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要不,还是亮下相?
老范家想对老赵家悔婚?
吕武琢磨着不可能啊!
哪怕指腹为婚的事情没流传出来,以范氏的地位以及社会声望,悔婚这种事情一样干不出来。
“范伯不致于此。”吕武一本正经地说道。
其实,智朔也知道。
他们这种家族,再不要脸也不会干出那种事情。
嫁女是一定会嫁的。
付出多少陪嫁,又或是成为姻亲之后该怎么相处,另外再盘算就可以了。
韩氏与阴氏,不就是这样?
“苦了我家娇娇。”智朔很感慨。
他这是在上眼药吗?
现在这个年头,女性的地位不高,却也低不到哪去。
其实要看女性是出生在什么家庭,又能获得多少来自亲人或夫家的宠爱。
最现成的例子就是赵庄姬。
她嫁给了正鼎盛和风光的赵朔。
而赵朔正是赵氏的宗主。
因为赵朔和晋景公的宠爱,谁敢小觑于她?
另外那些姬姓众女(宗室女),一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只是能出的力气有多有少罢了。
而各个大家族的女子,她们虽然会成为“利益伴生品”,该获得的教育一点没缺,甚至比一些嫡系男丁接受的教育要多,别提远超一些旁支子弟。
赵庄姬最风光的时刻,是丈夫赵朔死了之后。
有来自晋景公的支持,使她以女子之身把持了赵氏主宗的大小事务。
后面赵氏主宗被灭,其实就是赵括与赵同联合反击赵庄姬对赵氏的把持,引发了一连贯的后续。
赵庄姬是晋景公的棋子。
她这颗棋子却活出了属于自己的精彩,不但交好了郤氏,还跟很多姬姓众女形成同盟。
这些事情,有些是已经浮出水面,更多则是吕武有心窥视给挖出来的。
所以,吕武才会认为一旦赵庄姬真的为自己的儿子(赵武)着想,愿意将手中的力量交给赵武,赵氏立刻就能实力猛增。
智朔看到赵武依然苦笑,憋不住自己的聪明劲,问道:“不知贵母勿恙?”
这一刻,吕武挑了挑眉头。
上一次有人讲了类似的话,得到的答案是士燮想死了。
赵庄姬手中握着不俗的实力,果然也不止是吕武查到,只是知情者不愿也不想公开。
现在,智朔问赵庄姬的情况,明显是在提醒赵武啊。
那么,韩厥知道赵庄姬的事吗?
连智朔都知道,没道理韩厥不知道。
为什么韩厥从来不对赵武提起?
里面怕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赵武明显被问得有些愣住,反应过来很是尴尬地说道:“自是安泰。”
智朔又说:“如此,不可告知贵母范氏之事?”
这些话也不算过份。
荀氏跟赵氏一样有指腹为婚的约定。
履行这个约定落到了智氏这边。
作为智氏的下一任家主继承人,智朔来提这个建议,其实是一种好意。
韩起说道:“朔之言甚是有理。”
而赵武却是依然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吕武说道:“范伯有恙,举世皆知矣。”
老弟,你要是动作不快点,等士燮真的死了,婚事就要拖到至少一年之后? 说不定拖了三年都有可能。
赵武叹息了一声? 说道:“婚姻之事,武不好多言。”
这是屁话!
现在是春秋没错,赵武却已经成为一族的族长。
他的直系亲属也老妈一个长辈还健在。
至于邯郸赵?
不但赵氏主宗不觉得邯郸赵是一家人? 其余家族也是相同的看法。
“有一事……”智朔看向吕武,问道:“邯郸赵曾言送女予你? 为何迟迟未有动静?”
就你记性好,是吧!
现在提这个,合适吗?
没看到赵武和韩起听了? 立刻就是一副吃了翔的表情???
智朔明显就是嘴巴比脑子动的快的那一类人? 知道自己在错误的时间问了正确的问题? 尴尬地笑了几声? 举起酒盏自罚了一盏。
然而,吕武怀疑这个家伙是故意的!
“确有此事。”吕武不可能反驳? 因为那是真事。
赵武听到吕武那么说,神情很是郁闷。
“邯郸赵于我有恩。”吕武不是在寻什么由头,很严肃地说:“如非邯郸赵与栎阳魏,武哪有此般光景?”
这个栎阳魏当然是指魏琦这一家。
话说得韩起有些郁闷,更多的是尴尬。
谁让韩氏真没在吕武的崛起过程中,有过什么实质的帮助呢。
现在邯郸赵已经被晋国众贵族很有默契的遗忘掉。
主要是,赵旃干的事情很操蛋,各家那是绝不希望自家也出这么个旁支的。
要是人人都学邯郸赵?
各家绝对无法安稳。
所以,就让这么一家子被遗忘到天荒地老吧!
有些聪明人,偏偏就喜欢干自以为聪明的事情。
“智朔这是在离间我和赵武的关系?”吕武不得不这么想。
关键是,老赵家现在也就那样,智朔为什么要这么干,并且做得过于明显?
韩起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他已经从父亲韩厥那里得到答案,老韩家不会跟老赵家形成姻亲关系。
是那种不嫁女成为妻子,陪嫁藤女也不做,很坚决的态度。
这样让韩起和韩无忌很不解。
关系亲近,亲上加亲不是挺好的嘛!
老赵家舍得嫡女……,哪怕不是嫡长女,嫡女的身份也不算差,肯给吕武当藤女,明明就是要栽培赵武,咋就舍不得一个嫡女了?
两兄弟没敢多问,只能将困惑藏在心里。
一场宴会在多少有些尴尬的气氛中结束。
韩起后面拉着赵武一块去了自己的山庄。
智朔刻意等了等,跟吕武解释宴会上提到邯郸赵没有恶意。
甭管是什么,吕武只能是一笑了之,不然还跟智朔这么个老智家的未来接班人闹翻?
往后的几天。
程蒲和蒲元多次求见。
他们每一次得到的答复都是吕武很忙,请静待接见。
吕武在等外界传回讯息。
栾氏和郤氏闹到什么份上,到底有没有打起来。
要真的不顾冬季就开打,肯定是打起来就不死不休的那种。
吕武最为关注的还是国君那边。
某种程度上来讲,栾氏和郤氏会不会真的打取决于两个因素。
第一个是暴躁老哥到底莽到什么程度。
再来就是国君的推波助澜到底成没成功。
国君现在巴不得栾氏和郤氏打起来,就是不知道国君有没有详细的计划,能够从中获得好处。
一心想要待在封地坐看风云跌宕的吕武,得知胥童代表国君而来,很清楚胥童是来干嘛的。
他更知道胥童跟郤氏有不共戴天之仇,国君一再针对郤氏,少不了胥童的火中添柴。
“阴子。”胥童见到吕武,恭敬行礼问候。
要是能避,吕武肯定不想见的。
关键在于,有时候避开不是最佳选择。
现在超大概率是打不起来的。
吕武琢磨着,里面有没有什么可以给自己的机会?
“谒者。”吕武回礼。
胥童的身份是国君的谒者,也就是近侍,一般负责传唤谁,有人要见国君也需要经过谒者的通禀。
这种近侍并不是需要割掉蛋蛋或是小丁丁的那种。
失去那玩意的人,目前叫寺人。
胥童的好兄弟长鱼娇则是国君的中车令。
所谓的中车令就是个掌管车马的官,同样不是寺人,就是个正儿八经的官。
“阴子,国君有招。”胥童保持跟吕武交流的风格,也就是直来直往。
吕武直接伸出手。
他本以为胥童就是传达口谕之类的,没想到还真掏出一块白娟。
上面写的字不多,大意上就是希望吕武能够到“新田”进行保护,并且加盖了印章。
这是一个除了缺少元帅的印玺之外,符合正规流程的命令。
直白说,吕武要是尊重国君的权威,理所应当接令并听命行事,要是不乐意就问为什么没有加盖元帅的印玺。
“阴子,荀阍人亦来矣。”胥童提醒了一句。
吕武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稍微一愣神才想起程滑就是荀氏,真实的称呼应该叫荀滑,只是因为封地为“程”才号程滑。
关于称呼,现在反正是挺乱的。
不去特别了解的话,很难分得清到底谁是谁。
另外程滑的那个荀氏,并不是中行氏、智氏的那个荀氏,是另外一家。
吕武知道程滑来了,以为是护送胥童。
他本打算见了胥童,再去见一见程滑。
招待什么的?
要看程滑的公务允不允许接受招待。
“请来。”吕武对旁边的茅坪吩咐了一句。
程滑就在外面,一身有着水迹的戎装进来。
外面没下雨,水迹该是雪融化之后产生。
吕武快步过去,伸手分别抱住程滑的双臂,很热情地说:“多日未见,勿恙?”
说完,他自己脑子懵了一下。
现在是不是都流行问一问身体状况?
程滑比较僵硬地笑了笑,恢复木木得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他一贯就是这样,对谁都没区别。
“阴子,请做安排,不日随我等往‘新田’护卫君上。”胥童催促了一句。
程滑用着一张木木的脸,说道:“国中或恐生乱,君上安危不得有失,阴子为天下第一,君上需你维护。”
吕武倒也痛快,点头答应下来的同时,问道:“武需点兵否?”
胥童立刻说道:“阴子,多多益善。”
吕武就不得不问了,道:“不知中军尉(祁奚)可在护卫君上?”
胥童答曰:“自然。”
情势真的到了这等剑拔弩张的地步啦?
第286章:国君也要给钱!
得知吕武需要带兵去“新田”的赵武主动找了过来。
赵武的意思是,既然吕武需要用兵,借兵的事情可以延缓。
到时候,吕武完成了保护国君的任务,将带去“新田”的军队借给他就好了。
啊——tui!
吕武只想说,想得美!
先不提需要保护国君到什么时候。
吕武要带去“新田”的一个“旅”,其中会有三百名甲士,其余人人身穿铁甲,武器也将士新配装的那一批铁质兵器。
这一个“旅”的士兵肯定会经过精挑细选,再加上装备上的加持,对上任何家族的两个“旅”都不会拉胯,要是普通家族完全能抵得上一个“师”。
是能说借就借的???
如果赵武足够有逼数,该是主动来谈,暂时就不知道吕武借兵了。
然而,他没那意思,甚至是知道吕武在封地调兵,获知都是些什么士兵,又列装了什么装备,想来占大便宜。
当时,吕武脸色很复杂地看着赵武,差点直接开口说:你小子会失去我这个朋友。
其余兵种其实还好说。
甲士?
借是不可能借出去的!
之所以是甲士,不简单只因为那一身装备。
士兵所经过的训练,平时的消耗,等等很多的方面综合起来,士兵素质达标才能成为一名甲士。
而一名甲士的话,价值抵得上五名普通的士兵。
还会因为甲士数量的增加,能发挥出来的作用成倍叠高。
比如,十名甲士的作用能抵得上五六十名普通士兵,百名甲士抵得上一千以上的普通士兵。
要是地形特殊,百名甲士挡住数千上万,甚至更多的敌军,也不是不可能。
其实,真要是单纯只比装备,不去看兵源素质,各家只光比拼谁更有钱就好了,何必再去卯足劲的打生打死。
要是能够?
老吕家明明能拿得出更多的重甲,为什么只有五百名甲士。
根本原因在于缺乏足够精锐的士兵啊!
普通士兵负重不起那身重甲,别说是跟敌军进行生死相搏,没跑几步路先自己气喘吁吁了。
所以,需要先能负担得起那身重甲,才够资格去穿。
并不是好的装备可劲地往士兵身上套,就等于增加了士兵的战斗力。
家主下达了征召令。
接到命令的人无不感到疑惑。
现在是冬天,适合打仗吗?
另外,今年的纳赋已经完成,需不需要自己准备后勤物资? 还是吃、喝、用都由家主来出。
吕武就在跟胥童探讨这个问题。
不止老吕家的武士已经完成了今年的纳赋额度,吕武也一样。
现在还不是“帝国时代”,别来讲什么无私奉献这么高大上的事情? 讲究的是该担负什么样的责任和义务都是有“数”的。
简单的说就是? 人人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承担起各自的责任和义务。
我家的就是我家的? 哪怕是国君都不能抢。
我已经对国家和国君进了该履行的责任和义务,想要让我再干活? 不能是人力我来出? 后勤还要我自己去供应。
甚至? 哪怕是国家有大工程? 没有取得各地封主(领主)的认可,有再大的好处? 谁都不能来动我家的一丝一毫。
这? 就是封建时代!
讲的就是责任与义务,保证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当然,目前这个年代,很少人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财产。
吕武一问,胥童被问得呆住? 非常不愉快地说:“君上莫不能也!”
草!(一种植物)
国君没考虑到后勤供应就进行召唤?
还尼玛要求带去的兵力越多越好。
奶奶的!(一名亲属)
没这道理!
胥童也是贵族。
他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春秋人。
绝对没那个脸要求吕武无私奉献,一时间有些支支吾吾。
“阴子,君上已决意划‘霍’予阴子。”胥童很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个“霍”地早该给了。
只是上一次吕武没有让国君感到满意,才弄成这样。
所以,因公获赏的事,不能拿来抵这一次报酬。
换作是不了解春秋中叶社会规则的人,会觉得吕武这样做很大胆。
最高首脑让办事,还是去保护,怎么敢要求回报。
不该是首脑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问题是,春秋中叶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呀!
真的不求回报,就不是一名贵族。
而贵族其实也是被逼的。
他们有一大帮子需要养活,不求回报去做事,甚至还要消耗自家,破产了倒霉的不是几个人,是一整个整体。
屁股坐在什么位置上,思考的方向也就不同。
吕武从来没觉得春秋的“封建”有多么好,甚至觉得阻碍了社会的发展。
这样很矫情。
是个贵族,“封建”当然对吕武有好处。
只是大家都那样,不随波逐流地追求回报,多少家业够败的?
吕武问道:“中军尉(祁奚)粮草自给?”
胥童可算能理直气壮一些了,说道:“中军尉乃是公族。”
也对。
祁奚用公族的身份占了那么多便宜,到了该付出的时候就别叽叽歪歪,跟其余贵族是不一样的。
吕武不接受国君不提供后勤。
胥童明确表示国君拿不出来,会用其它来进行补偿。
等到吕武要率领部队出发的那一天,老天很给面子。
吕武集结了三百名甲士、三百名弩手和满编的一个“旅”,再加上五百名辅兵,一共两千六百人。
因为不是正常纳赋,武士没有带自己的随扈,等于这两千六百人的消耗都要吕武来出。
不算所需的战车,他还动用了五百辆车架,不做拉车用途的战马三百余匹,携带用来吃的牛五百余头、羊六千余只。
这支部队出发时,受到了万众的相送。
“准备之充足,不过两日之间。”智朔要去‘新田’,也就一同随行了。
老智家能集结的部队绝对比老吕家多,但集结的速度真快不起来。
赵武满是羡慕地说:“我听闻,‘徒’与‘羡’皆配甲。”
老吕家已经开始对外销售甲胄。
客户可以直接买现成的。
他们也能按照自己的需要进行定制,前提是得加钱。
天寒地冻的天气,穿上一身甲胄并不好受。
另外,行军期间的话,其实军队中的大部分士兵是不穿甲的。
只有一些担负警戒任务的士兵,才会是甲不离身。
智朔与赵武同车,就跟在吕武的战车后面。
他们扫视着像是一条长龙得队伍,各有各自羡慕的理由。
第287章:都图的些什么吖?
老智家在各个卿位家族中的实力排行中等。 与顶级的卿位家族相比差了两三成的份量,跟中等家族比则就不一样了。 二十多年前的“邲之战”让荀氏元气大伤,其中就包括别出的智氏。 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智罃从楚国回到晋国也已经有十四年。 智罃一直有贪财和吝啬的名声。 其实就是智氏急需恢复实力,致使他做事大气不了,抠抠索索的同时逮住便宜就占。 贪财和吝啬的名声并没有拖累智氏,只因为智罃贪归贪,贪了别人什么一般都会有所回报。 只是吧? 智罃回报一般是拿别人家的东西。 老智家在智罃的领导下已经十四年,恢复到能够拉出一个军团的实力。 就是吝啬早成了他的习惯,平时绝不愿意过于铺张,每一次纳赋最多也就拉出两个“师”,再多就得谈条件了。 智朔自行判断了一下。 老智家想拉出一个“旅”,再快也要花上至少五天的时间,并且物资供应不会多么充分。 “阴武将封地的人口进行集中,城中常驻两千余武士……”智朔觉得这个才是老吕家能那么快集结部队的原因。 他看出了武士集中的好处,学却不想去学,也学不来。 很多家族,尤其是历史足够悠久的家族,武士的分布一般比较散。 那是分配土地给武士时决定了的前提。 武士有自己的产业,他们平时不被征召,肯定是待在自己家中,自行锻炼的同时,监督奴隶干各种活。 而他们的土地不可能太过于靠近城池,一般会是在一些边角区域,也不会出现多名武士食邑集中的现象。 吕武这边的情况不一样。 他早期就那么多人手,土地也是大多荒废的现状,致使老吕家每每只能集中人力干大事。 在分配土地的问题上,他采取的方式不像各家,是将武士集中安置。 很多武士比邻,他们的周边为同一阶层,想偷偷扩展压根就没可能。 说白了,吕武是从小贵族起的家,太清楚有产业的人心中是个什么想法。 奋发向上是大多数人的天性,也是催动社会发展的动力。 主家强盛,武士或小贵族自然是不敢干出占地的行为。 等待主家开始没落,还能阻止武士或小贵族有所行动? 其实,现在的很多诸侯国被周王室分封,就是不甘于自己所拥有太少,慢慢扩展自己的封地,形成现如今的诸夏格局。 很多的土地原本不属于诸夏,是异族的栖息地。 周天子分封的诸侯驱离或吞并了那些异族,才让诸夏的生存空间得到扩展。 已经成为一名中等贵族的吕武,他自己在向外开拓,很多边疆贵族其实都在干这事。 那些周边被同等实力的贵族,乃至于是实力更强的贵族,反正就是被包在“圈”里的贵族,只能苦逼地看着别人进行各种花式表演,自己不断流口水。 吕武不希望在创业阶段内部出现倾轧问题。 他也没有族人能够时刻盯着治下。 单纯寄望于家臣? 换作是地地道道的春秋贵族可能会无条件相信家臣。 然而,吕武并不是地地道道的春秋人呀! 几千年的历史中有太多的尔虞我诈,越是时间线靠后的人,越难以单纯去无条件地相信任何人。 吕武不会是个例外。 他们经过“赵”城时,一同随行的赵武向吕武告别。 赵武并不喜欢“新田”,小时候是没办法,长大了又回到自己的封地,没必要压根不想去“新田”这个赵氏的伤心地。 他带着自己的队伍回去“赵地”,走前停在原地看着吕武远去。 “阴氏兴盛由阴子而启。”师旷已经答应当赵武的师傅。 其实,只要对赵氏有足够的了解,没人会拒绝当赵武的师傅。 尤其是赵武得到了韩厥的偏爱,只要韩氏不倒,赵氏必然会有重新崛起的那一天。 师旷知道更多。 他说:“阴子钟爱于你,屡屡有求必应,切不可以为资本,索求无度。” 赵武问道:“师所讲,乃是我借兵一事?” 师旷说道:“阴子七岁方有今日,一丝一毫皆是亲手拼搏而来。自古创业者未有愚蠢之人,无不是有智达人。你需想,为何阴子次次应允。” “我赵氏如今势衰,无物以为姐夫索取。”赵武其实也想过,只是想不出原因。 师旷不再言语。 他其实也挺好奇吕武为什么会这么惯着赵武,要说是看重赵氏的人脉,阴氏的人脉并不差。 哪一家能同时获得几个卿位家族的看重与看顾? 再来,崛起过程中,又有谁能像吕武这么反复横跳,偏偏没交恶了任何一家? 师旷想到了什么,问道:“韩伯为何不喜阴子?” 赵武愕然问道:“如此明显?” 师旷笑了笑,说道:“阴子初次纳赋在韩伯麾下,往后便无再往下军纳赋。我听闻智伯多次与韩伯理论,怎奈韩伯为下军将。” 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 吕武去下军纳赋是经由魏氏与韩氏协商的结果。 可是,智罃却先发现了吕武的潜力。 后来,智罃多次提议征召吕武到下军纳赋,一次次都被韩厥拒绝了。 韩厥拒绝的理由挺有意思的。 他不希望自己女婿来下军纳赋的理由是,担忧自己无法做到公事公办。 晋国谁不知道韩厥的铁面无私? 智罃听后很无奈,却什么话都不好再提了。 韩厥并没有打破自己的人设,他不管对谁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做法,哪怕再怎么栽培赵武,一样没在公事上给予什么便利。 这样一来,不了解实际情况的人,猜不到韩厥是担忧吕武的高调影响到韩氏的低调,信了韩厥高风亮节到不想借吕武的武勇为自己立功。 赵武对师旷刚当自己师傅没多久,问了这么敏感的问题,不想回答的同时,内心里也是很不喜的。 冬季并不是一个出门的好季节。 再好的路,除非像老吕家那种水泥路,不然一再经过踩踏必然变得泥泞。 吕武和智朔共乘一车。 走在前面还好。 前面的车多了,车轱辘会辗出车辙,很容易让后面的车陷在泥泞之中。 徒步就更难受了! 同样是前面的人好一些,后面则压根就是踩着泥泞在前行。 “韩伯为何如此?”智朔问的是韩厥为什么排斥吕武去下军纳赋。 吕武是不知道师旷也问了类似的问题,要不肯定怀疑智朔跟师旷有过交流。 他反问道:“因此谈及此事?” 智朔笑着说:“我辈几人交好。如今阴氏依然兴旺,赵氏不可滞后。” 吕武笑了笑没说话。 没记错的话? 智朔好像多次表态,老范家要是延后与赵氏履行婚约,他们老智家就不客气了。 不是要开干。 是老智家就要将自家的闺女先出嫁。 智朔的表态,以及近些日子的一些行动,很容易令人多想。 吕武猜想:“看来智氏已经决定带赵氏一把。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智氏想凭借赵武跟韩氏走得更近,其实没这个必要。 毕竟,智氏的实力比韩氏强,两家走得再近也只是抱团取暖,无法对智氏本身实力有什么增涨。 甚至可以说,智罃与韩厥共事那么多年,没道理看不出韩厥是个什么盘算。 吕武用眼角余光观察智朔,一边想道:“智氏该不会是想要谋取本该由赵武去继承的那些‘遗产’吧?” 只是,哪怕赵武拿不到,好像也轮不到智氏才对? 赵庄姬先前很倚重郤氏。 赵氏主宗覆灭之后,郤氏瓜分得到的好处也是最大,再来就是栾氏。 大概两三成则是被赵庄姬以及姬姓众女得去。 剩下的汤汤水水被很多中小贵族瓜分了。 “我好像遗漏了什么?”吕武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深思道:“智罃毕竟位高权重,看到的和听到的远比我多,一定是知晓了一些什么,才会重新重视与赵武的婚约。” 一直到抵达“新田”,吕武多次想从智朔这么打听出些什么。 智朔不知道是察觉到引起了吕武的好奇心,每次都是主动改掉话题。 抵达“新田”之后,一直躲着吕武的韩起没忘记礼节,告别后才离去。 智朔当然不想跟吕武一块去宫城,自然也是告辞离开。 而吕武带着部队入驻宫城还需要一个步骤。 他谒见了国君,办好了一应相关的手续。 是国君将吕武从封地上征召过来保护自己的安全,自然不会进行刁难。 吕武却还需要再去见栾书。 他只带着五十来人向栾氏在“新田”的府宅而去,队伍还没有靠近,远远地就看到门庭之前的守卫非常森严。 来到门庭前面,他对出来的栾氏家臣说道:“请转告元帅,武奉命前来保护君上,需元帅加章印玺。” 话音落,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吕武转头看去,远处的街道驰来数量战车,跟在后面的士兵少说近千。 看旗号,是郤氏的部队。 郤锜就在领头的战车之上,一身全副武装的打扮,手里还拿着弓箭。 吕武正在纳闷郤锜为什么带部队过来。 却见,郤锜张弓搭箭,好像还进行了冷笑,对着栾氏府宅的大门射出了一箭……
第288章:郤氏简直是倒了八辈子霉!
暴躁老哥这是演的哪一出??? 那一刻,吕武带来的护卫队伍立刻聚拢起来。 持盾的士兵在吕武周边立起了盾墙。 手持战剑和战戈的士兵,贴在里面的一层,战剑出鞘,战戈前指。 携带弓弩的成一个扇形,将箭镞对准了郤氏部队的方向。 而栾氏的人? 他们的反应慢了一拍。 大概是郤锜射出的箭钉在大门上两个呼吸的时间,他们才大呼小叫着摆出护卫的姿态,并且一个个看上去惊恐不定。 出来迎接吕武的栾氏家臣,朝郤锜的方向大声问道:“上军将此是为何?” 自然会有人进去禀告,就看栾氏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了。 栾书是元帅、执政和中军将,怎么都算是晋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身份地位越高的人,一般会比较顾着脸面。 毕竟,他们一旦遭到挑衅和冒犯,丢的不止是脸面,还有威严。 位高权重的人一旦没有了威严,谁还会尊重? 谁都不尊重之后,等于他们也就没有了权威,想干成什么事,基本上就难以完成了。 俗套一些就是: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啦! 吕武看着郤锜站在战车之上。 郤氏的徒步士兵越过前面的战车,稍微整顿列阵,再战戈前指缓步踏进。 “嚯!” “嚯!” “嚯嚯嚯!!!” 士兵有节奏地喊着。 他们看上去杀气腾腾! 附近街道上,以及住宅的人,全部被动静吸引或惊到,一个个顿足或是出门观看。 能居住在“新田”,哪怕之前认不出旗号归属,后来也能懂得辨别。 他们从旗号发现来的是郤氏军队,再看摆出杀气腾腾的姿态,一个个将内心的想法摆在了脸上。 一百个之中,三十个惊讶之后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三十个先是愕然,再一副等着看戏的心态;剩下的四十个怕被遭到鱼池之殃,脸色一变赶紧跑路。 不是出战期间,吕武来见栾书肯定不会身穿重甲,该有的武器则全部在车上。 他在思考自己是不是需要暂时退到边上之际,栾氏府宅里面传出了急促的脚步声。 正门并没有被打开。 实际上,除非是必要,不然有点身份的人家,正门压根就不会打开。 一队队的士兵从左右侧门鱼贯而出,他们走到前庭再列成横队。 等待队列形成,栾氏的士兵战戈在口号声中前指,再齐齐高喝一声:“哈!” 不是在笑。 就是一种助词。 而在栾氏的士兵出来列队时,郤氏的部队已经停止推进。 “究竟发生何事?”吕武刚刚来到‘新田’,没来得及了解情况。 两个家族的部队形成对峙。 关键地方是栾氏在“新田”的府宅。 这里既是栾氏平常住的地方,也是他用来办公的所在,意义上面跟纯粹的住宅是不一样的。 郤锜带来了部队,直接堵住了栾氏府宅的前庭。 却是不知道其余几个方向有没有完全包围起来? 吕武想了想,下令道:“让到一旁。” 来自老吕家的士兵听命行事。 他们在所有人待在原地的时候动起来,霎时间变得无比显眼。 郤锜这才好像发现老吕家的队伍,视线移过来扫视了一眼,看到了被团团保护起来的吕武,情不自禁地眉头挑了挑。 在这位暴躁老哥的世界观中,曾经在郤至麾下纳过赋的吕武,肯定该站到郤氏这一边。 他大声喊道:“阴武!” 吕武转头看过去,无声地行了一礼,再悄悄示意自己的士兵动作快一点。 栾氏和郤氏要打起来? 不能说完全不关老吕家什么事。 他们那种体量和实力的家族一旦开打,影响将是方方面面的。 郤锜还想喊些什么,却看到栾书一脸臭臭地走出来。 出了门的栾书先看了郤锜一眼,再转身看向钉在门板上的箭矢,大声喝道:“上军将此是何意!” 草!(一种植物) 诸夏的出入口就是门面,而门面可以是出入口,更是一种意义非凡的脸面。 普通人家的门被破坏,都要跟那么干的人翻脸,何况栾氏一点都不普通。 郤锜大笑了几声,喊道:“锜已带兵前来,元帅岂不知我为何意。” 栾书皱眉,再问:“斯为哪般?” “老匹夫!!!”郤锜一脸怒容,道:“多次暗伤于我郤氏,屡屡搬弄是非,欲置我郤氏于死地,何必装模作样!” 栾书却是惊讶中带着不解,说道:“绝无此事!” 门板中了一箭,出来后却没跟郤锜翻脸。 现在,又睁眼说瞎话。 栾书能忍,也将阴险发挥到了极致。 郤锜手中战戈前指,非常愤怒地喊道:“楚君遣使而来,未告知我郤氏,寻君上暗自言语重伤,言及我郤氏与楚国有所勾结。敢问可有证据?若无证据,汝为元帅、执政,岂可行此祸国乱政之举!” 栾书面无表情,再次说道:“绝无此事!” 就在旁边的吕武觉得栾书再一次刷新下限。 上一次,楚使过来,吕武就在现场。 当时栾书也没顾忌吕武在场,很直接地在国君那边给郤氏上眼药,讲得那个叫言辞绰绰。 现在? 证人就在边上呐! 栾书不留痕迹地扫了吕武一眼,恰好被吕武给捕捉到。 那一眼里面,带着十足的警告。 说明这个老家伙还是怕被拆穿的。 爱咋咋地。 想开干趁早! 吕武毛病了才乐意卷进去。 “敢做不敢当,老匹夫不要脸皮!”郤锜先是破口大骂了一句,复道:“汝非止一次,蛊惑君上更甚,劝说君上设计谋害于我郤氏。真当密不透风?” 吕武静静地听着郤锜破骂和栾书反驳。 他开始有点搞懂国君为什么紧急召唤自己过来进行保护了。 国君肯定是进行了什么操作,似得郤氏和栾氏进一步交恶。 现在事情好像被士燮给说中了! 之前没成功向楚国复仇,国内诸“卿”虽然有矛盾,并且矛盾还不小,却都还能按耐得住。 现在,晋军取得“鄢陵之战”的胜利,来自楚国的威胁不再那么大。 结果? 本来就有不小矛盾的郤氏和栾氏可能再被国君一阵骚操作,闹得马上就要火拼啦! 远处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像是约好了那般? 中行氏的旗号出现不久,智氏的旗号也出现。 等待中行氏和智氏的部队离得近了,韩氏与范氏的旗号也出现。 几个卿位家族到齐后不久。 祁氏、羊舌氏、解氏、张氏、献氏……等等十三家,他们没资格亮出旗号,或是家主亲自过来,不然就是家族地位较高的人带兵前来。 这一片街区,很快就被各家的兵马给堵得严严实实。 阵仗太大,身份普通的纯路人,他们再感到好奇,也知道该撤了。 一些小家族的人,他们很清楚自己根本没资格参与,老老实实继续当看客。 几位“卿”急急忙忙地赶过来,携带的兵力其实都不多。 少的也就三五百,甚至还有只带百人的。 带来士兵最多的是中行偃,一下子拉了一千多人。 他家与栾氏是铁杆盟友,得知出事肯定紧张,下的力气必然也是各家中最大。 道理就摆在那里。 一旦栾氏完蛋,作为栾氏铁杆的中行氏,必然是会步之后尘。 中行偃怎么可能会不紧张! 不算吕武在内的十三个中等家族,一家家倒是很有逼数,只是携带几十个士兵过来。 郤锜一点都不着急,老神在在地站在车上等着各家入场。 他认为所有的一切都不是郤氏的错。 是栾书在进行各种挑拨离间和火上添柴,错的只有栾书。 某种程度上来讲,演变到今天的局面,的确是栾书在各种操作。 比较关键的是,郤氏平时过于嚣张跋扈,特别是表现出对第一卿位的觊觎,才遭到栾书的忌惮。 中行偃带着自家的部队转了一个街区,自己则是来到栾氏府宅的前庭。 他像是离得近了才发现吕武也在场,本来要走向栾书,中间却拐了个弯…… “我勒个擦,你特么别过来啊!”吕武就想安安静静地看戏而已。 中行偃走到吕武前面不远,说道:“阴武为何在此?” 吕武有一说一,道:“武奉君上之命,率兵入宫城护卫。来元帅处,只因需元帅加章印玺。” 俺可不是来搞事的! 更不可能选边站! 您该干么就干么,别理俺! 吕武是带兵来“新田”,又不是轻车快马。 各家不可能不知道动静。 中行偃现在再那么问,有点小心思啊! 他要说话,却听一声大吼。 是暴躁老哥在讲述栾书是何等的老阴逼,又在明里暗里都搞了一些什么。 尤其是对栾书多次私下面见国君,屡屡挑拨国君跟郤氏的关系,进行了比较详细的阐述。 暴躁老哥讲那些就一个意思。 栾书这个老阴逼太过于针对郤氏,尤其是成为元帅以来过于专权,对内没有执政该有的公允,对外则是失去了霸权。 “为晋国霸业计,栾书不可再任元帅!”郤锜一脸的正经,扫视了众人一圈,又喊道:“我郤氏于‘鄢陵’立有大功,种种国策予国有利……” 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 大家伙一块将栾书从位置上掀翻,等郤氏上位之后,不会亏待各家的。 其他人怎么想的? 吕武不知道。 哪怕栾书下台,不是还有中军佐士燮吗? 现在士燮还活着呐! 他只看到士匄一脸的愤怒,忍不住伸手扶额。
第289章:真莽夫与老阴货
范氏家主士燮只是想死,还没有死呢! 然后,他这个想死,只是一种选择,除了对自己的儿子和族中重要的人,压根就没有对外人提起过。 只不过,世界上不缺少聪明人,有人猜到了士燮的心思,但也没人去乱传。 暴躁老哥直接无视了中军佐士燮,差不多就是直接诅咒士燮赶紧死掉,又或者无视了范氏。 不管是哪一种,郤锜讲那些话,肯定是将范氏得罪得透透的! 范氏这些年来在士燮的领导下比较低调。 已经有好多次被栾氏和郤氏给冒犯到,却一次次没有什么举措。 估计郤锜觉得范氏变很软好欺负,压根不在乎会不会得罪? 吕武想道:“果然是人善被人欺。士燮只是顾全大局才不吵不闹,以范氏的实力也能被小觑。” 他要记住这个教训,遇到事了着实打不过认怂也要有硬的一面,打得过一定不能采取什么大人不记小人过那一套。 不然,今天的范氏就是阴氏的明天。 一脸怒容的士匄做出了一个举动。 他命自己的驭手将战车驾驶到栾氏府宅前庭,命令带来的士兵摆出与郤氏对峙的姿态。 这一幕让郤锜觉得无比意外,一时间没什么反应。 “主战有功,其余功劳抹煞。此举着实目中无人。”中行偃低声说了一句。 这是说给吕武听到吧? 毕竟,吕武可是在“鄢陵之战”立下了很大的功劳。 仅仅是杀掉楚国的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已经足够吕武得到爵位晋升,别提吕武还有多次陷阵的功劳。 另外,参与“鄢陵之战”的又不是只有郤氏,四个军团一起参战,功劳却全算在郤氏的头上。 谁听了郤锜的那些话。 谁心里会服气,更别提会有多么不舒坦了。 中行偃的挑拨很没有技术含量。 吕武要是真的莽夫,会“哇哇”大叫几声,不过脑子直接站出去质疑。 然而,吕武并不是莽夫。 他只是用困惑的目光看着盯着自己的中行偃。 大哥。 咱们一块在南方猫了一个冬天。 相处那么久,是什么原因让你觉得俺是个傻逼? 中行偃见吕武用困惑的目光看自己,低声道:“郤氏斗不过元帅。” 原来是提醒吕武提早站队啊? 事实上,吕武也觉得郤氏斗不过栾书。 跟家族实力无关。 纯粹是郤锜太莽,栾书却十足阴险。 相争这种事情,什么时候真莽夫能斗得赢老阴逼了? 纵观历史长河,获胜的一方,无一例外是阴险……,不,获胜者从来都是有智慧的那个。 吕武还是不给回应。 中行偃有些急,再次低声说道:“不可因小恩,而失大利。” 什么意思? 郤氏的郤至很欣赏吕武,两次征召也确实给了立功的机会。 以现在的规则来算,郤至的确是对吕武有恩。 吕武就不得不解释了,同样压低声音,说道:“温子之恩,武早已还清。驹伯多次休辱于我,只因看在温子,我难以计较。” 中行偃点了点头,迈步向栾书走去。 “阴武如何抉择?”栾书等中行偃靠近,很直接地问道。 中行偃迟疑了一下,答道:“阴武绝无意与元帅为难。” 栾书眼瞳收缩了一下,笑眯眯地说:“如此便好。” 不会为难? 那也就是说,没选择站在老夫这一边啊! 过来的智罃先去很韩厥会合。 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没选去跟栾书见面,也没走向郤锜那边。 十三个中等家族的人,他们看到智罃和韩厥自成一个阵营,商议了一番决定聚拢过去。 一时间,现场就成了三个阵营。 郤氏的郤锜自成一方,也是最为杀气腾腾的一家。 栾书和中行偃为一方。 因为这里就是栾氏的府宅,外面的兵力与中行氏合起来约一千七百八,里面肯定还有士兵等待。 韩厥与智罃合起来约六七百兵力,十三家聚拢过去,兵力一下子增加到一千二三百的样子。 这里是“新田”,每一家带过来的部队都很多。 幸亏对峙的是栾氏的府宅边上,有着宽敞的道路,还有面积足够的前庭。 哪怕是这样,周围都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晋国之凶险,远超列国呀。”茅坪不是没见识,只是觉得晋国的贵族争斗起来,着实是有点莽过头了。 吕武听到,不免会扫一眼茅坪,还带着警告的意味。 茅坪说道:“臣来自鲁国,国内亦有争斗。鲁国三桓皆为大族,平时相争少有血腥。” 咋地? 鲁国是礼仪之邦,出现矛盾是用唱诗歌的方式解决吗? 吕武看现场的对峙一时半会无法解决,问了一嘴,道:“鲁国可有孔氏?” “孔氏?”茅坪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答曰:“并无。” 吕武就纳闷了。 鲁国没有孔氏,那孔仲尼是怎么来的? 他也就不知道孔子的爹不一定要有孔的前缀,要不才不会那么问。 孔子的父亲叫叔梁纥,其实吕武有见过面。 叔梁纥是子姓,祖先是商朝的成汤,他们这一支是微仲的后裔。 而这位微仲是宋国的第二代君主,他是宋国第一代国君微子启的弟弟,殷商最后一代人王帝辛的兄长。 说白了,孔子就是殷商王室的后裔,只是离了十四代人。 吕武也就知道孔子的父亲到了六十六岁才有了孔子。 而叔梁纥是与一个叫颜徵在的女子,去一个地方叫“尼丘山”的地方,两人来了个天为被地为床的交合(野合),颜徵在才怀孕。 因为是在“尼丘山”怀了身孕,孩子生下来才取名为“丘”。 至于说孔子的父亲是谁,吕武没有专门去查过,哪里知道呢。 现在的叔梁纥还是一个鲁国的小贵族,也就是家族有个三五百亩耕田的那种。 如果没有出现意外,需要等待某次鲁国被晋国召唤出征,叔梁纥立下“扛城门”让友军撤退的功劳,才能得到一块像样的封地。 他们攻打的那个地方在“清远”,城池属于宋国一位叫傅阳的士卿所拥有。 吕武对鲁国一直挺好奇的。 要说态度? 他想到了与季孙行父的几次见面,好感不太浓,却也没有恶感。 “主,可是因鲁国内乱迹象而关注?”茅坪自问,又自答:“传闻国君之母与……有染。” 吕武没听清楚茅坪讲的人名,要问清楚,却听到了智罃的呼唤。 他转头看向街道一侧,智罃正对着自己招手。 而这时,远方不知道谁在喊些什么玩意,声音越来越近。 吕武想了想,脱离栾氏和中行氏的这个“大坑”的机会就在眼前,带着自己的士兵靠拢向智罃所在的阵营。 跟智罃同车的韩厥一直都是半眯着眼睛,从头到尾没看吕武一眼。 喊叫声已经足够近了。 众人认出一再叫喊的胥童,又看到他手持代表国君的节杖,大多数人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君上有诏,命众‘卿’、大夫,即刻入宫谒见。” 胥童是谒者,来传诏也算符合职位,不算胡来。 他本来也不用特意“持节”,估计是担忧众“卿”或大夫不给面子? “话说,诸侯能用‘诏’的吗?”吕武其实就是大家去,他就去的心态,比较无所谓。 只听韩厥率先应下诏命。 随后智罃跟上。 栾书和中行偃下令解除备战。 只剩下郤锜一脸的阴晴不定,没说要奉诏,也没解除备战姿态。 “上军将,我……”胥童话到一半,看到远远地有什么玩意朝自己飞过来,吓得躲在车壁后面。 是郤锜直接丢出了剑鞘,砸在木质的车壁上。 因为现场比较安静的关系,一砸动静有些不小。 这种行为,再一次让在场众人见识到郤锜的嚣张与跋扈。 “君上有命,锜本该前往,怎奈突感身体不适,便不去了!”郤锜中气十足地说完,挥手让部队后队改前队,不改攻击姿态,直接进行开拔。 众人目送郤锜远离。 “武。”智罃笑眯眯地问道:“如此之人,安敢与之为伍?” 吕武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韩厥,对智罃说道:“温子必被上军将拖累。” “同出一家,何来拖累之说?”智罃讲这话的时候,看上去挺无奈的。 他这是在暗自中行氏也会拖累到智氏? “智伯,请允许武往元帅处履行公务。”吕武说着,又向韩厥行了一礼。 韩厥搭不搭理或怎么样,是他的事情。 吕武作为晚辈,又在爵位上低,才不会傻乎乎地连表面功夫都不做。 智罃还是笑眯眯的表情,却说:“应我之事,不可忘却。” 老实说,吕武一时间没想起智罃说的是什么。 他来到栾书身前,行礼问候之后,说道:“元帅,武奉君上之命前来‘新田’,假阍卫之职。” 这个“阍卫”其实就是以后的卫尉,履行的职务范围一样,只是官名不同。 而“假”其实就是临时担任。 “阴武能来,站于门庭之前,本帅甚为欣慰。”栾书没给吕武讲话的机会,往下继续说道:“且随老夫入内,行加章印玺之。再一同面见君上。” 吕武琢磨着不太对呀? 他过来就是办公务。 站在栾氏大门前的门庭,不就是被堵住,导致进退不得的吗? 听栾书那么一讲。 怎么好像成了吕武刻意过来站台似得? 以这个老阴逼一贯的行事作为,必定是会做些骚操作的!
第290章:国君有几个师
以栾书为首的一帮贵族来到宫城。 在踏进宫城的时候,吕武心想:“要是郤犨和郤至在,估计能被郤锜气死。” 很明摆着的事。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国君已经进行了召唤。 结果郤锜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到场都不愿意。 人不在,某种程度上等于失去话语权。 还不是栾书说什么就是什么! 晋国的国君在很多时候就是个摆设。 关键问题在于,一旦众“卿”和其余大夫将国君当回事之后,摆设也能发挥出作用的。 这么浅白的道理,郤锜怎么就不懂呢? “诸‘卿’、大夫。”国君等众人行礼,一脸面无表情地说道:“今日之事为何?” 栾书没有第一时间站出去讲述。 其余各“卿”,也就是到场的上军佐中行偃,下军将韩厥,下军佐智罃,一样没有吭声。 另外的贵族就更不会讲话了。 倒是作为范氏的代表,士匄有点忍不住了的模样。 “君上,联军伐郑已成定局……”韩厥发现栾书在看自己,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周室,齐、宋、卫、鲁、曹、邾联军已集结于‘王野’,只待我等率军南下与之会合。” 这是要直接揭过今天发生的事情? 和稀泥这种事情,历来是高层人物的拿手本事。 问题是要看栾书到底愿不愿意吞下那口气。 要知道郤锜可是直接对着栾氏府宅的门板射箭,无疑是将栾氏的尊严踩在了脚底板之下反复践踏, 栾书不可能无动于衷的吧? 没人应和韩厥的话。 哪怕是作为老搭档的智罃,只顾着一脸的笑呵呵,无视了韩厥的眼神示意。 “国中不宁,如何出兵?”国君显然不打算对今天的事情轻拿轻放。 他看向栾书,说道:“元帅既为事主,且言道于寡人。” 栾书这才不慌不忙地对国君行了一礼,语速极为缓慢地讲述今天发生的事情。 可能是出于身为元帅的尊严,超大概率是不需要再加油添醋,他只是讲了缺乏前因后果的事实。 “上大夫阴武早在门庭,可为本帅作证。”栾书不知道是为了增加可信度,还是什么,提了一句。 “喔?”国君看向了吕武,问道:“元帅之言,可有谬误?” 吕武就知道栾书会搞些什么操作,只是没想到玩得这么直接。 栾书被提问只需要在原位挺直腰杆行一礼,能继续屈膝跪坐答话。 吕武一来爵位和职位比不过栾书,年纪上也要年轻非常多,站起来行礼说道:“臣不知前因后果。臣见罢君上,往元帅处履行公务,确如元帅所讲,别无二致。” 尼玛! 俺是真不知道郤锜为什么突然跑去射箭,还摆出了要攻击的姿态。 至于栾书刚才讲的那些,确实是事情的经过。 而俺只肯为自己亲眼所见背书,其余一概不做评论。 栾书像是赞赏那般,笑着对吕武点了点头。 “如此,上军将可……,上军将?”国君好像才发现郤锜没来。 胥童很合时机地补刀,禀告道:“君上,上军将声大如钟,言及身体不适,掷臣一剑,亲自驾车离去,并未如君上吩咐前来宫中。” “声大如钟?掷你一剑?亲自驾车?”国君越说声音越大,一甩衣袖,大声喝道:“荒谬!” 栾书声音不大地说:“掷出乃是剑鞘。” 这像是解释一般的话,气得国君重重地一拍案几,怒气冲冲地说:“胥童持‘节’,乃是代表寡人。郤锜怎敢掷、掷……剑鞘!” 吕武心中默念:“栾书牛逼!” 老阴逼,不愧是老阴逼。 栾书一句话而已,几近于递出一把利刃给国君,就看国君要不要接过利刃处置郤锜了。 国君深呼吸一口气,看向了韩厥和智罃,目光又扫了一圈包括吕武在内的其余贵族。 他想:“寡人倒是想对付,可是郤犨和郤至在封地,郤氏的大军也已经集结……” 赵氏是怎么一夜之间没的? 不就是主事人被召集到“下宫”,一下子全部干掉,导致赵氏群龙无首,再被轻易的收拾掉嘛! 现在郤犨和郤至并不在“新田”。 尤其是郤氏的大军已经集结完毕! 只是光干掉郤锜,只会让郤氏全面爆发。 到时候,晋国就要陷入极大的内乱了。 另外,郤锜莽归莽,好像不容易骗来宫城? 国君情不自禁地看向栾书,心想:“一旦寡人杀死郤锜,栾书会不会跟郤氏开战?” 他不是那么了解栾书,也谈不上喜欢栾书,并且知道栾书对权力的**很强。 要是郤氏被收拾了。 栾氏会怎么样? 这个是国君必须思考进去的。 “罢了。”国君自嘲地一笑,对众人说道:“寡人虽为君。然,国中内外事,非寡人可独断。” 听到那句话的人,没谁跳出去。 晋国不就是这样吗? 国君被众“卿”压制。 对贵族阶层来说,其实这个是挺好的事情。 真让国君成为一言九鼎的人物,众贵族还不乐意呢! 祁奚觉得自己该说两句,直挺腰杆行礼说道:“君上即位不久,国中事务尚不熟悉,内外事交由众‘卿’,有何不可?” 国君要不是知道祁奚站在自己这边……,或者说站在公族一边,听了那话会跳脚。 然而,事实却是祁奚站在自己这一边,只是他无法摆脱公族的身份而已。 智罃说道:“君上如若无事,臣等告退?” 谁乐意听国君倒苦水啊! 现在的情况颇为诡异,没人想再多生事端。 国君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示意想走的,马上就能走。 韩厥率先站起来,对国君行了一礼,没搭理任何人,迈步离去。 第二个站在起来的是栾书,同样没忘记向国君行礼,走前看了中行偃一眼。 最先说想走的智罃却是留在原位没动弹。 那些中等贵族,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分别向国君行礼告辞。 吕武现在是“阍卫”,属于想走都走不掉的那种。 等待想走的已经走了,现场留下的“卿”只剩下中行偃和智罃,还有吕武以及士匄、祁奚。 他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诡异而又安静的气氛保持了将近一刻钟,还是国君最先受不了。 “诸位留下必是有事。有何事,且道来。”国君看上去有些百般无聊。 士匄早就受不了,大声说道:“君上,郤锜辱我范氏太甚!” 国君差点蹦起来,止住站起来的冲动,很是假惺惺地问:“为何如此说?” 士匄也就将郤锜的一些表现说出来,讲述的时候一副暴怒又委屈的模样。 国君不断“嗯嗯”,“哦哦”,期间还一直在点头,听完很是无奈地说:“上军将且不将寡人放在眼中,寡人奈何?” 这还是国君第一次这么公明正大地表态。 他说着,还比较希冀地看着士匄,想看看范氏能不能站在他这一边。 士匄却是收敛怒气,坐回去不再吭声。 这样的发展让国君失望又气愤,脸色也就变得比较不好看。 “君上,此次伐郑,楚国必然出兵救援郑国。”智罃好像根本没看到之前发生了什么,自顾自往下继续说道:“臣所知,宋国大败不久,其余列国只愿伐郑,不愿与楚国抗衡。” 国君对这个话题好像根本不感兴趣,比较随意地说:“寡人已决意亲自率军南下。寡人能击败楚国一次,便能击败第二次。” “君上,国内栾氏与郤氏势同水火。中军南下,元帅岂敢抽空栾氏兵力?单以中行氏,一‘师’已是极限。”智罃看向中行偃。 都是别出,中行氏不像智氏的实力那般雄厚。 就如同智罃讲的那样,单凭中行氏一家,拉出一个“师”的兵力真的就是极限了。 国君说道:“上军佐乃中行氏之主,又兼管荀氏,岂能只有一‘师’之兵。” 荀氏现在没卿位,老底子却还是在的。 国君用着奇怪的表情看着智罃,说道:“智氏亦是荀氏别出,子侄若有所需,下军佐岂会坐视?” 智罃却非常直接地说:“臣若出战,恐无力再援上军佐。” 人就在现场的中行偃从头到尾没什么表情变化。 国君就看向中行偃,多少有些纳闷地问道:“上军佐只能带一‘师’之兵?” 中行偃面无表情地答道:“如下军佐所言,臣确实只有一‘师’之兵。” 至于为什么不拉出荀氏的部队? 现在看待事情是分层次的。 公务上只是中行氏的事情,才不会因为中行偃兼管荀氏家族事务,会动用荀氏的力量来给中行氏办事。 国君同样是地地道道的春秋人,怎么可能不理解? 他就是希望中行偃不用分得那么清楚,稍微努力一把。 一旦中行偃拒绝,国君也无法强求。 吕武只是带着一双耳朵在听。 他到现在都还有些闹不明白一点。 以晋国目前的局势来看,栾氏和郤氏关系恶劣到想打又没有开打,不是对国君最为有利吗? 要是国君真的聪明,又有足够强的手腕,该利用这个机会来进行操作,肯定能为自己谋得利益。 偏偏国君一副很希望栾氏和郤氏真的火拼起来的样子。 以公族的实力,再加上那种一盘散沙的情况,栾氏和郤氏真的打起来,国君真的能获得什么好处? “也许国君纯粹就是想看到其中一家倒霉,没考虑到哪怕真有一家被干挺,其余卿位家族肯定能扑咬到好处,国君想喝汤都难?”吕武这么想着。
第291章:真是够惨的
其实,吕武早早就察觉到国君不蠢,只是做事有些过于急躁了而已。 作为一名首脑,没有任何人能够忍受得了权柄不被自己所把持。 有名而无实权,再昏庸也受不了。 而事实上,诸夏历朝历代的君主,越是肯做事才有可能得到一个昏庸的身后名,甘于当个招牌的君主相反大多能得个不错的谥号。 想要将权柄却斗输给了群臣,死后的谥号肯定好不到哪去。 这个其实就是众臣对以后君主的一种警告。 等于说:别折腾了,赢了等着儿子被算账;输了不但要憋屈死,身后名也会很差。 要是阅览史书,会发现大权在握的明君,他的继承人一般会比较惨。 这里有来自明君的压制。 其实更多的是一帮心怀恨意的臣子各种骚操作。 君权与臣权自古对立,不管时间再怎么流逝,永远不会改变。 很明显的是,晋国的君权遭到了压制,乃至于是限制。 这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 好几代的晋君自己玩的规则,害苦了自己的子孙。 等待子孙想要改变,发现自己手头连一个“师”的兵力都没有,一众公族更是废物。 而晋国公室的废物,大部分其实就是历代国君放纵,乃至于是进行引导。 等待有晋君需要来自公族的帮助,发现公族已经烂泥扶不上墙,甭提是多么悲剧了。 他们一再细思之后发现:玛德!寡人的境遇与周天子一样啊! 除了剩下一个名,想干什么都需要取得臣工的支持? 而事实上,哪位首脑又不是需要来自臣工的支持。 差别是,首脑得不到臣工的爱戴,甚至在臣工那边不存在任何威严。 其实,晋君的待遇还是比周天子强的。 至少,晋君的臣工实力强大,周天子的那帮臣工不说也罢。 再来是,晋国的贵族压制君权,一旦国君手腕足够,他们还是能为国君所用。 简单的来说,周天子想翻盘已经属于不可能,晋君则是还有可能翻盘。 吕武答应智罃,只要有空就会过去拜访。 留在最后的智罃一走,该走的贵族都已经离开宫城。 手续齐全之后,吕武就成了“阍卫”,担负起了保卫宫城的重任。 他简单地巡视了一下宫城,发现这座宫城其实并不大。 不大的宫城,有个地方还不属于国君。 那个地方叫“下宫”,目前住的是赵庄姬。 吕武需要思考一番,要不要找个机会拜见一下赵庄姬。 他查看了名册,发现国君手头里并不是没有部队,还有一支为数四千五百士兵的卫队。 晋国的贵族很瞧不起这支部队。 哪怕是吕武,也是戏称为仪仗队。 他还亲眼见过这支部队在战场的拙劣表演。 这一支部队的兵源有点复杂。 绝大部分都是公族派来执勤的士兵,他们是公族的士兵,差不多也是国君的士兵。 一部分则是从非公族的家族抽调。 比如,程滑就带着三百多名士兵过来,成为守卫宫城的一部分力量。 这一次吕武带来了两千一百名士兵,一样成为归属于宫城的武装。 等于说,吕武的到来让宫城的部队增加到六千六百名士兵,其中还有三百名甲士。 某种程度上,国君能够直接向这六千六百名士兵下令。 当然还有一个前提,就是士兵真正的主人,愿意执行来自国君的命令。 所以说,国君还是没有愿意直接听从他命令的士兵。 “这样的君主,当起来可真是够窝囊的。”吕武心想。 难道不是吗? 比起一名小贵族都有点不如了。 小贵族还有自己的家臣,也有属于自己的士兵。 堂堂一国之君连无条件听从自己命令的部队都没有,又哪可能存在什么威严。 别说是威严了。 甚至可以说,安全都没有实际的保障! 吕武正要集结宫城卫队进行观察,命令没来得及发出去。 茅坪来禀告,说是胥童、长鱼娇以及清沸魋联袂而来。 吕武不想见,却又不能不见。 他想到了另外一层:“其实不怪国君依靠这帮宠臣。至少这帮宠臣愿意执行国君的命令,除了他们之外,多少人愿意给国君卖命?” 而国君的那一帮宠臣,实际上都是一帮失意的人,又或者处境逼得他们不得不紧紧地抱住国君的小胳膊小细腿。 没有多久,胥童、长鱼娇和清沸魋来了。 他们人没到,笑声先传过来。 以胥童的笑声最大。 “阴武子,如今你我同殿为臣,日后还需多多走动!”胥童行礼,说了这么一句。 长鱼娇以及清沸魋也是双双行礼。 三人的热情劲头足够焐热一块石头。 吕武当然不是石头。 他先与三人寒暄,见差不多了就问道:“三位此来,有何见教?” 长鱼娇与胥童对视了一眼,由他开口说道:“阴武子初来宫城,我等已设宴,还请移步接受款待。” 胥童补了一句,说道:“君上知我等设宴,借出乐人,阴武子有耳福了。” 啥玩意? 国君借了交响乐团给他们,用来款待吕武? 这还真是超规格的礼遇! “乐之声,岂是武可耳闻?”吕武话是这么说,对现在的音乐则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会那么说,是当今的年代,音乐并不是人人都够资格去听。 然后,他什么样的音乐没听过,对现在的“雅乐”真的不感冒。 什么是“雅乐”呢? 目前的“雅乐”就是一种平平仄仄的音乐,几乎不会有什么起伏,来来去去就是那个旋律。 真谈不上有什么动听的地方。 音乐之所以神圣,无非就是能够享受到的人很少。 等于说,就是被强行加上了门槛,能够显示出更高的逼格。 长鱼娇满脸认真地说:“阴子弱冠之年已是上大夫,更是如今的天下第一,自是能有此耳福。” 吕武摇头说道:“饮酒可也,听乐之事,休再提起。” 他没记错的话? 上一次南下的时候,宋国的国君安排了盛大的歌舞宴会。 国君对宋国的大型歌舞表演非常感兴趣。 先是智罃提出不适合听殷商传承至今的“采桑”,得到栾书的支持。 那样一搞,那么国君和其余几位“卿”再感兴趣,还是没享受成。 吕武对现在的音乐真的不感兴趣。 再来是,要是让其余贵族知道自己接受了有交响乐团的款待,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看法。 要知道,连“卿”听音乐都要看时间和地点。 招待吕武的又是名声不好的胥童、长鱼娇和清沸魋。 传出去,怕不是要成为佞臣之一啊! 吕武拒绝得很坚决。 喝酒没问题。 听音乐就算了。 要是交响乐团在场,他见了肯定会立刻离场。 胥童见吕武这么有逼数,内心里其实是佩服和喜欢的。 “换作其余人,哪能忍受如此诱惑?可见阴武的确是正直之人啊!”他这么想着。 要是想法被吕武知道? 吕武大概会发出猪哼一般的笑声。 其实,他很清楚一点。 听音乐未必是真的听音乐。 听的是那份逼格。 享受的是高人一等的与众不同。 现在的他要谦逊,不到浪得飞起的时候。 宴席之中。 吕武作为唯一的客人,肯定是整场宴席的核心人物。 胥童等三人刻意逢迎,使得酒宴非常热烈。 要说食物的话,其实也就那样,只是使用的用餐工具有着十足的宫廷之风。 “来,阴子请共饮一觞!”长鱼娇看着挺豪迈。 这个“觞”是一种像胖舟一般的盛器,两边有着一双提供握住的耳朵。 现在这个年头,什么都有讲究。 诸侯的城池多大,平时穿什么,吃东西用的是鼎,喝东西用的是爵,规矩是一套接着一套。 老吕家肯定是没有“鼎”和“爵”这么些玩意。 像是“觞”倒也不是不能弄。 毕竟,吕武的妻子赢?跟宫廷还是能够扯得上关系的。 现在的酒类很多,只是一般为米酒,只是酿造的过程不一样,陈酿的时间也不一样,水源不一样,喝起来自然也就不相同。 胥童拿来招待吕武的是来自齐国的酒。 看着一样浑浊,喝起来其实有点酸。 吕武喝酒时,其实大部分时候是当成在喝醋,只是没现代的醋味那么浓而已。 有些酒喝起来很苦,越是北方的酒就越苦。 要说吕武有什么酒喝得比较喜欢,是来自楚国那边的酒。 喜欢的理由是没有醋味和酸味,更不会苦,相反楚国的酒喝起来有点甜。 胥童、长鱼娇和清沸魋现在看着不咋地。 其实,他们的祖上都阔过。 这样一来,酒宴也就少不了一些唱和。 唱的一般是诗经,也就是《唐风》的一些诗歌。 诗经里面的《唐风》,其实就是属于晋国的诗。 所以,诗经里面是没有“晋风”的。 刚才长鱼娇唱了一首《葛生》。 吕武也就是近些年来懂得讲逼格,有请来专门的老师进行教导,要不真听不懂是个什么意思。 《诗经.国风.唐风.葛生》讲的是出征将士想念家中妇人的事,担忧出征在外的丈夫,也在埋怨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征战,期盼丈夫能够平安地早日归家。 读《诗经》要懂得当时的处境,结合现在的场合和需要。 所以,同一首诗,不同的场合听起来,可能是与诗想要表达的就是两个意思。 清沸魋就说:“君上时刻担忧国事啊!” 吕武心说:“罗里吧嗦了那么久,可算到了肉戏了。”
第292章:公子周与公子成
“阴子以为郤氏如何?”长鱼娇问道。 听见这么问,吕武举起觞的手稍微顿了一下。 郤氏还能怎么样呢? 但凡眼睛不瞎,能够看得清楚局势,谁看不出郤氏在郤锜的率领下,向着满门皆灭在狂奔。 当然也有不那么想的人。 他们看到了郤氏的势大。 一门三“卿”十足的有权势,都能和元帅直接硬顶,甚至带兵去堵门了! 别提郤氏的硬实力是越来越强大。 郤氏已经是一个能够拉出七个“师”的家族。 那可是七个“师”,还是晋国一百辆战车和七千五百名士兵的“师”。 要是郤氏想的话,完全能够单凭一个家族的力量在中原横行,干那种灭国夺地的事情。 而七个“师”还不是郤氏的全部力量! 真到了必要的时候,郤氏咬咬牙怎么都还能再凑出一两个“师”。 一个家族能差不多拉出两个军团的军队,曾经的赵氏都办不到! 中原各个诸侯国,算是二流强国的齐国,他们倒是能拉出个六七万的兵力,问题是兵员素质绝对比不上郤氏。 换句话说,仅仅是郤氏的军事实力,已经比一个二流强国要强上那么一些。 比拼全部实力的话,郤氏肯定没办法跟齐国比。 毕竟,郤氏的封地虽然大,跟齐国相比还是要差一些,经济以及后勤实力也就没法比。 军事实力方面,只因为郤氏是晋国的家族,受益于晋国一百多年来的尚武之风,以及国中“徒”和“羡”的自律。 不带任何开玩笑的讲,东方世界的现在,没有任何国家的军队能比晋国更加精锐。 全世界? 能跟晋国比拼士兵精锐程度的或许有,却又在数量上比不过。 吕武实话实说,道:“郤氏之盛无人可比。” 长鱼娇当然知道这是实情,要说话却被胥童抢了个先。 “若元帅、上军佐与之相争,能否胜之?”胥童问道。 吕武就用奇怪的目光看向胥童,反问道:“元帅岂会与郤氏兵戎相见?” 胥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真的要拉出军队开干,栾书能被郤锜这么羞辱? 栾氏都已经被郤氏逼到家门口,再对着门板射出一箭,还是没打起来。 说明栾书在忍。 再结合栾书一贯的行事风格。 但凡是对栾书有所了解的人,会笃定栾书不会跟郤氏比拼硬实力,绝对是会选择玩阴的! 胥童冷笑了几声,说道:“元帅多次谒见君上,有多般言语。” “来来来,饮酒!”吕武才不想听。 有些事,哪怕是知道,别人不知道自己知道,事情就当没存在。 可是,一旦听了之后,不想掺和进去,都不行了。 “元帅多次构陷公子周。此事君上已经查明。”胥童却不愿意就此住口。 长鱼娇说道:“阴子屡屡资助公子周,君上亦知。” 吕武就很奇怪地说:“武资助公子周,并未隐瞒啊。” 清沸魋笑呵呵地说:“正因如此,君上并无举动,甚者深信阴子乃是正直有义之臣,召阴子前来护卫。” 还能是这么理解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 姬周只是流落在外的众多晋国公子之一,以血缘关系来算跟现任国君并不是最近的。 另外,再看那些公子所获得的支持,姬周也仅仅是拜师单公,其余公子有些可是诸侯的座上宾。 周王室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谁不知道呢? 单公姬朝是周王室的公卿,撑死也就拉出两三千士兵,再多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周王室治下士兵的战斗力? 各国提到都是“呵呵”两个字就代过了。 真不是各个诸侯国要瞧不起周王室。 完全是周王室的军队过于拉胯,到了带去当啦啦队都嫌弃碍事的程度。 “君上对元帅构陷公子周深觉恼怒。”长鱼娇说道。 “是啊。”清沸魋满脸笑意地说:“元帅此举,不啻是陷君上于不义。” 对一个没获得什么强力家族支持的公子动手,真的没那个必要。 尤其是那个公子现在还很年少,只是束发之年罢了。 吕武能看得出清沸魋对栾氏那么干是真的挺不屑的。 然后,三个国君的宠臣,没任何一人对公子周看得上眼,有着十足的轻视。 他们是国君的宠臣,有什么样的态度,几乎就是国君的态度。 只是吕武不得不怀疑,自家资助公子周,是不是被忘了? “看来国君压根没觉得公子周是个威胁,甚至是同情中带着轻蔑。这么说的话?郤氏没有联络公子周,至少国君没掌握证据。”吕武心里思量着。 这个也难怪国君执意要让单公姬朝这一次也出兵,很大的可能就是想带着吃吃肉,补偿一下公子周? 吕武还知道一点。 栾书提意加上一个尹武公。 这个尹武公还是周天子的一名公卿,本身也是尹国的国君。 另外,单公其实也有自己的国家,叫单国。 只是他们的国家跟晋国、齐国、鲁国……等等诸侯国并不一样。 说白了,单公与尹武公只是有个国家,这个国家未必有晋国中等贵族封地大,治下黎庶最多也就几万。 那个尹武公也有一名来自晋国的公子作为徒弟,叫公子成。 栾书搞这么一出,不知道是个什么用意。 “真论起来,公子成乃是君上堂兄。”长鱼娇像是无意那般,说了一句。 却是解开了吕武心中的困惑。 胥童再次冷笑,说道:“元帅此举为何,用意昭然若揭啊!” 长鱼娇与清沸魋跟着开始冷笑起来。 说来说去还是国君没个一儿半女的,没有证明自己在某些功能上有用。 只是吕武着实搞不明白一点。 栾书不蠢啊! 是个挺聪明,聪明到阴险的人。 这样一个老阴逼,为什么要给自己挖这么一个明显的坑? 吕武好奇问道:“此位公子成与元帅有旧?” 胥童“呵呵”两声,很是故意地扯开了话题。 长鱼娇和清沸魋也是避而不答。 过了一小会。 胥童比较突然地问:“若是郤氏对君上不敬,阴武子已是君上‘阍卫’,敢问将如何?” “履何之职,自是行职位之责。”吕武的回答没半点毛病,态度也很坚决。 长鱼娇先喝了一声:“彩!” 清沸魋却说:“如君上命阴子处置郤氏,将如何?” 啥玩意??? 吕武心中一动,想道:“国君要对郤氏下杀手了!?”
第293章:允文允武,世之良臣
一场酒宴多少拉近了吕武与胥童、长鱼娇、清沸魋的关系。 他早知道传闻有时候根本不能信。 比如,传闻中国君的这三个宠臣非常不堪,实际相处起来却是有礼有节的人。 他们某种程度上,其实还显得有些刻意的小心翼翼。 吕武能看得出来。 这些人肯定会有嚣张和跋扈的时候,只是要看在什么场合,又是什么时间与地点。 而该他们小心谨慎时,也能低头认小,并且百般忍耐。 人其实都是这样。 面对什么样人,会采取什么样的态度,不会是一成不变。 吕武也看出三人对自己很尊重,未必是尊重血脉与家族实力,是一种用得上的刻意逢迎。 他并不认为三人这样就是势利小人。 想要利用,假装一下尊敬都不愿意? 脑子怕不是有问题。 而三人对吕武的亲近,或许不止是想要一次性的利用,更多的是想接纳吕武进入他们的小圈子,成为紧密的盟友。 “郤氏之盛已是至极,元帅尚不敢与之正面争锋,君上如何对付?”吕武摇着头,很直白地表达不想参与的态度。 长鱼娇倒也实在,说道:“正面相争,自是不可。君上之意,效仿景公对赵氏‘下宫’之……” 胥童猛地一阵咳嗽,打断长鱼娇继续说下去。 吕武不以为意,很直接地说:“武有所猜测,余人自是相同。有赵氏在前,现如今可有‘卿’敢于轻易应诏入宫?” 胥童没半点尴尬,只是不满地瞪了长鱼娇一眼,再看向吕武,说道:“恰如是。如今,每每‘卿’入宫,何人不小心翼翼,便是入殿,亦有甲士在外。” 这么说,国君已经尝试要重演晋景公灭赵氏主宗的手段,只是郤氏没上当? 吕武再一次纳闷了! 郤氏嚣张和跋扈,却没有真正地冒犯到国君头上。 要说郤氏损害国君的利益? 晋国哪一个“卿”没损害国君的利益呀! 甚至可以说,晋国的贵族阶层,无论是个什么爵位,都是一种既损害国君权威,却为国效力的现状。 他们不会对国君言听必从,受到召唤却准备充分地为国征战。 这种现象,说白了就是春秋中叶各个诸侯国的现状。 差别是有的诸侯国,国君的权威更重一些。 列国中,国君最有实权的是楚国,而这个是楚国现在的制度跟周王室下面的诸侯国不一样。 吕武的纳闷就在于,国君手头上压根就没有可用的兵力,让郤氏与栾氏对立而不开打,岂不是更有利。 真到了郤氏和栾氏分个胜负? 国君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自己的国家则必然会陷入大乱。 几个卿位家族,哪一个都比国君更有实力,真到了占好处的时候,谁会跟国君客气? 甚至可以说,到时候中小贵族占的好处份额,合起来一定会比国君更多。 这个是贵族阶层之间的默契,他们是绝对不愿意国君重新拥有实力的。 “我的思考方向好像有点错了?”吕武已经离开,风冷扑扑地往脸上吹,本来就没多少醉意,风一吹更清醒了一些。 他想道:“胥童和长鱼娇、清沸魋都是国君的宠臣,也是贵族阶层的一员。国君是未必能拿到多少好处,他们能啊!” 这三人基本上都跟郤氏有仇。 报仇是他们的心愿之一。 真的瓦解了郤氏? 国君未必能拿多少好处,压在胥童和长鱼娇、清沸魋身上的大山却会被搬开。 仅是搬开压在身上的大山这一点,足够他们拥有动力去对付郤氏了。 也许,他们觉得自己在灭郤氏的时候出了大力气,其余贵族多少是会分一些好处? 别提要是郤氏不倒,他们压根就没有翻身的日子这一点。 夜间的宫城,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存在光源。 可以是支起来的火盆。 也能是插在墙壁之上的火把。 时不时会有巡逻的队伍穿梭而过,一样手里拿着火把,看到吕武时会停下行礼,得到示意再继续巡逻。 “阍卫?”程滑亲自带队巡逻,碰上吕武有些意外。 吕武看程滑亲自巡逻,讶异道:“我并未安排程伯巡逻。这……” 他压根就没来得及安排什么,宫城的一切都是照旧。 “初来便饮酒?如此不妥!”程滑用着一种木木的脸,听语气还带着责怪。 吕武苦笑说道:“武只是知晓。只是君上命胥童、长鱼娇和清沸魋设宴,武初来乍到,不好拒绝君上美意。” 面瘫的程滑点了点头,招呼都不打,带着队伍继续巡逻了。 吕武也没觉得有什么。 换作不是程滑? 吕武要么还是立即发作,不然就是后面准备无数双小鞋。 毕竟,再怎么样吕武都是“阍卫”了,算是直属上司。 什么时候直属上司的权威能被这么蔑视啦? 吕武还是比较感念程滑曾经的照顾,更知道程滑就是那样的脾气和性格。 不就是因为程滑这样的脾性,才不怎么受大多数贵族喜欢吗? 茅坪说道:“主,臣听闻元帅多次召程大夫,有意委以重任。” 吕武眼睛看过去,却没说话。 茅坪又说:“臣是鲁国人,得知执政(季孙行父)遣人抵‘新田’求见元帅,遣使往鲁国。程大夫或是出使人选。” 出使吗? 的确是委以重任了。 并且程滑这种人好像也很适合出使鲁国。 作为礼仪之邦的鲁国在礼节上很死板,换作其余人去了基本受不了那一套又一套的。 程滑不懂变通,性格又是那种干什么都是反应慢一拍的人,等回过神来也没用的类型。 刻意的死板碰上真·死板? 也许鲁国君臣会很喜欢程滑的。 翌日。 吕武早早地起来梳洗并吃喝完毕,吩咐茅坪前往下达集结的命令。 他本人则是先去见了国君。 现在的各诸侯没规定一定有早朝,有事都是特别去传唤或禀告,再谈事。 当时国君还在睡觉,执勤的寺人在长鱼娇的吩咐下,去将国君给唤醒过来。 吕武告知国君需要集结不当值的阍人(宫城守卫),审阅一番好做到了解阍人的实际战斗力。 “做与不做别无二致。”国君一边打哈欠,一边这么说了一句。 他想到了什么,又说:“若是阴武愿意操练,便操练罢。需粮草可找祁奚,若需财帛寡人则无。” 这倒是很开门见山。 只是有一点比较奇怪。 国君即位之后,好几次在分配战利品的事情上干得很不地道,怎么会缺钱呢? 长鱼娇立刻说道:“臣有些许财帛,可为阴子练兵之用。” 而吕武只是想看看宫城守卫的成色,没说要练兵啊! “如此甚好!”国君看向吕武,不由分说,下令道:“那阴武便为寡人练出一支强兵!” 感觉自己被下套的吕武面不改色,行礼应道:“诺!” “阴氏七岁有此般,皆赖于阴武经营有方,尤军事更甚。”国君很是肯定吕武的才能。 吕武保持行礼的姿势,要告退的话已经在嘴边,却听国君继续说话。 “寡人已决议将‘霍’赏赐于你,只需众‘卿’通过即可生效。”他一边讲话,一边观察吕武会是什么反应。 吕武先皱眉,随后反应有些平淡,道:“谢君上!” 等待吕武离开。 国君有些纳闷地问:“何人得地皆是欣喜,为何阴武疑有烦恼?” 长鱼娇轻声答道:“‘霍’非良地,多沼泽,土皆为盐土,难以产粮。阴子七岁便获‘阴’、‘吕’,两地建设必使阴子耗力,再增‘霍’……” 国君其实也知道“霍”地不是块什么好地。 现在也就是秦国的威胁被解除,可不是还有白翟吗? 即便白翟不怎么样,仅是“霍”的地貌,开发的价值着实也太小。 “寡人手中再无空地。难道让寡人取公族之地赏赐?”国君有点羞愧,更多的是气恼。 他也就是已经从几个宠臣那里知道吕武的态度。 在对付郤氏上面,吕武的反应虽然并没有完全符合国君的希望,却不是一个更坏的结果。 国君只需要知道吕武不会站在郤氏那边,甚至有可能会参与对付郤氏,其实也就够了。 “若寡人许诺,得郤氏之地改而封建之。如何?”国君的意思是,拿郤氏的土地来换‘霍’地。 这个倒也不是他吝啬。 晋国的制度大体上还是清明的。 想要获得封地,拿军功来换。 有多大的功劳未必能获得封地,想要获得封地却一定需要有军功为前提。 这一点就是晋国战斗力的保证。 “‘吕’之边有‘随’、‘邬’,何不两地皆赏?”长鱼娇说的是属于郤至的封地。 国君摆了摆手,自顾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发表什么意见。 “‘阴’、‘吕’、‘霍’三地仅隔汾水便是相连。‘阴’与‘吕’乃是良地,听闻已开垦耕地数百万亩。”国君只是在自言自语,道:“不过七岁罢了。阴武以一人之力便能如此?若他可为我所用,开疆辟土,治理建设,易也!” 长鱼娇说道:“元帅与众‘卿’皆如君上想法。新军佐与下军佐更是卖力拉拢阴子。阴子独亲下军佐,君上或可由此入手?” “不。”国君有自己的思路,说道:“观阴武此人,其性薄也,厚也?” 说的是不亲近韩厥,亲近智罃。 却是对魏氏又十足的够意思。 国君很突然地问:“如若寡人选‘姬’下嫁,如何?” 长鱼娇直接呆住了。
第294章:郤犨与郤至回来了
长鱼娇心里多少有些纳闷国君是这么没逼数的吗? 以前,姬姓公族女就比较难嫁。 不是难以门当户对,就是身为国之重臣的适合男子也是姬姓。 同姓不婚嘛! 公族姬姓女子要么是出嫁国外的大贵族,不然就是找国内还过得去的中等贵族下嫁。 唯一嫁得比较好的孟姬(赵庄姬)又出了那么件事。 搞得后面够资格娶姬姓女子的家族,没人愿意再娶了。 赵氏主宗灭亡的过程中,姬姓众女出力很大,算是让晋国的贵族阶层知道姬姓众女一点都不简单。 这样一来,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的贵族,更加不敢娶姬姓众女了。 晋国一直在跟秦国争锋,搞来搞去却没耽误婚姻的事。 姬姓众女外嫁最多的就是秦国,还是秦国的国君一系,同样没碍着两国一再开战。 关键国之联姻是一回事,下嫁臣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长鱼娇低声说道:“阴子未因联姻而抉择于行事。” 人家吕武将事情看得很明白,才不会因为一女子而误事。 国君也清楚姬姓众女的名声很坏,见长鱼娇不赞成,说道:“罢了。若真嫁女,或会坏事。” 现在正是姬姓众女最活跃的时候。 那是因为她们在赵氏主宗灭亡中有所发挥,觉得自己很厉害,也就尤其喜欢惹事。 并不知道国君想下嫁公族女子的吕武,他正在检阅集结起来的宫城卫队。 当然不可能所有宫城卫兵都来集结,要不宫城谁去看护与巡逻? 集结起来的宫城卫兵约有三千余人,其中的五百是吕武自家的士兵。 来自各个家族的士兵,他们队列站得很整齐,一个个看上去像模像样。 仅是从军容来看,有那么点威武之师的壳子。 问题是,吕武亲眼见识过宫城卫队的表现,知道样子也就只是样子,一旦开打就立刻拉胯掉。 “其实还是有救的。”吕武心想。 要是连队列都不会站了,才是完全没救。 能够站好队列,说明基本的纪律还保持得挺不错,对于军令的执行也能维持。 吕武站定,大声问道:“汝等,可知我为何人。” 霎时,三千余士兵齐声大喊:“天下第一!天下第一!天下第一!” 声音洪亮又整齐。 看着士气更是高昂。 吕武很清楚部队根本没进行过彩排,是士兵们听见问话后的第一个真实答案。 再看他们的士气,天下第一好像是有某种增益的Buff效果? 吕武放声大喊:“左为前队,跑起来!” 三千余士兵持兵为礼,大声迎合:“诺!” 随后,站在左侧的士兵开始带头奔跑起来。 光是队列站得好,其实没什么用处。 能得到命令又执行,说明作为宫城卫兵的这一帮士兵,其实是有所追求的。 现在就看他们的体能怎么样了。 吕武跟随奔跑,发现了一些问题。 比如在需要选择方向的时候,宫城卫队的军官意见并不统一,跑着跑着分成了几队。 而宫城卫队的军官是来自公族,他们统领着本家族的士兵,并没不是打散安置的现状。 说白了就是,这一支军队存在令出多门的现象。 吕武并没有出声,也没有干涉。 他后来干脆就回到原先发令的地方,还命人拿来坐圃,摆上了案几,一直就那么看着。 宫城卫队从分散之后就没有合流。 他们跑啊跑啊,一圈又一圈地跑下来。 跑到第七圈的时候,才有士兵出现体力不支的掉队现象。 宫城不大,跑的范围更不广,一圈下来大概是三千米左右。 跑了七圈才出现掉队? 考虑到士兵都是全副武装的状态,其实体力上并不是过份差劲。 所谓的全副武装是,至少有一身藤甲,手里拿着战戈。 负重方面应该是二十斤以上? 一出现有人掉队的现象,队列就开始乱了。 最先开始掉队的就是军官,也就是来自公族的贵族。 失去本家主人的约束,士兵想保持队列,关键是没有维护队列完整的人。 吕武知道宫城卫队的根结所在了。 士兵的训练和体能都不差,软肋是那些公族的贵族。 而晋国公族的放纵是出了名的。 他们的雄心壮志在几代国君的刻意压制下,早早就消失不见,学会了醉生梦死。 事实也是那样。 作为士兵之前,首先士兵是晋人。 晋国自有国情。 作为晋人,没人不想上战场立功,凭借军功来改变自己的人生。 有追求就有动力。 有动力就肯下力气去锻炼。 缺的就是能够率领他们建立军功的人。 吕武没下令停。 跑不动的士兵分散得到处都是。 也有还在继续奔跑的士兵。 祁奚过来就看到这种散乱的现象,按耐住心中的不解与好奇,走过去对吕武行礼说道:“我得君上之命,前来见阴武子。” 吕武当然不能继续坐着,站起来回礼,吩咐道:“为中军尉添座。” 宫城还能少了坐圃? 没一小会,有人搬了一个过来。 祁奚坐下后,看着那些还在继续奔跑的士兵,说道:“君上言及阴武子欲练兵?” 这个是国君对吕武的误解。 吕武练自家的兵都没足够的时间,哪来的闲工夫为国君练出一支精兵。 只是,国君都那么以为,又带着热切的盼头。 吕武怎么都要装模作样一下。 “阴武子之才干,奚自是知晓。若有所需,奚无不应允。”祁奚看上去很高兴,也做出了保证。 吕武说道:“练兵非一朝一夕之功。” 祁奚立刻说道:“自然。” 吕武其实想表达就是,在宫城当值自然是可以帮着练一下,不在宫城当值就算了。 他又说道:“我听闻新军将与新军佐已返回‘新田’。” 祁奚苦笑道:“上军将率兵往上军佐府宅,被新军将与新军佐劝回。” 这个消息,吕武还真不知道。 那位暴躁老哥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刚带兵堵了元帅栾书还不够,又带兵去堵了新军佐中行偃的门? 而郤犨和郤至回到“新田”未必是一件好事。 果然就听祁奚说道:“新军将与新军佐携‘徒’三万,驻扎于城外。”
第295章:这是逼宫啊!
吕武一听愣了呀! 那是三万“徒”,也就是拥有自己恒产的武士,不是亦兵亦农的“羡”啊! 世人皆知道郤氏很强大。 一下子拉出来三万名“徒”,还是显得非常夸张。 早上几年,吕武不会明白意味着什么。 他现在却已经是一名合格的贵族。 现在这个年头,一名“徒”,也就是武士,一般拥有不少于两百亩的耕地,家中的奴隶不会低于四个。 他们只有在农忙时才会监督奴隶进行农耕,自己平时除了训练就是纳赋出征。 这种人用现代的说法,其实就是职业的战士了。 依靠杀人来维持家业,乃至于是使家族更进一步,有着十足的训练源动力,可以想象是一种什么样的人。 “如此局面,一旦开战,恐‘新田’成为废墟。”祁奚一脸的担忧。 吕武回过神来,问道:“元帅与中军佐如何举动?” 祁奚说道:“元帅与中军佐皆闭门不出。” 吕武要问的不是这个。 他就是想知道栾书和中行氏有没有调兵到“新田”来集结。 一旦栾氏和中行氏也调兵? 其余家族不会没有举动,必然也会跟着调兵过来。 可是,栾氏和中行氏不调兵的话,岂不是要将性命寄托在郤氏不会动手的前提上? 能看得出祁奚对局面的发展有点害怕。 他笃定栾氏和中行氏也会集结部队过来,随后就是各个的部队也聚拢到“新田”这边。 那样一旦打起来,场面会非常大。 “君上可有诏命予中军尉?”吕武问道。 他两次见国君,没发现国君有什么惊慌的地方。 这是国君觉得,哪怕是几个卿位家族打起来,自己的安全也不会有问题吗? 还是说,国君压根不知道局势已经到了这种一触即发的地步? 不管国君是哪一种,吕武开始觉得自己的处境正在变得糟糕。 祁奚摇头说道:“我亦不知。” 吕武现在是“阍卫”,等于说有保卫宫城的使命。 郤氏和栾氏、中行氏开战? 他们不会不懂控制国君是一种关键。 到时候,别说是国君愿不愿意放哪一方进来的问题。 吕武为国君也为自己考虑,肯定不能轻易放任何一方进入宫城。 谁特么知道进来的一方,进来前说了什么能不能信,做出的保证会不会履行。 进来后,国君与吕武的命运就不被自己所掌握。 不愿意打开宫禁,也就会直面可能攻城的部队。 吕武问道:“中军尉麾下兵力是否集结?” 祁奚倒也爽利,说道:“我在‘新田’有兵七百,已集结于府宅之内。” 吕武又问:“若君上有诏,公族可集结兵力几何?” 这个祁奚有点答不上来了。 在“新田”的公族数量并不是太多,几乎都有在宫城当差的公职,有兵基本上也都被安排成为宫城守卫。 祁奚先看了一眼还散布到处都是的宫城卫队,再看向吕武,说道:“‘阍卫’岂会不知阍人不可战?” 吕武说道:“世无不可战之兵,只有不堪之将。” 祁奚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露出大喜的表情,说道:“如此,我联络公族集结麾下,待‘阍卫’有需,必来支援。” 说完,他急冲冲地离去。 吕武看着祁奚的背影,眉头皱得很深。 没约定什么信号。 又没有指定联络人。 祁奚说的“待”,是要靠意念沟通吗? 吕武想道:“这个老家伙很狡猾啊!待价而沽,还是拥兵自重?就公族的实力,有那个资格吗?” 他更倾向于祁奚想要佣兵自保。 晋国的国君有被弑杀的例子,公族这么干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甚至上演过公族想要拥立谁的事件。 只是公族的小胳膊小细腿拗不过卿位家族,折腾来又蒸腾去,还是没能干成点什么成绩。 倒是因为折腾了几次,搞得实力受损,想补又补不起来。 吕武正在思考要不要赶紧联络韩氏、智氏和魏氏时,胥童过来传达国君相招的指示。 “各部各归建制,整装待命。”吕武更想立刻整顿宫城卫队,只是国君有招,不能不见。 他到的时候,国君正在来回踱步。 国君看到吕武过来,快步走向前,说道:“郤氏集结大军于城外,‘阍卫’可知?” 吕武行礼,并提到了祁奚。 他讲述从祁奚那里已经获知消息,又说道:“臣正要谒见君上,请示君上是否联络诸‘卿’与众大夫。” 而这时,长鱼娇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喘着粗气,一脸‘不好了’的表情,惶恐声说道:“君上,郤氏大军已在进城!” “郤锜、郤犨、郤至眼中还有寡人!?”国君暴怒又恐惧,看到吕武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急声说道:“阴武速速联络下军将与下军佐,再联络中军尉、上军尉(魏悼子),命他们带兵拱卫宫城!” 没提栾书和中行偃。 士燮不在“新田”这边。 只召唤韩厥与智罃,还有祁奚和魏悼子。 看来国君对栾氏和中行氏的提防心也不低? 吕武看已经彻底慌了的国君,只是应“诺”,没有立刻离开。 国君看向长鱼娇,语速极快地说:“中车令,你速速前去质问郤氏。未得寡人允许,安敢率大军入城。” 长鱼娇脸色大变,脱口说道:“臣此去,如此说词,恐死于上军将剑下?” 国君很气恼地喊:“寡人让你去,你便去!” 长鱼娇怔怔地看了国君至少四个呼吸的时间,一咬牙应“诺!”,快步离去。 而这时,国君似乎才发现吕武没走,问道:“为何逗留?” 吕武坦言道:“臣方任‘阍卫’一职,不宜轻离,应留于宫城安排守卫诸事。臣遣家臣而往,需君上赐予符节,以正身份。” 国君听后觉得很有道理,跑到办公的案几边上,翻翻找找了一小会,好像是没找到要找的东西。 他铺开一册竹简,拿起不律(笔)进行书写。 写完又是翻翻找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想找的东西。 一册没有加盖印玺的竹简就交到了吕武的手上。 现在的盖章并不是直接盖在竹简上,其实是将竹简卷起来,铺上一层软泥,再在软泥上进行盖印。 “诸‘卿’与大夫皆识得寡人文字。”国君显得很急切。 吕武这才行礼告退。 他出了大殿,抖开竹简,一边看一边走。 里面写的字不多,意思也很直白。 就是国君说自己安全得不到保障,需要来自某某谁的保护。 “国君就是平时太能作了。到真的出事,想的不是其它,是别人会要了他的命。”吕武就知道国君多次打压郤氏。 现在郤氏的大军已经进城,国君肯定会紧张的。 来到自己的办公场所,也是在宫城内的下榻之处。 吕武将梁兴喊过来,吩咐道:“先去找韩伯,出示此册;再寻智伯,如见韩伯一般;后寻祁中军尉与魏上军尉;需牢记诸人听后举动,回来细细报于我。” 梁兴一直都是负责老吕家的外交,跟几家的家主没有说话的机会,却跟几家的家臣比较熟。 他去了之后,可以通过几个家族的家臣引荐,见到想见的人。 在接下来,吕武召集了带来的自家部队,同时也召集宫城卫队里面的贵族。 他一番吩咐之后,亲自来到宫城的城门处。 站在高的位置,能够将城内大部分地方尽收眼底。 城内有着整齐的踏步之声,还有不少地方出现了骚乱。 踏步声肯定是来自于郤氏的部队。 骚乱则是出于惊慌,或是有谁在趁机干些不轨的事情。 吕武发现郤氏的部队是笔直朝着宫城而来,转身走到城墙内侧,对下面喊道:“备齐箭矢、石块、檑木。弓箭手上城墙,加固城门!” 听到命令的公族贵族,一个个有些傻眼。 他们来宫城就职,其实就是混个职位,免得真就是一副混吃等死的糟糕模样,没想过有一天会在宫城这边抵御进攻。 吕武看到他们不堪的反应,大喝道:“愣着作甚!” 那些公族这才慌慌张张地听命行事。 整齐的踏步声越来越近。 “郤犨和郤至不是回到‘新田’了吗?他们是没劝住暴躁老哥,还是进逼宫城本就是出自他们的主意?”吕武一时间有些看不懂郤氏到底想整些什么幺蛾子。 他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去,来的是胥童。 “‘阍卫’,元帅与上军佐闭门不出,城外亦无栾氏、中行氏军队。”胥童说的都是吕武已经知道的事情。 他很紧张地问:“若郤氏攻城,‘阍卫’可有守住之把握?” 吕武现在其实不想搭理胥童,不回答又不行,比较敷衍地说:“我在,君上便安。” 胥童好像没发现吕武的敷衍,做出松了口气的模样,呢喃道:“如此便好。” 他猛然间破骂道:“元帅惹祸,竟闭门避祸!郤氏不往栾氏而去,进逼宫城,欲意何为!” 现在骂,有个屁用啊! 吕武不知道历史上有没有这么一出,刚就任“阍卫”就碰上这种事情,非但没觉得倒霉,还认为郤氏送上给予明确立场的机会。 要是郤氏真的对宫城发起进攻? 吕武是真的有信心能守上一段时间。 其余的“卿”要是坐视郤氏攻城? 吕武也能带国君突围。 只是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一步,晋国直接完蛋倒不至于。 霸主什么的? 晋国则是别想再当了!
第296章:俺是大大的忠臣呐!!!
此刻,作为国都的“新田”已经是一副风声鹤唳的景象。 但凡是家里有点实力的人,莫不是召集可战之人,大多是为了自保,少数则蠢蠢欲动想要参与大事件。 栾氏府宅。 前庭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 他们之中,约有两百人是甲士。 这种甲士是里面穿了一身厚实的皮甲,外面又套上了一层购买自老吕家的铁甲(胸甲)。 一个个负重五六十斤,手持战戈肃穆而立。 另有至少三千名士兵散落于府宅的各处。 这三千名士兵中,将近五百也有一身的铁甲,却不算是甲士。 说白了,不是身穿铁甲就是甲士,看的是士兵本身的精锐程度。 两千五百士兵多数身穿藤甲,少量穿着皮甲。 只有军官才腰间悬着一柄战剑,其余都是手持长戈。 以栾书府宅之大,装三千人还是显得拥挤。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新田”占地不小。 各个“卿”的府宅占地面积才能那么大。 “父上,我为君上车右(戎右),此时不在宫城,极为不妥。”栾纠一脸的纠结与挣扎。 栾黡也在,他说道:“你若在必死。” 还有另外一些栾书的子侄。 他们都是居住于“新田”,只不过并不是人人拥有公职。 栾纠一瞪眼,难以置信地说:“郤氏真敢杀我?” 栾黡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才说道:“恐死于君上之手。” 这一下,栾纠完全懵了。 栾纠搞不懂国君为什么要杀他。 “你兄长所言不差。”栾书看上去很镇定,一点没有大难临头的自觉,顿了顿才往下继续说道:“今上乃是薄幸之人,一旦郤氏大军逼近宫城,为求解难必推你出城。介时你出不出城,皆必死。” 栾纠还是懵着,很是难以理解地问:“为何?” 栾书“呵呵”笑了两声,语气森冷地说:“只因栾氏需你赴死。” 这句话让栾纠先是脸色一变,随后说道:“如此,我愿赴死。” 栾黡应该是喜欢栾纠这个弟弟的? 他说:“栾氏无需你去赴死。” 好一个兄友弟恭的模样。 看两兄弟含情脉脉地对视,栾书眼眸里有着很浓的欣慰。 “父上。”栾黡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闭目安坐的中行偃,正视栾书,说道:“栾氏真敢逼宫?” “呵呵!”栾书摇着头,很轻松地说道:“大军进城必是上军将传达军令,新军将与新军佐阻止不及。大军既已入城,自是不可原门而出,假意逼近宫城罢了。” 中行偃被郤锜带兵堵门之后,来了栾书这边。 他来后就是不慌不忙的模样,被邀请到这个大厅,坐好之后一直是闭目小憩的状态。 这时,他睁开了眼睛,缓声说道:“若是上军将,自然敢率兵逼宫;新军将、新军佐即来,迫于大军已入城,顺势震慑君上为假,恫吓众‘卿’为真。” 当然,这个也只是栾书和中行偃的猜测而已。 怎么说是一回事,局势的发展却不受他们的控制。 别看他们很镇定的模样,实际上内心里紧张得一批。 他们也有紧张的理由。 只因为他们的命运不被自己所掌控。 要是郤锜足够莽,压制了郤犨和郤至,今天说什么都不会善了。 目下,他们一方面寄托于郤犨和郤至还有理智,另一方面并不是坐着等死,早早就派出心腹前往联络众“卿”以及众大夫。 没出现结果之前,跟小辈多说无益。 只需要摆出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维持身为“卿”的威严,也是作为长辈的自信。 毕竟,一旦在小辈面前失去逼格,以后想再维持高大上的形象,会很难的吖! “步毅在宫内。”栾纠说道。 这个步毅是郤至的弟弟,也是国君的御戎(车夫)。 栾书和中行偃都没有当回事。 甚至可以说,他们很期盼步毅能干点什么。 “主,新军将家臣杜溷罗求见。” 栾氏的家臣过来禀告。 没有多久,杜溷罗被带了过来。 “拜见元帅、中军佐。”杜溷罗先行礼问候,复道:“我主遣我而来,询问元帅可有私军藏于城外。” 栾书先露出不悦的表情,觉得人品遭到质疑,权威也遭受挑战。 他安静地注视杜溷罗至少十个呼吸的时间,开口说道:“不错。城外确有栾氏之军。” 杜溷罗很平静地说:“我主以为,以如今局势,元帅不可调私军入城。” 栾书心中已经怒极,脸上却是浮现笑意。 他不相信杜溷罗进来时没看到满庭院的士兵。 知道栾氏府宅一副戒备的模样? 杜溷罗进来后还敢要求栾氏不要轻举妄动? 别说韩厥这样的表态等于承诺保障栾书的安全,谁家敢将一家的安危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承诺上面? 中行偃问道:“叔父如何?” 杜溷罗当然知道中行偃说的叔父是谁,答道:“我主与新军佐已往宫城而去。” 中行偃又问:“可有带兵?” 杜溷罗说道:“仅带少许护卫。” 一片哗然之声在大厅响起。 现在可是郤氏大军入城。 韩厥与智罃的心就能那么大,只是带着少量的护卫就去宫城? 另外,智罃怎么都是荀氏的一份子,就不怕半路上被郤氏怎么样??? “阴武已是‘阍卫’。”栾书点出了关键。 这个他们都知道啊。 栾纠说道:“阴武子虽勇……” “宫城另有阴氏三百甲士,一‘旅’精锐。”栾书有意教导自己的儿子。 这些部队,栾纠昨天就见过了。 而这时,有栾氏家臣入内,禀告道:“主,郤氏……” 宫城这边。 吕武依然站在城墙之上。 郤氏的大军已经肉眼可见,他们距离宫城最近的一个街区已经停下来。 吕武的视力不错,看到了一个熟人。 那人叫郤周。 他正在大声地对部队下达什么军令,随后搭乘的战车独自向着宫城而来。 “阴武子!”他的战车停在宫城前方五十米,行了一礼,大声喊道:“请君上检阅郤氏之兵!” 作为都城的“新田”是很大,只是里面本来就有不少人,三万大军再一起开进来,就该是将整座城堵得严严实实了。 郤氏只有一个“师”进城,剩下的则是待在城外。 吕武没回应。 郤周再次大喊了一声。 吕武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场面一度很尴尬。 郤周所在的战车向前一小段距离,一支箭矢从城头射下去,堪堪钉在拉车战马前方。 这一箭是吕武所射。 他其实是瞄着马射的。 箭矢不出所料没命中目标。 城墙上的士兵齐声高喊:“向前者,死!” 郤周错愕地看着城墙之上的吕武,目光闪烁,脸色也是变幻不定。 某个街角,一辆战车先出现,后面跟着近百徒步跟随的士兵。 战车有两杆旗帜,分别属于韩氏与智氏。 没有多久,韩厥与智罃共乘的战车也靠近这个城门。 驭手进行减速,战车就停在郤周边上。 而韩厥和智罃从头到尾压根就没看郤周一眼。 他们看着城墙上站满弓弩手,又看到吕武持弓站立,目光停留在地上没入地表只剩下箭羽的箭。 “无君上许可,任何人不准打开城门!” 不知道谁呐喊了那么一句。 由于现场十分安静,喊话吐字清晰,该听清楚的人,肯定是听得清清楚楚。 吕武正在思考要是韩厥和智罃搭乘的战车向前,自己要不要射一箭。 他今天要做一个大大的忠臣,没有国君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入宫城,谁来都不会打开城门。 人在战车之上的韩厥与智罃对视了一眼。 “如何?”智罃问道。 韩厥说道:“君上任阴武为‘阍卫’,此举甚妙。” 也不知道梁兴见了他们没有? 另外,他们才不会对吕武喊话让开城门。 要是吕武连他们想进去都不开门,场面会非常尴尬。 “我不适合见郤氏之人。”智罃没忘记智氏和中行氏同出荀氏。 韩厥颔首,说道:“如此,下军佐留在此处,厥去寻新军将与新军佐。” 没提郤锜。 这位暴躁老哥近期的举动一再刷新众人的下限。 现在连调兵进入“新田”都干了出来。 幸亏郤氏的军队没真的逼近宫城。 只不过,哪怕是停留在一个街区之外,今天的事情肯定也不能当没发生。 “阴武子。”郤周尴尬到不行,又不能杵着不吭声,再次喊话,道:“不念往日旧情吗?” 本来要走的韩厥,车在继续前行,人却转身看过来。 城墙上的吕武依然手中握弓,皱眉大声说道:“今日武为‘阍卫’,只履行职务之责。” 旧情? 因为郤锜的种种作为,还有个鸟的旧情。 另外,别怪吕武现实。 那位暴躁老哥想死,拖着郤氏去死就算了,能不拉上其余家族陪葬吗? 吕武没给郤周再讲什么的机会,喊道:“今日局面如此,恐非温子所愿。避免事态不可收拾,周何不引兵而退。” 郤周却是再次高声呐喊:“请君上检阅郤氏之兵!” 远处,几千郤氏的士兵放声大吼:“请君上阅兵!” 部队开进城了啊! 要是国君没亮相,好歹看一眼郤氏的军队。 郤氏这一关是绝对绕不过去的。 一旦国君现身,不管好坏都还能转圜一下。 智罃对着吕武喊道:“且去禀告君上,检阅与否,君上自有主意。” 吕武多少有些意外地看向智罃。 看样子,智罃还是公心为重。 不然的话,今天的局面有太多能操作的地方了。
第297章:总有奸臣想害寡人
郤周尽管也有郤的前缀,却不是郤氏的族人。 他只是一名能够带兵的郤氏家臣罢了,还是郤至这位别出的温氏家臣。 论起来,隔着一层都嫌多,何况还隔着两层? 无非是别出之后的温氏与苦成氏依然用郤氏的旗号在做事,才形成郤氏的统一。 郤周无法做主。 他只能派人去请示了。 而吕武也派人去禀告国君关于这里的状况。 某种程度来讲,宫城这边的局面形成了僵持。 “郤锜真是郤氏的天坑啊!”吕武觉得这一次郤氏绝对逃不过了。 哪怕国君没有立即有所处置,后面也绝对不会放过郤氏。 其余几位“卿”以及众大夫,见识到郤氏敢于调大军入城,以前对郤氏有什么看法不再重要,必然是会对破坏规则的郤氏产生强烈的敌意。 吕武想道:“如果郤氏现在奋力一击,或许是最后的机会?” 对郤氏比较,又对国君和其余贵族值得庆幸的是,郤氏没那个决绝,选择立即动手,相反正处在犹豫不决的境地。 今天的犹豫,就是郤氏明天的末日。 这一点,吕武从胥童身上找到了答案。 躲在女墙后面的胥童看上去无比兴奋,一双眼睛控制不住地乱转悠,明显是在构思什么阴谋。 “阴武子?”胥童对吕武行了一礼,问道:“你以为君上该将如何?” 吕武想了想,说道:“君上或当前来检阅,稳住郤氏,不致逼急郤氏。” “在下亦是如此作法。”胥童说道。 这个是国君目前最好的选择,没有之一。 要是真的将郤氏逼得太紧,导致郤氏攻击宫城,谁都有可能会从中获得利益,独独国君会是一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一旦有国内贵族动用部队攻打宫城,国君的威严必将尽丧,以后国君不会再有什么权威性。 毕竟,作为一名首脑,哪怕手里并没有多少实权,保护壳没被砸碎之前,其余人总是会有所忌惮。 再来是,晋国的贵族或许有这样那样的想法,肯定有不少贵族到了该选择的时候,还是会选择站在国君一边。 等于说,国君虽然手头没有自己的军队,实际上却还是有拥护者的。 更有一批不希望晋国大乱,乃至于是分崩离裂的贵族存在。 站在宫城城墙外面不远处的智罃就属于这种人。 一起过来的韩厥也是其一。 另外,国外的各个诸侯国,不少希望晋国能够倒霉,同样不缺希望晋国可以稳定并强大的列国。 吕武从中也就看出晋国的实情。 如果国君足够给力话,实际上还是能够有所作为的。 “说来说去,要是国君能稳住,找到正确的发展路线,还是能够受到爱戴的。”吕武却不知道姬寿曼能办到。 晋国的国君这么惨,锅在晋献公身上。 晋献公以小宗吞并大宗,还能在重金贿赂之后得到周天子的承认。 他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与地位,杀死了太多的公族,又将原本属于公族的权柄以及土地赏赐给了外姓贵族。 自那之后,好几代国君都是延续他的国策,也就是弱化公族,不就让外姓贵族做强做大了吗? 现任的国君需要感谢自己的父亲。 要不是晋景公努力了一把,多少给公族补了补血,姬寿曼的处境绝对会更惨。 “祁奚是目前最强的公族之一,可是他想的不是重振公族,为的是自己的家族。”吕武历来觉得祁奚很虚伪,想学栾书又学得一点不像。 他又想道:“几个‘卿’里面,其实大半也是姬姓,很早以前就是晋国的公族。” 认真算起来,各个诸侯国还跟周天子有同一个祖宗呢! 没见各个诸侯国多么相亲相爱。 事实上,跟谁没点血缘关系似得。 然而,超过五代人之后,也就是所谓的出了五服,基本上也就各过过的了。 甚至可以说,亲兄弟直接闹翻的都不是个例。 大概两刻钟之后。 国君在长鱼娇和胥童等护卫的保护下到来。 他上了城墙,不等吕武行礼问候,说道:“赖于阴武,郤氏不敢攻城。” 吕武不是谦虚,实话实说道:“上军将或许一时智昏,新军将与新军佐却不至于,非是臣之功劳。” 国君有点纳闷,问道:“阴武是在为新军将与新军佐开脱?” 吕武还是实话实说,道:“并非如此,乃是实情。” “君上,阴子乃是实诚之人。”长鱼娇说完,又请示道:“可要喊话?” 国君说道:“下军佐既在城下,先行招来。” 吕武说不会开城门,就绝对不会开启城门,命人弄来箩筐将智罃给吊了上来。 因为是坐在箩筐被吊上来,初上来的智罃看着略略狼狈。 他先整理好衣服,才不慌不忙地走到国君身前,行礼之后致意:“君上。” “下军佐能及时前来,寡人心中甚慰。”国君客套了一句。 智罃却半点客套话都没有,直接建议道:“君上请检阅我晋国之兵。” “晋国之兵?”国君冷笑了一声,才继续说道:“未得寡人许可便私自入城,是我晋国之兵?” 吕武纳闷国君在傲娇什么。 是胥童没讲清楚。 还是国君的性子又上来了? 国君看向吕武,说道:“阴武,寡人若命你出城迎战,从命否?” 迎战吗? 这是定性郤氏要进攻宫城了啊! 吕武没有犹豫,应道:“遵命!” 说完,他行礼就要迈步离去。 “且住!”国君大笑了几声,很高兴地说:“晋国仍有忠臣!” 吕武就知道国君脑子没坏,是在故意试探。 智罃估计也猜到了,对吕武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郤氏之兵不可靠近宫城,寡人远远检阅即可。”国君说着示意吕武站得更近一些。 吕武却等智罃先迈步,自己才跟上去。 能看出国君对智罃的提防心有些重。 国君手一直握在腰间的剑柄上,等吕武过去将智罃与国君隔开,国君的手才从剑柄上松开。 一直进退不得的郤周看到国君的身影出现在城墙上,迫不及待地高声大喊:“请君上阅兵!” 国君看了一眼长鱼娇。 知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的长鱼娇,大声喊道:“郤氏之兵不必靠近宫城,原路出城即可。” 这样的话,算是什么阅兵? 更像是驱赶出城的待遇啊! 郤周有意争取。 智罃脸色不善地说:“还不速速听命行事!” 郤周或许需要顾及国君,对智罃则属于想理就理,不理也行的那种。 他还没有得到来自家主的指示,心中十分地着急,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拿些什么主意。 而就在场面一时间又僵住的时候,有战车过来。 来的是韩厥。 还有来自郤氏的人。 郤周得到了命令,对着城墙行了一礼,攀上战车离去。 没有多久,远处传来声声口令。 停住的郤氏大军动了起来,没有从原路再出城门,直穿街道向另一个城门而去。 国君发现郤氏大军没有按自己的意思办,本来就阴沉的脸色变得铁青。 “君上,请开城门让下军将入内参见。”智罃说道。 国君只是脸色铁青地看着正在一队又一队走过的郤氏士兵,没搭理智罃,更没下令打开城门。 智罃向吕武使了眼色。 这一幕被长鱼娇和胥童看在眼里。 两个国君的宠臣不由好奇吕武会怎么做。 而吕武虽然看到了智罃的脸色,却是一点什么反应都没有给。 说好了今天要当忠臣。 俺肯定是会按照国君的命令行事。 吕武就是这么个态度。 没得到回应的智罃眼神一凝,估计心里纳闷是个什么情况。 “元帅与上军佐何在?”国君表情阴恻恻,复道:“为何迟迟未来护卫?” 胥童抢先说道:“上军佐在元帅府宅。” 智罃不虞地扫了一眼胥童,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寡人或遭不测,元帅与上军佐不来!?”国君有点暴脾气要发作的迹象。 智罃语速极快地说道:“郤氏之兵先往中行氏而去,故有此事。” 胥童又说:“臣得知元帅府宅之内有兵三千余,城外另有两万余。” 国君的脑袋都快冒烟了,要说话时,有人抢了先。 抢话的是吕武,他问:“君上,是否开启城门?” 下面还有韩厥在等着呐。 国君被一打岔,忘记之前要说什么,稍微愣了一下,反问道:“城门可开?” 吕武说道:“郤氏之兵已退,下军将已在城外久候。下军将、下军佐前来护卫君上,必使宫城万无一失。” 国君稍微有些冷静下来了,一想又有些不对,看向智罃问道:“下军佐率众多寡?” 智罃答道:“为不使郤氏行激烈之事,臣只带来五十名护卫。” 国君又问:“下军将可如你一般?” 智罃没正面回答,说道:“臣城中可战之士已尽数集结,下军将如臣一般。可为君上所用。” “如此说来,寡人当感谢下军将与下军佐咯?”国君别过脸去,无声地冷笑几声,重新转过头来,说道:“尽数将可战之兵交予‘阍卫’,以为寡人屏障,如何?” 智罃行礼说道:“臣自是从命。下军将需君上再言。” 没有多久。 韩厥来到现场,先向国君行礼致意,再看向吕武,少有地带着满意。 国君又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韩厥却没有马上回答,考虑了一番,说道:“兵可交予‘阍卫’,臣在‘新田’之家眷,可否入宫城以获安全?” 国君却是看向智罃,就像是在看一个不忠不义的奸臣那般,将智罃搞得很是发懵。 卧槽的! 对啊! 自己的家人不重要吗? 能打的都给了寡人,智氏一家的安全拿什么来做保障。 好一个大忠似奸的混账啊!!! 智罃:我太难了……
第298章:这是……要动手了?
国君那么想有自己的出发点。 现在是“家”天下。 这个“家”却不是指天下是首脑的私家财产。 其实就是,人人以自己的家为重,然后才会看顾国家利益。 在这种“家”天下的思想潮流下,顾着自家是极度正常的事情,哪怕首脑都难以违逆这种潮流。 因此,不顾着自己家,事实上才是最大的反常。 “相较于下军佐,下军将方是诚意相助寡人。”国君这么想着。 韩厥愿意交出兵力,只是希望家人能来宫城躲避。 一来是将兵力交出来。 再来是韩氏族人某种程度上成为人质。 的确是表现出了无比的诚意。 只是往阴暗侧方向来思考的话? 韩厥带兵过来宫城,其实对韩氏就是最大的安全保障。 毕竟,宫城卫队因为有那帮公族拖后腿,导致战斗力不怎么样。 韩氏的军队不是晋国卿位家族中最能打的,甚至可以说排名靠后,却一定比公族的军队更能打。 还有一点。 将军队交出去之后,韩厥就真的无法指挥韩氏军队啦? 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嘛! 韩氏的士兵,还是会优先执行来自韩厥的命令的。 另外,吕武再怎么都是韩氏的姻亲,跟国君则是一种上下级关系。 如果同样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到时候吕武会怎么选? 决定将忠臣角色扮演好的吕武,没改变主意之前会选择国君这一边。 但是,其余人不知道呀! “君上,宫城已有阴武子。再则,郤氏已然服软……”胥童才不乐意宫城增加不可控因素。 长鱼娇也开口说道:“宫城虽大,难以再容士兵进驻。” 这一下智罃舒爽了。 他就是这么个意思嘛! 国君正处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担心受怕状态,谁搅和进宫城这个泥潭都要粘上一身泥,何必给自己平添麻烦。 然后,俺们老智家攒点实力不容易,为国效力责无旁贷,卷进私斗必然会量力而行。 才不乐意白白浪费掉。 保护国君算是私斗吗? 在智罃看来,任何国内的倾轧所发生的交战,一概都能视为私斗。 说白了,一旦人形成一种吝啬的心态,但凡对自己无利的事情,办起来很难有足够的动力。 只是智罃自己没发现自己是个什么心态而已。 国君看着吕武,问道:“‘阍卫’以为如何?” 吕武答道:“臣唯君上之命是从。” 俺没什么意见。 决定好好当个工具人。 多做事,少说话。 怎么都要把忠臣的角色扮演好了。 国君无比满意吕武的回答。 这才是忠臣啊! 没有自己的意见,什么都以主上意见为行动的意志。 国君还想到了另外一层,暗自在心里嘀咕道:“阴武乃是下军将姻亲,与下军佐交好。如他力主韩氏与智氏之兵入城,寡人如何敢于闭眼安睡。” 他说:“韩卿、智卿,调来大军驻于城外。” 韩厥率先应:“诺!” 智罃紧随其后。 只是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很明摆着的事情。 国君不信任也不该直接表现出来。 要么来了就安排入城,不然就别调过来。 搞成这种既要依仗,又明显的提防态度,很是伤人心不提,面子上也很过不去。 浑然不觉得自己又干了件蠢事的国君一脸乐呵呵。 他走过去拍了拍吕武的肩膀,诚恳地说:“寡人便交予‘阍卫’了。” 吕武觉得自己的角色需要稍微改变一下下,说道:“臣为‘阍卫’,自当履行其责。” 另一层意思就是,只是忠于职位带来的责任,对事不对人。 听懂的了然。 听不懂? 不关吕武什么事。 他的态度已经展现得很明白。 国君大概是没听懂,一脸满意地再拍了拍吕武的肩膀,笑呵呵地在胥童的护卫下离开了。 玛德! 领导就那么喜欢拍人肩膀的吗? 大概是喜欢看人不得不弯腰? 这人的腰一弯,除了表示恭顺和敬意之外,还有服软的意思。 吕武刚才并没有弯腰。 这个是取决于国君长得并不矮。 再来就是,目前哪来那么多的职场文化啊! 韩剧和智罃并没有马上离开宫城。 他们追上国君,不知道是谈些什么事情。 大概是临近下午时分? 栾书和中行偃迟迟而来。 他们带的人很多,看到宫城东侧和西侧分别驻扎了韩氏与智氏的军队,又看宫城的城墙上站满了值岗的卫士,笑着相视一眼。 “经历今日,君上必坚定对付郤氏之心。”中行偃没刻意压低声音。 栾书却只是笑了笑。 中行偃又说:“既然下军将与新军佐遣兵前来拱卫君上,我等何不照办?” 栾书还是一脸的笑眯眯,说道:“如此甚好。” 他们来到城门处。 自然会有人上前叫门。 吕武恰好是在这边巡视,听到叫门,又得知是栾书和中行偃过来,探出身躯说道:“元帅,上军佐,请允许武先行禀告君上,再由君上决意是否开启城门。” 作为栾氏家臣的程蒲就有点不爽了,喊道:“元帅亲来,还需请示?” 栾书则是放声喊道:“无妨,‘阍卫’请示可也。” 吕武扫了一眼程蒲,再对栾书和中行偃行了一礼,身影消失了。 “听闻叔父乘坐箩筐被吊上城墙。”中行偃听到这个消息,其实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栾书笑呵呵地说:“‘阍卫’阴武尽责,下军佐尊礼。无甚不妥。” 了解栾书的中行偃却要为吕武稍微默哀一下下。 得罪老阴逼,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不久之后。 城门在一阵“咿呀呀”的刺耳声音中打开。 打开城门就造成这种动静,其实就是故意的。 真不是缺了那么点润滑的油。 搞这种音效,为的是防止城门打开时没有动静,给了一些人可乘之机。 吕武领前而走,身后跟着近百的甲士。 而他的身边跟着长鱼娇。 “君上请元帅、上军佐入内。”长鱼娇的意思是,士兵就不要进入宫城了。 中行偃哪能听不懂?他眉头一挑就要说话,却是栾书先行开口。 “如此……,罢了。便依君上之命。”栾书示意自家的士兵留下。 中行偃冷哼了一声,下达同样的命令。 这样一来,栾书和中行偃自然也不能乘坐车辆入内。 栾书离吕武近了,问道:“下军将与下军佐在君上处?” 吕武说道:“我为‘阍卫’,只担负守卫宫城之责。” 栾书的脚步顿了顿,冷冷地扫了吕武一眼,只看到吕武藏于面甲后面一双非常平静的眼眸。 “听闻君上有意赐‘霍’地予你?”栾书像是不经意地问了这么一句。 这尼玛! 是个元帅,还能不知道这件事? 现在是咋地? 威胁要从中作梗吗??? 长鱼娇笑着说道:“下军将与下军佐在宫城。‘阍卫’尽责,巡视宫城四墙,不知宫内发生何事。非不答元帅。” 中行偃说道:“阴武当何职,皆是尽心尽责。此事本军佐亦知。” 看来一个冬天的火锅没白吃? 栾书却是一脸奇怪地看了一眼长鱼娇,又看了看中行偃,笑呵呵地说:“老夫早言阴武立功甚多,需得厚赐。” 听说,说话前总是会先发出笑声的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吕武像是根本没发现什么似得,维持着一定节奏的迈步频率,送了一小段距离停了下来。 他刚才的踏步频率跟自家的甲士一致,其实是一种很强的威慑。 走远了的栾书回头看了一眼。 吕武正站在原地,眼睛视线与之形成对视。 他所知道的是,城外目前驻扎了不少军队。 郤氏那边有三万。 栾书来了两万。 中行偃凑数一般地集结了五千过来。 后面肯定还会有各个家族的军队开过来。 也不看看现在是个什么季节? 大冬天的气候,时不时下一场雪,偶尔来一阵雨。 待在城内都觉得冷。 旷野上到处有积雪,踩的是泥泞地,能舒服得起来就是怪事。 明明不是个大动干戈的季节,偏偏要解决军队,还是聚到了“新田”这个都城。 夜幕即将降临之前,栾书、中行偃和韩厥、智罃一块离开。 在接下来的几天,没再发生一点什么事情。 只是,闹了这么一出的郤氏,上军将郤锜,新军将郤犨和新军佐郤至,一次都没有来过宫城。 某天中午时分。 “主,城外各家正在开拔。”梁兴过来后,进行禀告。 吕武早早就知道这个消息。 栾书会带着集结过来的两万栾氏私军,归建到中军的建制,开拔南下会合早在“王野”等候的联军。 其实,算是一种惩罚。 毕竟现在是冬季,冒着严寒行军真的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郤氏的军队则是会回去封地。 其余各家,拼凑到中军序列。 而范氏的士燮听说已经病得不省人事,等于这一次出征没范氏的什么事。 本来应该一同南下的下军,国君的新指示是等明年开春再集结南下。 吕武要说点什么,却听外面禀告,说是胥童、长鱼娇和清沸魋联袂而来。 三人被请了进来。 却看他们一副要干大事的模样。 “阴子。”长鱼娇先行了一礼,左右看了看,问道:“能否屏退左右?” 吕武对梁兴点了点头。 等待梁兴离开,胥童带头单膝跪地,长鱼娇和清沸魋一般无二。 长鱼娇率先开口,道:“阴子,君上屡次受辱,国中贵族亦苦之久矣!” 胥童落地有声,道:“郤氏不除,国将不宁!” 吕武看着单膝跪地的三个国君宠臣,多少是有些感到心里震动,想道:“这是要搞大事啊!?”
第299章:为国君点赞
国君对郤氏动手,不可能正面刚的! 他手里没有军队,公族的军队又不顶用,怎么刚正面? 在这种条件下,国君还想动手? 不是有人对国君做出了什么承诺,就是郤氏又干了点什么让国君无法忍受的事情。 吕武是“阍卫”,宫禁就掌握在他的手里,很清楚这些天谁比较频繁地往来于宫城内外。 只不过,近些日子来宫城的人挺多,很难从出入频率上进行什么判断。 毕竟,郤氏没有真干出逼宫的事情,军队入城却是跟干了逼宫的事没太大区别。 国中贵族肯定要来看望国君,并且聆听教诲之类。 这样一来,只能往谁最有动机的方向进行思考了。 胥童、长鱼娇和清沸魋都跟郤氏有大仇,甚至是血海深仇。 他们无法单凭自己的家族实力对抗郤氏,又怕郤氏对他们动手,才过来投靠国君。 在这种前提下,光凭他们的劝说,国君再怎么昏聩都不会对郤氏展开什么具体行动的。 一切都是那么的明白。 真光凭胥童、长鱼娇和清沸魋会导致国君动手,那么早就动手了。 “一定是栾书!”吕武可以笃定。 这一次郤氏搞出来的动作太大,不止吓到了国君,估计也把栾书吓了个够呛。 栾书不像是一个会将安危寄托在郤氏不敢动手的人。 郤氏这一次吓到了栾书,必定会让栾书放弃缓缓图之,采取更为激进的手段! “若要对付郤氏,无有众‘卿’相助,岂能成事?”吕武看着还单膝跪地的三人,幽幽地说了这么一句。 而他们看到吕武没反对,更没有惧怕,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胥童站起来,说道:“阴武子勿忧。郤氏倒行逆施久矣,无视天时,不得人心……” 理由是一个接着一个列出来。 总之就一句话。 对付郤氏缺的就是第一个动手的人。 一旦真的有人对付郤氏,大家伙也会跟着动手,到时候就是一个共讨之的局面。 听得吕武差点翻白眼。 这特么! 是自己傻,还是当别人傻? 想对付郤氏的很多。 恨郤氏不亡的人更多。 不是没人抗衡过郤氏,是动手的家族一个个完蛋了。 等于说,早就有人对郤氏动手,却没有发生群起而攻之的局面。 胥童讲了那么多,压根就没有讲到点子上。 还不如提一提,哪个卿位家族将会第一时间围攻郤氏,又是谁来主导并指挥消灭郤氏。 长鱼娇看到吕武已经开始在皱眉,哪里不清楚因为什么。 他说:“元帅与上军佐向君上言明有讨伐郤氏之意。” 这就对了。 没有“卿”表态,国君就去对付郤氏,不怕反而被弑杀掉? 肯定是有足够份量的“卿”找国君表态,才让国君起了动手的心思。 只不过,吕武深度怀疑栾书会说一套做一套。 倒不是说栾书不会对付郤氏,甚至跟郤氏勾结起来对付国君。 只是栾书绝对不会冲在对付郤氏的第一线,必定是看到有胜利的希望,才会真正地展开行动。 这也是老阴逼通常会选的方式。 吕武对胥童、长鱼娇和清沸魋表态,一旦众多家族对郤氏动手的话,阴氏也会参与其中。 至于说当主力,是不可能的。 老吕家的实力没到那程度,干不了主力的活。 他还说了一个前提,需要有正式的审判,否则不会参与到杀死郤锜和郤犨、郤至的过程。 胥童、长鱼娇和清沸魋并不满意,只是看吕武态度非常坚决,带着失望离去。 按照他们的想法,更希望的是吕武参与到诛杀郤氏一叔二侄的行动之中。 要是吕武加入行动,成功率不敢说百分百,百分之九十九并不过份。 他们回去国君那边。 “阴武如此说法?”国君等来了失望。 长鱼娇说道:“阴子愿意对付郤氏已是好事。” 国君还是感到很失望,说道:“寡人本以为阴武是忠臣……” 什么叫忠臣呢? 就是无条件执行国君的命令,哪怕国君是让去死。 这种上位者都会有这样的毛病。 根本不管自己有没有那样的人格魅力,一切都是以自身为出发点。 他们想要达成什么,别人不出死力气,就是错的。 清沸魋说道:“君上,观之众臣,阴武子乃是忠臣无疑。” 胥童跟着附和。 他们只差奉劝国君要有逼数,人家吕武将家族发展得日渐兴盛,不像是走投无路的贵族,没得选才会选择小胳膊小细腿来抱。 在晋国,有发展前景的家族,谁会站在国君这边? 看不到国君有一言而决国家大小事为前提,抱上其余的“卿”粗大腿,不是更香吗? 国君还在怨念之中。 他想要的是吕武的无条件服从,问道:“若寡人承诺卿位,阴武可愿为寡人杀贼?” 三个国君宠臣先是一愣,随后都感到了吃惊。 晋国谁为“卿”是需要来自国君的通过没有错。 可是很久之前,谁成为“卿”早就不是国君能做主了。 一般都是元戎(元帅、执政和中军)跟众“卿”商议,将名单交上去,国君负责当个盖章的工具人就行了。 清沸魋回过神来,问道:“杀郤锜、郤犨和郤至,可得卿位?” 胥童和长鱼娇就用眼巴巴的目光盯着国君。 “只是说词。”国君多少还是有点逼数的。 就算郤氏被灭? 国君知道自己恐怕也很难做到将权柄收于己身。 除非是将那些“卿”杀个干干净净,要不根本没有国君手握大权的那天。 国君就没想过,哪怕是现任的“卿”全死了,也还会有新的“卿”上位。 晋国由“卿”来治理已经成为一种惯性。 不管是谁上任为“卿”,想的也会是由“卿”来治理国家,必然会想方设法延续之前的格局,让国君继续当个招牌,才不会让国君有太重的权柄。 这不取决于国君到底能培养出多少亲信,决定这一个格局的是有“旧例”这么个玩意。 同时,人心都是会变的。 上一刻还对国君忠心耿耿,只是因为没有品尝过权力的甘美。 等待享受过权力能够成为为所欲为的资本之后,人人都会为之痴迷。 “君上,对郑征战在即,不知楚国会否出兵……”胥童想了想,说道:“此时不宜动手。” 国君点头说道:“自然。” 他们想干掉郤氏,甚至不止想干掉郤氏,能干掉所有“卿”最好,却不愿意看到晋国就此玩完。 现在或许能杀死郤氏的一叔二侄。 可是,国家也必然会乱起来。 国内动荡混乱。 对外的战争便会必败无疑。 一个不慎的话,哪怕晋国不彻底玩完,元气大伤也不是国君想要的。 国君应该为自己还顾着国家感到自豪。 后世的很多君王,哪怕知道做了某件事情会让国家变烂,想的也是拿到想要的权力,才不会去顾忌什么。 连“我死后,管它洪水滔天”这种话都能说得出来的君王都存在。 所以,姬寿曼真的该为自己还顾着国家而点赞。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但“新田”显得很平静,国内的其余地方也没有发生狗屁倒炉的什么事。 一直到春暖花开的季节到来。 早已经南下的中军不说了。 经过国君的提议,还在“新田”的几位“卿”需要商议再调遣哪一个军团南下。 国君提议由新军南下。 上军佐中行偃先附议。 新军将郤犨和新军佐郤至没说话之前,上军将郤锜表示反对。 结果,上军佐中行偃就说,要不上军南下。 郤锜倒是想南下,问中行偃能拿出几个“师”,不超过两个“师”就别哔哔了。 除非荀氏和智氏帮忙,要不中行偃还真拿不出来两个“师”,搞得他一脸的尴尬。 真的算起来,中行氏虽然是卿位家族,却在实力上比一些中等贵族还弱。 中行偃能当上“卿”,纯粹就是有一个曾经是“卿”的爹。 这个就是血统带来的好处。 另外,中行氏的实力不行,不代表荀氏(大宗)没实力。 根本原因是中行偃将事情分得太细,不会拿荀氏的资本来填中行氏的坑。 商议来商议去,韩厥主动表示下军可以南下。 而国君表示反对。 现在范氏因为士燮病重,陷入停摆状态。 栾氏已经南下。 郤氏不动弹? 平衡已经被打破了! 所以,中立又偏向国君的韩氏? 国君是不会让动的。 “诸‘卿’当以国事为重!”国君非常无奈地进行提醒。 他见众‘卿’的反应不大,说道:“寡人忍受百般委屈……” 话没说完呢。 郤至叹息了一声,开口说道:“便由新军南下罢。” 立刻引来郤锜的虎眼一瞪。 郤至刻意地看了韩厥一眼,心想:“栾书率两万栾氏‘徒’南下,郤氏不动,君上心中不安,余‘卿’更是不安。若是一再拒绝,必使事态难以收拾。” 郤犨也在思考,想道:“经历上次之事,郤氏需有军功立威,方能使之更稳。” 要说造反什么的? 郤氏的家主郤锜连想都没有想过,他顶多就是思考能不能弑个君玩一玩。 而郤犨和郤至完全就是被郤锜拽着转,不得不走向与国君、众贵族对立的局面。 如果可以的话,郤至和郤犨还是很希望能改善关系的。 他们现在希望的是维持住局面,等待下一代再进行改变。 所以,不管是造反,或是弑君,除非郤锜莽着干,要不郤犨和郤至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如此,新军南下!”国君看上去很高兴。 几个不希望国中生乱的“卿”当然也感到高兴。 天性乐观的,都觉得郤氏这一次的妥协,能使国中能趋于平稳一些了。 而在新军南下被公布出来之后,吕武接到了新的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