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来啊,建城呀
担任司徒这个职位对吕武有很大的便利,无法完全精确地窥知包括国君在内,以及晋国各个家族,每一家有多少农夫,却是能够有一个基础数据。
另外一点,司徒还能够询问各家的耕田数据,一样只能听取各家上报的数量,无法精确到底有多少亩。
吕武在担任司徒后进行过比较详细的研究,发现自己也有任命“田部吏”的权利。
这个“田部史”就是一个征收租税的官职,职权范围不是征收各个贵族的税收,仅限于应用在国君私有耕田上面。
说白了,等于司徒能够随时监控国君到底有多少耕田,每年的产出到底是个什么样。
再看看其它官职的职衔,再瞧一瞧是由“卿”兼任,还是元戎来进行任命,大意上也就能得出一个结论,晋国的国君几乎从全方位遭到“卿”的监控。
这样的国君,除非是担任者足够逆天,要不怎么跟一帮“卿”去斗啊?
要感谢现在是春秋中叶,要不晋国应该早就不姓姬了。
如果说国君能够绕过元戎或其余“卿”来私下任命什么职位,只剩下一个“宦者令”了。
而这个“宦者令”其实一开始不需要切掉双蛋蛋和小丁丁,就是一个宫廷侍者的头目,后来由切掉双蛋蛋和小丁丁的寺人来担任,负责管理宫廷侍者(寺人、宫女),又对宫城一些事项有管理权利,甚至能对宫城卫队直接伸手。
必须注意一点,寺人(通俗一点叫太监)就是先切“蛋”才割“丁”,并不是只切“蛋”或只割“丁”,玩得是全部都莫得的手术。
吕武利用秦人的再一次刺杀达成某些目标,隔天再次进宫向国君请假,无意中听到赵武与“宦者令”起冲突的传闻。
话说,吕武在担任“阍卫”期间跟宫城的各个官职人员或多或少有过接触,比较明白那些官职是个什么责任和义务。
现在的“宦者令”早不是吕武担任“阍卫”时的那个人,换了一个叫伶的人。
这个伶跟国君患难与共,三十来岁有家有室跑去切掉双蛋蛋和小丁丁,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牺牲巨大,回报也许会远超想象。
从这里也能看得出国君心里的安全感缺失有多么严重,连培养“新人”都等不及,直接让心腹去进行手术。
另外,他本来不叫伶,担任“宦者令”之后才改的名。
他跟赵武的冲突在于直接伸手差遣赵氏的部队,并且是直接绕过赵武的那种。
主要也是赵氏目前的人员构成有问题。
赵庄姬之前将一些小家族挂靠在公族的某个人下面,觉得时机合适了再转给赵武。而就是这个造成了很多麻烦。
人都是那样子,哪怕某件东西不属于自己,拿到手上就会产生一种“所有权”的想法。
用的时间一久,东西不是自己的,那也必需变成自己的。有谁站出来说那样东西属于他,用惯了的人能乐意?即便是愿意归还,心里总是有块痒痒肉,忍不了又控制不住地想伸手。
吕武低声吩咐将留守国都的卫睿,道:“留意此事。”
他需要看看国君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怎么连扶持对象都想伸手抓绕一把。
不过话又说回来,赵庄姬将属于公族的力量转给赵武从情理上没问题,干的实际是削弱公族的事情。
这么一搞,国君尽管理智上认可并希望赵氏成为自己的力量之一,心里则或多或少会感觉到别扭。
在半个月后,也就是赵武的大婚结束,阴氏一家子刚入住“新田”的府宅过了一个冬天,又收拾细软踏上回到封地的旅途。
赵武一下子娶了老智家和老范家的女儿,并且两家也都配上了几个“媵”,一娶就是一大窝。
他的这一场婚礼才是真正的豪门婚宴,有资格又能到场的晋国贵族无一缺席,各个诸侯国也有贵族专门过来祝贺。
老赵家光是安排收取礼单的家臣就收到手软,一家家的竹简凑起来绝对够赵武的孩子玩搭屋子的游戏。
吕武在赵武的婚宴上跟秦国那边的人碰了面,没有开口对骂,更没有狗血地当场打杀起来,只是互相当对方不存在。
知道吕武再次被刺杀的众人,无论是晋国这边,还是来自各个列国,无一例外都是离秦人远远的。
这么个年头刺杀很盛行,只是一般发生在家族与家族之间,以国家形式安排刺客这种事情并不多见。
秦国本来就不受各个诸侯国待见,上一次后子针在战阵上安排刺客刺杀吕武,已经从实际上大大地坏了规矩,后面又在玩了一次,完全是不顾国家颜面的行为了。
而后面秦人的这一次刺杀得到晋君姬周的“认证”,晋国已经派出两波使节团,一波去周王室那边告状,另一波去秦庭骂人。
去秦庭的晋国使节团不是魏相为正使,晋君姬周选的是公族的祁午。
因为已经有两次被刺杀的例子,吕武接下来无论怎么报复秦国都属于合情合理,国际社会上需要秉持的是认可和支持的态度,要不就是承认或接受刺杀盛行。
所以了,在接下来至少两年之内,吕武没必要不会再到“新田”了,不是待在封地就是会去找秦国快乐玩耍。
他这一次带着家人回封地,先从封地里集结过来两个“旅”,又带走本来在“新田”的一个“旅”,阴氏在“新田”也就留下一名家臣以及百多仆从维护府宅,武力方面只剩两百。
而这两百名武士既要看家护院,又要给卫睿平时撑门面,显得过于寒酸了一些。
在智罃生病,元戎极可能发生变动的当下,吕武却要回去封地,这一手在很多人看来玩得简直是精妙无比。
首先是吕武表示没有更多的正治诉求,减少可能产生的敌意,偏偏谁都无法忽视阴氏的存在。
古人……,对了,吕武现在就是个古人。
古人云: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坦然而善谋。
又有:不争是争,争是不争,夫唯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
吕武现在玩的就是这么一套。
在他做出表示之后,无论谁都只能拉拢阴氏,选择干一些跟阴氏形成对立的事情,无疑会是个脑子不正常的傻子。
阴氏与魏氏、解氏是盟友关系,并不随着吕武回到封地就等于失去对正局的控制,魏氏算是第一道堡垒,解氏则能作为阴氏意志的延伸。
吕武回去“阴”地会经过“杨”地。
他不止往来了一次,对地形方面并没有陌生感,只是以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是自家的地盘不好详细勘察。
“杨”地在面积上比“阴”地和“吕”地相加起来的总合还要大,跟“霍”地的面积差不多。
只不过,“杨”地这边的地形远要比“阴”地和“吕”地有更多的山区,光是绵长十里以上的山谷就有两个。
这两个山谷总体上的宽度并不小,也存在宽度狭隘的山隘。
要是在狭隘的区域建造关隘能够起到一种门户的作用,一卡就能将道路给切断了。
吕武现在就看着狭隘的地形。
两边是一种坡度很高的山体,左侧的山体最高海拔约有两百二十米,右侧的山体最高海拔则是一百三十米。
“若是在此修建关隘,需铲出悬崖断臂,杜绝大军可上山之通道。”吕武对吕阳这么说。
有些地区不用经过刻意的修改就是一处兵家必争之地,更多的区域其实是经过人工的改造才成为地势险要的关隘。
就以“函谷关”为例,它在一开始就是一片到处充满穷山峻岭的区域,并且山区覆盖范围极广,秦人是经过精心的挑选才在“函谷”这个出入口狭隘,周边又全是难以攀爬的山体,修建起一座关隘。
秦人真不是选个地方修建一座关隘就算完事,他们还将周边数十里内的地形进行了或大或小的改造,其中包括切断“关外”某些河流、溪水造成敌军就近取水困难,又在一些能够通行的区域修建驻兵据点或小型关隘。
所以,“函谷关”只是秦国东面门户最大的关隘,也是主要通行的主道,秦人真的不是单独修建“函谷关”就形成了强大的防御盾牌,真实情况是一系列军事设施形成的防御体系。
这么一个超大工程涵盖“函谷关”周边数十里,也有顾不上东面国门的地方,结果就有某次五国合纵绕开“函谷关”直接杀进“关中”的事情发生,使得“函谷关”成为一个摆设。
简单的概括起来,道路千万条为前提,秦国只是在最适合提供大军行军的路线修建关隘这种防御体系,其它不适合修建关隘的地形则是建城来作为缓冲。
吕阳问道:“阿父,我家要在此修武城?”
现在军事用途的建筑,无论大小或是款式,一般就是“武城”这么一个称呼。
范氏在大河以南修建的“虎牢”就是一座武城,只是被冠上一个名字。
吕武摇头答道:“修或许会修,不是现在。”
肯定不能是现在修的。
真的要有所动作,其余人也不是真的傻子,事先没想到就算了,一看到阴氏修建关隘,谁还看不出是个什么意思。
队伍重新启程,过了狭隘的谷口又是一段谷地,出了谷地则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也能看到北边那一条汾水。
阴氏接手“杨”地之前,谷地之外不存在什么定居点,离得最近的城池叫“昆都”,也就是汾水河系单独有一座桥的交通枢纽,再往东北方向约二十五里则是一个叫“郜”的城池。
本来“郜”属于“杨”地的一部分,吕武拿“温”地跟赵武换“杨”地舍弃了“郜”,将“郜”赠送给了国君。
当然不是吕武觉得名下的封地太多太大,纯粹就是“郜”属于大坑。
这个“郜”本来就属于公族,后来一度分给了祁氏,再后来被赵庄姬拿了去,然后被赵庄姬转给了赵武。
土地的主人一换再换,生活在那片土地的人则是基本上没怎么变过,以晋国公室的众多姬姓女居多。
吕武宁愿舍弃一块封地,也不愿意去跟那些姬姓女人形成什么直接关系,一旦成为统属的关系,一系列的麻烦绝对接踵而来!
将“包袱”丢给国君就是最合适的做法,又能让国君得出吕武懂进退的看法。
吕武这么干同样不是怕了国君,只是遵行现在贵族那种能避免就不要跟姬姓有牵连的“套路”。
“此处需建城。”吕武看了一眼看不到边际的平原,接着往下说道:“一马平川适于农耕,不可荒废。”
上面那句是废话,并且假到不行。
平原是平原,可特么根本没有河流或溪流。
因此,并不是每一个平原都适合当农耕区,需要的是拥有足够的水源。
好几个大型产粮区,它们之所以会成为产粮区,就是因为不缺用来灌溉的水源。
当然也不是有水源就适合开发成为产粮区,很多那样以为的王朝一定要被水患困扰。
比如,大肆在大河或大江边上搞农耕区,搞得水系两岸被破坏,每每雨下得又大又时间长,必然会享受到“泽国”的待遇。
葛存一听就问道:“如此,需开挖水渠,工程着实浩大!”
这一片地区离汾水可是超过十里,想要弄成农耕区的话,要从最近的水系引进水源只有盯上汾水了。
吕武想在这里建城的真正意图是看重军事价值,能产生农耕效益只算是附带的。
他说道:“来年我家需建城多也。‘杨’少则一座,多则三座,余‘地’再言。”
不能修建关隘这么明显的目标,选择修建城池卡住道路啊!
除了“杨”地这边,阴氏还需要在上河西之地修建一座城池,“霍”地那边的“蒲”更是需要进行修葺,再往北修建“邑”级别的定居点。
所以,阴氏接下来只干两件事情。
第一件当然是一再找秦国快乐玩耍。
再来就是修建“城”或“邑”来巩固基本盘,甚至是用“邑”来达成扩张之后实际控制区的增加。
毕竟,占那么多土地,不利用的话,是用来地图开疆的???
第451章:属于阴氏的战略部署
地图开疆这种事情能够得到精神上的愉悦感和成就感,身为上位者心怀这样的乐趣有好有坏。
好的方面是能够给自己制定一个目标,有了方向之后努力不懈又坚定不移地去完成。
坏的方面则是可能实力无法匹配野心,玩着玩着把自己玩抑郁或是玩死了。
吕武一直以来都比较小心翼翼,努力克制因为知道太多带来的影响。
他在防止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制定的目标过于远大,导致迈得步子过大扯着蛋。
老祖宗说过,步步为营乃为上策!
他琢磨着自己也是祖宗级别的人物了,怎么都要给后辈们树立一个正面的榜样,不要成为“装逼不成反**”的典型。
所以了,很多时候被占便宜,不是阴氏无法进行反抗,只是反抗的代价远比被占便宜的损失会太大。
事实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在上位者身上,好好研究什么时候该怂,又是什么时候该硬,才能成为人生赢家。
吕武好歹是一家之主,从需要为数百人负责,发展到需要为数十万人负责,更加应该懂得取舍之道才是。
比如,阴氏在什么时候应该展现出多大的实力,一点一滴都在吕武的计算当中。
不应该让人看到过份强大,他就将阴氏的人口向各个方向安置定居。
六七年下来,阴氏在“吕”地以北建设了八个据点,其中最远的据点抵达吕梁山中部的一个谷地,建“邑”而无名,条件足够将扩展成“城”的级别,再取名为“吕梁”。
那一个将来会成为“吕梁”城的“邑”是从实际上卡住吕梁山中部的交通线,为了完成这个据点的建设,阴氏跟狐氏多次爆发交战,直至将狐氏击败并驱离,阴氏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在那边站稳脚跟。
八个据点一共容纳了阴氏的四万多的人口,其中位于大河东岸的据点人口最多,它是为了在大河西岸建城做准备。
那一个河段比较浅,流水速度也比较缓,没有技术搭建永固式的跨河大桥,搞一搞木桩桥或浮桥也是可以的。
并不是说阴氏在北边只安置了四万多人,另有三万多口众是在逐草放牧的游牧。
“我家年来另需北迁四万口众,西迁九万口众,南迁五万口众。”吕武说着自己恍惚了一下下。
曾几何时阴氏才多少人?现在稍微一个迁徙计划要实施,一下子就牵扯到十八万人。
宋彬问道:“何处为要?”
这个是在问,阴氏未来的发展重心倾向。
所谓的“北迁”特指在私自开拓的区域安置人口,加强对北边的控制,再实际地将占领的地方建设起来。
吕武很清楚占领不能只是占领,需要该地能够有所产出,最好能够自给自足,要不占领其实是一种负担。
阴氏在北边建设了八个据点,又要再一次北迁四万人,计划完成的那天就能从实际上做到占领再利用。
受于地形以及另外一些因素的限制,定居点短期内不可能再增加。
那些定居点除了宣布主权之外,更多也是给牧畜业当作中转基地。
这个是因为阴氏在北边搞得是以牧业为主,农业反倒只是一种辅助性质。
大河西岸那边的地形比较复杂,临近大河的区域湿地太多,甚至是大河边上就是连绵的山脉,只有越过山脉才有相对平坦的地形。
说一句很丧气的话,上河西之地能够建城的地方真心不多,以区域的农耕价值而言真的太低。
吕武两三次亲自走下来,只发现三个适合建城的区域。
而能建城的基础条件就是不用过度依赖外界,本身能够做到自产自足。
两三万平方公里的区域,大多数地方不适合定居,基本上也就能够猜测到当地环境是个什么模样了。
吕武并不知道一点,他认为可以建城的区域是秦国后来真的建城的地点。
它们叫“定阳”、“雕阴”和“高奴”。
因为时代的不同,能不能定居的先决条件也就不一样。
像是到了现代,科技技术已经达到相关的水平,只要具备价值又有哪里不能安置定居点?
在春秋中叶想要建城,先决条件是需要一个相对得天独厚的环境,比如说地势相对平坦,周边拥有水系。
而水资源对于现在……,又或者说到了现代,没有任何意外都是必须的生活资源之一,有区别的是现代能够搭设管道输送,春秋中叶真心办不到。
吕武选的上河西之地第一个建城地点就在“定阳”附近。
他并不知道以后秦国建了“定阳”这么一座城,只依稀记得那附近叫“甘泉”这个名字,城池建成之后会取名“甘泉”。
阴氏迁徙九万人,仅仅一个“甘泉”当然无法完全容纳,也就需要再建设多个“邑”以及众多的“邦”。
日后“甘泉”将作为阴氏在大河西岸的桥头堡,顶住秦国可能的反扑,又是作为阴氏一再西征的军事重镇。
包括宋彬在内所有与会的阴氏家臣,他们渐渐听明白了。
他们的家主在近几年会一再打击秦国,只是阴氏不会从实质上再向西进行土地占领。想再有什么动作的前提是,等待“甘泉”这座城池的建成。
南迁五万人倒是一件不用多说的事情了。
阴氏与赵氏置换了“杨”地,不能只是名义上的获得,肯定需要迁徙人口进行生产。
在那一片土地上,赵武修复的“赵”城并不会作为枢纽,相反吕武选择了“昆都”来作为枢纽中心。
另一个需要吕武重视的叫“高粱”,他再建起一座新城,四座城池就能够纵向地形成两个掎角之势。
等于说,阴氏新建的那座城很挡在两个谷地之外,任何从南边来的人都将途径新城。
阴氏在建城之初不能搞得场面太大,需要先从“邑”级别来建设,再造成一种“需要”的假象,慢慢将级别提升到“城”的级别。
这个相当符合吕武的行事规则,在内绝不主动搞什么轰轰烈烈的举动,只会等他完成了某件事情,其余家族才回过神来:呀!原来阴氏干了这些事情啊?
而等他们知道了,阴氏已经从实际上完成了既定的目标。
宋彬问道:“如何可得‘随’地?”
现在“随”地是老智家的封地。
智罃不是病了吗?
连带智氏的下一代继承人上次病发之后,身子骨也一天天的虚弱下去。
梁兴说道:“智伯病重,智氏不稳,图谋‘随’必遭人口实。”
阴氏跟赵氏置换封地,本来总督“温”的梁兴被调回。
因为“杨”并不是什么飞地,吕武没有打算委任总督军政事务的家臣,梁兴也就回归“大怀抱”等着分配新的任务。
葛存说道:“‘吕’之旁有‘彘’、‘瓜衍’,有‘随’并无不可。”
事实上,“彘”在“吕”地旁边,汾水北岸的“瓜衍”跟“随”相隔一条河流。
宋彬轻蔑地撇了葛存和梁兴一眼,心想:“你们两家伙知道个屁。”
那个“瓜衍”是范氏的封地,只是当地主要生活臣服了晋国的狄人。
范氏获得“瓜衍”的同时也获得了数千狄人的效忠。
他们在获得“瓜衍”之后并不怎么重视,一直都是作为一块名义上封地的存在,历来采取的就是不管不问。
这个也是因为范氏的封地着实太多,有农耕价值的封地宝贝到不行,没什么产出的封地自然也就不是那么在乎。
不独范氏是这样的观念,贵族有一家算一家都是相同的情况,相反阴氏这种喜欢占领穷乡僻壤区域再去开发属于个例。
宋彬轻视葛存和梁兴的理由相当简单。
吕武多次提起要向北扩张,先期目标是找到一个叫“太原盆地”的地方。
主要点了军事相关科技树的宋彬对地形会比较敏感,再有几次亲自前往了解,很清楚“随”地对阴氏向北扩张非常重要。
宋彬甚至认为不光需要获得“随”地的控制权,还需要想方设法地从范氏手里拿到“瓜衍”。
阴氏只要得到“随”地和“瓜衍”就能在汾水两岸分别向北开拓,直至挺进那个叫“太原”的盆地。
现在阴氏只剩下一块飞地,也就是在南方的“原”。
拿“原”去换“随”都是一件亏本的买卖,别说拿去换“瓜衍”了。
宋彬看向吕武,说道:“如‘原’分切,置换智氏之‘随’、范氏之‘瓜衍’,可行?”
这位阴氏第一家臣没提“彘”地。
下军佐士鲂的“本命”封地就是“彘”。
士鲂的情况跟赵武不一样,说什么都不可能拿出来跟人置换的。
另外,也就是阴氏目标明确的关系,要不像“温”地或“原”地这种农耕区,哪一家拿到手都会宝贝到不行,说什么都不可能放手的。
吕武说道:“可试探智氏、范氏。”
大多数家臣听了都是愣了愣神。
宋彬享受来自于远见上面的优越感,轻笑说道:“‘随’之旁有‘邬’,为陆氏之地。若‘原’分割,可增陆氏一份。”
他说的这个“陆氏”其实是妘姓的别出之一,曾经是一个诸侯国的公室,后来灭国成了晋国的一部分。
类似的家族在晋国不多不少,楚国那边更多,再来就是齐国、郑国和卫国。
那个陆氏一旦得知能拿“邬”来换“原”的一部分土地,恐怕会欢天喜地答应下来,然后在若干年之后被智氏或范氏给吃干抹净。
到时候,因为陆氏是跟阴氏置换封地才遭到这个劫难,阴氏完全能够拿出来说事。
吕武忍不住用探究的目光看了几眼宋彬,心想:“怎么越来越有我的风格了呢?”
第452章:一直在领先的阴氏
事实上,赵武曾经提议拿相应数量的农夫来跟阴氏换取“温”地的人口,甚至请求梁兴留下帮他管理“温”地。
当时吕武给了赵武一个自行领会的眼神。
那个眼神的内涵挺多,吕武想表达的意思是:是我脑抽,还是你得了妄想症?
阴氏的属民能够得到土地的分配,土地当然不是归于属民持有,他们只是能够自主耕作,前三年上缴多达八成收获,随后再逐年减少税额。
如果情况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不管税收的额度再怎么减,普通的属民不可能拥有属于自己名下的土地,一切只因为想拥有土地,要么是“贵族”,再差也需要是“士”的阶层。
普通人能够拥有土地是进入到战国之后的事情了,并且需要有一个诸侯国带头变法,其余诸侯国发现变法的好处再跟上,普通人有名下土地渐渐成为一件正常的事情。
不过,有一点倒是从来没有变化,普通人拥有多少土地,只是获得使用权而已。
在“封建时代”只有封君能够完全自主地使用一块土地,但进入“帝国时代”的阶段之后,天下间的每一寸土地都归于皇帝,等于除了皇帝没其余人拥有土地的“所有权”。
到现代,土地的“所有权”过于国家,人们只是有“使用权”。这一点在每个国家都一样,区别是这个国家做事到底靠不靠谱。
赵氏想跟阴氏交换属民?
哪怕吕武没有意见,除非赵武执行阴氏的政策,不然信不信没多久那些属民就会跑回阴氏?
所以,吕武只是进行了小小的改变,实际上却是跨出了很大的一步。
变法当然不是“战国时代”的专利,春秋中叶乃至之前的很多诸侯国已经从实际上进行变法,只是一般以家族的形式来进行,独独齐国干过一次轰轰烈烈的变法活动。
阴氏家臣能干是一件有目共睹的事情,关于这点不但晋国贵族同意,各个列国也是持相同观点。
这个是阴氏的成年男子只有吕武一人,没有族人去干活为前提,很多事情只能交给家臣。
他们看不到阴氏成长并壮大的“内核”成份,哪怕看懂了都不愿意承认一切功劳归于吕武,其余人等只是工具人。
功劳平均分,乃至于家臣的功劳比家主大,才是当代的一种主流思想,人们也更乐意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们接受了自己更愿意看到的一面,不免就会拿阴氏的事情来鞭策自己的家臣,大概就是:阴氏的家臣那么能干,你们也要加油啊!
各家的家臣则是会在内心翻白眼,吐槽:阴武子大方到能按功劳给家臣分配土地,宁倒是也大方一点呀!
也就是撬墙角这种事情不能干,否则不知道多少家族愿意高薪挖阴氏的家臣。
当然了,阴氏的家臣肯定能干活。
他们接受了吕武的很多观念,更是从中学习到了很多,仅仅是管理理念上就全面领先于当代的大多数人。
懂不懂管理学,同样的一件事情,效率却会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速度,别说还有资源利用率上面的差距了。
吕武正在查看族学的情况,看上去很急匆匆的葛存来了。
这个学堂收录的人并不多,绝大多数是家臣的子嗣,少部分则是立有大功的“士”。
并不是吕武不愿意收更多的学生,纯纯是一些界线不能一下子打破,需要一个循环渐进的过程。
拿还没有出生的至圣先师来作例子,他的有教无类其实也是经过一层层甄选的。
三千弟子之中,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有恒产的人,区别是这些人足够富有以及不够富有。这个也是他们有条件进行学习的前置条件,要不连拜师需要的“束脩”都置办不起。
很残酷的事实还有一个,能够名列“达者”,也就是有名有份的七十二名弟子,不是那些当“背景墙”的三千弟子,无一例外都不用为了吃饭而困扰。
另有一个更加残酷的事实,七十二名正式弟子之中,绝大多数本身是一名贵族,又或是贵族的后裔。
那并不是至圣先师想搞歧视,只是资源占有率带来的一种现状。
在历史学家认为学习氛围最好的宋代,想学习的门槛已经低到不行,绝大多数人还被挡在知识大门的门外,追其原因正是需要先保证生存,再来谈学习这种伟大的追求。
在当前时代,吕武敢不看身份和出身都收起来教育,不用管财力能不能承受得住,首先要造反的就是阴氏的一帮家臣以及“士”阶层。
俺的先辈经历多少艰辛,又是经过何等困难的斩荆披靡,才能让俺过上今天这种好日子?
一帮祖辈没什么功劳和建设的家伙,凭什么能有俺这样的待遇!
如果什么都不干就能过上好日子,谁特么乐意去抛头颅洒热血,一块等着天上掉馅饼算球啦!
能说这种心态是错的吗?好像也不能。
投胎是一种技术活,生在什么家庭,起步优渥或艰难,对一个人的人生有影响,并且极大。
关键是,生活优渥的那些家庭,他们并不是一开始就那样,也是祖辈有过努力和奋斗。
好日子真的不是人在家中坐,等着老天爷的赏赐,需要的是依靠自己去争取。
当然,有些时候不是光凭努力就能获得回报,看的是社会现状了。
不知道是事情不够重要,还是没有那么紧急,葛存并没有第一时间打扰吕武对学社的视察。
这里的学生有五十六名,其中包括吕武的四个儿子。
他们占有的资源包括四间学社,一片寝房区,一个大操场,活动区域按面积计算约有百亩。
在师资方面,留守“阴”地的家臣得空会过来教学,吕武有时候也会亲自过来讲课,等于说并没有固定的教室。
这个并不是吕武不重视学社,只能说是当代的条件不允许。
拿家臣来说,他们更愿意拿有限的时间去建功立业,为自家的子孙挣下一个正式的贵族身份和大大的家业。
“或许需要让教学也归入记功?”吕武看的是梁兴在教《诗经》。
梁兴讲一句。
学生跟着复读一遍。
每一名学生前面还有一个放着细沙子的小木框,他们手里又拿着一根小木棍。
读书就读书,自然不可能做什么摇头晃脑的举动。
话说,一边读一边摇头晃脑,是颈椎有毛病,还是在活跃脑浆?
谁要是带头那样搞,信不信吕武会帮他们治好颈椎病。
有那样的举动,更应该发生的是脑子晕懵掉吧?摇久了,不是智障也该变成智障。难怪教出来的基本是米虫,仅有少数几个脑子能承受不断摇晃的学生像个正常人。
不信?去一边读书一边摇晃脑袋,不用坚持一辈子,坚持个两三天试一试,走起路来都要东倒西歪。
这里却是吕武狭隘了。
那种读书叫诵读,也叫吟诵。因为各个时期语言发音方面的不同,喜欢用一种韵律来读书,再加上没有标点符号,读书人一般不是那么懂断句,于是在读书的时候就晃头晃脑的用肢体的摆动节奏附和一下,便于断句和记忆,声音也能阴阳顿挫。
现代人有标点符号,再来是没那个读书摇头晃脑的习惯,干起来除了弄得头晕脑胀,很难有其它什么效果。
阴氏的学社分为几个阶段,初步当然是识字,再来才是各种学科。
吕武需要的是各种各样的人才,没搞全方位的发展,也没有那个条件,大体上分成了各种管理学,着重于农耕和军事两个方面。
“主。”葛存见吕武有点闲下来的样子,赶紧说道:“中军佐遣人而来,需主往‘新田’。”
中军佐就是韩厥了呗。
吕武没问是什么事情。
葛存继续往下说道:“乃是南征之事有变。”
也不能说是什么“变”,纯粹是事情往晋国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
楚国在得到郑国的求援之后,发兵五万北上增援郑国。
同时,楚国还有将近十来万的军队在吴国境内,有点要继续深入吴国的架势。
晋国连续几年用兵,一次次四个满编军团齐齐出动,把自己搞得有些受不了。
楚国每一年用兵都至少十万以上,却是还那么的生龙活虎,并且一点消停的样子都看不到。
那么,广义上评判的话,楚国从国力上是不是胜过晋国?
葛存见吕武没回应,说起了另外的事情,道:“天子复遣公卿而来,讨‘苏’地归‘周’。”
那个“周”讲的是周国。
而“苏”地就是吕武在赵武结婚时的贺礼。
这样一看,好像是吕武坑了赵武,但要看时间线。
是吕武先将“苏”赠送给赵武,以时间来进行推断,绝对是周天子知道“苏”的所有权变更,才派人来进行讨要,怎么都不算阴氏把赵氏给坑了。
说白了就是周天子觉得赵氏好欺负,又趁着这个机会试探晋国对周王室能退让到什么程度。
吕武把梁兴喊过来,说道:“你往‘新田’,言告‘苏’乃阴氏赠予赵氏。再问天子之使,秦国两次刺杀于我,天子作何决断。”
那个周天子脑子有毛病,晋国不会就那么惯着,吕武更不能没有任何表示。
至于韩厥想要吕武南下救场?
别说是没有发来正式的征召令,哪怕韩厥动用征召令,首先智罃还没死,再来就需要吕武跟国君好好地说道说道。
一旦国君也要吕武南下?
吕武就要对国君唠嗑一下,解释“朝令夕改”将对一名首脑带来什么样的结果了。
第453章:家天下,了解?
如果事情有变,上位者答应了下位者什么,做出什么改变叫事急从权。
要是同级别的人物,没事的时候撇到一边,有事之时进行召唤,干的实际上就是“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套路。
韩厥还不是元戎,作为中军佐实际上也就是晋国的“常务卿大夫”之一,跟下军将……,也就是他跟吕武实际上是处于同一个级别。
都是一个级别,不存在上对下的关系,说到底就是同僚而已,遇到事情可以商量着来,直接下达命令什么的,属于一种不符合制度的行为。
当然,一切还是看得到命令的人愿不愿意做低伏小,你情我愿这种事情也就不再是命令形式,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
吕武争取了好几次,一次明明得到三年不纳赋的资格却没真正地享受到。
不过,他是主动地又加入到纳赋中去,并不是屈服于谁的权威。
这一次不一样的!
他几乎可以说是费尽心思才从漩涡脱离出来,不可能再自己跳进去,要趁难得的“空闲”来解决自家的事情。
而作为晋国的八“卿”之一,根本不存在“空闲”这种事情,只是想不想做事,又愿不愿意去做。
简单的道理就是,身为国家的管理者之一,怎么可能有闲着的时候,要是责任心足够强甚至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春秋中叶是一种地地道道的“家天下”,跟“帝国时代”存在区别的是“家”将的是家族,每一名贵族都以“家”为重,能照顾自“家”再追求其它。
而“帝国时代”的阶段,“家天下”所指的是整个国家归于皇帝一人,负责任的皇帝为了自己的“家”会尽心尽力;皇帝想胡作非为地拆“家”的话,会造成等于包括百官在内的众生,他们跟皇帝都是一种对立关系。
“都在各自为政,我凭什么要单独无条件付出呢?”吕武觉得自己活得足够清醒。
事实上不正是那样吗?
现在能看到贵族为了国家牺牲自己(个体),却是绝对看不到贵族愿意为国家牺牲自己的家族。
他们将事情分得很清楚,轮到自己必须去进行牺牲的时候,为了某种大义和信念不会退缩;可是牺牲整个家族来保证国家利益这种事情,说什么都是不愿意去干的。
晋国现在的情况并不复杂,能够自己做主的家族不是完全无视了国家,只是没有一家愿意为国家牺牲更多。
若是完全的无视,八个卿位家族不用分别集结一个“师”南下,他们认为自己已经做到了该做的极限。关于这点得到了国君的认可。
很多家族明明不止能够集结起一个“师”,只是拿出一个“师”而已,怎么会得到国君的认可?说明这就是春秋中叶“家天下”的一种特性。
那种特性就是,凡事需要商量着来,哪怕是国君与众臣这种统属关系都不例外。
而这种“特性”并不止发生在晋国。
其实,目前各个诸侯国都是一样的。
因此,看的是国家被逼到什么份上,再来看看贵族有多大的觉悟。
吕武花了两个月的时间走了“阴”、“吕”、“霍”、“杨”一圈,又去了“吕”的北边进行视察。
在各个泛控制区,也就是北边和西边,一直以来分别有一个阴氏的“旅”在进行服役。
这种服役并不是进行固定地点的驻扎,进行的是游弋着巡逻,发现威胁及时清除。
因为是这种方式,等于阴氏长期在进行骑兵相关的训练,并且每一个季度就会对服役人员进行一次轮换,保证后续人员的训练能够跟上。
上次攻打秦国结束归国之后,晋国的很多家族开始搞起了对骑兵建设的探索。
比较大的家族之中,智氏的智罃突然病重,再加上智朔也病了一次,导致智氏对骑兵的探索出现中断。
根据吕武得到的情报,范氏对北部进行了一部分的人口迁徙,大约三千多范氏的武士携带家人前往“瓜衍”定居,又从“瓜衍”的狄人中进行挑选,已经初步组建起一支实验性质的骑兵部队,规模在五千左右。
很令吕武感到满意的是范氏并没有对阴氏进行侵权,也就是制作马鞍、马镫和马蹄铁。
同时,范氏没有前来寻找阴氏要求获得马鞍、马镫、马蹄铁的制作权。
当然了,范氏知道马鞍和马镫,暂时不知道马蹄铁的存在。
他们不找阴氏获得制作权又没私下仿制的理由相当简单,不是纯粹的不想跟阴氏起冲突这个原因,尊重的是当下贵族与贵族之间交往的规则。
这种规则有一个基础条件,拥有“专利”的家族不能衰弱,等于还是用实力来说了算。
某个家族没有经过同意,对一个家族的“专利”进行了侵权,知道事情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展开吗?
比如,某个家族侵害阴氏的“专利”了,导致吕武对那个家族发动私战,任谁看来都会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
同一个国家的家族,互相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不想惹众怒为前提,没有家族会肆意干“侵权”的事情。
像是晋国的赵、魏、韩三家,他们不知道对方擅长于什么吗?肯定知道的!
然而,包括智、范、郤、栾……等等家族,他们不清楚对方的“专利”是什么吗?
他们都有那个能力去进行模仿,对“专利”的尊重却是一直保持到“战国时代”才被打破。
不是他们傻,没看到某项“专利”的好处,一来是“侵权”的代价太大,再来则是贵族之间对规则的遵守。
进入“战国时代”等于到了大争之世,互相之间没矛盾都会开打,谁还管那么多呢。
所以,范氏明明知道了马鞍和马镫的好处,仿制起来的难度不大,自家已经开始在探索骑兵的建设却没有仿制,看上去有那么些傻乎乎,真实情况则是仿制带来的代价太大。
不止是范氏会跟阴氏的关系变得恶劣,还有范氏要顾忌其他家族会怎么看待他们。
从这里完全能够看到一点,任何的遵守规则都是建立在越线会遭到裁决的基础之上,有威慑才能使人尊重规则。
“我家征召三‘师’,再集结五千骑士。”吕武接下来要干的事情是让破坏规则的秦国付出代价。
宋彬问道:“魏氏出兵多寡?”
回答问题的人是梁兴,道:“亦为三‘师’。”
响应国家号召只是出动一个“师”南下,自家有所行动却要出兵三个“师”,会不会被人侧目?
那么就要再次强调现在是个什么岁月,是“家天下”的时代啊!
各自出动一个“师”南下是众“卿”的提议,并且得到了国君的认可。
阴氏和魏氏已经完成了对国家的义务,法理上对国家并不存在亏欠,动用再多的兵力去干私活,谁还能管得着?
吕武说道:“我家与魏氏先攻‘大荔之戎’,分而食之再行进击秦国。”
这一次阴氏和魏氏并没有主动对晋国各家进行邀请。
如果其他家族想要再次参与西征,算是他们主动请求,有什么锅都不能算在阴氏或魏氏的脑袋上。
上述一点很像是脱了裤子放屁,却是显得非常重要!
宋彬又问道:“何时出兵?”
回答的人变成葛存,说道:“约为秋收之后。”
秋收再用兵能减少自家的很多顾虑,免得将士心里挂念自家的收成,再来就是等敌人秋收完成过去能美美地抢上一把。
对于阴氏来说,秋季用兵的好处之一是战马的膘已经养起来,能够经得起更多的折腾。
另外一点因素,楚国既然已经出兵北上,晋国必然需要再征召军队南下增援。
阴氏和魏氏需要的是等待国君提出每家需要再出多少兵力纳赋,先完成对国家的出兵义务,再干私活才能令人无从指摘。
很矛盾是吧?然而事实就是这么一个回事。说明做什么事情的先后顺序无比重要,没有贵族会一点不顾忌自家的名声。
“君上到了何处?”吕武问道。
国君要来是一个月前就已经通知了的事情。
吕武还知道国君已经先后去了智氏、范氏、韩氏、中行氏、魏氏和解氏,找完了卿位家族又召几乎所有中等贵族的家主。
国君找那些家族聊了之后,各家并没有出现什么动作,很难令人猜测到底都聊了一些什么。
有一点倒是能够看得出来,也就是国君又进入了活跃期。
国君在六天后抵达“阴”地。
吕武出十里进行了迎接,看到国君的同时也看到了赵武。
担任“阍卫”的赵武保护国君出行,算是职责范围内的事情,没什么好觉得意外。
“阴卿欲筑城?”国君邀请吕武跟自己同车,遭到拒绝问了那么一句。
吕武先观察国君的脸色,无法看出一点什么,说道:“‘杨’地广也,荒废岂不可惜。”
国君点了点头,说道:“楚复增兵三万,有克复‘虎牢’夺土归郑之意。”
那就是楚国一共出兵八万增援郑国,使得郑国生出克服国土的信心,要跟晋国玩一场大的咯?
国君这是什么意思?
晋国的战将都死绝了是吧!?
怎么每一次国战都要吕武出征???
他到底是应该感到骄傲,还是应该觉得郁闷。
第454章:不小心又要升官了
阴氏在“虎牢”的那个“师”暂时归总督“原”的茅坪在管。
等待宋彬带着吕欢南下,茅坪会将军队的指挥权交出来,到时候军队的管理者名义上是吕欢,真正的管理者会是宋彬。
至于为什么是吕欢不是吕阳?一开始统兵主将是韩厥,吕欢算是韩厥的外孙,后来统兵主将变成中行偃,吕武没再改变南下的子嗣而已。
由某个子嗣带领军队是当下各个家族的一种套路,家主的儿子当张牌,真正干活的人是家臣。
吕武将国君接到霍太山靠西的山腰庄园。
国君带来的军队则是大部分在山脚进行驻扎。
他们一路上没有聊更多。
国君不再谈是要让吕武进行权衡。
吕武则是真的要好好地权衡一下。
晋国现在当然不是没有战将,八“卿”之中的魏琦就是一名在带兵和致师(单挑)能力都很强的战将,其余“卿”之中的任何一人也都能带兵。
毕竟,春秋中叶的贵族,哪一家的家主没学过带兵?有区别的地方只不过是带兵能力的高或低而已。
吕武在对战楚国的时候,有过很辉煌的战绩。
再来是,他统兵去攻打齐国和秦国,一样表现出了超强的能力。
这样就导致出现一种现象,晋国内部没人承认吕武是第一战将,轮到事情显得很危急的时刻,人人又希望吕武能够出现在那个战场。
那么,到底是依赖、信任,还是当做工具人?
吕武召集家臣进行会议,将国君的意思表达出来。
“我家不复从前,安能使之得逞?”宋彬表达的意思是,阴氏不需要再在任何事情上退让。
关于这点,吕武持认可的态度。
阴氏在崛起的过程中为了减少阻力以及被针对,吕武很理智地带着各家一块玩。
他都已经那么懂得做人,轮到该被针对的时候还是被针对。
实力不如人需要进行借力,不太好说到底是吃亏还是占便宜,只是一种各取所需罢了。
而各取所需再去追究到底谁吃亏,不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就是在耍流氓。
现在阴氏已经不怵任何一家,凭什么牺牲阴氏去成全别人?
宋彬又说:“若主为‘将’自是并无不可,如中军佐、上军将、上军佐为‘将’,君上亦不能使我家牺牲。”
一众家臣进行附议。
如果吕武是南征的主将,想要打到什么份上属于阴氏的可控范围,获得的利益也就有保证。
国君先答应了吕武的请假为前提,再让吕武纯粹去当打手?免了吧!
翌日。
国君再次主动邀请吕武。
位于霍太山西边半山腰的庄园能够俯视大半个“阴”地,包括将整座“阴”城看得通透。
“‘邑’距‘城’近也。”国君知道阴氏在打擦边球,要不谁家的‘城’跟‘邑’是连着建的?他又说:“十载有余,‘阴’更胜从前。”
吕武只是笑笑,心想:“有事说事,又是点拨,又是夸奖,太绕。”
曾经的“阴”地经受过战火,导致没有任何一个大家族愿意接手,才轮到吕武在“阴”地发家。
在十多年的时间里面,阴氏先后投入二十万级别的人手来建设“阴”地,恢复以前的农耕区,又挖掘了纵横的水渠,才使得“阴”地不比任何一个老牌家族宝贝到不行的产粮区差,甚至是进行了超越。
某种程度上来讲,吕武兼任司徒正是国君看到了“阴”地和“吕”地的发展,国君希望吕武能够拉各家一把。
国君见吕武不接茬,往下继续说道:“‘虎牢’若失,晋楚之争,我被动矣。”
吕武还是笑而不语。
但凡国君没有主动开口请求,别奢望吕武能够主动承担。
这个绝对不是吕武狭隘,立下规矩不去遵守,还要立规矩做什么?
现在的情况是国君事先没有足够长远的目光,进行了错误的判断,偏偏又不想承担后果,想要吕武屁颠屁颠地为那些错误买单。
如果晋国真的只剩下吕武一个人能干活,为了国家自然需要站出去。
关键问题在于,阴氏的卿位排名在智氏、韩氏、范氏、中行氏后面,前面的那些家族享受来自卿位家族的好处与荣光,不想或没能力去担负相应的责任和义务?没有这种道理的。
吕武说道:“秦国两次刺杀于我。天子未予说法,我不复仇,天下人何以对我,必看轻于晋。”
国君直接失语。
秦国给周天子的贿赂绝对很足够!
周天子某种程度上很有信誉,直接无视秦国两次刺杀晋国的“卿”。
他在装聋作哑的同时,又因为秦国下足了重金,只追究吕武和魏琦带着各个家族重创秦国的那件事情。
如果硬要让吕武对周天子的做法有什么看法?他会说自己很喜欢这个周天子,开始为某些可行性进行准备。
比如,阴氏取代赵氏赢姓成为秦国之主,又或是阴氏取代/与某家族分割晋国。
不就是贿赂吗?跟谁不会似得。
目前“东方世界”的顶级军械贸易被阴氏所垄断,每年赚取的财帛以及各种物资多到惊人。
吕武不得不拿出一部分的钱财和资源来向国内各家采购物资,大多是粮食,次级贸易为矿石或铁锭,再次之则是布匹。
不是布匹不重要,纯粹是布匹本身也是重要的“货币”之一,能够买到的数量非常少。
粮食也是“货币”之一,只是粮食的数量远超布匹,市场上粮食的流动量也就比布匹多得多。
别忘记阴氏还负责跟齐国的邦交。
吕武讶异地发现齐国越变越好说话,并且齐国交“保护费”也够准时,量上面进行了增加,还能任由阴氏选择种类。
齐国这么乖巧,搞得吕武算计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只是依然会继续算计。
这叫:知错,但是绝对不改!
只是作为“个体”当然是一种错的行为,作为“集体/国家”会变得不一样。
那么定义的原因建立在集体/国家不看对错,需要在乎的是有没有必要。
国君到阴氏这边,来也匆忙,去也匆忙。
“君上可会恶了我家?”宋彬支持吕武的决定,只是不免会有所担忧。
吕武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想道:“只要不触碰底线,国君其实是一个很容易妥协的人。”
他有这个发现是经过长久的观察,并且相信自己对国君的性格判断无比正确。
当然了,其余各家没有满足国君的胃口,阴氏当个陪衬并不显得起眼,当出头鸟这种事情别去干就行。
宋彬知道了该知道的情势,带上吕欢以及相应的护卫力量,启程前往“虎牢”了。
国君这一次过来并不止需要吕武南下,还提到了另外的事情。
首先是智罃和韩厥都有退意,也就是智罃哪怕病好了都要辞去元戎的职位,韩厥也明确表示不接任元戎,两个人都要扶一把自己的后辈。
估计连国君都没有意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时间陷入了迷茫。
一旦智罃和韩厥都要退,智氏肯定是智朔获得一个卿位,韩氏就不知道是韩无忌还是韩起顶上了。
这么一搞,晋国的八“卿”就会更加趋于年轻化,势必要整得国君心情变得无比忐忑,进而再忧虑晋国的未来。
栾氏和郤氏完蛋,事实上不止是没了两个卿位家族那么简单,是让晋国失去了矛和盾。
没有阴氏取代郤氏成为晋国锋利的矛,晋国不但要在与楚国的争锋中会颓丧好几年,对几个小弟的背叛也只有选择绥靖政策,只能等晋国真正的缓过气来才能从防守转为进攻了。
阴氏先后解决了齐国和卫国,又把秦国打得半身不遂,等于说让晋国不用担心东面和西面,还能抽出更多的力量来继续与楚国争雄。
正是建立在晋国失去了东边和西边的顾虑,才会有中行偃带四个没有满编的军团南下。
没有被改变的历史上,晋国不但今年不会用兵,连续五年内都是采取守势,甚至很羞愧地一再装聋作哑,直至有点缓过气来才再次谋求霸业。
也就是说,没有吕武的历史,晋国长达五年不说逆来顺受,却是压根无力对国际形势进行干预,别提出兵去跟哪个国家硬刚了。
而在五年之内是属于晋悼公姬周的高光时刻。
他不但用高超的手腕来治理晋国国内,又在国际上做了足够多的伏笔,展现出属于一位明君的素质。
优秀的人无论是面对什么样的局面总能想出办法,这一点会在姬周身上得到体现。
他回到“新田”之后召集了魏琦和士鲂,不知道怎么说服魏氏和范氏同时向“虎牢”增援各一个“师”,同时再次找各个中等贵族谈话,凑齐了两个“师”,带着这些部队亲自南下前往“虎牢”了。
必须要强调的是,东面最强的齐国还有两个“军”被吕武捏在手里,西面的秦国则要再次遭到吕武的打击,国君敢那么做的前提是晋国不用为了东面或西面的安全感到担忧。
因为魏氏需要再南下一个“师”,本来用于西征的三个“师”变成两个。
再来是,中等家族的兵力遭到抽调,哪怕想再次参与西征也变得有心无力。
同时,范氏的情况差不多。
没有被再一次抽调兵力的智氏自家麻烦一大堆,没有闲工夫参与西征。
一系列的消息传到吕武这边,他对吕阳说道:“君上这是在小小警告阴氏。警告完了之后,明年你爹估计要成为上军将了。”
吕阳听不太懂,只听懂自己这个老子卿位又要往前挪一挪了。
第455章:阴氏有子初纳赋
大河南岸的“祭”是范氏的封地,他们愿意再出兵一个师属于理所当然。
这样算起来,范氏在“虎牢”的兵力一共有四个“师”,已经从事实上成为晋国出兵最多的家族。(算上士匄和士鲂作为卿本来就该出的两个师)
魏氏为什么同意国君再南下一个“师”并没有告知阴氏。
其实,魏氏愿不愿意告诉阴氏要看会不会做人。
他们跟阴氏是盟友关系,不是上下级的关系,不需要事无巨细地什么都进行汇报。
只是,魏氏正在与阴氏谋求西进,保持良好沟通远比以前的任何时候都显得更加重要。
很多时候盟友变得互不信任乃至于是反目成仇,不就是因为沟通不够及时的关系吗?
在这一点上,魏氏这一次做得并不算好。
吕武下令集结三个“师”,其中的一个“师”留在“阴”地,另外的两个“师”则是带着一起西征。
如果没发生魏氏说好了一块出动三个“师”又出现意外的事,有了意外又没有进行沟通,本来吕武是要带三个“师”西征,会再额外征召一个“师”驻守“阴”地。
吕武将出兵数量减少到两个“师”同样没告知魏氏,打从实际上是在对魏氏发出强烈信号,表明阴氏绝不愿意吃任何亏,又对魏氏不及时进行沟通表达不满。
魏氏给出的回应很直接,魏琦不再随行西征,统兵出征的人换成魏相,又有魏绛一起随行。
这个并不是魏氏在进行什么反击,他们出动的兵力不再有变化,统兵则是变成了族中小辈,隐晦地对阴氏表示歉意,同时表明西征依然是由吕武来掌握最大的主导权,魏氏接下来将全力配合。
不是种花家的人,又在正界混了不短的时间,真的很难去搞懂这些弯弯绕绕。
种花家就是这点不好,喜欢委婉的行事方法,同宗同源的对象或许能够存在“默契”这个东西,对外则会因为文化差异导致别人不懂,搞得屡屡吃亏又有苦说不出来。
最简单莫过于那句“勿谓言之不预”,明明就是一句严正警告的外交词语,别人只会两只眼睛里面翻圈圈,心里泛迷糊:弄啥咧?
等某天种花家能够派出几艘大驱搞“自由航行”了,到时候不再是“弄啥咧”啦,不懂就要立刻查,学会“勿谓言之不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魏氏的退让并不是什么礼貌行为,取决的是阴氏足够强为前提,尽管表现出来的只是家族与家族的相处方式,国家与国家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秋收完毕。
阴氏和魏氏的联军开始向西,出兵的理由是秦国再次刺杀吕武,必须得到终身难忘的教训。
师出有名,这点很重要!
国君亲自率领援军南下。
这一支晋国南下的大军有魏氏一个“师”、范氏一个“师”,再加上中小贵族凑起来的两个“师”,拢共有四个“师”的兵力。
晋国在“虎牢”算上范氏的驻军本来有十三个“师”,等待国君带着四个“师”的援军抵达,总兵力将达到三个“军”又两个“师”。
当然了,十七个“师”里面只有十一个“师”是来自卿位家族,也就是范氏的四个“师”、魏氏的两个“师”,其余就是智氏、韩氏、阴氏、中行氏、解氏分别一个“师”;剩下的六个“师”则是由其余中小贵族拼凑而成。
中小贵族一下子拼凑起六个“师”在晋国算是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知道晋国内部构成的人,他们必然知道对中小贵族兵力的抽调已经到了一种极限。
直白说就是,晋国的中小贵族已经榨不出什么油了。这一点从中小贵族明明对跟吕武西征很馋,却是没有家族参与就能看得出来。
要是这个时候有个诸侯国选择从没有卿位家族的区域入侵晋国,他们绝对能够享受到“如入无防之境”的待遇,轻易就能席卷一大片地区。
“此便是大河,南岸为范氏新得之地‘祭’。”宋彬在为吕欢介绍地理位置。
吕欢岁数并不大,也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
大河的源头在高原,七弯八绕地途经神州大地,向着大海奔流而去。
目前的大河看上去很清澈。这个是因为上游的两岸植被没有被破坏殆尽,再来是没有出现大范围的水土流失,自然也就不会滚滚河水之中携带大量泥沙,导致河水变成了黄色。
吕欢看着大军正在利用木筏泅渡过河,目测河面的宽度至少千米,河面之上木筏承载的士兵是那么小心翼翼,一些木筏被水流带着向下游而去,甚至有木筏发生颠覆,有点为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感到担忧。
“为何两岸不拉纤绳,以保木筏不至随流而下,乃使颠覆可免?”吕欢有点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些知识是来自吕武的教导,并不是吕欢小脑袋瓜子天生聪明。
宋彬同样用理所当然的表情和语气说道:“需‘徒’驾舟牵绳渡河。此处不可视也。”
现在是春秋中叶,不是远古时代。
这条大河就那么横着,将神州大地一分两半。
有夏一朝时代过于久远,并且能够挖掘的文物太少,很难去进行考究。
殷商时期则是有着明确记载,殷商多次带着诸侯国在来回纵横大河两岸,末期甚至都打到大江(长江)边上。说明殷商时期就已经探索出泅渡的技巧了。
现在很多诸侯国的控制范围分隔在大河南北两岸,必然是有成熟的渡河技术,不然一个国家的实际控制区不会是那样。
晋国多次出兵南下,走最多的是“王野”靠近单公姬朝封地之旁一个叫“阴(平阴)”的地方。
而“阴(平阴)”实际上是大河宽度比较短的一个河段,某些季节“阴(平阴)”的水位很低,相对而言也就比较适合过河。
事实上,没有横跨黄河两岸的大桥之前,“阴(平阴)”一直是来往于黄河两岸的便利地点之一。
那么,目前有横跨大河两岸的桥梁吗?答案是没有的。
“孔子自卫反鲁,息驾乎河梁而观焉”这句话出自《列子》。
很多人对上面那句话理解错误,以为里面的“河”就是黄河,“梁”是一座横跨黄河两岸的大桥。
《水经注·济水注》记载:梁,水隄(堤)也。
当然,“梁”在古时候也是“桥”的一种称呼。
关键是孔子是从卫国返回鲁国,当时卫国在黄河北岸的领土早被孙林父带着“投奔”晋国,再来是卫国到鲁国的最佳路线是在黄河南岸。
另外,孔子去卫国不可能不去卫国的都城“帝丘”游览,要回国难道还要跑去黄河北岸转个圈,再从黄河北岸进入鲁国地界?
所以,孔子回国途径的河流要么是濮水,要么是济水,不会是从黄河北岸的方向回到鲁国,停下来观看风景的河堤只会存在于濮水或济水。
等待有横跨黄河两岸的大桥出现需要到进入战国阶段,单跨和多跨的木、石梁桥已普遍在黄河流域建造。
吕欢站在战车上远远地看着先期渡过南岸的士兵不知道在忙碌些什么,很快北岸这边的士兵也跟着忙碌起来。
士兵们在干的事情是收回被水流带走的绳索,使之成为相对的直线。
等待费尽千辛万苦将绳索拉到力所能及的程度之后,他们还需要找到能够固定好绳索的办法,完成做业才能使接下来的泅渡得到最大的安全保障。
吕欢有了新的疑问,道:“为何不见船只?”
宋彬严肃地说道:“我家制船之术得于吴,中原少有此术,你不可多言。”
造船技术很高大上吗?就当下岁月而言,还真的就是一种十分高大上的技术!
要说中原没有国家掌握造船技术太绝对,只是造船技术落后于南方国家会是一种事实。
现在“东方世界”掌握靠谱造船技术的国家不多,去年打了一场有史记载最早水战的楚国和吴国,他们肯定是掌握了各自的造船技术。
而诸夏这边的造船技术有史可查的在殷商末期:周武王跟八百诸侯会盟,率领四万五千名将士,用四十七艘大船从“孟津”抢渡黄河,推翻了殷商王朝的统治。
造船技术在秦一统时期才迎来突飞猛进的发展(没特别出名的船),又到了西汉时期达到公元前岁月的某种巅峰(楼船),随后就要等到有宋一代再次迎来新机遇(福船),再来就是有明一朝登上全球最顶尖宝座(郑和宝船)。
南下增援的晋军花了将近半个月才完成渡河。
在这一段期间,吕欢见识到了军队搭建浮桥提供军队过河的技术,很怕死的等很多人从浮桥安全过去南岸,才在阴氏部队的保护下过去。
他好奇问了问才知道浮桥不会存在太久,一旦上游区域出现下雨,水位上升或是水流速度增快,浮桥很快就会被摧毁。
而浮桥其实就是木筏和舟进行支撑,上面铺上了木头排,又有绳索固定在两岸提供一定的保障。
这样的浮桥不可能笔直成线,看去就是一个被拉扯成弯月的形状。
“欢。”韩起到河边迎接国君,刚得知吕欢过来,拜见完国君就立刻找来了。
“阿舅。”吕欢有模有样地见礼。
宋彬以及另外的阴氏家臣随后向韩起行礼。
韩起颇为高兴地说道:“欢亦能纳赋矣!此次可想立功?”
其实,谁不知道阴氏真正领兵的是宋彬。
一众阴氏的家臣立刻对韩起心生警惕,脑子里转的是怎么防止韩起利用吕欢染指阴氏军队的指挥权。
个别联想力好的阴氏家臣,他们甚至要思考韩氏会不会干涉阴氏内部继承权的可能性。
宋彬绷着一张脸迎向韩起,说道:“彬代我主、阴伯问候足下。”
韩起比较明显的一愣。
他当然听得懂“伯”是个什么意思,排行是伯、仲、叔、季嘛,也就明白“阴伯”特指谁。
周王朝礼制:天子、诸侯的嫡子称“世子”。开始的时候世子只是个称谓,儿子都是世子;后来,演变成册封,也就是后来说的储君,就是继承父亲的大儿子,但大多还是册立长子;册立少子为世子的也有。例如:周宣王立鲁武公的次子为世子最终引发鲁国内乱。
现在各个家族的第一继承人不叫“世子”,随便乱称呼会死全族。
同时,目前区分“大宗”和“小宗”,也就是所谓的“主家”和“旁支”。
宋彬特别点出他的主人是吕武,又讲了一个“阴伯”,不是特指吕阳又是谁。
韩起怔怔的表情转为错愕,尴尬地说道:“非你所想。”
其实,两个人的身份并不对等,只是不解释绝对不行,要不韩起才不会解释。
宋彬再次对韩起行了一礼,侧身看向有点没搞明白发生什么事的吕欢。
没等吕欢有所表示,反倒是韩起一脸尴尬的先走了。
“为何此般模样?”智朔刚拜见完国君,看到韩起一脸的不对劲。
韩起不可能多说什么的。他要仔细想一遍自己刚才的言行举止都是什么,如有必要甚至要特别找吕武进行解释,免得误会加大。
这个是他自己的情况特殊,不是长子却成为韩氏继承人的身份已经被确定。
韩氏搞这一出,主要是韩无忌小时候摔掉了右手臂,导致右手臂有些畸形,不再适合作为韩氏的家主。
周制讲究的是“长子继承制”。虽然不止一次发生过非长子继承家业的事情,包括周王室和各个诸侯国,礼制却依然是礼制,不是长子而继承家业,还是会存在一些隐患的。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吕欢,发现宋彬对自己的态度变得有些奇怪,只是又无法分辨和细想出奇怪在哪。
他跟在队伍之中向南继续行进,走了两天才算是看到一座大军营。
范氏获得了“祭”地,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只是将“虎牢”建立一个外围城墙的地基,自然也就看不到城池的存在。
这样一来,晋国南下的部队只能选择旷野搭建营寨咯。
吕欢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得到国君的召唤。
他只是一个招牌,必然要带上宋彬一同前往,听国君与几位“卿”讲了不少话,大部分听不懂讲的是什么,只知道驻扎在汜水边上的楚国和郑国联军拔营逼上来。
国君扫了与会者一圈,表情颇为有些沉重地问道:“战否?”
第456章:可真就是香馍馍
如果不战而退,不但范氏的“祭”地无法保住,晋国的脸肯定也要丢尽了。
国家面子无小事!
一旦一个国家的国格降低,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法得到尊重,进而难以威慑到其余的国家,导致本来不怎么样的邻国一再挑衅,陷入没完没了的麻烦之中。
国君那么一问,问的是众人愿意承受多大的代价来跟楚郑联军打一场。
士匄看向了智朔。
“祭”地是范氏的封地,士匄肯定不能抢先表态,要不已经不单纯将范氏架在炉子上面烤,是直接丢进铁水里面炼。
这里也是士匄奸猾在了不应该奸猾的地方。
地盘是范氏的地盘,范氏不拼命,要别人去拼命?
智朔发现士匄频频用眼神向自己示意,回以莫名其妙的目光:看我干吗?是你自己该上,赶紧冲啊!!!
安安静静坐着的吕欢发现士匄与智朔来来回回打眼色玩猜谜,心里寻思道:“原来长大就是要有一双灵活并且特能眨的眼睛?”
老实说,士匄有些小不爽了。
老范家刚刚决定在老智家不行的时候拉扯一把,怎么老智家的儿子就这样没眼力介,不懂帮忙挡枪的?
坐在首位的国君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为士匄的没担当感到无比失望。
国君看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一边后悔没出死力气将吕武带着南下,另一边开口说道:“‘虎牢’为范氏之土,士卿何以教我?”
他坚定认为要是吕武在场,众人心里有足够的底气,一定会嗷嗷叫要跟楚军拼了。
直接被点名的士匄赶紧整理一下心情,说道:“楚郑合兵八万进逼而来,我亦可紧逼而上!”
可不敢在“虎牢”开战啊!
这里的地形比较复杂才会被选择用来建造关隘,注定无法将军队全面摆开。
晋军极度擅长列阵而战,需要的是相对广阔的地形来作为战场;相反楚军跟不讲规矩的吴军有多次无规则交战的经验,打那种不是堂堂正正对阵的战争更有优势。
中行偃说道:“合兵一‘军’向前十五里,余部驻守‘虎牢’可也。”
“虎牢”前方的十五里有一片平原适合当作战场,上一次楚军玩断晋军后路,他们也该防着一手。
另外,这里的十七个“师”真不是每个“师”都一个成份。
比如来自解氏的那个“师”,里面的“徒”不会超过八百,“羡”级别大概也就两千多,剩下压根就是凑数的农夫。
这个跟解氏崛起时间太短有关,再来就是晋国中小贵族的兵力被抽调得太狠,导致解朔想向友好的中小贵族借兵都借不到。
作为卿位家族的解氏那样,一些中等贵族无法满足国君在兵力上的需要,他们说是被逼无奈也好,说是投机取巧也罢,带来的一部分士兵战斗力真的一言难尽。
倒是小贵族没资格偷奸耍滑,问题是他们的“精锐”也只是小贵族中的“精锐”,兵源素质和列装的装备跟中等贵族都没得比,哪敢去跟卿位家族相比。
如果说解氏是万不得已,卿位家族中并不止解氏是那样的情况。
中行偃没以前那么不要脸了,只是也没有完全要脸。
他带来的那个“师”有中行氏的两个“旅”和来自荀氏的三个“旅”,里面的“徒”数量在两千左右,余下的都是“羡”。
了解当下军制的人应该清楚一点,“羡”说白了就是亦兵亦农的武装农夫,算不得什么职业军人;“徒”才是职业军人,一般“士”就是从“徒”里面脱颖而出。
保卫自家封地的范氏从事实上很给力!
原先驻扎在“祭”地的范氏军队,“徒”数量不会超过两千,余下倒全部都是“羡”了。
这个也是春秋中叶各家对新占封地的安排,来保证土地占领之后的安全保障,便于农夫去开垦耕田,其余的劳役能安心干其它事情。
范氏另外三个“师”中的“徒”不会超过六千,剩下全部都是“羡”,倒是没带上凑数的农夫。
三个“师”中的“徒”不到六千?一个“师”平均下来两千“徒”,了解“徒”是个什么,能知道对兵力构成来说其实已经非常豪华。
美中不足的是士匄不够大气,明明带来了实力不俗的军队,想的却是要让别家顶上。
国君不再给机会让人偷奸耍滑,说道:“范氏二‘师’、韩氏、魏氏、中行氏各一‘师’前往迎战,余部驻扎‘虎牢’。”
中行偃有意见,只是他忍住没说。
士匄同样有意见,他琢磨着阴氏很能打,怎么能将阴氏的那个“师”归于戍卫部队,会显得非常浪费。
当然,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过分,保卫的是老范家的封地,范氏多出点力气是应该的,可别要求只出一个“师”,另外那个“师”的份额丢给阴氏去填。
国君那样的安排显得非常理智。
中小贵族拼凑而成的部队战斗力怎么样先不提,解氏明显拉胯不适合去刚正面,阴氏则是孩子统兵出战,智朔更是带病出征。
再来,晋国这是时隔两三年之久再次跟楚国刚正面,怎么谨慎都不显得过分。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就令人有些侧目了。
魏氏、中行氏、韩氏分别拿出一个“旅”向阴氏换了一个“旅”,偏偏还真的换成了。
而那三个阴氏的“旅”,每一个“旅”至少有五百名身穿铁甲的“徒”,其余“羡”的装备也不差。
他们的借兵又有很大的针对性,例如魏氏借的那个阴氏“旅”里面的弓弩手数量最多,中行氏和韩氏则更着重于能“抗线”的建制构成。
国君得知都在搞什么,更知道范氏跟阴氏交换部队没干成,对弟弟杨干说道:“阴氏善战已获享誉,欢虽年幼,乃有智慧。”
大家都信任阴氏部队的能打能抗啊!
至于说吕欢聪慧什么的,谁不知道同意那些的是阴氏家臣宋彬呢?
所以,阴氏家臣的能干只是再一次被证实,使人不得不感概阴氏能发展起来真不是依靠运气或侥幸。
杨干问道:“我或可寻之调借?”
国君很无语地看着自己的傻弟弟,借或许能借到,杨干亲自上阵则属于不可能。
不是国君舍不得自己的弟弟冒险,是一众“卿”绝对不可能让杨干上战阵搏杀的。
那不是“卿”顾及杨干的生命安全,纯粹是他们不乐意国君的近亲因功获赏。
而这个国君跟贵族阶层有默契,不到时机绝不轻易去挑战界线。
第457章:外强中干的阴氏
宋彬在执行与各个家族交换部队指挥权时有通报吕欢,只是没有解释为什么要那么做。
毕竟,身为家臣必须了解一个家族着重培养谁,一样同为家主子嗣没错,继承权的比重却是存在区别,一些知识属于不能教的。
为什么有一句话叫“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主要讲的是人掌握了什么样的实力,有了乱掉规则的能力。
没有能力的前提是不懂,又或者没有意识到,那么就不会产生本来就不该有的念头。
而宋彬愿意跟各个家族交换指挥权的理由相当简单,不是慷慨大方,纯粹是没有前往参战等于没有战利品分配权,借出那些部队将获得战利品的分配权,再来就是增加阴氏的影响力。
战利品什么的对现在的阴氏来说,只要量不是多到一定程度,会是一件比较无所谓的事情。
阴氏现在最为注重的是影响力相关!
战斗力得到认可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再使人产生信赖感对一个家族来说,则就显得更加值得高兴了。
当然了,要是得到阴氏部队指挥权的那些人敢往死里用,把阴氏部队搞了一个全军覆没或损失惨重,后面的事情必然会一大堆,出现太多需要说道的地方。
国君带着部队继续南下,“虎牢”这边的营盘变得空旷了不少。
吕欢突然发现前来拜访自己的贵族有点多,他们来了之后却只是与自己见礼,讲事情则是跟宋彬谈。
这个真没什么毛病。
招牌本来就是供起来,保持一种礼敬的态度也就够了,谈事肯定跟真正能做主的人去聊,攀交情也是跟成年人去攀,跟孩童讲交情纯粹是逗人玩。
吕欢经历了高兴,走向郁闷和生气,后来淡定又继续高兴了。
原因当然是宋彬发现吕欢的情绪变化,给予了一些场面上的尊敬。
孩子嘛,除非是妖孽到不行,要不找对方式其实挺好哄的。
宋彬是阴氏的第一家臣。
有句话叫“宰相门前七品官”,他的权势比重上等同于不那么强的中等贵族,身份的高低则无法得到根本上的改变,不过能得到尊重就行。
各个前来拜会的贵族,他们大多会过问一嘴阴氏西征的事情,得知吕武已经率领部队出发,进行祝福的同时,不免会各种心里郁闷。
跟着吕武混有肉吃已经成为一种共识,最为主要的是阴氏在分配战利品上面很公正,非常值得中小贵族信赖和追随。
吕武为什么要秉承公正?不就是为了建立人设嘛!
大家都觉得阴氏公正,人设也就成功了,有点什么事进行呼朋唤友,不怕没人愿意捧场。
当然了,事实上也就跟酒肉朋友差不多,锦上添花的事情都乐意干,有没有人愿意雪中送炭则很不好说。
“各家寻我家,事多也。”宋彬看上去一脸的骄傲和满足,例常找吕欢进行吹牛逼,表情夸张地说道:“时不过十日,进项多矣。”
吕欢也高兴,一个个家族的来人都很尊敬自己,家里又卖了不少军械。
优渥的生活是怎么来的?不就是因为家族发展良好嘛!
大家又为什么会对一个小孩表现出尊敬?肯定是因为阴氏强大啊!
生活在一个强大的集体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能时不时地体验强大带来的各种见闻,一方面必然心生与有荣焉的荣誉感,另一方则是归属感“蹭蹭蹭”地往上涨。
阴氏只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成长到这般程度,人口不是买来就是抢来,没有发生过内乱除了因为时代局限性之外,主要就是拥有幸福感。
那个“时代局限性”特指的是缺乏对命运不公的抗争。
当前时代的话语权不是在一国之君手里,便是被贵族阶层所掌握,再来便是习惯了这样的社会形态,某种意识也没有得到觉醒。
愚民什么的?现在没人去玩,纯粹就是社会没得到某种“进步”罢了,哪里需要玩愚民这么高端的手段。
等待需要玩“愚民”的时代,前提是已经有那么一部分人已经觉醒,他们被“阶级”所吸收,再反过来带头去坑那些没有觉醒的人。
是不是充满了讽刺?然而,现实不但显得讽刺,甚至是充满了残酷啊!
宋彬那么卖力当然也有理由,他在阴氏得到的远超自己的想象,有什么理由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任何一名家主只要能够秉承多劳多得,再来就是做到有功必赏,愿意划出土地进行分封(臣下之臣),为之效力的人必然会施展浑身解术卖力干活的。
而吕武完全有资格进行分封,只看大不大方而已。
但凡是个“大夫”级别的贵族都有进行分封的资格,例如给家族某人一个“士”的爵位。
而贵族分封“士”是一件必须的事情,等同于在完善自己家族的武力构造阶层。
那个“士”不是贵族阶层,只是拥有了一部分属于贵族的特权,他们还是军队里面的基层军官。
没有纳赋之前,吕欢基本没有机会跟“士”这个阶层进行正经的接触,他发现自家的“士”在说话时的口音着实是有点多,甚至发现好些人在讲什么,需要很认真聆听才能听懂。
从这里也能看出阴氏“士”的来历之复杂,绝大多数当然有一口标准的晋音,极少数有讲秦腔、许言、郑语,乃至于是楚音、狄话,近期甚至出现了一口齐国方言的人。
当然了,他们说话可能不标准,能听懂晋语则是必然,要不也不可能成为“士”。
这个纯粹是阴氏被逼的。
情况允许的话,谁又愿意自家的部队里面出现这种情况,简直跟大杂烩一般了。
这个也跟吕武没有派遣真正的阴氏精锐南下有关,王牌师肯定不能是那样。
士兵方面,晋语表不标准没关系,能听得懂就行。他们负责的只是执行。
宋彬被问及自家为什么会是那种情况,源于没想过这么高端的事情,一时间被吕欢给问得愣在当场。
“这……”宋彬知道事情很不对,无法给出什么答案,迟疑着说道:“主已层层甄选,我家战时不乱便可。”
吕欢用最简单的思维来进行理解,发现自己家似乎没有看上去那么强大的样子?
好像也是!
成员来源复杂,基本的语言统一都没形成,有那么点外强中干的本质,一旦遭遇到挫折就要被看大戏。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吕武才动不动就亮一次肌肉?
第458章:马上到来的重头戏
率军南下的国君在两个月后带着部队回到“虎牢”了。
宋彬进行了目测,国君带去多少军队就带回多少。
需要目测,主要是互相之间没有进行信息互通。从这里也能看出是一件好事,说明压根就没有发生什么坏事。
带出去多少军队又回来多少,可以预见这一次晋国和楚国只是对峙,双方对交战这种事情存在顾虑。
“楚军退却,郑国盟我。”国君对众人是这么说的。
这个“盟”不是结盟,只是一种暂时的罢兵休战。
晋国这边对楚军为什么后撤很好奇,没有相关的信息渠道,也就只能是好奇而已。
那么,楚军又为什么会后撤呢?原因在于吴国和陈国发生了对楚国来说很重要的事情。
首先是吴国已经开始反攻入侵境内的楚军,双方在衡山周边爆发了一场血腥的交战,以吴军败退为结束,楚军却也损失惨重。
然后是楚国自己先搞幺蛾子,操纵顿国跟陈国交恶,导致陈国出兵包围了顿国。
两件事情的发生让跟晋军对峙的楚军不得不后撤,他们准备亲自下场对陈国做点什么,以至于知道郑国对晋国认怂也没做干预。
话说,陈国不是楚国的盟友吗?为什么楚国会让顿国跟陈国过不去呢???
这就要了解楚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他们的附庸非常多,有些附庸只是名义上的国家,打从实际上则是已经被楚国所控制;像郑国这种体量比较大的国家,楚国难以做到控制,一般会派出贵族前往该国当客卿这类的角色,再图谋完成控制。
楚国之所以操纵顿国跟陈国过不去,究其原因是陈国驱逐了来自楚国的客卿,而这个客卿是楚国令尹子重所指派。
也就是晋国这边不知道南方闹了什么幺蛾子,不然才不会撤军回到“虎牢”,该做的是跟在撤离中的楚军后面,再趁势给郑国来一记狠的。
毕竟,楚军一旦撤离就会让郑国陷入孤军奋战的境地,而且哪怕晋国出现衰弱趋势,以郑国的实力也干不过晋国。
这个也就能知道郑国为什么明明很想收复失地,却选择了罢兵。
郑国这一次罢兵,将从正治立场上承认“祭”地归于晋国,以后再想把“祭”地夺回去,他们就该想个新的又合理的由头了。
对于郑国服软最感到愉快的是范氏,再来则是国君。
范氏的愉快是从此以后“祭”地将不存在主权争议。
国君则是看到了瓦解郑国和楚国联盟的可能性,他估计都开始在动脑筋,想办法将郑国争取到晋国这一边。
其余人得知楚军撤退,郑国也选择了罢兵休战,中小贵族一点都快乐不起来。
贵族带兵纳赋,服役的“徒”算是已经交了血税,他们今年不再需要义务地承担其它;出动的“羡”则是白白跑了一趟,家里没了他们这些劳动力,来了又没有取得收获,等于从事实上是一种血亏。
如果中小贵族这一次纳赋没有任何收获,他们今年必然会非常难捱,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还有另外更惨的!
每一个家族中的“徒”武装在即再出征,需要自己保证后勤,不用家主去负担;“羡”从武器到后勤则是由家主来承担,等于浪费了劳动力又要进行投入。
所以了,中小贵族心里有无数的mmp需要好好讲一讲!
卿位家族出动的兵力更多,除了范氏有收获(“祭”地)之外,其余同样是颗粒无收。
只是吧,卿位家族的实力摆在那里,抵抗未知风险的底蕴要比中小贵族高多了。
他们在“虎牢”待到秋季下旬才进行归师。
而在这一段时间里面,上到国君下至贵族依然不知道楚军为什么退兵,对吴国那边发生什么更是一无所知,仅是能够判断出郑国有点“开窍”了。
他们花了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走“王野”路线,回到“新田”进行解散,但凡是个贵族脸上就没有笑容,有些甚至是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顶上的贵族一个个黑着脸,下面的人又哪敢乐呵,再来是真没有取得什么收获,不像往常军队归师“新田”会大一帮人轮流进城乐呵,致使勾栏院里面的姑娘空虚、寂寞、冷!
可能是不愿意拆开真相,又或者是站的位置太高,国君对一片“哀鸿遍野”采取了漠视的态度。
他很特意地将魏琦召唤进宫城,没有任何客套直接问道:“魏氏、阴氏伐秦之事,进展如何?”
这一趟魏琦并没有南下,得了个坐镇“新田”的差事。
他答道:“下军将经大河往秦境,连克三城,攻至‘雍’,与秦对阵于‘雍’城之下……”
国君在听,听着听着嘴巴情不自禁地张大,一副被惊呆了的模样。
如果阴氏和魏氏后面没有增兵,好像也就阴氏和魏氏各自出动了两个“师”去报复秦国?
四个“师”就能攻克秦国三座城池,打下的“邑”和“邦”该是多少?
而这一次吕武也是忒狠,直接打到秦国都城“雍”的城下。
“阴卿攻‘雍’???”国君有些懵。
魏琦强调道:“并未攻城,仅是战于城下。”
这个叫什么?伤害大不大很难说,侮辱性则是极强?
国君又问:“阴卿仍在秦国?”
魏琦这一次摇头,说道:“臣不知。”
算一算“新田”和“雍”两地相隔多远,道路交通的状况怎么样,能知道互相之间的联系间隔绝对短不了。
国君当然知道距离意味着什么,心里猜测道:“如此一来,阴武便是在三月之前攻至‘雍’?”
他不得不承认进军速度还真的超快。
当然,魏琦没告诉国君另一件事情,实际上吕武是先带着两家的兵力灭掉“大荔之戎”,又等着阴氏和魏氏增兵进入占领区戍卫,才带着干了一次灭国之战的大军攻入秦国。
而秦国之前就挨了一顿毒打,导致“雍”周边弄得十室九空,短时间内战后的废墟都没来及清理,没想到吕武今年又再次带兵杀过来。
也就是说,吕武这一次多少带着点出其不意,秦国又是相对虚弱的时刻,一路上没有遭到多么强烈的抵抗,打到“雍”才遭遇秦国成规模的军队。
国君的思绪开始有些飘。
他琢磨着,自己带兵南下白跑一趟,假装看不到一起南下的贵族脸色黑得锅底似得;尽管魏琦说得不多又有些概括,还是能得出吕武这趟西征收获不菲的样子?
“魏卿?”国君很是严肃地问道:“已知南征之事了罢?”
魏琦说道:“郑国割‘祭’地?”
国君脸上控制不住地一“囧”。
也是,一趟劳师动众的南下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只是获得利益的除了晋国之外便是范氏。
国君有些本来要说的话,无法再行开口。
要不能咋地?
讲一讲既然阴氏和魏氏西征获利那么大,拿出来给大家分一分?
这样的话,范氏要不要把“祭”地贡献出来,又或者拿出国内的哪块封地,给大家也分一下?
魏琦离开宫城,走出宫门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里面,脸上出现了一种很玩味的表情。
晋国当然会知道“大荔之戎”被阴氏和魏氏联合灭掉的消息,问题是不知道在多久之后了。
魏琦多次看到国君欲言又止,联合集结大军南下却是一无所获的信息,多少能猜出国君到底想干什么。
“邀上军将、上军佐明日赴宴。”魏琦回到家立刻吩咐。
前一段时间,智罃和韩厥先后表达归隐的意思,没有第一时间广为人知。
实际上也不是国君或智罃、韩厥透露出来,风声到底是谁透露则不再重要,智罃和韩厥要退下去的事情已经变得人尽皆知了。
不出意外的话,明年晋国的卿位会发生变动,中行偃和士匄将分别就任元戎和中军佐,至于上军将、上军佐、下军将、下军佐、新军将、新军佐等职位的变动会是怎么样,有了前几次一再发生“横插一杠”的例子,谁都说不准各个职位由谁担任。
隔天。
魏琦还没有等来中行偃和士匄赴宴,却是听到了一则有眼有板的传闻。
坊间大肆流传吕武率军伐秦大胜的消息,又有消息称国君将拿出阴氏和魏氏的“贡献”分给中小贵族。
国君当然会在吕武的西征取得收获,那是属于国家应得的那一部分,再多就真的没有了。
比较值得关注的是智罃还处于病重状态,消息如果是国君放出来,也就等于国君没有跟元戎协商就先安排个妥妥当当。
当然,属于国家的东西,国君这么干没损害到阴氏和魏氏的利益,就是有点架起来的意思。
中小贵族得知消息后,捶胸顿足地后悔没一块西征之余,一个个开始赞美国君。
事实上,国君要是没这么干,明年不爆发国战也就罢了,一旦再次对中小贵族进行征召,第三年就该出现大规模的“破产”潮了!
魏琦可算等来了中行偃和士匄。
按照惯例是应该先一阵吃吃喝喝的放松,气氛合适了再谈正事。
结果他们还没开始谈事,一道消息传过来,迫使他们哪怕浑身酒味也要立刻前往宫城。
第459章:国君出招啦
国君紧急召唤众“卿”进宫并不止因为发生了一件急事,是多件大事一块凑成了堆。
首先是智罃正式提交辞呈,他在卸任元戎职位后,打算回去“智”地修养,不再居住于“新田”这个晋国的都城了。
再来是韩氏通报韩厥生病,也算是为韩厥拒绝继任元戎在进行铺垫。
先有智罃辞职,再有韩厥“适逢其会”的生病,倒是非常符合礼节。
只是晋国一下子没了元戎,中军佐同样无法接手军政事务,导致出现了权力的真空期。
这样一来,国君的权力等于一时间没有了压制,有太多的操作空间。
国君在将众“卿”召唤进宫后,讲了智罃和韩厥的事情,话题一转说起了南方的变动。
关于吴国战败的消息传了过来,并且吴君寿梦明确拒绝晋国发出的会面要求。
在去年(公元前571年),晋国再次邀请吴国到一个叫“鸡泽”的地方会盟,用意是商讨联合针对楚国的策略。
长久以来吴国并没有给予晋国正式回复,倒是在今年(公元前570年)明确进行拒绝。
吴国拒绝的背景是败在楚国手中,并且还是连续两场大败,不但拒绝晋国的邀请,还从多项问题上指责晋国,其中就包括晋国没有跟吴国结盟的诚意。
到这一份上,晋国和吴国的结盟很像是个笑话,联盟从实际上面临瓦解的局面。
说明白点就是,楚国用痛打吴国的实际行动,使得吴国认清跟晋国混一块没好处的事实。
吴国在连续两次战败后,属于吴国人的小性子爆发到极致,还真不打算继续陪晋国一块玩,一方面又纠结着该怎么报复楚国。
南方发生的另一件大事是,陈国驱逐来自楚国的客卿,出兵包围了一个叫“顿”的小国。
这个顿国是周武王灭商后在淮水中上游地区分封的姬姓诸侯国之一,子爵,亦称顿子国。
出兵包围顿国的陈国并没有实际上发起攻击,不是陈国不想打,是陈国要打的时候,有五万楚军呼啦啦跑过来给顿国站台了。
那五万楚军就是跟晋军对峙突然撤离的那批,他们直接跑到陈国都城“宛丘”附近,再派人去见陈君陈午。
这支楚军的统帅就跟陈君陈午表达一个意思:赶紧特么撤掉对顿国的包围,要不别想有家能回啦!
要是时间往前推个一两百年,陈国才不鸟楚国,打起来鹿死谁手真不一定。
关键是陈成公元年(公元前598年)的冬天,楚庄王以夏徵舒杀死陈灵公为由,带诸侯之兵讨伐陈国。杀死夏徵舒后,从晋国接回陈灵公的太子妫午,立为陈君,就是当前这位陈午。
发生在二十八年前的那一次战争,楚国从实际上将陈国直接打得五劳七伤,将近三十多年过去还没有缓过气来。
再则,陈君陈午是楚庄王熊旅(一称为吕)立起来的国君,楚国长期也一直试图控制陈国,无法完成控制就一直进行削弱,导致陈国别说恢复国力,哪怕是陈国恢复的巅峰时期,楚国也不是在原地踏步。
残酷的现实是,陈国一直在衰弱,楚国却越变越强。
遭到警告的陈国撤掉了对顿国的包围,陈君陈午还很屈辱地派人去向楚君熊审道歉了。
另外一件事情也值得晋国关注,也就是郑国向晋国派出使节团。
郑国的正使是子驷,使节团已经在前来“新田”的路途之中。
国君将几件事情讲完,询问道:“诸‘卿’可有建言?”
中行偃是上军将,他在晋国没有元戎和中军佐无法理事的前提下,不能默不吭声,说道:“吴国毁盟,需遣人予于挽回;郑、陈受楚国背弃、欺凌,或可为我之友?”
国君只是轻笑,没有给出意见和评价,扫视其余“卿”鼓励踊跃发言。
士匄低声说道:“郑人多变,朝晋暮楚并无信誉,不可信也;陈远离于我,盟之若陈有变,我若愿救,千里跋涉路途之远,安能救之。”
郑国没有信誉是出了名的事情,甚至多次发生早上投奔晋国,到了晚上又投靠楚国的例子。
而陈国的确离晋国太远,中间隔了一个郑国,周边的顿国、沈国、蔡国要么是楚国的盟友,不然就是楚国的傀儡国。
如果晋国将陈国收为小弟,可以预见将来晋国光是为了救援陈国就要被搞得疲于奔命。
国君不知道那些吗?他将一切都考虑了一遍,怎么可能没想到那些。
士鲂说道:“我犹记得元戎疲楚之策。若陈盟我,疲之我也。”
国君的回应是笑了一下。
说起来也是造孽!
没上台之前的智罃提出争霸策略,上台后搞东搞西,独独没将疲楚之策玩出什么花样。
结果现在智罃已经退了,他曾经提出来的策略被拿出来成了一种“反面教材”似得警告。
士匄和士鲂都表达了反对拉拢陈国的态度,使得国君越加坚定接下来要干的一件事情必须干成。
国君看向了魏琦和解朔。
晋国之前有两个阵营,以智罃为首的智氏、范氏和韩氏联盟,阴氏、魏氏和解氏组成抵抗同盟。
现在智罃退下,韩厥也表露退意,不代表智氏、范氏和韩氏的联盟瓦解,只是接下来的事态发展肯定会起到新的变化。
国君需要魏琦出来表达不同意见。
魏琦没让国君失望,说道:“如今乃是我盼局势有变,岂可顾忌太多?”
先不说楚国搞陈国是不是在布局,楚国的“交际圈子”出现状况是一种事实。
如果晋国心怀顾虑采取坐视态度,是不是会失去很多机会?
可是问题又兜转回来,要是楚国故意给晋国挖坑,跳进去会增加未知风险。
中行偃以中立的态度说道:“中原未稳,南方有变,如何处之?”
这个也是国君不能忽视的问题。
晋国只有稳住中原各国才能全力跟楚国展开较量,千万不要国内到处失火,中原各国也没臣服晋国,头铁地要跑去跟楚国一较高低。
那么,晋国内部会搞幺蛾子吗?国君有过很认真的思考,认为出现大乱的可能性没有,各家族因为利益产生的冲突需要进行破解。
国君决定先解决一个难题,说道:“晋襄公设六卿将三军……”
一大串历史被提出来,讲了晋国为什么会设立“常务卿大夫”,过程中为什么增设“常务卿大夫”的位置,一度有十二位“常务卿大夫”,后来又减少到八位“常务卿大夫”。
大家一开始听得比较迷糊,后来渐渐搞懂国君是个什么意思了。
国君有了下一批“常务卿大夫”的人选名单,只是事情好像会出现比较大的变化?
果然,就听国君说道:“我之处境难也。卿大夫近来多变,亦有难履卿大夫之务实。”
从晋景公开始到晋厉公两代,晋国的“常务卿大夫”走马观灯在换,并且每一次出现卿位变动都是血腥味十足。
前来宫城的卿大夫脸色开始变了。
就当下而言,不管是增加“常务卿大夫”的数量或是减少,对他们这些在职的“常务卿大夫”都不是好事。
毕竟,他们是利益既得者,出现任何变动都代表一次新的利益变更。
其中以解朔感到最为紧张。
解氏可以说是晋国“常务卿大夫”中最弱的那个,增加新的“常务卿大夫”比解氏弱,他们又无法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一旦国君要削减“常务卿大夫”的数量,解氏绝对是要挨刀的那个。
站在大殿一侧的赵武脸色非常复杂。他已经从国君那里事先得到消息,晋国在接下来会恢复“六卿制度”,只是不知道谁将失去卿位。
按照实情和需要,解氏肯定是会被裁撤,理由都是现成的。
解氏作为卿位家族却无力履行义务和责任。
只是一旦解氏被裁撤掉,晋国又只设立六个卿位,赵武目前顶上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要不然,裁撤掉一个没有卿位家族该有实力的解氏,顶上一个咬牙最多能出兵两个“师”的赵氏,根本不符合国君去掉“杂质”存留“精华”的操作。
国君抛出话题却没有给予答案,他让众“卿”回家好好想一想,再来是需要等吕武回国到“新田”,一些议题才能正式开始谈。
在一个月后,也就是初雪开始下没多久,吕武带着该上缴国家的战利品来到“新田”郊外。
他讶异地发现来迎接的“卿”和贵族有点多,国君的弟弟杨干也出现在迎接的队伍之中。
这种欢迎当然不是什么正式的礼节,西征归来的军队连走“棘门”解散的仪式都不需要举行。
西征只是吕武带着魏氏一块去干私活而已,给国家分一份纯粹是国家承担着“后盾”的角色,其余人要是敢开口讨要点什么,吕武就要用拿看乞丐的态度去对待了。
中小贵族欢迎时讲了该恭喜或恭维的话,随后各自散去。
杨干本来要继续跟着,却是被中行偃赶走。
事先已经收到一些消息的吕武看到这阵仗,知道接下来就是众“卿”找个地方,开一场关门会议了。
第460章:大家好好说话,千万别动粗
出征归来的军队驻扎在“新田”郊外,吕武则是被邀请到中行氏的府宅。
中行偃在过去一段时间扮演的是中立角色,再来是他最有可能接任元戎一职,想搞事情的确很适合在中行氏这边进行。
“君上……”中行偃作为会议召开者和主持人,先将该讲的事情说了一遍。
属于该知道的消息,吕武已经得知,听的时候却要发挥演技,需要惊讶的时候露出该有的表情。
国君要将“常务卿大夫”减少到六个?对此吕武其实是秉承欢迎的态度。
晋景公时期是为了分权,一度设立十二位“常务卿大夫”,等待将赵氏覆灭才减少到八位“常务卿大夫”。
现在的情况是,有些“常务卿大夫”享受权柄带来的便利以及好处,没有足够的实力担负“常务卿大夫”需要履行的责任和义务。
发生这种情况不是一个人的“锅”,真的要有人背锅的话,少不了国君、智罃和韩厥的份。
士匄问道:“君上欲减卿位是为何?”
没人给出什么回应,哪怕猜到了都不会说出来。
士匄自顾自往下说道:“智伯、韩伯皆隐,君上欲削卿位,此事关乎各家,不可以静待之。”
这一刻,其余人的想法是:那好,范氏勇敢地往前冲,俺们绝对拍手叫好,别特么光嘴上哔哔没半点实际行动。
如果只剩下六个“常务卿大夫”的话,解朔肯定会失去卿位;智罃和韩厥主动退下,国君再怎么想削弱智氏或韩氏都不能将事情做得太难看,卿位必然有智氏和韩氏的一份。
士匄这么活跃的理由是,范氏打从事实上已经足够树大招风,他表现出来的一些侵略性也比较强,猜测范氏会遭到国君的打压,觉得士鲂失去的卿位的可能性超大。
话说,出自荀氏的智氏和中行氏也有两个卿位,中行偃怎么没危机感?
这个是因为智氏已经从事实上脱离荀氏,哪怕是假的,接下来两家也会演得更真一些。
范氏的情况不一样,士鲂明确表示自己还是范氏的一份子,呈现大团结局面的范氏也是晋国目前公认最强的家族,遭到针对不是很理所当然吗?
没人搭理士匄,一个个只是表现出若有所思。
中行偃说道:“韩氏无忌礼让于起,韩伯以起为宗子。”
也就是,韩起已经被确认为韩氏的接班人,接下来韩氏的卿位会落到韩起身上。
关于这件事情韩厥已经做了十多年的铺垫,倒是没让各家感到太大的意外。
本身在场的韩起站起来对众人行礼,目光却是落在吕武身上。
吕武回以韩起一个友好的笑容,还点了点头。
这一幕被魏琦和解朔看在眼里。
阴氏和韩氏本身没太大的矛盾,之所以后来会搞得不愉快甚至出现对立,一切都是因为韩厥的一些操作,韩起、韩无忌跟吕武曾经是玩得很好的小伙伴。
现在韩厥退下去,韩氏不一定是由韩起来做主,韩起却能够插手韩氏的事务。
韩氏下死力气帮助赵氏是韩厥想报赵氏的恩情,轮到韩起当家韩氏,韩氏会不会再下死力气帮赵武则很难说。
看到那一幕的魏琦没多大的紧迫感,甚至欢迎韩氏能靠拢向魏氏和阴氏的小圈子,一块加入到对西扩之中。
近期将事情想明白的解朔同样没太大的心理波动。
解氏本来就是被弄上来占坑,晋国卿位从八个减少到六个,哪怕国君会解除解朔的卿位,对解氏来说其实是一件大好事。
失去卿位没什么,能安然退下去,吃到嘴里的东西没吐出去,甚至家族能得保,总比最后被灭了好啊!
所以,解朔将这些逻辑整理清楚之后,甚至盼着国君赶紧地削减卿位,解氏再以一个强大的中等家族身份紧随阴氏和魏氏,期待某天能够成为名正言顺的卿位家族。
中行偃环视了一圈,说道:“君上多次召我询问国事。”
大家立刻收敛各种飘忽的思绪,齐齐地看向中行偃,以士匄的眼神最为锐利。
“君上使卿位变更为六意志颇坚。”中行偃抛出一个大家本来就猜到的消息,顿了顿等众人消化,才继续往下说道:“君上问我霸业可期,我回以可也。”
知道什么叫含蓄吗?
国君问中行偃能不能担负起带着晋国重新称霸的重任。
中行偃明确给出答案,说他能办到。
那么一问一答,实际上就是元戎职位的归属。
中行偃再跟众人那么一说,就是告诉他们,元戎职位已经是他的啦。
要是谁不想中行偃接任元戎,他们最好立刻离开,再去找国君好好地理论一番。
如果中行偃暗示完,没有人采取什么行动,等于至少不反对中行偃成为新的元戎。
中行偃这一次没给众人多想的时间,语速极快地说道:“与楚争雄,‘祭’地必守;安之以齐、鲁、卫,秦不可强也;少三年不战,取郑而援陈,复盟于吴。”
各位亲,俺不会忘记你们有什么诉求的!
肯定会一一进行满足的。
大家伙就不要反对俺接任元戎了,好不啦?
说起来中行偃也是个倒霉孩子,上位上军佐时遭到了很大的质疑,陷入弑君泥潭差点爬不起来,又跟中军佐位置失之交臂,好不容易等来再次上位的机遇,一点都不敢跟各个家族硬刚。
以荀氏和中行氏的联合实力,真不会比范氏弱多少,甚至可能比范氏强一些。
问题是中行偃的一些做法,很容易使人忽略荀氏和中行氏联合起来很强大的这个事实。
接下来没再谈什么正事,大家一块吃吃喝喝,各自散去后就是各家单独拉帮结伙,或者是进行私下交易。
如果没发生这些事情,吕武会在将战利品交上去后,率军回到“阴”地。
这不是事情多又大吗?搞得他再次破功,需要留在“新田”不知道多长时间了。
因为这一段时期的特殊性,他不能将西征的军队留在“新田”附近,调入一个“旅”到府宅,其余部队让家臣带着回封地。
魏氏也很理智,没将部队驻扎在“新田”郊外,进行了撤离。
第一个来找吕武的是解朔,谈的是接受卿位被免的事情。
吕武必须为解朔的理智点赞,其余态度没表露太多。
对于解氏要坚定追随阴氏向西开拓这件事情,吕武相信解朔也是这么跟魏琦表态的。
现在换成阴氏和魏氏要不要继续带解氏玩,成为一件需要思考的事情。
第二个来找吕武的人就有点出乎意料了。
来的是中行偃,聊的事情却很杂,临走时才试探吕武对担任中军佐有没有想法,没等吕武有什么表示,干脆利索地走了。
中军佐?元戎的顺位接班人哟!
要是晋国的卿位更替保持顺位制度,吕武当然是有兴趣争取一下,问题是晋国卿位更替已经换了新玩法,中军佐的位置真没那么香了。
吕武对中行偃突然间的“大胆”出现猜测,想道:“老范家在搞什么幺蛾子?”
中行偃要对付范氏了?
还是士匄跟中行偃进行了什么交易?
里面绝对有故事!
吕武没给其他人过来拜访的机会,主动去了魏氏府宅。
他这一趟去也没打算讲什么新议题,巩固阴氏与魏氏的联盟之余,商谈明年再次西征需要做什么准备。
日子就在卿位家族来来回回的讨价还价中过去,事情没有最终形成结果就不是一成不变,每天都要死脑细胞去应付。
没资格参与到这种大事的中小贵族,他们能做的就是尽力关注变化,眼睛擦亮一些分辨谁才是真正的粗大腿。
而这一段时间也够大家摸清吕武西征的过程了。
他们得知吕武用了极少的代价收获良多,再评估卿位变动之后,吕武的职位不会低于上军将的职位,很多中小贵族心中立刻有了决定。
敢于冒险的家族,迫不及待地变着花样对阴氏表达追随的心愿,能得到吕武接见则一个个说话太过于露骨。
千奇百怪的众生相中,国君再一次召唤众“卿”,连带中等贵族也受邀。
士匄像是刻意在宫门处等待吕武?他看到吕武的车驾到来主动迎上去,等吕武下车就开口说道:“今日若定卿位,你我合力谏言战区之事?”
那个“战区”的词还是吕武给“发明”的,要不之前根本没这个词。
吕武比较谨慎地问道:“余‘卿’之意如何?”
并不是士匄打突然袭击,有把握仍然获得卿位的家族,他们才不会任由国君出招,不反击则以,一反击就要施展犀利手段。
中行偃本来怎么想的不重要,不同意则是别想当什么元戎。
所以,中行偃不从要与元戎再次失之交臂,从了则是元戎权利遭到分权,看他到底是怎么权衡。
吕武和士匄边聊边往宫城里面走,会合了在等待的中行偃、魏琦、士鲂、解朔以及卿位候补的几人、一众中等贵族,一行人满脸严肃地列队而行。
负责望风的杨干将情况看在眼里,跑回去禀告兄长,很紧张地问道:“他们可会让兄长如愿?”
老实说,国君心里也很紧张,甚至感到忐忑啊!
第461章:要不要这么刺激?!
今天将是一场很正式的会谈,说不定一些任命也会当场下达。
在举行会议之前,国君带着公族去了宗庙进行祭拜,不知道跟历代先君都念叨了一些什么,没意外大概是祈祷保佑能够成功收权之类的吧?
晋国有好几代国君努力想要收回权柄,最为接近成功的是晋景公。
不过,这位晋景公没来得及再多干一点什么便掉进粪坑溺死了。
所以公族怀疑晋景公的死亡并不是意外,只是他们没有掌握卿位家族谋害晋景公的证据。
鉴于公族的衰弱,卿位家族以及其余贵族一再蒸蒸日上,公族进行了自我的分割。
像是韩氏和荀氏这种公族出身的家族,他们是在公族式微的时候进行真正意义上的独立,之后一点没拿自己当成公族,成为压制君权的一员。
事实上,宁为鸡首不为凤尾的心理作祟之下,少有人愿意头顶上有个管理者,能够自己当家作主,它不香吗?
现任的国君一直没有放弃拉拢韩氏,主要是韩厥的品性被认可,再来就是韩氏不像范氏发展得那么强大。
他太需要帮手了,以至于有公室血脉的赵武一再得到扶持。这么做当然也是拉拢韩厥的手段之一,只是事情进行得太过于不顺利。
一众大臣鱼贯而入。
坐在大殿主位的国君不得不收敛杂乱的思绪,等待众臣先见礼,做了一个直腰回礼的动作。
进入大殿的吕武扫视了一眼殿内的情况,里面除了服侍的侍者与宫女之外,没有什么闲杂人等。
以往国君总是会带着自己的弟弟杨干,今次杨干同样不在场,至于是不是躲在后殿偷听什么的,不突然跑出来咋咋呼呼就好了。
卿位级别的大臣先各自就坐,随后是公族的代表坐到了对面,再来就是与会的中等贵族分别坐下了。
他们安坐之后,有侍者和宫女在宦官令伶的指挥下搬来各种东西。
身前该有的案几必须有,再来就是放着各种食物的餐具,现场在熬的汤、煮的酒之类,少不了勺子、筷子、手叉、酒爵、酒觞之类的玩意。
这种场合,事情没谈妥之前,没人会去动那些食物,再怎么样的珍馐美味都只会是一种摆设,倒是酒可能会时不时喝上一点。
现在,国君等大家都坐下,就是拿起酒爵,口中说道:“诸位共饮。”
吕武伸手出去握住酒爵,左手做了一个挡住的动作,握住酒爵的右手凑到嘴边微微抿了一口。
几个“卿”的盛酒皿具都是“爵”,案几上还有正在煮羊肉的“鼎”,算是他们得到身份地位该有的待遇了。
其余贵族的盛酒皿具则是“觞”,案几上绝对看不到“鼎”这种玩意。
这是晋国“常务卿大夫”位比小国之君的待遇,不是正式的礼仪规范制度,只是“东方世界”都认可这一套潜规则。
邀请共饮完的国君稍微沉默了一小会,笑着开始追溯历史,什么几代先君斩荆披靡,仰仗各个家族一同出力,有了晋国的今时今日。
一大串吹牛逼之余,一些教训也被国君提了出来。
大家知道等国君讲完了以往的一些重大失误,接下来就该点到正题了。
果然就听国君说道:“景公多时设立十二卿位,复削为八卿位;先君不幸,以至国中大乱,依赖诸‘卿’得力,未使蛮楚得逞。然……”
又是晋国国内一大堆弊病之类亟待处理,大家伙应该体谅谁谁谁的难处,有些人一再偷奸耍滑啦,谁享受了什么方便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等等之类。
在国君大谈特谈的过程中,几个人的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
中行偃觉得国君说偷奸耍滑的那个人肯定是在说自己,心里不免泛起一丝丝的迟疑,纳闷自个儿明明都要成为元戎,怎么会被拿出来批评。
至于享受权柄好处,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解朔知道其中必然有自己一个,另外少不了中行偃、先屏、赵武、祁午的份。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用奇怪的目光偷摸摸地瞄中行偃,一个个心里意识到事情有那么些不对头。
中行偃不是瞎子,一个两个看自己时,自己视线移过去他们就会眼神闪躲。
但凡事情变得诡异,必是事出反常,他开始思考近期自己是不是忽略什么,国君又是想搞什么幺蛾子。
中行偃听着国君在赞扬吕武,不由目光移到吕武身上。
吕武发现中行偃用狐疑的眼神打量自己,手在案几下面轻微地摆了摆,使之能看见。
看你妹啊!
俺没答复你,代表不稀罕现在当中军佐,怎么可能去竞争元戎这个职位。
中军佐是副手,也是元戎的打手,哪有一军主将的上军将香?
“阴武崛起速度太快,有再大的功劳缺少资历,不可能跟我竞争元戎。我也事先暗示会帮忙争取中军佐的位置,开出的加码很高了。”中行偃心里想着,目光看向了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士匄。
老范家的聪明儿子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济,发现中行偃在看自己,很是明显的愣了愣,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看嘛呢看。
俺们不是已经私下谈妥了吗?
国君搞你,俺可没参与!
中行偃分别看懂了吕武和士匄的意思,心里变得更加迷惑,想道:“阴氏和范氏不搞我,哪一家能搞得动???”
事实上,当前除非是获利太大,又或是觉得必要,没有卿位家族会去跟国君搞私下串联。
在目前的局势中,不是公族的各家贵族虽然有竞争,更多的是作为利益共同体。
另外,晋国再也经不起内乱,再搞大动作就要弄得“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下场,大家都有谁想搞事就联合起来摁死的默契。
中行偃脸色逐渐变得阴沉,有那么些笃定地想道:“国君在拿捏和敲打我啊!”
有猜中吗?
国君耗时极长地演讲完毕,不留痕迹地扫了后殿过道,再次邀请众臣共饮。
中行偃一口饮尽酒爵中的浊酒,酒爵没放下就开口说道:“如今大世唯争,中原复又平,南则多生变化。为将来计,臣以为或可执新法。”
国君本来还要继续讲话,过渡一下就要点题,没想中行偃突然来了那么一句。
话倒是讲得没错,诸夏体系的秦国先开始不讲规矩,楚国再次喊出“我蛮夷也”之后也变得极为凶猛,怎么都有点大争之世已经来临的气氛。
晋国是现有秩序的受益者,肯定不想套路出现变化,却不能不去适应那些变化,接下来怎么玩就显得很关键了。
国君没发现之前各种心态的“卿”已经全注意力集中起来,对中行偃说道:“卿有何建言,皆可阔论于寡人、诸臣耳闻之。”
中行偃与国君对视,缓缓地说道:“往昔我多疲于应对诸国之变,岁岁东征、西讨、南顾,成首尾难顾之势。君上,臣之言属实否?”
那些都是事实,**不能睁眼说瞎话,只有轻轻颔首承认的份。
只是,国君点完头,说道:“阴卿东征西讨,中原复又归我,齐、卫、鲁安敢再叛?”
吕武决定给中行偃一个助攻,说道:“臣闻鲁虎视鄫,莒、邾甚为惶恐;齐攻莱易也,复有再攻之念,亦难坐视鲁得鄫。”
魏琦附和道:“臣主鲁之邦交,亦听闻此事。”
粉饰太平是不对的。
要认真对待一丝一毫的国际形势变化呀!
赵武出来凑热闹,说道:“臣闻秦复又攻西戎,谋图乌氏、空同氏,欲盟义渠。”
另外有负责邦交国的家族,多多少少讲了点什么。
所以,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啊!
先是中行偃打乱节奏,又有吕武和魏琦出来站台,连赵武都瞎鸡儿凑热闹,导致国君被接二连三搞得有些懵逼。
而赵武不得不凑热闹,要不就要完全孤立了!
事情还没算完,士匄说道:“郑不可信赖,甘有异动,燕(南燕)亦然。”
好个臭不要脸的!
士匄的话引来了一片侧目。
谁特么不知道老范家已经开始对甘国和南燕有想法,凑热闹凑得太过于尴尬了一点吧?
中行偃要是个现代人,该对国君说:是俺们在替你负重前行,不是真的天下太平呐!
国君看向公族那边的频率在增加。
公族当然看出事态有点不对头,他们却是保持了沉默,没谁站出来挺一下国君。
“一帮不中用的东西啊!”国君对公族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扫了中等贵族那边一眼,目光却是移到了韩起身上。
韩起则是眼眸里充满了忐忑,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而这时,吕武说道:“君上欲设六卿,臣以为正应其时。”
国君多少有些意外地看向吕武,心想:“不是要压制我吗?怎么突然转了个风向???”
有吕武开这个头,其余的“卿”立刻附和,就像刚才大家压根没怼国君那么回事。
国君看到解朔都在赞同削减卿位,越发感觉事情不对劲。
增加或是减少卿位,很难说到底是对谁有利,对贵族阶层的利益变动肯定最大,他们更希望卿位能多一些。
毕竟,谁还没有个为“卿”的理想?
国君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已经不是那么想在今天敲定某些事情了。
他琢磨着需要再稳一波,可是觉得自己被耍了的中行偃火力全开了。
中行偃说道:“卿位为六,请君上定卿位,以助各安其位,使之国事得理。”
第462章:国君再出招,弄他弄他别弄死
“六卿?”国君做出一脸的困惑,说道:“寡人何时言及削减卿位?”
绝对有说过,不过不是直白说出来,只是进行一种暗示,再加强那种暗示的效果。
所以,国君从来没有在任何场合用最明确的语言,提出对卿位增多或减少的表态。
而这一下让所有人都愣住,一个个用诧异的目光看向了国君。
这一次是国君在正式的场合进行表态,等于正式做出不削减卿位的承诺,直接就把一群人给搞懵逼了。
解朔心里闪过喜悦,很快就被患得患失的情绪所填满。
他都已经做好失去卿位的心理准备,一下子又好像能够保住卿位,心里一乱就不那么能理智判断到底是好是坏了。
“上军将方才言及大争之世,寡人深以为然。”国君心里各种五味杂陈,嘴上却一点都不慢,说道:“景公曾有增设卿位至十二先例,寡人深思局势如此,或可仿之?”
啊?
不是要削减到六个卿位,是一下子要增加四个卿位,使得卿位变成十二个???
这个是国君准备的另一套方案。
如果他能够压制现有的那些“卿”,将一些权柄进行收回,卿位当然是减少最好,不能则是增设卿位来分散权柄。
这叫什么呢?既然自己吃不到,糕饼也就那么大,不如让更多的人参与进竞争。
一旦卿位家族增多,必然会形成新的局面,不信各个卿位家族真的能团结一致,卿位家族斗起来,国君就能充当裁判的角色了。
另外一点,历来就是物以稀为贵,什么玩意一旦泛滥了也就变得不值钱,卿位同样如此。
中行偃被弄了个抽手不及,稳了稳心神才开口问道:“重设各军大夫?”
那是荀林父担任元戎时期的事情了,各个军团除了有一名“将”和一个“军佐”之外,还有一个叫“军大夫”的职位。
比如中军,有“中军将”和“中军佐”,还设立两个“中军大夫”的职位。
虽然是个“大夫”,却是从实际上获得担任“常务卿大夫”的资格,算是一种正式的“备胎”人选,名份上则也是卿大夫。
国君给了一个肯定答案。
这么一搞,中等贵族的心思变得活络起来。
即便是成为“军大夫”也是卿大夫啊!
就是那么一搞,只有十二个卿位为前提,新军肯定是要面临解散,倒是分别加强了中军、上军和下军。
毕竟,算起来一个军团会有四位“卿”,直接的“关系户”变多,兵力的可持续保障肯定要增强的吧?
中行偃开始一个个对眼神,一阵眼神交流完毕,对国君说道:“此事颇大,容臣等思量。”
也就是说,今天别想再谈成什么事,倒是国君可以将期许的名单透露一下。
国君一样没正式公布各职位人选,甚至连中行偃会不会成为元戎都变得有那么点扑朔迷离。
会议在一阵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参加会议的“卿”很有默契互相等待,再一次来到中行氏的府宅。
这一次私下谈话的气氛比上次要压抑多了,几个“卿”坐了很久没人率先开口。
还是作为东道主的中行偃打破沉默,说道:“君上欲意何为!”
在场的有中行偃、士匄、吕武、士鲂、魏琦和解朔,像是卿位替补韩起和智朔并没有到场。
魏琦站在国家的角度说道:“如复‘军大夫’,或可使各军满员。”
这个其实是他们明明能拿出更多的兵力纳赋,却是只出动那么一点点的部队,要不怎么可能会出现不满编出征的状况。
当然了,能拿出多少兵力,出动多少才能付出和收获成正比,怎么都是应该好好算算账目的。
中行偃有点不满地看向魏琦,心里纳闷说的不是那事,是增加卿位将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冲击。
吕武悠悠地说道:“君上言及增设卿位,各家心中蠢蠢欲动,如遇洪决堤,堤坝可再建,人心难防。”
那是明摆着的!
有可能获得卿位,谁又愿意放弃呢?
要是他们这些现任的“卿”阻止,增加卿位的事情没成,中等贵族恨的绝对不是国君,哪怕能上位的只有四个家族,全部的中等家族还是会恨他们阻了路。
士匄讲了别的事情,说道:“我观起多有变化,观望我等眼神闪躲。”
这个小细节不提没那么明显,一说大家不免进行回忆,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士匄笑着说道:“韩伯有公心,必不使君上为难。”
啥意思啊?
韩厥要退,只是没正式退下去。
他还是中军佐,名义上的元戎顺位接班人,一天没正式退隐就有可能成为元戎。
只是,韩氏会站出来帮国君挡枪吗?
韩厥真的那么干,先不说其他人是个什么想法,中行偃绝对要恨死韩厥了。
现场又是一阵沉默。
他们有太多需要进行思考的东西,面临这样的变局,自家将会遭到什么样的挑战,又该怎么去寻找新的机遇,或是保证现有利益不受侵犯。
中行偃又是作为打破沉默的那个人,说道:“今日我等共约同盟,诸位以为如何?”
士匄就像是个最佳捧哏选手,马上回应道:“自当如此。”
没多久之前,智氏、范氏和韩氏还是好哥们,阴氏、魏氏和解氏作为难兄难弟。
现在倒好了,中行氏/荀氏、范氏、阴氏、魏氏和解氏新的联盟产生,要一块共进退啦!
事情就是这么的变幻无常的咯。
这是一个从体量到实力都无与伦比的联盟,土地面积占了晋国的大概十之四五,人口加起来的总合占了晋国至少六成。
他们要是敢发狠,信不信此后晋国不再姓姬,甚至都能让晋国不复存在。
只不过,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的思维是抱团保证现有利益,乃至于是侵占更多的利益,真没其它什么想法。
觉得时机不恰当又有其它路能选的吕武,才不会提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想法,随波逐流地点头表示愿意加入这个联盟。
那么事态没有出现新的变化之前,各家互为攻守同盟就会成为事实,什么联盟永远牢不可破的这种虚话,则根本没必要说。
这么一件事情办成,几个人的心情得到了放松,就是没等他们能笑多久,一个消息传来。
韩厥被国君邀请进宫,并且看上去一点生病的样子都没有。
第463章:韩厥又双叒叕病了
韩厥入宫的消息引起了广泛又极大的关注!
不止是在任的“卿”进行关注,其余中等贵族同样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几位“卿”在意是需要了解韩厥会不会搞什么幺蛾子,比如明明放出风声要退下又突然间不退了。
中等贵族则希望韩厥能够支持国君一把,好将增设卿位的事情给办成。
在“卿”之中,中行偃根本不希望韩厥食言,明明说了要退却又特么不退,不是狠狠地耍人玩嘛!
韩厥跟国君到底聊了一些什么,消息很快就被透露了出来。
中行偃的担心成为一件事实!
一系列的消息显示韩厥跟国君相聊甚欢,并且后续传出韩厥的病已经痊愈了。
神特么病好了!
这是韩厥依然要为“卿”,以他的老资格,再加上国君的支持,除非中行偃拉上几个卿位家族撕破脸,给予国君受不了的压力,要不元戎的位置归属很大几率落在韩厥头上。
那么,几个卿位家族有可能站在中行偃这边,一块给国君和韩氏施加压力吗?
这个就要看刚刚成立的那个联盟,究竟是塑料到什么程度了。
随后,国君陆陆续续召见各色人等。
第一个遭到召见的是中行偃,随后是士匄、吕武、士鲂、魏琦……,反正就是顺着卿位排序来,到最后是一群群地召见中等贵族。
中行偃和士匄到底和国君谈了什么,他俩没有对外公布。
能看出的是中行偃心情很不美丽,出了宫城频繁联络刚刚结盟的各家。
关于这点吕武身为当事人肯定知道信息,谈的无外乎是国君支持韩厥继任元戎,中行偃感觉自己被耍了的万般恼怒。
中行偃希望阴氏能够支持自己,开出的加码除了中军佐的职位之外,愿意在阴氏和魏氏的西扩中给予最大的支持。
他还向吕武保证一点,比如范氏绝不会反对吕武成为中军佐。
只是吧,他没搞懂吕武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并且吕武对中军佐职位的兴趣真没那么大。
吕武当然是要给中行偃一些正面的回应,明确表示在上军将和中军佐的选择上,上军将的职位更香一些,再来就是好奇范氏怎么愿意让出中军佐这个职位。
中行偃当然不会把中行氏/荀氏跟范氏的交易说出来,只表达自己会周旋一下,希望阴氏不要因为上军将这个竞争跟范氏闹得不愉快。
那么事情也就比较明显,士匄也盯上了上军将这个职位。
这里需要了解晋国的卿位是个怎么回事,“将”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军团的“主将”,“军佐”则是一个军团的副手。
中军佐固然在卿位排名上比上军将高,关键特么是个副手。
如果卿位轮替制度没有被打破,也就是上位空缺下位补上,中军佐哪怕是个副手也一大堆人乐意当。
问题是,晋国的卿位传承制度已经被打破,一个军团的副手,哪有一个军团主将的位置更吸引人呢。
他们或许没有意识到一件事情,卿位可以私下商量着谁来当,何止是制度被破坏那么简单,压根已经从事实上破除卿位的“神圣性”了。
吕武应邀入宫,见到国君进行见礼问候。
国君稍微东拉西扯了一些事情,询问阴氏的发展,再问吕武几个子嗣的成长情况,话题转到了卿位定量与归属上面。
增设卿位的事情其实并没有正式定下来,保持八个卿位,又或是减少到六个卿位,乃至于增加到十二个卿位,要看的是各方面的博弈。
而这场博弈的真相就是“君权”和“卿权”之间的竞争。
现在的情况是,韩氏和大批的中等贵族因为各自的原因和诉求,他们站到了国君这边。
中行氏/荀氏、范氏、阴氏、魏氏和解氏这5+1虽然进行联盟,内部的利益追求并不一致,甚至这家与那家的矛盾可能还不小。
是不是遗落了什么?
没错,智罃正式退下去,智氏立刻从漩涡的中心摆脱,基本利益获得保障的同时,能够站在旁边乐呵呵地看戏了。
要不说,智罃虽然贪婪无度,聪明却也极度聪明。
如果智朔不脑抽到加入这场博弈,老智家不但什么都不会亏,甚至以前贪婪吃进去的东西也不用吐出来。
当了几年元戎,家族实力直接翻了几倍,灵机一“退”还搞出了一次大乱,使得谁都暂时忘记智氏的存在,论起来智罃比之前的任何一届元戎都要高明,却也自私到令人发指。
国君闲扯的时间用得有些久,谈到卿位方面的事情,用了太多的“也许”、“比如”、“可能”之类不确定的用词。
吕武哪能不懂国君实际上没想谈成什么,只是在进行一种类似于正治作秀的表演。
直至会谈结束,两人实际上就没达成什么意向,别说是形成共识了。
“国君很厉害啊!”吕武想道。
他实际上很早之前就知道国君不简单,也正是因为国君的不简单才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姿态。
很多人发光发热的前提是什么呢?是将人拿去当劈柴烧。这个叫烧死别人来照亮自己。
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态开始变得逐渐明朗起来。
而在这一段时间里面,国君和中行偃轮番登台,忙得那个叫停不下来。
得知范氏也顶着上军将职位的吕武并没多做什么。
这个并不是阴氏怕了范氏,纯粹是没必要。
范氏也采取了相同的态度,甚至主动加强了跟阴氏的某些合作。
同理,士匄很清楚不能去竞争,相反需用加强与阴氏的合作来表达友好。
吕武和士匄处在同样的不败之地,无外乎就是“二”或是“三”,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所以了,中行偃继续冲锋陷阵,塑料联盟的其余各家在后面摇旗呐喊就够了。
他们在做的事情是盯着那些中等家族,看哪一家跳得最欢乐,想一想后续要用什么手段或是方式玩死算球。
在这种局面之下,郑国的使节团来到“新田”这个晋国的都城。
子驷来了肯定要立即拜见晋君姬周,走完这一套流程再好好地了解晋国当前是个什么局势。
他们很快就知道晋国在发生大事,为了卿位的事情闹得风起云涌,一下子就迟疑要不要屈服于晋国了。
幸亏子驷是一个比较理智的人,将提议转道回国的那些人劈头盖脸地申斥了一顿,表示先望望风色再干正事。
不知道是不是郑国使节团的到来让国君感觉到紧迫感,又或者是韩厥觉得压力太大再一次怂了,事情的发展出现比较大的转折。
这个转折就是韩厥又双叒叕……病了。
简直啊,神特么病了!
敢情想痊愈就痊愈,要生病就秒得病。这种病应该是叫脑疾?
结果没有多久,南方再次传来新的消息,说是楚国已经开始在准备针对陈国的战争,吓得陈国紧张兮兮的同时派遣使团在来晋国的路上。
吴国那边新一波次的使节团,他们是在郑国使团后一脚的时候抵达“新田”。
吕武还发现一个新情况,早早退下去的祁奚重新出现并且很是活跃。
这一天,祁奚就来拜访吕武,互相见礼之后,说道:“君上乃是阴子迎接归国,君上对此念念不忘,时有感怀。”
所以呢?
也没见国君看在这个情份上,对阴氏多有照顾啊。
另外,真正做主将国君迎接回国当国君的是智罃,国君该针对智氏时一点也没手软。
站在正治立场上面讲交情,不是脑子犯了抽,一般就是有所求!
“若卿位增设,阴子以为如何?”祁奚肯定是代表国君来做试探。
吕武比较直接地问道:“元戎归属何人?”
祁奚估计没料到吕武会问得那么直接,愣了愣神才迟疑地问道:“阴子以为何人可为元戎?”
尼玛!
当俺没脑子?
哪怕能定人选,俺也不会说的。
吕武就那么笑吟吟地看着祁奚,看得这位老者心里渐渐发毛。
祁奚知道躲不过去,说道:“君上属意韩伯,韩伯拒不接任。”
啊哈!
韩氏果然头不够铁,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样的心路旅程,还是退缩了。
事实上,他们也该退缩,要不得罪死了中行偃,再加上塑料联盟里面各家的利益诉求那么多又杂,能把韩厥给逼死。
还有另外一点,韩氏从实力上别说是压不住中行氏和荀氏的联合体,范氏、智氏和阴氏也能将韩氏压得死死的,甚至魏氏都比他们强大。
这种现状之下,晋国的正治斗争也逐渐走向更为尖锐的层面,韩厥要是选择帮国君挡枪,小心韩氏被玩没了。
“我为大夫之时,与君上多有书信往来。”吕武改了一副嘴脸,又很感慨地说道:“赵武近来与我生分,实属不该。”
完全两码子的事情,合起来一块说,里面的隐喻就有些强了。
祁奚几乎秒懂!
这是吕武开始要转变立场,愿意在某些事情上配合国君,同时要拉扯自己的小舅子一把。
吕武帮赵武不是临时起意。
中行偃已经处在“开弓没有回头箭”的状态,成为元戎之后必须将答应划分战区的事情给办成。
那样一来,吕武跟赵武走近会显得很有必要!
第464章:韩氏出局
赵武现在的主要封地在“温”。
而“温”在什么位置呢?在南方是一件肯定的事情,又位处周王室的边上,同时跟范氏和荀氏是邻居。
简单的来说,用区域性质来划分,赵氏已经成为一个南方贵族,跟阴氏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在这种现状下,吕武跟赵武讲起姻亲关系方面的交情,现实倒是体现的得太过于现实,对于双方来讲则是一件有利无害的事情。
只不过,论起姻亲的远近关系的话,赵武跟范氏和智氏才是最“亲”的姻亲,他分别娶了来自智氏和范氏的嫡女。
所以,吕武需要加强跟赵武的关系,尺度拿捏上则需要好好地衡量。
对于阴氏来说,保持与魏氏的亲密关系才更正经和急迫,想要在南方有什么布局完全可以审时度势着来办。
韩氏退缩,明面上没有卿位家族站在国君那边了。
那些中等贵族同样头不铁,没有任何一家敢于过度蹦跶,正式级别的会议再次召开,他们只能用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巴望地看着几位“卿”。
那模样,往盯着骨头的犬类去进行想象。
时隔半个月,会议再一次召开,尽管没人明说,今天则是无论如何都该给出一个结果了。
国君再一次在正式场合亮相,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风发,看着有着不那么明显的抑郁。
他进行了必要的讲话,跟上次的又臭又长相比显得更加简约,随后说道:“智伯、韩伯皆已退隐,以旧例中行卿继任元戎,何人有异议?”
以前进行问询,只不过是一种流程。
卿位的顺位制度被打破之后,再问本身就是带着质疑,或者干脆是一种挑衅了。
中行偃脸上的阴鸷一闪而过,换上笑吟吟的表情环视众人。
没人吭声。
不具备话语权的人,他们说什么都没有用,甚至可能因为说话而被记上小本本等着拉清单。
有话语权的范氏、智氏、阴氏、魏氏、韩氏和解氏,有四个卿位家族跟中行氏/荀氏组成了塑料联盟,私下该交换的利益已经完成,存在矛盾也不会以这样的方式发起斗争;另外的智氏和韩氏两家,韩厥刚怂了一波,智朔一点都不想增加存在感,有异议也不会表达。
吕武发现士匄在看着自己,两人在其余旁人的注视下互相点头,看得那些人心里一突。
同样察觉到吕武与范氏看似默契交流的中行偃被搞得眼角一阵抽搐。
中行偃必须小心阴氏和范氏走到一块,控制不住心想:“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他们不会联合起来阻击我吧!?”
坐在主位的国君很是期盼地扫了吕武和士匄几眼,估计在心里大吼:“出来啊,说话啊,搞事啊!”
然而,吕武和士匄只是保持一种蜜汁微笑,没有其余的什么举动。
中行偃才不想夜长梦多,心里一着急就顾不得太多,说道:“我‘将’中军,‘统’各军,‘执’政事,必使国内不乱,复可称霸。”
听到那句话,大家也就当中行偃在放屁。
国内乱不乱不是中行偃说了算,中行氏/荀氏这个联合体越强大,不但国君要心里不安,各家也会担惊受怕;中行偃扛不住的话,元戎宝座也坐不长,很快会被掀翻下马。
所以,中行偃除非是个将“交际”点满的元戎,要不还是少讲屁话。
倒是让智朔忍不住皱起眉头。
啥意思嘛!
就是说,智罃担任元戎不但让晋国失去霸权,国内也变得乱七八糟呗。
往这一层意思来进行理解,中行偃不但要踩着智氏上位,语言的导向也很恶毒啊。
智朔很想讲点什么,只是发现现场的人看自己目光很诡异,忍住才没豁出去。
不管晋国为什么会失去霸权,国内的动乱又是不是智罃搞得,担任元戎的智罃就是有直接责任。
另外一点,现在是中行偃在讲那些话,智氏打从事实上是从荀氏脱离出去,作为荀氏之主的中行偃进行批评,无论从宗法还是礼法,很是有理有据。
所以,智朔保持安静也就算了。
他要是敢辩解不但是在甩锅,还会再次重申智氏脱离荀氏的事实,接下来中行偃担任元戎干出任何打压智氏的行为,有一家算一家都会跟上。
事实上,谁都见识到了智罃的贪婪,富到流油的智氏让人很有拉清单的**。
中行偃用锐利的目光扫过中等贵族,警告意味那是十足。
他看向国君,说道:“君上,臣以为国中不稳,国外动荡连连,卿位不增不减为佳。”
这可为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啊!
刚刚被眼神警告的中等贵族开始展现众生相,大多是一脸的失望,少数几人则是极力隐藏心中怒火。
他们不知道这是中行偃个人的意思,还是在任所有“卿”的意志体现,没人敢当出头鸟。
国君刚才挑衅了中行偃一把,遭到反击选择了沉默。
魏琦看了一眼吕武,缓声说道:“我以为不妥。”
国君立刻看向魏琦,心里想道:“怎么回事?魏琦怎么会站出来反对中行偃,刚才阴武和士匄频繁眼神交流又是因为什么?”
士匄看到中行偃脸上的惊讶,笑呵呵地说道:“我亦以为不妥。”
这一下中行偃的表情有些难看。
吕武跟随而上,说道:“出征各军已有空缺,或可削减卿位,使各军得以充实。”
他还给了中行偃一个“你是不是傻”的表情。
中行偃刚才也是突然被扛一下导致心乱,平静下来想道:“不要十二个卿位,也不要八个卿位,六个卿位……好像是一件好事!”
现场安静了足足一刻钟。
国君铁青着一张脸,问道:“诸‘卿’何意?”
还能是什么呢。
是你这个国君最近太跳,导致各个卿位家族有点怕怕。
卿位家族怎么倾轧,属于贵族阶层的内部矛盾,国君强行干涉就是不对了。
所以,别怪俺们展现意志啦!
中行偃再次发起冲锋,说道:“撤新军乃是顺时应命之举,请君上允可。”
局势的发展让智朔和韩起频频对视,不得不开始变得心情紧张起来。
一旦只有六个卿位,中行偃、士匄、吕武和魏琦肯定各占其一,这个不但是他们的威望所注定,跟家族实力也有关系。
考虑到智罃作为元戎后的所作所为,还有韩厥近期的上蹿下跳,几个卿位家族给智氏和韩氏来一波狠的,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其中,韩厥恶心了一把中行偃,又差一点就背叛了贵族阶层,导致韩氏的危险程度要更高一些。
国君依然没吭声。
一系列的突变过于猛烈,打从事实上打乱了国君的算计,同时“卿”之间也在进行较量。
如果足够敏锐会发现一件事实,哪怕中行偃成为元戎,他在接下来会遭到来自范氏、阴氏和魏氏的压制;再来就是所有的卿位家族联合起来压制国君,甚至国君再继续跳的话,会发生不忍言之事。
这个时候只要国君够狠,完全能够拂袖离去,造成今天任何人的算计都落空。
只是,国君要真的那么干,狠是足够狠,却会造成君权不但被“卿”丢在地上践踏,连国君自己都狠狠地踩上一脚。
眼花缭乱的变局让绝大多数人想到了晋厉公时期的一些事情,搞得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小心翼翼,甚至会因为某个“卿”目光停留在身上,吓得个浑身一个激灵。
这时,解朔说道:“臣愿辞去新军佐。”
士鲂紧随其后,表态道:“臣请辞下军佐之职。”
国君脸色阴沉地说道:“允!”
吕武看了赵武一眼,说道:“臣举荐赵武为下军佐。”
士匄、魏琦异口同声表态:“臣附议!”
突然被下军佐职位砸在脑门上的赵武心里狂喜,脸上却是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
俺、俺也有今天?
果然啊,姐姐没白嫁,老范家的丑娘们也没白娶。
至于韩氏?俺现在也没办法,以后一定会多加照顾的呀!
国君一时间也愣住,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向吕武,得到了一个微笑作为回应。
中行偃语速极快地说道:“臣举荐智朔为下军将。”
智朔立刻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个不靠谱的叔父还是爱自己的。
而中行偃完全是被范氏、阴氏和魏氏给搞怕了。
现场又是一阵落针可闻的安静。
能看到中等贵族一个个瑟瑟发抖。
各个“卿”则是面无表情对互相找人对视,一切都在无声的眼神以及表情上进行气势的博弈。
中行偃再次打破安静,说道:“臣请匄为中军佐,武为上军将,琦为上军佐,朔为下军将,武为下军佐。”
里面好几个重名,只是大家都知道中行偃指的是谁。
那么,晋国就只剩下六位“卿”,并且新军遭到裁撤。
六卿排序就是:
中行偃为元戎,士匄为中军佐。
吕武为上军将,魏琦为上军佐。
智朔为下军将,赵武为下军佐。
这一刻,韩起:“!!!,???”
品味过来的一些人用幸灾乐祸的表情看向韩起,估计是在心里默念:“活该!”
明明是贵族阶层的一员,怎么想的才跟国君表演双簧。
韩厥要是真有种,接任元戎再结合公族,去跟其余卿位家族刚正面啊。
这下,跳啊跳的,搞砸了呗。
韩起用难以置信地目光看向国君,再嘴唇一直哆嗦的看向几个“卿”,嘴里就是讲不出一个音节。
国君比谁都要怨恨韩厥为什么要怂了,认为韩厥如果没怂,不会是今天这种局面。
他回避了韩起的目光,想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