城,为求解难必推你出城。介时你出不出城,皆必死。”
    栾纠还是懵着,很是难以理解地问:“为何?”
    栾书“呵呵”笑了两声,语气森冷地说:“只因栾氏需你赴死。”
    这句话让栾纠先是脸色一变,随后说道:“如此,我愿赴死。”
    栾黡应该是喜欢栾纠这个弟弟的?
    他说:“栾氏无需你去赴死。”
    好一个兄友弟恭的模样。
    看两兄弟含情脉脉地对视,栾书眼眸里有着很浓的欣慰。
    “父上。”栾黡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闭目安坐的中行偃,正视栾书,说道:“栾氏真敢逼宫?”
    “呵呵!”栾书摇着头,很轻松地说道:“大军进城必是上军将传达军令,新军将与新军佐阻止不及。大军既已入城,自是不可原门而出,假意逼近宫城罢了。”
    中行偃被郤锜带兵堵门之后,来了栾书这边。
    他来后就是不慌不忙的模样,被邀请到这个大厅,坐好之后一直是闭目小憩的状态。
    这时,他睁开了眼睛,缓声说道:“若是上军将,自然敢率兵逼宫;新军将、新军佐即来,迫于大军已入城,顺势震慑君上为假,恫吓众‘卿’为真。”
    当然,这个也只是栾书和中行偃的猜测而已。
    怎么说是一回事,局势的发展却不受他们的控制。
    别看他们很镇定的模样,实际上内心里紧张得一批。
    他们也有紧张的理由。
    只因为他们的命运不被自己所掌控。
    要是郤锜足够莽,压制了郤犨和郤至,今天说什么都不会善了。
    目下,他们一方面寄托于郤犨和郤至还有理智,另一方面并不是坐着等死,早早就派出心腹前往联络众“卿”以及众大夫。
    没出现结果之前,跟小辈多说无益。
    只需要摆出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维持身为“卿”的威严,也是作为长辈的自信。
    毕竟,一旦在小辈面前失去逼格,以后想再维持高大上的形象,会很难的吖!
    “步毅在宫内。”栾纠说道。
    这个步毅是郤至的弟弟,也是国君的御戎(车夫)。
    栾书和中行偃都没有当回事。
    甚至可以说,他们很期盼步毅能干点什么。
    “主,新军将家臣杜溷罗求见。”
    栾氏的家臣过来禀告。
    没有多久,杜溷罗被带了过来。
    “拜见元帅、中军佐。”杜溷罗先行礼问候,复道:“我主遣我而来,询问元帅可有私军藏于城外。”
    栾书先露出不悦的表情,觉得人品遭到质疑,权威也遭受挑战。
    他安静地注视杜溷罗至少十个呼吸的时间,开口说道:“不错。城外确有栾氏之军。”
    杜溷罗很平静地说:“我主以为,以如今局势,元帅不可调私军入城。”
    栾书心中已经怒极,脸上却是浮现笑意。
    他不相信杜溷罗进来时没看到满庭院的士兵。
    知道栾氏府宅一副戒备的模样?
    杜溷罗进来后还敢要求栾氏不要轻举妄动?
    别说韩厥这样的表态等于承诺保障栾书的安全,谁家敢将一家的安危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承诺上面?
    中行偃问道:“叔父如何?”
    杜溷罗当然知道中行偃说的叔父是谁,答道:“我主与新军佐已往宫城而去。”
    中行偃又问:“可有带兵?”
    杜溷罗说道:“仅带少许护卫。”
    一片哗然之声在大厅响起。
    现在可是郤氏大军入城。
    韩厥与智罃的心就能那么大,只是带着少量的护卫就去宫城?
    另外,智罃怎么都是荀氏的一份子,就不怕半路上被郤氏怎么样???
    “阴武已是‘阍卫’。”栾书点出了关键。
    这个他们都知道啊。
    栾纠说道:“阴武子虽勇……”
    “宫城另有阴氏三百甲士,一‘旅’精锐。”栾书有意教导自己的儿子。
    这些部队,栾纠昨天就见过了。
    而这时,有栾氏家臣入内,禀告道:“主,郤氏……”
    宫城这边。
    吕武依然站在城墙之上。
    郤氏的大军已经肉眼可见,他们距离宫城最近的一个街区已经停下来。
    吕武的视力不错,看到了一个熟人。
    那人叫郤周。
    他正在大声地对部队下达什么军令,随后搭乘的战车独自向着宫城而来。
    “阴武子!”他的战车停在宫城前方五十米,行了一礼,大声喊道:“请君上检阅郤氏之兵!”
    作为都城的“新田”是很大,只是里面本来就有不少人,三万大军再一起开进来,就该是将整座城堵得严严实实了。
    郤氏只有一个“师”进城,剩下的则是待在城外。
    吕武没回应。
    郤周再次大喊了一声。
    吕武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场面一度很尴尬。
    郤周所在的战车向前一小段距离,一支箭矢从城头射下去,堪堪钉在拉车战马前方。
    这一箭是吕武所射。
    他其实是瞄着马射的。
    箭矢不出所料没命中目标。
    城墙上的士兵齐声高喊:“向前者,死!”
    郤周错愕地看着城墙之上的吕武,目光闪烁,脸色也是变幻不定。
    某个街角,一辆战车先出现,后面跟着近百徒步跟随的士兵。
    战车有两杆旗帜,分别属于韩氏与智氏。
    没有多久,韩厥与智罃共乘的战车也靠近这个城门。
    驭手进行减速,战车就停在郤周边上。
    而韩厥和智罃从头到尾压根就没看郤周一眼。
    他们看着城墙上站满弓弩手,又看到吕武持弓站立,目光停留在地上没入地表只剩下箭羽的箭。
    “无君上许可,任何人不准打开城门!”
    不知道谁呐喊了那么一句。
    由于现场十分安静,喊话吐字清晰,该听清楚的人,肯定是听得清清楚楚。
    吕武正在思考要是韩厥和智罃搭乘的战车向前,自己要不要射一箭。
    他今天要做一个大大的忠臣,没有国君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入宫城,谁来都不会打开城门。
    人在战车之上的韩厥与智罃对视了一眼。
    “如何?”智罃问道。
    韩厥说道:“君上任阴武为‘阍卫’,此举甚妙。”
    也不知道梁兴见了他们没有?
    另外,他们才不会对吕武喊话让开城门。
    要是吕武连他们想进去都不开门,场面会非常尴尬。
    “我不适合见郤氏之人。”智罃没忘记智氏和中行氏同出荀氏。
    韩厥颔首,说道:“如此,下军佐留在此处,厥去寻新军将与新军佐。”
    没提郤锜。
    这位暴躁老哥近期的举动一再刷新众人的下限。
    现在连调兵进入“新田”都干了出来。
    幸亏郤氏的军队没真的逼近宫城。
    只不过,哪怕是停留在一个街区之外,今天的事情肯定也不能当没发生。
    “阴武子。”郤周尴尬到不行,又不能杵着不吭声,再次喊话,道:“不念往日旧情吗?”
    本来要走的韩厥,车在继续前行,人却转身看过来。
    城墙上的吕武依然手中握弓,皱眉大声说道:“今日武为‘阍卫’,只履行职务之责。”
    旧情?
    因为郤锜的种种作为,还有个鸟的旧情。
    另外,别怪吕武现实。
    那位暴躁老哥想死,拖着郤氏去死就算了,能不拉上其余家族陪葬吗?
    吕武没给郤周再讲什么的机会,喊道:“今日局面如此,恐非温子所愿。避免事态不可收拾,周何不引兵而退。”
    郤周却是再次高声呐喊:“请君上检阅郤氏之兵!”
    远处,几千郤氏的士兵放声大吼:“请君上阅兵!”
    部队开进城了啊!
    要是国君没亮相,好歹看一眼郤氏的军队。
    郤氏这一关是绝对绕不过去的。
    一旦国君现身,不管好坏都还能转圜一下。
    智罃对着吕武喊道:“且去禀告君上,检阅与否,君上自有主意。”
    吕武多少有些意外地看向智罃。
    看样子,智罃还是公心为重。
    不然的话,今天的局面有太多能操作的地方了。

第297章:总有奸臣想害寡人

    郤周尽管也有郤的前缀,却不是郤氏的族人。
    他只是一名能够带兵的郤氏家臣罢了,还是郤至这位别出的温氏家臣。
    论起来,隔着一层都嫌多,何况还隔着两层?
    无非是别出之后的温氏与苦成氏依然用郤氏的旗号在做事,才形成郤氏的统一。
    郤周无法做主。
    他只能派人去请示了。
    而吕武也派人去禀告国君关于这里的状况。
    某种程度来讲,宫城这边的局面形成了僵持。
    “郤锜真是郤氏的天坑啊!”吕武觉得这一次郤氏绝对逃不过了。
    哪怕国君没有立即有所处置,后面也绝对不会放过郤氏。
    其余几位“卿”以及众大夫,见识到郤氏敢于调大军入城,以前对郤氏有什么看法不再重要,必然是会对破坏规则的郤氏产生强烈的敌意。
    吕武想道:“如果郤氏现在奋力一击,或许是最后的机会?”
    对郤氏比较,又对国君和其余贵族值得庆幸的是,郤氏没那个决绝,选择立即动手,相反正处在犹豫不决的境地。
    今天的犹豫,就是郤氏明天的末日。
    这一点,吕武从胥童身上找到了答案。
    躲在女墙后面的胥童看上去无比兴奋,一双眼睛控制不住地乱转悠,明显是在构思什么阴谋。
    “阴武子?”胥童对吕武行了一礼,问道:“你以为君上该将如何?”
    吕武想了想,说道:“君上或当前来检阅,稳住郤氏,不致逼急郤氏。”
    “在下亦是如此作法。”胥童说道。
    这个是国君目前最好的选择,没有之一。
    要是真的将郤氏逼得太紧,导致郤氏攻击宫城,谁都有可能会从中获得利益,独独国君会是一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一旦有国内贵族动用部队攻打宫城,国君的威严必将尽丧,以后国君不会再有什么权威性。
    毕竟,作为一名首脑,哪怕手里并没有多少实权,保护壳没被砸碎之前,其余人总是会有所忌惮。
    再来是,晋国的贵族或许有这样那样的想法,肯定有不少贵族到了该选择的时候,还是会选择站在国君一边。
    等于说,国君虽然手头没有自己的军队,实际上却还是有拥护者的。
    更有一批不希望晋国大乱,乃至于是分崩离裂的贵族存在。
    站在宫城城墙外面不远处的智罃就属于这种人。
    一起过来的韩厥也是其一。
    另外,国外的各个诸侯国,不少希望晋国能够倒霉,同样不缺希望晋国可以稳定并强大的列国。
    吕武从中也就看出晋国的实情。
    如果国君足够给力话,实际上还是能够有所作为的。
    “说来说去,要是国君能稳住,找到正确的发展路线,还是能够受到爱戴的。”吕武却不知道姬寿曼能办到。
    晋国的国君这么惨,锅在晋献公身上。
    晋献公以小宗吞并大宗,还能在重金贿赂之后得到周天子的承认。
    他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与地位,杀死了太多的公族,又将原本属于公族的权柄以及土地赏赐给了外姓贵族。
    自那之后,好几代国君都是延续他的国策,也就是弱化公族,不就让外姓贵族做强做大了吗?
    现任的国君需要感谢自己的父亲。
    要不是晋景公努力了一把,多少给公族补了补血,姬寿曼的处境绝对会更惨。
    “祁奚是目前最强的公族之一,可是他想的不是重振公族,为的是自己的家族。”吕武历来觉得祁奚很虚伪,想学栾书又学得一点不像。
    他又想道:“几个‘卿’里面,其实大半也是姬姓,很早以前就是晋国的公族。”
    认真算起来,各个诸侯国还跟周天子有同一个祖宗呢!
    没见各个诸侯国多么相亲相爱。
    事实上,跟谁没点血缘关系似得。
    然而,超过五代人之后,也就是所谓的出了五服,基本上也就各过过的了。
    甚至可以说,亲兄弟直接闹翻的都不是个例。
    大概两刻钟之后。
    国君在长鱼娇和胥童等护卫的保护下到来。
    他上了城墙,不等吕武行礼问候,说道:“赖于阴武,郤氏不敢攻城。”
    吕武不是谦虚,实话实说道:“上军将或许一时智昏,新军将与新军佐却不至于,非是臣之功劳。”
    国君有点纳闷,问道:“阴武是在为新军将与新军佐开脱?”
    吕武还是实话实说,道:“并非如此,乃是实情。”
    “君上,阴子乃是实诚之人。”长鱼娇说完,又请示道:“可要喊话?”
    国君说道:“下军佐既在城下,先行招来。”
    吕武说不会开城门,就绝对不会开启城门,命人弄来箩筐将智罃给吊了上来。
    因为是坐在箩筐被吊上来,初上来的智罃看着略略狼狈。
    他先整理好衣服,才不慌不忙地走到国君身前,行礼之后致意:“君上。”
    “下军佐能及时前来,寡人心中甚慰。”国君客套了一句。
    智罃却半点客套话都没有,直接建议道:“君上请检阅我晋国之兵。”
    “晋国之兵?”国君冷笑了一声,才继续说道:“未得寡人许可便私自入城,是我晋国之兵?”
    吕武纳闷国君在傲娇什么。
    是胥童没讲清楚。
    还是国君的性子又上来了?
    国君看向吕武,说道:“阴武,寡人若命你出城迎战,从命否?”
    迎战吗?
    这是定性郤氏要进攻宫城了啊!
    吕武没有犹豫,应道:“遵命!”
    说完,他行礼就要迈步离去。
    “且住!”国君大笑了几声,很高兴地说:“晋国仍有忠臣!”
    吕武就知道国君脑子没坏,是在故意试探。
    智罃估计也猜到了,对吕武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郤氏之兵不可靠近宫城,寡人远远检阅即可。”国君说着示意吕武站得更近一些。
    吕武却等智罃先迈步,自己才跟上去。
    能看出国君对智罃的提防心有些重。
    国君手一直握在腰间的剑柄上,等吕武过去将智罃与国君隔开,国君的手才从剑柄上松开。
    一直进退不得的郤周看到国君的身影出现在城墙上,迫不及待地高声大喊:“请君上阅兵!”
    国君看了一眼长鱼娇。
    知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的长鱼娇,大声喊道:“郤氏之兵不必靠近宫城,原路出城即可。”
    这样的话,算是什么阅兵?
    更像是驱赶出城的待遇啊!
    郤周有意争取。
    智罃脸色不善地说:“还不速速听命行事!”
    郤周或许需要顾及国君,对智罃则属于想理就理,不理也行的那种。
    他还没有得到来自家主的指示,心中十分地着急,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拿些什么主意。
    而就在场面一时间又僵住的时候,有战车过来。
    来的是韩厥。
    还有来自郤氏的人。
    郤周得到了命令,对着城墙行了一礼,攀上战车离去。
    没有多久,远处传来声声口令。
    停住的郤氏大军动了起来,没有从原路再出城门,直穿街道向另一个城门而去。
    国君发现郤氏大军没有按自己的意思办,本来就阴沉的脸色变得铁青。
    “君上,请开城门让下军将入内参见。”智罃说道。
    国君只是脸色铁青地看着正在一队又一队走过的郤氏士兵,没搭理智罃,更没下令打开城门。
    智罃向吕武使了眼色。
    这一幕被长鱼娇和胥童看在眼里。
    两个国君的宠臣不由好奇吕武会怎么做。
    而吕武虽然看到了智罃的脸色,却是一点什么反应都没有给。
    说好了今天要当忠臣。
    俺肯定是会按照国君的命令行事。
    吕武就是这么个态度。
    没得到回应的智罃眼神一凝,估计心里纳闷是个什么情况。
    “元帅与上军佐何在?”国君表情阴恻恻,复道:“为何迟迟未来护卫?”
    胥童抢先说道:“上军佐在元帅府宅。”
    智罃不虞地扫了一眼胥童,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寡人或遭不测,元帅与上军佐不来!?”国君有点暴脾气要发作的迹象。
    智罃语速极快地说道:“郤氏之兵先往中行氏而去,故有此事。”
    胥童又说:“臣得知元帅府宅之内有兵三千余,城外另有两万余。”
    国君的脑袋都快冒烟了,要说话时,有人抢了先。
    抢话的是吕武,他问:“君上,是否开启城门?”
    下面还有韩厥在等着呐。
    国君被一打岔,忘记之前要说什么,稍微愣了一下,反问道:“城门可开?”
    吕武说道:“郤氏之兵已退,下军将已在城外久候。下军将、下军佐前来护卫君上,必使宫城万无一失。”
    国君稍微有些冷静下来了,一想又有些不对,看向智罃问道:“下军佐率众多寡?”
    智罃答道:“为不使郤氏行激烈之事,臣只带来五十名护卫。”
    国君又问:“下军将可如你一般?”
    智罃没正面回答,说道:“臣城中可战之士已尽数集结,下军将如臣一般。可为君上所用。”
    “如此说来,寡人当感谢下军将与下军佐咯?”国君别过脸去,无声地冷笑几声,重新转过头来,说道:“尽数将可战之兵交予‘阍卫’,以为寡人屏障,如何?”
    智罃行礼说道:“臣自是从命。下军将需君上再言。”
    没有多久。
    韩厥来到现场,先向国君行礼致意,再看向吕武,少有地带着满意。
    国君又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韩厥却没有马上回答,考虑了一番,说道:“兵可交予‘阍卫’,臣在‘新田’之家眷,可否入宫城以获安全?”
    国君却是看向智罃,就像是在看一个不忠不义的奸臣那般,将智罃搞得很是发懵。
    卧槽的!
    对啊!
    自己的家人不重要吗?
    能打的都给了寡人,智氏一家的安全拿什么来做保障。
    好一个大忠似奸的混账啊!!!
    智罃:我太难了……

第298章:这是……要动手了?

    国君那么想有自己的出发点。
    现在是“家”天下。
    这个“家”却不是指天下是首脑的私家财产。
    其实就是,人人以自己的家为重,然后才会看顾国家利益。
    在这种“家”天下的思想潮流下,顾着自家是极度正常的事情,哪怕首脑都难以违逆这种潮流。
    因此,不顾着自己家,事实上才是最大的反常。
    “相较于下军佐,下军将方是诚意相助寡人。”国君这么想着。
    韩厥愿意交出兵力,只是希望家人能来宫城躲避。
    一来是将兵力交出来。
    再来是韩氏族人某种程度上成为人质。
    的确是表现出了无比的诚意。
    只是往阴暗侧方向来思考的话?
    韩厥带兵过来宫城,其实对韩氏就是最大的安全保障。
    毕竟,宫城卫队因为有那帮公族拖后腿,导致战斗力不怎么样。
    韩氏的军队不是晋国卿位家族中最能打的,甚至可以说排名靠后,却一定比公族的军队更能打。
    还有一点。
    将军队交出去之后,韩厥就真的无法指挥韩氏军队啦?
    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嘛!
    韩氏的士兵,还是会优先执行来自韩厥的命令的。
    另外,吕武再怎么都是韩氏的姻亲,跟国君则是一种上下级关系。
    如果同样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到时候吕武会怎么选?
    决定将忠臣角色扮演好的吕武,没改变主意之前会选择国君这一边。
    但是,其余人不知道呀!
    “君上,宫城已有阴武子。再则,郤氏已然服软……”胥童才不乐意宫城增加不可控因素。
    长鱼娇也开口说道:“宫城虽大,难以再容士兵进驻。”
    这一下智罃舒爽了。
    他就是这么个意思嘛!
    国君正处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担心受怕状态,谁搅和进宫城这个泥潭都要粘上一身泥,何必给自己平添麻烦。
    然后,俺们老智家攒点实力不容易,为国效力责无旁贷,卷进私斗必然会量力而行。
    才不乐意白白浪费掉。
    保护国君算是私斗吗?
    在智罃看来,任何国内的倾轧所发生的交战,一概都能视为私斗。
    说白了,一旦人形成一种吝啬的心态,但凡对自己无利的事情,办起来很难有足够的动力。
    只是智罃自己没发现自己是个什么心态而已。
    国君看着吕武,问道:“‘阍卫’以为如何?”
    吕武答道:“臣唯君上之命是从。”
    俺没什么意见。
    决定好好当个工具人。
    多做事,少说话。
    怎么都要把忠臣的角色扮演好了。
    国君无比满意吕武的回答。
    这才是忠臣啊!
    没有自己的意见,什么都以主上意见为行动的意志。
    国君还想到了另外一层,暗自在心里嘀咕道:“阴武乃是下军将姻亲,与下军佐交好。如他力主韩氏与智氏之兵入城,寡人如何敢于闭眼安睡。”
    他说:“韩卿、智卿,调来大军驻于城外。”
    韩厥率先应:“诺!”
    智罃紧随其后。
    只是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很明摆着的事情。
    国君不信任也不该直接表现出来。
    要么来了就安排入城,不然就别调过来。
    搞成这种既要依仗,又明显的提防态度,很是伤人心不提,面子上也很过不去。
    浑然不觉得自己又干了件蠢事的国君一脸乐呵呵。
    他走过去拍了拍吕武的肩膀,诚恳地说:“寡人便交予‘阍卫’了。”
    吕武觉得自己的角色需要稍微改变一下下,说道:“臣为‘阍卫’,自当履行其责。”
    另一层意思就是,只是忠于职位带来的责任,对事不对人。
    听懂的了然。
    听不懂?
    不关吕武什么事。
    他的态度已经展现得很明白。
    国君大概是没听懂,一脸满意地再拍了拍吕武的肩膀,笑呵呵地在胥童的护卫下离开了。
    玛德!
    领导就那么喜欢拍人肩膀的吗?
    大概是喜欢看人不得不弯腰?
    这人的腰一弯,除了表示恭顺和敬意之外,还有服软的意思。
    吕武刚才并没有弯腰。
    这个是取决于国君长得并不矮。
    再来就是,目前哪来那么多的职场文化啊!
    韩剧和智罃并没有马上离开宫城。
    他们追上国君,不知道是谈些什么事情。
    大概是临近下午时分?
    栾书和中行偃迟迟而来。
    他们带的人很多,看到宫城东侧和西侧分别驻扎了韩氏与智氏的军队,又看宫城的城墙上站满了值岗的卫士,笑着相视一眼。
    “经历今日,君上必坚定对付郤氏之心。”中行偃没刻意压低声音。
    栾书却只是笑了笑。
    中行偃又说:“既然下军将与新军佐遣兵前来拱卫君上,我等何不照办?”
    栾书还是一脸的笑眯眯,说道:“如此甚好。”
    他们来到城门处。
    自然会有人上前叫门。
    吕武恰好是在这边巡视,听到叫门,又得知是栾书和中行偃过来,探出身躯说道:“元帅,上军佐,请允许武先行禀告君上,再由君上决意是否开启城门。”
    作为栾氏家臣的程蒲就有点不爽了,喊道:“元帅亲来,还需请示?”
    栾书则是放声喊道:“无妨,‘阍卫’请示可也。”
    吕武扫了一眼程蒲,再对栾书和中行偃行了一礼,身影消失了。
    “听闻叔父乘坐箩筐被吊上城墙。”中行偃听到这个消息,其实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栾书笑呵呵地说:“‘阍卫’阴武尽责,下军佐尊礼。无甚不妥。”
    了解栾书的中行偃却要为吕武稍微默哀一下下。
    得罪老阴逼,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不久之后。
    城门在一阵“咿呀呀”的刺耳声音中打开。
    打开城门就造成这种动静,其实就是故意的。
    真不是缺了那么点润滑的油。
    搞这种音效,为的是防止城门打开时没有动静,给了一些人可乘之机。
    吕武领前而走,身后跟着近百的甲士。
    而他的身边跟着长鱼娇。
    “君上请元帅、上军佐入内。”长鱼娇的意思是,士兵就不要进入宫城了。
    中行偃哪能听不懂?他眉头一挑就要说话,却是栾书先行开口。
    “如此……,罢了。便依君上之命。”栾书示意自家的士兵留下。
    中行偃冷哼了一声,下达同样的命令。
    这样一来,栾书和中行偃自然也不能乘坐车辆入内。
    栾书离吕武近了,问道:“下军将与下军佐在君上处?”
    吕武说道:“我为‘阍卫’,只担负守卫宫城之责。”
    栾书的脚步顿了顿,冷冷地扫了吕武一眼,只看到吕武藏于面甲后面一双非常平静的眼眸。
    “听闻君上有意赐‘霍’地予你?”栾书像是不经意地问了这么一句。
    这尼玛!
    是个元帅,还能不知道这件事?
    现在是咋地?
    威胁要从中作梗吗???
    长鱼娇笑着说道:“下军将与下军佐在宫城。‘阍卫’尽责,巡视宫城四墙,不知宫内发生何事。非不答元帅。”
    中行偃说道:“阴武当何职,皆是尽心尽责。此事本军佐亦知。”
    看来一个冬天的火锅没白吃?
    栾书却是一脸奇怪地看了一眼长鱼娇,又看了看中行偃,笑呵呵地说:“老夫早言阴武立功甚多,需得厚赐。”
    听说,说话前总是会先发出笑声的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吕武像是根本没发现什么似得,维持着一定节奏的迈步频率,送了一小段距离停了下来。
    他刚才的踏步频率跟自家的甲士一致,其实是一种很强的威慑。
    走远了的栾书回头看了一眼。
    吕武正站在原地,眼睛视线与之形成对视。
    他所知道的是,城外目前驻扎了不少军队。
    郤氏那边有三万。
    栾书来了两万。
    中行偃凑数一般地集结了五千过来。
    后面肯定还会有各个家族的军队开过来。
    也不看看现在是个什么季节?
    大冬天的气候,时不时下一场雪,偶尔来一阵雨。
    待在城内都觉得冷。
    旷野上到处有积雪,踩的是泥泞地,能舒服得起来就是怪事。
    明明不是个大动干戈的季节,偏偏要解决军队,还是聚到了“新田”这个都城。
    夜幕即将降临之前,栾书、中行偃和韩厥、智罃一块离开。
    在接下来的几天,没再发生一点什么事情。
    只是,闹了这么一出的郤氏,上军将郤锜,新军将郤犨和新军佐郤至,一次都没有来过宫城。
    某天中午时分。
    “主,城外各家正在开拔。”梁兴过来后,进行禀告。
    吕武早早就知道这个消息。
    栾书会带着集结过来的两万栾氏私军,归建到中军的建制,开拔南下会合早在“王野”等候的联军。
    其实,算是一种惩罚。
    毕竟现在是冬季,冒着严寒行军真的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郤氏的军队则是会回去封地。
    其余各家,拼凑到中军序列。
    而范氏的士燮听说已经病得不省人事,等于这一次出征没范氏的什么事。
    本来应该一同南下的下军,国君的新指示是等明年开春再集结南下。
    吕武要说点什么,却听外面禀告,说是胥童、长鱼娇和清沸魋联袂而来。
    三人被请了进来。
    却看他们一副要干大事的模样。
    “阴子。”长鱼娇先行了一礼,左右看了看,问道:“能否屏退左右?”
    吕武对梁兴点了点头。
    等待梁兴离开,胥童带头单膝跪地,长鱼娇和清沸魋一般无二。
    长鱼娇率先开口,道:“阴子,君上屡次受辱,国中贵族亦苦之久矣!”
    胥童落地有声,道:“郤氏不除,国将不宁!”
    吕武看着单膝跪地的三个国君宠臣,多少是有些感到心里震动,想道:“这是要搞大事啊!?”

第299章:为国君点赞

    国君对郤氏动手,不可能正面刚的!
    他手里没有军队,公族的军队又不顶用,怎么刚正面?
    在这种条件下,国君还想动手?
    不是有人对国君做出了什么承诺,就是郤氏又干了点什么让国君无法忍受的事情。
    吕武是“阍卫”,宫禁就掌握在他的手里,很清楚这些天谁比较频繁地往来于宫城内外。
    只不过,近些日子来宫城的人挺多,很难从出入频率上进行什么判断。
    毕竟,郤氏没有真干出逼宫的事情,军队入城却是跟干了逼宫的事没太大区别。
    国中贵族肯定要来看望国君,并且聆听教诲之类。
    这样一来,只能往谁最有动机的方向进行思考了。
    胥童、长鱼娇和清沸魋都跟郤氏有大仇,甚至是血海深仇。
    他们无法单凭自己的家族实力对抗郤氏,又怕郤氏对他们动手,才过来投靠国君。
    在这种前提下,光凭他们的劝说,国君再怎么昏聩都不会对郤氏展开什么具体行动的。
    一切都是那么的明白。
    真光凭胥童、长鱼娇和清沸魋会导致国君动手,那么早就动手了。
    “一定是栾书!”吕武可以笃定。
    这一次郤氏搞出来的动作太大,不止吓到了国君,估计也把栾书吓了个够呛。
    栾书不像是一个会将安危寄托在郤氏不敢动手的人。
    郤氏这一次吓到了栾书,必定会让栾书放弃缓缓图之,采取更为激进的手段!
    “若要对付郤氏,无有众‘卿’相助,岂能成事?”吕武看着还单膝跪地的三人,幽幽地说了这么一句。
    而他们看到吕武没反对,更没有惧怕,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胥童站起来,说道:“阴武子勿忧。郤氏倒行逆施久矣,无视天时,不得人心……”
    理由是一个接着一个列出来。
    总之就一句话。
    对付郤氏缺的就是第一个动手的人。
    一旦真的有人对付郤氏,大家伙也会跟着动手,到时候就是一个共讨之的局面。
    听得吕武差点翻白眼。
    这特么!
    是自己傻,还是当别人傻?
    想对付郤氏的很多。
    恨郤氏不亡的人更多。
    不是没人抗衡过郤氏,是动手的家族一个个完蛋了。
    等于说,早就有人对郤氏动手,却没有发生群起而攻之的局面。
    胥童讲了那么多,压根就没有讲到点子上。
    还不如提一提,哪个卿位家族将会第一时间围攻郤氏,又是谁来主导并指挥消灭郤氏。
    长鱼娇看到吕武已经开始在皱眉,哪里不清楚因为什么。
    他说:“元帅与上军佐向君上言明有讨伐郤氏之意。”
    这就对了。
    没有“卿”表态,国君就去对付郤氏,不怕反而被弑杀掉?
    肯定是有足够份量的“卿”找国君表态,才让国君起了动手的心思。
    只不过,吕武深度怀疑栾书会说一套做一套。
    倒不是说栾书不会对付郤氏,甚至跟郤氏勾结起来对付国君。
    只是栾书绝对不会冲在对付郤氏的第一线,必定是看到有胜利的希望,才会真正地展开行动。
    这也是老阴逼通常会选的方式。
    吕武对胥童、长鱼娇和清沸魋表态,一旦众多家族对郤氏动手的话,阴氏也会参与其中。
    至于说当主力,是不可能的。
    老吕家的实力没到那程度,干不了主力的活。
    他还说了一个前提,需要有正式的审判,否则不会参与到杀死郤锜和郤犨、郤至的过程。
    胥童、长鱼娇和清沸魋并不满意,只是看吕武态度非常坚决,带着失望离去。
    按照他们的想法,更希望的是吕武参与到诛杀郤氏一叔二侄的行动之中。
    要是吕武加入行动,成功率不敢说百分百,百分之九十九并不过份。
    他们回去国君那边。
    “阴武如此说法?”国君等来了失望。
    长鱼娇说道:“阴子愿意对付郤氏已是好事。”
    国君还是感到很失望,说道:“寡人本以为阴武是忠臣……”
    什么叫忠臣呢?
    就是无条件执行国君的命令,哪怕国君是让去死。
    这种上位者都会有这样的毛病。
    根本不管自己有没有那样的人格魅力,一切都是以自身为出发点。
    他们想要达成什么,别人不出死力气,就是错的。
    清沸魋说道:“君上,观之众臣,阴武子乃是忠臣无疑。”
    胥童跟着附和。
    他们只差奉劝国君要有逼数,人家吕武将家族发展得日渐兴盛,不像是走投无路的贵族,没得选才会选择小胳膊小细腿来抱。
    在晋国,有发展前景的家族,谁会站在国君这边?
    看不到国君有一言而决国家大小事为前提,抱上其余的“卿”粗大腿,不是更香吗?
    国君还在怨念之中。
    他想要的是吕武的无条件服从,问道:“若寡人承诺卿位,阴武可愿为寡人杀贼?”
    三个国君宠臣先是一愣,随后都感到了吃惊。
    晋国谁为“卿”是需要来自国君的通过没有错。
    可是很久之前,谁成为“卿”早就不是国君能做主了。
    一般都是元戎(元帅、执政和中军)跟众“卿”商议,将名单交上去,国君负责当个盖章的工具人就行了。
    清沸魋回过神来,问道:“杀郤锜、郤犨和郤至,可得卿位?”
    胥童和长鱼娇就用眼巴巴的目光盯着国君。
    “只是说词。”国君多少还是有点逼数的。
    就算郤氏被灭?
    国君知道自己恐怕也很难做到将权柄收于己身。
    除非是将那些“卿”杀个干干净净,要不根本没有国君手握大权的那天。
    国君就没想过,哪怕是现任的“卿”全死了,也还会有新的“卿”上位。
    晋国由“卿”来治理已经成为一种惯性。
    不管是谁上任为“卿”,想的也会是由“卿”来治理国家,必然会想方设法延续之前的格局,让国君继续当个招牌,才不会让国君有太重的权柄。
    这不取决于国君到底能培养出多少亲信,决定这一个格局的是有“旧例”这么个玩意。
    同时,人心都是会变的。
    上一刻还对国君忠心耿耿,只是因为没有品尝过权力的甘美。
    等待享受过权力能够成为为所欲为的资本之后,人人都会为之痴迷。
    “君上,对郑征战在即,不知楚国会否出兵……”胥童想了想,说道:“此时不宜动手。”
    国君点头说道:“自然。”
    他们想干掉郤氏,甚至不止想干掉郤氏,能干掉所有“卿”最好,却不愿意看到晋国就此玩完。
    现在或许能杀死郤氏的一叔二侄。
    可是,国家也必然会乱起来。
    国内动荡混乱。
    对外的战争便会必败无疑。
    一个不慎的话,哪怕晋国不彻底玩完,元气大伤也不是国君想要的。
    国君应该为自己还顾着国家感到自豪。
    后世的很多君王,哪怕知道做了某件事情会让国家变烂,想的也是拿到想要的权力,才不会去顾忌什么。
    连“我死后,管它洪水滔天”这种话都能说得出来的君王都存在。
    所以,姬寿曼真的该为自己还顾着国家而点赞。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但“新田”显得很平静,国内的其余地方也没有发生狗屁倒炉的什么事。
    一直到春暖花开的季节到来。
    早已经南下的中军不说了。
    经过国君的提议,还在“新田”的几位“卿”需要商议再调遣哪一个军团南下。
    国君提议由新军南下。
    上军佐中行偃先附议。
    新军将郤犨和新军佐郤至没说话之前,上军将郤锜表示反对。
    结果,上军佐中行偃就说,要不上军南下。
    郤锜倒是想南下,问中行偃能拿出几个“师”,不超过两个“师”就别哔哔了。
    除非荀氏和智氏帮忙,要不中行偃还真拿不出来两个“师”,搞得他一脸的尴尬。
    真的算起来,中行氏虽然是卿位家族,却在实力上比一些中等贵族还弱。
    中行偃能当上“卿”,纯粹就是有一个曾经是“卿”的爹。
    这个就是血统带来的好处。
    另外,中行氏的实力不行,不代表荀氏(大宗)没实力。
    根本原因是中行偃将事情分得太细,不会拿荀氏的资本来填中行氏的坑。
    商议来商议去,韩厥主动表示下军可以南下。
    而国君表示反对。
    现在范氏因为士燮病重,陷入停摆状态。
    栾氏已经南下。
    郤氏不动弹?
    平衡已经被打破了!
    所以,中立又偏向国君的韩氏?
    国君是不会让动的。
    “诸‘卿’当以国事为重!”国君非常无奈地进行提醒。
    他见众‘卿’的反应不大,说道:“寡人忍受百般委屈……”
    话没说完呢。
    郤至叹息了一声,开口说道:“便由新军南下罢。”
    立刻引来郤锜的虎眼一瞪。
    郤至刻意地看了韩厥一眼,心想:“栾书率两万栾氏‘徒’南下,郤氏不动,君上心中不安,余‘卿’更是不安。若是一再拒绝,必使事态难以收拾。”
    郤犨也在思考,想道:“经历上次之事,郤氏需有军功立威,方能使之更稳。”
    要说造反什么的?
    郤氏的家主郤锜连想都没有想过,他顶多就是思考能不能弑个君玩一玩。
    而郤犨和郤至完全就是被郤锜拽着转,不得不走向与国君、众贵族对立的局面。
    如果可以的话,郤至和郤犨还是很希望能改善关系的。
    他们现在希望的是维持住局面,等待下一代再进行改变。
    所以,不管是造反,或是弑君,除非郤锜莽着干,要不郤犨和郤至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如此,新军南下!”国君看上去很高兴。
    几个不希望国中生乱的“卿”当然也感到高兴。
    天性乐观的,都觉得郤氏这一次的妥协,能使国中能趋于平稳一些了。
    而在新军南下被公布出来之后,吕武接到了新的任命……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647/ 第一时间欣赏春秋大领主最新章节! 作者:荣誉与忠诚所写的《春秋大领主》为转载作品,春秋大领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春秋大领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春秋大领主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春秋大领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春秋大领主介绍:
一觉醒来到了春秋时代的晋国,成为一名小领主。晋国刚刚发生国君号召多家贵族一同消灭赵氏家族不久。国内余波未平;国外动荡连连。魂穿成为小贵族的吕武,决定在进击成为大领主之前,先用后世的知识,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而这是一个穿越者无论干什么,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发明家的时代!春秋大领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春秋大领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春秋大领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