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内心有戏,何处不舞台
韩厥不是一直想要让赵武获得卿位吗?这一下如愿啦!
只不过,赵武获得卿位是得到吕武的举荐,等于韩厥以前付出的努力,遭到了吕武的收割。
这叫什么?树上的果实成熟了,却成了别人家的???
栽树的人,他们再怎么努力,没等到树苗长成大树,树的归属发生了变更,人们只知道当前这棵树属于谁,结下的果实归于谁,哪里能记得当初是谁栽下了那棵树。
当然了,人要比树复杂的多,不止是构造上面,树有没有思维不清楚,人的想法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出现新的变化,得到恩惠会不会想要去报答,谁又能百分百的确定呢?
韩氏失去卿位,又或者说历来失去卿位的家族,他们要付出的代价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首先,卿位家族每次纳赋多出兵兵不是什么吃亏的事情,取决于他们的封地到底有多大。
在诸夏体系的国家之中,贵族拥有多少土地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简单说就是封地越大,需要完成的责任和义务就越多。
晋国的卿位家族每次纳赋多出兵,只是在完成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什么样的责任和义务呢?
现代有获得多少收益进行归纳统计,再根据实际收益进行缴税额度的规定。
以为春秋时代要交多少税,交不交之类,是张口就能算的事情吗?
各个国家有司空、司徒、司寇、士师、御史、内史等等的职位,实际上就是用来调查以及了解各种情况。
比如吕武担任的司徒负责征发徒役、兼管土地耕作以及拥有调配其它劳役的权力,拥有的相关权利就代表着各种知情权。
那个“知情权”其实就是大体上知道各家是个什么情况,好在需要时发出各种指令让各个家族配合。
“内史”以及“田部史”则是跟收税相关的官职,由他们负责向贵族、公族进行各种收税。
所以,贵族拥有多少封地,封地是个什么状况,需要上缴多少税收真的不是什么“空白地带”。
当然了,偷税漏税什么的在任何时代都不稀奇,就看有没有那个能力去办到。
先不管偷税漏税的事情,贵族该上缴多少税收,用出兵多少来代替,出兵数量不足为前提,等于“血税”的额度不足,自然是要用经济资源补上的。
而贵族出兵多少跟拥有多大封地挂钩,又跟实际的身份地位有直接关联。
这个就是为什么贵族无法纳赋,资源也交不上,会被削减封地的原因。
这样一来立刻能理解韩氏失去卿位意味着什么了!
首先是,韩氏有再多的部队,他们接下来纳赋军队的占比就那么多,其余该交的税不能再用“血税”代替,要进行的是缴纳财帛或其余物资。
出兵进行纳赋,士兵没战死就能回家,甚至还能创造收益;物资上缴之后,肯定不再是自家的财产。
一个是可能产生收益,另一个则是有出无进。两相对比下来,明显是缴纳“血税”更容易得到贵族的青睐。
新的卿位归属需要一系列的手续才能得到最终确认。
在接下来,中行偃开始起草各种文书,国君负责进行盖印,获得卿位的众人一一进行确认。
在这个流程中,韩起全程精神恍惚,一再用不明白的目光扫视想看的人。
他看最多的是国君和赵武,只是没有做什么激烈的举动。
估计、可能、也许……,他不明白韩氏为国君和赵武做那么多,怎么会遭到这样的下场吧?
中等贵族内心里同样五味杂陈,他们还以为又将诞生四个卿位家族,没想到梦没开始做就已经醒了,还是那种被“天空一声巨响”款式的震醒。
本来今天还需要对卿位之外的官职重新任命,只是国君满心不爽又极度需要搞清楚状况,以身体不适为理由,任命完各卿位就终止了今天的办公。
众人出宫城。
“姐夫!”赵武满脸感激地看着吕武,恭恭敬敬行礼,道:“今日之恩,赵氏不敢忘也!”
吕武则是很温和地笑着说道:“你我两家本就亲近,还当互相扶持才是。”
赵武猛点其头。
吕武以长辈的身份说道:“勿忘范氏、魏氏之助。”
赵武还是点头。
这一次由吕武举荐,得到了魏琦和士匄的支持,等于是阴氏、魏氏和范氏一起将赵武推上卿位。
里面有没有韩氏功劳什么的?其实认真看评价,以前的事情发生在以前,今天的事情又很特别,还真没韩氏什么事。
这个并不矛盾。
有人做了什么努力,他们干自己的事情,没有得到成功,成为名副其实的失败者。
另外的人不是走“那人”的道路,用自己的方式取得了成功,成为了一名成功者。
如果“成功者”是拿“失败者”无数次失败的案例进行试验,得到了最后的成功,才存在互相之间的“利用”关系。
话说,两不相干的轨迹,不存在任何的利用和借鉴,成功之后该是“成功者”的成果,有“失败者”的什么事吗?
赵武换上了忧心忡忡的表情,问道:“韩氏……日后将如何?”
墙倒众人推哦!
要死不死的是韩厥执掌韩氏期间跟谁都不亲近,采取身处事外的家风,唯一一次搞事还是想搞阴氏、魏氏和解氏,偏偏又没有搞成。
这一次不能算是阴氏、魏氏和解氏的反击,完全是贵族阶层在给予韩氏沉重的教训,必然造成韩氏被孤立和排斥的现实环境,接下来韩氏真的要遭罪了。
吕武做出了稍微一愣的神态,再做出思考的表情,缓声说道:“君上不佑韩氏,韩氏惹众家之怒,你我不过尽人事罢了。”
赵武一听吕武没有要继续打击韩氏,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按照道理来说,已经有过对立的事情发生,肯定是要逮着劲地趁他病要他命。
比较关键的是,韩氏有针对过阴氏,将带来什么最终结果没谁看见。
大家只知道韩氏没搞成,也不是直接针对阴氏,下手的对象是解氏。
吕武趁着韩氏发生大变故下狠手?韩氏固然是要遭殃,其余的旁观者则绝对会被吓得瑟瑟发抖,连带其余卿位家族也要觉得阴氏太狠产生忌惮。
再来是,目前对付韩氏,对于阴氏来说好处不大,坏处却一点都不会少。
那么,阴氏会不会对付韩氏?会!但不会是作为主力。
应该是解氏去干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事情,带动其余家族扑上去撕咬明显失势的韩氏。
这种事情绝对会发生,以前失去卿位的家族就是这么衰弱,乃至于最终消失的。
“我不愿韩氏发生不忍言之事。”赵武做出了表态,又对吕武恳求道:“姐夫助我!”
吕武沉默了一小会,说道:“容我细细思量。”
像韩氏这种家族的倒下,必然是要让晋国发生一系列的变化,不止是权力上面的更替,还有土地、人口、资源方面的占比变更。
只是有一点很明确,六“卿”是绝对不会允许晋国再次爆发内战的!
吕武跟赵武在城门边上交谈,许多人看在眼里。
比如,没有马上离开的韩起。
现在的韩起有太多的内心戏。
换作是在以往,出宫城多或少会有其余家族来巴结韩起,当下却是谁都对韩起避之不及。
人的心里有什么想法,小小的事情就能造成无限放大,韩起对于大家躲避自己,再因为韩氏从事实上失势的现状来考虑,负能量简直要喷发了!
韩起没白等,等来了赵武,没给赵武先说话的机会,抢先说道:“君上不可信,不可仰仗!”
这算是血泪的教训吗?
可是,韩氏落到现在的下场,是国君的错咯???
范氏为什么没半点心理负担就抛弃韩氏,不还是因为韩氏历来独善其身。
韩氏遭难的时候没人帮助,不全是韩氏的家族实力问题,更多是受到韩氏恩惠的人没几个。
赵武内心一阵愕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难道,他要附和韩起的话?
周边不是完全没人啊!
韩起内心负能量要爆炸,释放怨气的举动,有那么点就是想让国君知道,也是表明韩氏在背锅,是无辜的,大家接下来就不要搞韩氏了。
能不能阻止各家搞韩氏另外说,一句话讲出去,韩起多少是有点爽了。
国君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
看看那些“卿”就知道国君接下来会遭到强有力的压制,自身都难保为前提,不可能帮到韩氏什么的,有六“卿”的压制也无法再伤害韩氏。
再则,国君要是足够聪明,需要接受韩氏的切割,先尽最大的努力保住韩氏,日后才有继续合作搞事的基础。
韩起的另一层用意是让其余各家不认为赵氏会靠拢向国君,免得赵氏遭到韩氏同样的下场。
所以了,像他们这种人物,即便是处在最为悲惨的境地,脑子里有再大的怒火,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干的事情总是充满了各种目的性。
赵武不傻,先震惊,后恍然,说道:“阴氏、范氏、魏氏助我,我自当与之和睦。”
大家伙听清楚了!
俺是有人罩的!
别因为俺年轻,赵氏的实力也不是那么强,来小觑了俺。
小心俺被欺负了立刻摇人啊!
啧啧,这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第466章:图穷那个匕见!
等待国君再次召开“卿”级别的会议又是在半个月之后。
新一轮的会议开始之前,众“卿”没少聚会商议各职位的归属问题。
讨价还价之后的各职位名单将由中行偃交给国君。
需要半个月之久,一方面是几个“卿”都有自己的诉求,再来就是国君多次驳回中行偃提交的名单。
最后确定下来的是:
元戎中行偃兼任司马,中军佐士匄兼任士师。
上军将吕武兼任司徒、内史,上军佐魏琦兼任御史。
下军将智朔兼任中尉,下军佐赵武兼任司寇。
当然不是所有官职都被六“卿”包圆了,还留下不少官职可以让国君去任命其他人。
等待所有官职得到确认,之前耽搁下来的事情就必须马上得到处理。
在这种背景下,智罃和韩厥先后离开“新田”各归封地。
比较神奇的是,后来智罃的病好了,相反韩厥却是真的生病。
今天,吕武得到中行偃的邀请一起接见来自郑国的子驷,隔壁则是士匄带着魏琦接见来自吴国的子远。
从来使的前缀来看,能够看出两位正使都是各自国家的公族,可能是公子或公孙之类的身份。
子驷的正式称呼叫公子騑,他的全称则叫姬騑(fēi),身份是郑国的执政大夫。
看着和听着都挺复杂,不一样的场合怎么去称呼就存在讲究了。
如果没有必要的话,吕武只会发挥眼睛和耳朵的作用,暂时忘记自己还有一张嘴巴。
子驷对晋国元戎和上军将接见自己还是感觉受到尊重的。他讲了一些自己本不该来,还是来了之类的话,随后开始讲起了郑国的难处。
什么“不该来又来了”之类,使得吕武怎么听着都觉得有点“古龙”的味道。
话好说,郑国的难处关晋国什么事?甚至晋国应该巴不得郑国难处越多越大越好才对。
然而,以春秋时代的复杂性质,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中行偃没有取笑子驷关于郑国面临的困难,代表晋国进行了慰问,只是没有提出晋国愿意接纳郑国的话题。
子驷“浅尝即可”一般的试探没有得到接纳,转为开始商谈上次盟好的后续诸事。
其中,包括郑国承认“祭”地归于晋国,只是希望晋国能够给予一些补偿,不要财货之类的东西,请求晋国能够放归一些郑人回国。
这个也是士匄为什么不来见子驷的原因之一,占了人家的地,掳掠了财产和人口,见面不至于尴尬,提到关于归还的话题若是在场,不免要给予正面的回应。
因为没有范氏的人在场,中行偃也就提到需要跟范氏沟通才能给郑国一个正式的回复。
会谈到这里不再有什么好说的,闲扯一些压根不重要的事情,随后也就结束了。
“我以为智伯疲楚之策甚佳,不可使郑绝望,留有盟陈余地。”中行偃绝对忘记首个提出疲楚之策的人是申公巫臣了,也有可能是选择性的遗忘。
这已经不是中行偃第一次谈到正治主张,重复提起智罃也有其它诉求。
总之,智罃肯定是要被钉在历史耻辱柱,死后别想获得什么美谥。
这个是智罃需要为作为元戎做下的事情进行买单。
同出荀氏一家的中行偃还是很希望能挽救智罃一波,也能看得出至少智朔不那么迫切想跟荀氏划清界限了。
吕武没说什么。
互为同宗拉一把,于情于理还是很正常的。
这样的中行偃不但能持续获得智氏的好感,还能让各家产生一种相对温和的印象。
没有多久,士匄、魏琦跟子远的见面也结束。
他们四个人凑成了一块,互相进行信息互换。
“归还郑人?”士匄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直接一阵“哈哈”大笑。
吃下去的东西怎么可能吐出来!
别说是归还一个郑人,范氏连属于郑国的一根毛都不会给。
中行偃没多说什么,说道:“吴使复来,为‘鸡泽’之会致歉?”
刚才听到这个消息,他们就觉得吴国肯定又被楚国教训,并且挨的一顿揍绝对不轻。
毕竟,吴国是一个稍微有点成绩就使劲撒欢的国家,只有遭到极大的重创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正常人。
他们这些“卿”早就有过商议,吴国属于晋国必须拉拢的国家之一,只要代价允许救援吴国属于势在必行。
这一次子远过来,很是难得地认错,表达上次谴责完全就是一个误会,并且希望晋国能够给楚国施加压力,请求晋君姬周情况允许的话,再去南方搞一次会盟。
士匄已经代表晋君姬周给出回应,表示绝对不会让吴国孤军奋战,至于会盟这种事情需要时间来进行安排,时机合适了会召开会盟。
他们通了通气,喊上智朔和赵武,六个“卿”整整齐齐地一块进宫。
站在宫门处迎接的人是刚刚就任“阍卫”的韩起,没从他身上看到什么怨恨,有的只是一种平淡。
韩起成为“阍卫”是出自国君的直接任命,没经过众“卿”的推荐和允许,事实上也不需要。
国君任命韩起为“阍卫”就一个意思:大家别动韩氏!
这个跟上一次阴氏和魏氏的表态相同,韩氏已经成为国君的一道“警戒线”了,谁去动都能被解读又要干弑君的事情。
那么等于是在考量国君的威严成份,再来就是六“卿”想不想晋国能恢复正常,又愿不愿意一致对外,不想在国内继续搞东搞西。
见到国君之后,众人行礼再分别就坐,由中行偃来进行汇报。
只是过去一点时间,国君清瘦了不少,身上的气质出现了比较大的变化。
当然了,气质这种玩意还是依靠人去发挥想象力。
吕武看向国君的眼中自带特效,画面里国君身上一直在冒出黑色雾气,明明是很正常的表情也能看出一种阴鸷。
“如此……”国君听完沉吟了一小会,问道:“诸‘卿’以为如何行事较为妥当?”
中行偃立刻答道:“臣以为,范氏、智氏、赵氏担负晋之南,阴氏、魏氏担负晋之西,中行氏/荀氏、阴氏担负晋之北,中行氏/荀氏、智氏、范氏担负晋之东,为制霸之王道也!”
哦嚯!
这不是战区划分吗?
第467章:大扩张时代降临
没明白说要划分战区,意思则就是那么个意思。
国君的反应并不大,甚至还有点认同。
这个当然不是他的脑子坏了,又或者是突然间得了个降智光环,纯粹是以往没有先例,导致无从判断好坏。
对于目前的晋国来说,划分战区实际上是一件非常合适的事情,不止众“卿”那么觉得,国君也有相关的认可。
事实上,没有划分战区的话,国君难道就有多大的权柄了吗?没有的。
之前是个什么情况?一样是元戎带着众“卿”在压制国君,国君想拉拢一名“卿”站在自己这边的难度很大。
吕武提议划分战区,为的是能够获得更大的自由度,好让阴氏能尽情向北和向西开拓。
其余的“卿”可能没将战区划分想得那么明白,看到更大的自主权则为必然。
国君看到的则是几位“卿”同时负责哪一边,产生冲突的可能性增大,站在国家层面的好处。
晋国的“卿”都是一些什么样的存在?不要忘记他们的贪婪无度啊!
国君很清楚目前自己需要采取什么样的策略,保留底线的同时一退再退,减少众“卿”对自己的警惕心,接下来就轮到几个“卿”自己去血腥倾轧了。
他也必须承认划分战区对晋国重新取得霸业是一件正面的事情,小打小闹一家或是几家上,遇到需要一块上的时候,其余几家难道能闲着?
另外别忘记一件事情,每一个卿位家族都有负责邦交,比如阴氏负责齐国、杞国、莒国和大邾都是在晋国的东面,然而划分战区时东面交给了范氏和智氏负责。
智氏因为智罃的贪婪留下一种固有印象,饕餮一般的老智家能忍得了一时,又到底能忍多久才不会对东面的国家伸手?
再来是范氏的士匄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在这一次玩了一手“急流勇退”或者说是“贤惠”的一面,在上军将的争夺上退让给了阴氏的吕武,阴氏必须要有让利。
其余几个方向的矛盾也多,大概只有西面看着变化最少,关于这点国君也是愿意看到的。
诸夏体系中的秦国是个异类,第一个正式与狄人、戎人结盟,又是第一个高调与楚国结盟意图将晋国从霸主宝座掀翻,并且秦国明显不再想讲规矩。
国君乐得阴氏和魏氏一直盯着秦国打,免得秦国跟楚国的呼应之势成立,带动中原其余列国坚定反抗晋国的霸权。
最为危险的南面则有范氏和智氏顶着,赵氏也不缺了亮相的机会,国君还是感到满意的。
各种各样的思维,再加上经验方面的问题,国君同意了中行偃的提议。
那一刻,吕武藏在袖中的手掌握成拳状,心里颇为振奋地想道:“妥了!”
什么“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的事情当然不会发生,时代的特性注定内部不允许那么野蛮的事情发生,哪怕是要干也要“温柔”一些,用一种水到渠成的方式,不能实施以暴力。(比如田氏代齐)
外部干掉某国取而代之,类似的例子倒是非常多,只是没发生在大国身上,一般在小型诸侯国身上发生。
吕武认为妥了的核心是,阴氏向西和向北的扩张不再存在障碍,能够尽情地肆意施展了。
事情谈完,众“卿”离开宫城。
中行偃在后续又带着他们开了一场小会,主要谈的是一些利益交换。
不是战区要正式划分了吗?一些封地是不是该再置换一下,再来就是有没有什么其它要补充的事情。
纷纷扰扰的一再接触与商议,新的一年到来。
“我欲攻伊洛之戎!”士匄在某次例行会议上来了这么一句开场白。
这个“伊洛之戎”是个什么玩意?他们一度很牛逼,逮着卫国和曹国可劲欺负的同时,趁着周王室内讧还攻入“王畿”占领了王城。
魏琦脸色立刻变了。
伊洛之戎牛逼是曾经的事情,他们迫使周襄王逃亡郑国,又向秦、晋求救,晋惠公出兵将伊洛戎逐出王城之后,很快衰弱了下去。
说是衰弱也就是被晋国揍了一顿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已,硬实力上其实还是比较可以,不会比卫国、曹国差到哪去。
最为主要的是伊洛之戎就在魏氏的南边,地理位置算是“河南之地”。
魏琦不得不思考范氏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逮着郑国可劲的揍,跑来魏氏南边扩张有什么意图。
同样感到紧张的还有中行偃。
荀氏在那边也有封地,另外还有韩氏一家以及一些中小贵族。
明明范氏在“河南之地”边上没封地,怎么想的才要去横插一杠?
士匄说道:“范氏、智氏、赵氏齐出,攻伊洛之戎为侧翼胁迫郑国。”
这可就是特么瞎说了。
伊洛之戎跟郑国不比邻,中间隔着陆浑戎和戎蛮两个部落联合体。
因为没有进行过了解,吕武其实不知道伊洛之戎是个什么玩意。
他一阵停下来才有点明白,原来伊洛之戎是个半游牧半农耕的部落联合体。
这样一来也就能猜出士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什么从侧翼威胁郑国是假的,范氏看上了伊洛之戎的牧畜资源,伊洛之戎也有自己的农耕区。
范氏和智氏看到了阴氏和魏氏西扩得到的红利,想要复制那种成功,打诸夏体系国家的影响会很大,打伊洛之戎这种部落联合体,面子里子和利益都有。
魏琦不能默不吭声,问道:“以何名义?”
虽然说打异族不需要出师有名,问题也不能是毫无根由,是吧?
魏琦想表达的却比较复杂,大体上无外乎是伊洛之戎明明在魏氏旁边,怎么轮到范氏带头动手。
士匄幽幽地说道:“报襄王之仇。”
呃!?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怎么都有个七八十年啦!
这个借口找得有些随意啊。
想是那么想的。
话却不能直白说出来,要不就是扯破周王室的脸皮。
魏琦点了点头,说道:“如此,魏氏同去。”
士匄很直接地答应下来。
这一下却搞得其余的“卿”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说好了划分战区,那几家管哪一边,还能搞临时搭伙,划分战区又是为哪般。
只不过,伊洛之戎真的就在魏氏核心封地边上,他们总不能阻止魏氏有所行动吧?
真的要阻止,以后谁来自家边上搞事,要眼睁睁地看着吗!?
事先猜到会有摩擦的吕武没想到会来那么快,心想:“士匄到底在搞什么。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全程保持安静的赵武谁说话就看向谁,眼睛里满满都是羡慕。
一样都是“卿”,有的人能挥斥方遒,更能不加掩饰地争夺利益;有的人只能安安静静,好好地当个背景墙。
赵武尽力隐藏羡慕,心想:“我什么时候也能这样啊?”
这个对赵武来说有点任重道远。
同样没多少存在感的还有智朔,只是他会时不时地咳嗽上一两声。
现在的六个卿位家族中,毫无疑问是赵氏最弱,还是那种从掌有地盘、兵力和软硬实力都弱的那种;看上去最为强大的是士匄管理的范氏,不过智朔接手智氏真不弱小,乃至于中行偃管理的中行氏和荀氏也非常强大,还有一个谁都不能忽视的阴氏。
晋国一些闲得没事干的贵族就进行排名,他们认为最强的是范氏,最弱的是赵氏,中行氏和荀氏的联合排名第二,再来是智氏、阴氏、魏氏。
这样的排名只是他们那么觉得,实际上是个什么情况很难说得清楚。
再来,很多东西真不是那么好进行计算,观察一个家族的强大要从各方各面来权衡。
就像智氏的封地很多很大很好,人口也不少,只是名声在智罃的操作下被败坏得差不多了。
中行偃同时管理中行氏和荀氏,他真的能够调动两家的各方各面吗?
看似排在倒数第二的魏氏,嫡系家族人员团结,有明确的奋斗目标,家族军队的战斗力强悍。
那些将阴氏排在倒数第三的人,他们考虑到的是阴氏崛起时间太短,猜测内部归属感不强,阴氏族人太少。
而阴氏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作为家主的吕武也只是能做到大体上看得清,哪里轮到外人来品头论足。
赵氏垫底也只是赵氏,他们要是将国君和韩氏对赵武的支持算上,再加上阴氏这个不那么确定的家族,软实力上赵氏其实一点都不弱。
所以,任何的排名都是存在太多的变数,只是提供参考罢了。
士匄的提议像是打开了闸口,很快各家表达了自家的诉求。
比如,中行偃说要干鲜虞,可能会连仇由、肥国一块干。而他在事先根本没跟吕武商量,搞了一次突然袭击;智朔则是重提消灭甘国的事情,并且表示卫国着实有点不听话,需要教训卫国一顿。
今年阴氏和魏氏会继续出兵进攻秦国。
这个算是阴氏的既定策略,一再打击秦国不使之喘过气来,只是魏氏不再像以前那般热情。
所以,魏氏今年只愿意出动一个“师”的兵力西征。
吕武对削弱和打击秦国的热情永远不变,将会出动至少两个“师”的兵力。
就像范氏、智氏和赵氏在南边有动作那样,魏氏决定参与,一些中小贵族肯定也想跟着喝汤,阴氏和魏氏又要西征同样会有其余家族参与进来。
关于魏氏对攻打秦国热情降低这件事情?吕武非但没有半点恼怒,甚至还有点小开心。
跟秦国还有多少实力又会爆发出多强的抵抗无关,魏氏减少参与度不止战利品减少,相应的影响力也必然随之降低。
等待哪一天秦国被迫迁都,甚至进行大搬家,阴氏顺势地进行占领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他们在陈述新一年之中有什么目标的前提是国君没安排什么任务,以目前的国际情势来判断,楚国今年没看到有什么大动作的迹象。
当然了,他们干私活绝对不能将自家能用的兵力抽空,还是需要留下足够的兵力应对突发事件的。
众“卿”全在场的会议解散,谁想找谁再接着聊是自己的事情。
吕武在第一时间找中行偃,埋怨似得说道:“为何北征如此匆忙?”
中行偃却说:“我亦未料中军佐攻伊洛之戎。”
这锅甩的,需要给个满分。
是啊,谁能想到士匄会到魏氏边上搞事。
士匄的动作完全是在逼迫各家也要有所行动,还必须挑软的往死里捏,消灭以及消化来增强自己的实力,好在“卿”的竞争中不落于下风。
“我出三‘师’,阴氏出几“师”。”中行偃笑呵呵地问了这么一句。
吕武在心里翻白眼,抢话语权干的过于明显了。
曾几何时,中行偃明明同时管理着中行氏和荀氏,纳赋却只是带一个“旅”,最多愿意带一个“师”。
干私活一下子出动三个“师”,还必须留下至少两个“师”以上的兵力应对国家需要。
区别有点大啊!
鲜虞和仇由都是狄人,但又分为白狄和北狄。
实际上,什么狄人、戎人之类啥玩意,他们未必承认自己这种身份,完全就是诸夏国家对他们的定义。
鲜虞和仇由的情况并不相同。
仇由就是一个总称,他们根本不能算作一个国家,也就没有哪个“王”来总管一切,甚至生活在那片区域的各部落,他们互相之间是一种死仇的关系。
鲜虞则是要比仇由“先进”那么一点点,存在一个“共主”之类的人物,只是对各个部落能有多大的掌控力度真不太好说。
另外一个中行偃也想打的肥国从制度上完胜鲜虞和仇由,体量与人口、可能军力则是又输给了鲜虞和仇由。
吕武其实感到有些困惑,纳闷中行偃对那边的地形到底有没有进行了解,不会是一拍脑门就决定要出兵的吧?
这些事情他当然不会去过问或质疑,说道:“阴氏便出兵一‘师’罢。”
中行偃先一愣,同样没问吕武到底要出动多少个“师”西征,为什么只愿意在北征行动只出一个“师”。
第468章:多件大事与英年早逝
没有多么的轰轰烈烈,亦不存在什么血腥,晋国完成了一次对未来影响极深的变革。
实际上,前几次晋国卿位变动,哪一次不是杀了个血流成河?
所以,晋国这一次卿位变动没有流血,对很多人来说就是一个意外。
等待消息向外传播,楚国肯定会觉得可惜,中原列国则是心态会无比复杂。
楚国当然希望晋国内部的贵族能够自相残杀,一次卿位变动少上一两个“卿”,几次之后卿位家族全部覆灭。
要知道一点,郤氏在晋国内斗中被灭,对于楚国来说就是搬开压在身上的一块巨石,可惜的是没来得及松口气阴氏在晋国上位了。
那一次卿位变动之后,楚国暂时还没有跟晋国发生实际交锋,他们却不会忘记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死在谁手里。
楚国不是不想跟晋国继续正面交锋,楚令尹子重给出的策略是先将吴国干趴下,免除背后的威胁,再继续跟晋国刚正面。
这个跟晋国想要先解决秦国,再跟楚国争霸的思路是一致的。谁也不想在跟敌人刚正面的时候,背后有一条毒蛇一直盯着。
只是相对于楚国在东南方向只有吴国这么一个威胁,晋国就显得更难受了。
晋国的西面有跳得最欢的秦国,东面则是有一直冥顽不灵的齐国,卫国和鲁国也变得越来越不乖。
北面?晋国的北面麻烦同样不少,只是那些各种狄和各种戎威胁程度不是那么大。
毕竟,无论是白狄、赤狄、北狄,又或是各种戎,他们早在诸夏的几次合兵出击中被打得衰弱,要不就是被单独一个诸夏国家反复打击,不像以前那么风光了。
这些异族想再次上演轻而易举攻入某个诸夏列国王城,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相反一再被追着打,每一次都要主动迁徙离开。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吕武没有在“新田”继续待下去,选择带上该带的人和物回到封地。
在这一段时间里面,晋国的卿位家族确定了扩张的方向,六“卿”都有属于自己的动作,没有一家愿意清闲。
回到封地的吕武命人搬来鲜虞和仇由的资料。
阴氏当然会收集鲜虞和仇由的情报,只是相对于秦国、白翟、赤狄、义渠这些优先目标,鲜虞和仇由算是次级价值的目标而已。
“原来是中山国的前身啊?”吕武了解地理位置,有个比较大概的印象了。
他其实不知道鲜虞、仇由和各种狄人后面组成新国家,也就是中山国,讲出“前身”只是按照地理位置来说的,偏偏给说中了。
知道了是哪里,他对中行偃出动三个“师”就一点都不意外了。
那边是在太行山边上,又有几座比太行山小一些的山脉拦住由南向北的去路,过了山脉又要面临复杂的地形。
到底是复杂到什么程度呢?以吕武手中的资料显示,那里山林密布也就算了,还是一个遍处沼泽的地带。
以为这样就算复杂吗?并不!
那里除了山多、森林多、沼泽多之外,还是一个怪石林立的地方!
宋彬就说道:“攻打此处焉能获利?”
怎么就不能获利呢!
里面其实也有能够耕作的地方,只是不多而已。
再来是,山多的地方代表矿产丰富,并且森林也是一种资源。
然而讲真话就是,比起攻打伊洛之戎会获取的利益,打鲜虞和仇由真的不是那么划算。
吕武已经了解伊洛之戎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那里大体上是一个平原地带,并且还有洛水以及洢水提供足够的水源,一旦能够攻打下来的话,有开发成为一个产粮区的重大价值。
所以,打伊洛之戎和打鲜虞、仇由,两相对比下来,付出和收益差距真的有点大。
吕武有点怀疑地说道:“元戎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想打鲜虞要先将甲氏给夺下来,而甲氏虽然同样是一个沼泽密布的地区,价值方面却要比鲜虞高多了。
甲氏就在邯郸赵边上,范氏要动鲜虞必须先控制甲氏,某种程度上就是在动邯郸赵的利益。
阴氏跟邯郸赵的关系良好,并且鲜虞和仇由也是阴氏“百年规划”中的一部分,等于阴氏的利益也遭到挑战。
只不过,什么百年规划之类的玩意是一种意向,真不是想要“吃”就不能让别人动。
实际上,阴氏有自己的计划,真要实施的时候才不管哪个地方是属于谁。
上一次赵旃去“新田”活动,达到目的就回去“邯郸”了,没有进行什么多余的逗留。
赵氏的赵武重新获得卿位对于邯郸赵来讲是一件值得忧虑的事情,谁都不清楚赵武什么时候会找邯郸赵算账。
吕武就有相关的心理准备,琢磨着赵旃得知赵武重获卿位会来加强跟阴氏的联系。
这是属于正常操作。得罪了哪一位“卿”必须要抱上另一位“卿”的大腿,要不什么时候会死都不知道。
当然也不是抱上一位“卿”的大腿就算绝对安全,看得是“卿”到底能多么给力。
这一次阴氏会出动一个“师”配合中行偃对鲜虞和仇由的攻略,还必须拉上邯郸赵一块玩。
这里需要有一个前提,也就是邯郸赵主动联系阴氏表达一块玩耍的意愿,不能只光是阴氏一头热。
吕武问道:“骑士集结进度如何?”
宋彬立刻答道:“已有两千骑士集结于‘甘泉’,另有九千随扈待命。”
这个“甘泉”在上河西之地,目前只是一个名字,城池还没有建成。
到目前为止,阴氏已经向上河西之地迁徙了三万左右的人口,暂时集中在“甘泉”周围,等待城池建成又会继续推进,选择的洛水边上再建一城。
叫洛水的河系有两条,伊洛之戎有一条,上下河西有一条,分别被称为上洛水和下洛水,区别就在大河的南北两岸。
到现在吕武都还没搞清楚自己命名的“甘泉”,是不是西汉的那个“甘泉宫”所在地。
这个只有熟悉地理和历史变迁的人才能知道啦。
吕武以为是,命人在那边寻找温泉来着。
若是真的有温泉,环境还非常不错,是不是能建造个舒适的庄园什么的,再时不时去度个假?
阴氏再次集结骑兵当然是为了再次西征。
上一次吕武率军打到秦国都城“雍”外面,看似非常的顺利,实际上也非常顺利,只是收获真的没那么多。
这个也是因为更早之前秦国遭到重创没缓过气来的原因。
这一次吕武依然会去秦国都城“雍”逛一逛,攻打都城这种事情则依然不会干,要的是将秦军摁在“雍”里面出不来,再分出偏师各种收获。
阴氏骑兵的存在意义是带着白翟去针对秦国的游牧人口,极大的可能还会顺带揍义渠一顿。
白翟已经成为阴氏的附庸,只是控制力度上面缺了点力道,还需要更长的时间来进行布局,完成最终的吞并和消化。
必须了解的是,白翟一再历经惨败,人口方面仅是剩下三五万,能打的集中起来不超过一万。
阴氏要融合白翟不是刻意盯上这么三五万人口,要的是属于他们的“天赋技能”,也就是牧马、放羊、养牛,再吸收能骑乘作战的人当骑士随扈之类的角色。
关于这点,阴氏一再北扩已经从其余狄人身上吃到了不少红利。
阴氏的骑士之中有相当部分的归化狄人。这是属于遭遇时代变革产生的特殊红利,越是往后异族出头的可能性就会越低,像吕武只给白翟安排了骑士随扈的定位,就是“天花板”的一种界限。
“主何时出征?”宋彬得到答案,复问:“与范氏北征何人为阴氏之‘将’。”
吕武尽管心里早有人选,还是做出思考了一小会的举动,才说道:“伟为主,存为辅。”
也就是吕武的第三个儿子吕伟当名义上的主将,葛存虽为副手却是实际干活的人。
宋彬小小地失落了一下下。
他也就上一次南下给吕欢当了一次“工具人”,其余时候更多是驻守封地。
“今次我带阳西征,需你留守。”吕武觉得托付领地安全是一种极大的信任,必须行礼以示重要性。
本来还有点小失落的宋彬转念一想,担负封地安全才是最大的重任,赶紧慎重还礼。
阴氏与魏氏灭掉大荔之戎的事情还没有泄露出去,又或者说知道的人并没有多哔哔,没人将那件事放到桌面来讲。
吕武这一次西征会从“阴”地带上一个“师”前往“大荔”,会合那边自家的一个“师”和魏氏的一个“师”。
他们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抵达“大荔”,早在等候的魏相携魏绛一块进行拜见。
“今次西征魏氏以绛为‘将’,相便不前往。”魏相这么说道。
吕武用比较有意思的表情来回看魏相和魏绛。
近期晋国的几大家族动作不少,包含对外和对内。
中行偃正在花大力气整顿荀氏,可以预见的是接下来会使用荀氏的很多力量。
智罃同样在安排智朔接手智氏,行事方面有点急。
韩氏那边传出韩厥病越来越重的消息,导致的是韩起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
魏氏则是有点重心往魏绛身上转移的趋势。
最忙碌的却是赵武,他被自己的母亲赵庄姬一再转移财产,搞得相隔一两个月就能名下增加一块封地,不熟悉的家臣也越来越多。
就在吕武带着阴氏的两个“师”和近万骑兵踏上西征路途,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老智家的智朔刚成为“卿”几个月,以二十六的年龄猝死在任上!
第469章:荀氏若灭,晋国不当存
智朔死了?
是的,尽管非常不可思议,却是早有征兆。
他死得并不是时候,地点方面也不对,直接让中行偃陷入了极度尴尬和危急的境地。
那时,他正与中行偃商议某些事情,不知道是过于激动或什么情况,讲话讲到一半来个以头抢地。
中行偃看得完全愣住,一时半会压根没那么反应得过来。
对中行偃来说最幸运的是他俩不是开什么闭门会议,现场有智氏的家臣在场作为人证。
智朔突然倒地不断抽搐,经过一阵子的痉挛,嘴巴里涌出大量的白沫,状况跟上一次犯病完全一样。
最先扑上去的是来自智氏的家臣,只是他们顶多也就不断大喊智朔的名字,再伸手一阵拉拉扯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进行正确的救治。
现在的医疗手段不是完全没有,只是落后到令人发指。
反应过来的中行偃赶紧传唤“巫”,不是喊的医匠。
原因是这年头“医生”太少,有一手好医术的人则更少,少到连晋国卿位家族都没有家族医生。
这个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地方,只因为当今撑起医疗体系的是“巫”,他们会熬一些不知道能不能治好病的草药,主业则是进行“唱唱跳跳”了。
值得庆幸的是,大多数“巫”没掌握放血治疗的手段,要不明明都要病死,一阵放血导致更为虚弱,能缓过来的病却是落个倒霉催的下场。
所以了,当初晋景公病重,晋国竟然没有一个医生能治疗,搞到要向秦国求救。
智朔到底是怎么死的?以当今的手段没人能查个清楚,反正就是那么死了。
如果懂点医术的人一查气管,会得出智朔是被自己唾液闷死的结论。
口水都能呛死人,羊癫病发作导致唾沫堵住气管致死,并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
关键是真没人能搞懂智朔是怎么死的,导致中行偃懵逼之余陷入恐慌之中。
这一次智朔是受到中行偃的邀请来中行氏府宅谈事。
有点身份地位的人谈事,怎么可能只光讲话呢?
什么酒水、蜜饯等等各种食物,哪怕是作为摆设也该一应俱全。
所以,中行偃下毒谋害智朔的猜测必须成立!
对中行偃来讲还有更苦逼的事情,比如智氏家臣没保护现场,他们在智朔停止呼吸后急匆匆地抬了回去。
哪怕中行偃记得让人别去动现场,事后智氏能信任中行偃吗?
智朔之死对中行偃和智氏,乃至于对晋国都是一件大事,尤其死的地点不对,事情也就变得莫名其妙和诡异、蹊跷。
懵了,一大群人,或者说得知消息后的每一个人,一个个全部懵逼。
在当天,智氏全面撤出“新田”,还是那种跟谁都没有打一声招呼的方式,带上智朔的遗体直接离开。
随后反应过来的家族,有一家算一家进入到紧急戒备的状态,深怕一个不小心没注意,莫名其妙被灭了满门。
在这种现状下,士匄紧随其后离开“新田”回去封地,然后是魏琦、赵武。
他们为什么要回封地?理由只有一个啊!
谁都无法猜测智罃到底会干些什么事情,怕就怕被卷进事端之中。
士匄回封地能做的事情太多,给突发事件蒙上了一层阴影。
魏琦和赵武的离开,可能性最大的就是被吓到,想要做的事情是自保。
其中以赵武被吓得最严重,非常害怕智罃跟中行偃大打出手,赵氏被卷进去再来一次赵氏覆灭的重演。
结果那么一搞,搞到“新田”只剩下中行偃这位“卿”,他还满心的懵逼,不知道是该极力向智氏解释,还是赶紧地准备迎接来自智罃的怒火。
外一个感到极度懵逼的人是国君,并且产生了一定的惶恐心理。
晋国的卿位变动就像是一个诅咒,好不容易平稳了一次,下军将智朔偏偏死在元戎中行偃的家中。
亏得中行氏和智氏同出荀氏,换作是那种完全没半点血缘关系的人,什么废话都别特么说了,直接准备开干战会成为一种必然。
那是明明事情能解释得清楚,有一方必然要借机搞事。
不独晋国有这样的例子,各个诸侯国都有,并且不止现在会发生这种狗血的事情,但凡有人有社会必然反复上演。
中行偃很快得知范氏、魏氏和赵氏频繁征召部队,韩氏、解氏、先氏、祁氏……等大多数中等贵族动静不小,连带智氏各个封地的军力也在进行集结。
他听到脸色有些麻木,一些事情则是已经想清楚,智罃要是理智就不会将智朔的死算在自己头上,目下荀氏主宗和小宗该做的是团结!
“主,如今该将如何行事?”荀会脸上的表情无比严肃。
在场的还有荀家、中行喜。
小宗的程氏和智氏没一个在场。
其中,程氏现任家主程郑在“新田”,受到中行偃的邀请,明确拒绝到场。
至于智氏?本来在“新田”的直系族人有智朔和智起,死了一个,另一个直接跑路。
这个智起是谁?他不是智罃的子嗣,是荀首的孙子。
而智氏的第一代家主就是荀首,智罃则是荀首的儿子。
中行偃心想:“是啊,要怎么办?我知道该团结,程氏起了一个坏开头,智氏会怎么做?”
荀氏小宗受到邀请而拒绝,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
连同宗的程氏都怀疑智朔的死跟中行偃脱不开关系,不难想象智氏是个什么想法了。
智氏用跑路一般的作为进行了公示,等于哪怕明知道智朔的死是个意外,他们对中行偃的信任感也是极度差劲。
大宗的宗主当到这种份上,怎么可能让中行偃不心累。
拿不定注意的中行偃环视了一圈,反问道:“该将如何?”
荀家说道:“当务之急乃是探知叔父态度。”
其余几个人点头附和。
中行偃闭上眼睛一小会,重新睁开时说道:“叔父必不与我为难。我唯忧虑韩氏有所动。”
其余人一听有点反应过来,心态变得轻松了一些。
情况是明摆着的。
智朔的儿子智盈年纪太小,压根不可能接替智朔成为下军将。
同时,智罃从元戎位置退下去,无法也不能再去干下军将这个职位。
这样也就造成一种智氏非常尴尬的现状,直系族人之中,小的太小,老的太老,并且老的再上是在侮辱自己;所以等于说除非愿意让旁系或同宗出头……,比如让智起或荀氏某某谁、中行氏某某谁和程氏某某谁上位,要不就是出现了后继无人的难堪场面。
智罃应该怎么说?
他完全就是无“法克”能讲!
要不能咋地,让只有两岁的智盈担任下军将?这种事情就算荀氏、智氏、中行氏和程氏要干,晋国的其余家族能受得了???
那可是卿位,真让一个两岁的人成了“卿”,对其余“卿”就是一种侮辱,世界上也不可能有任何一个国家再尊重晋国。
现在的情况是智罃必须要得到中行偃的帮助,再拉上荀氏的大宗和小宗,免得韩氏从智氏这里将卿位给抢走。
所以,中行偃近期最为关注的不是智氏,是韩氏!
而韩氏的韩起因为担任“阍卫”,人还在“新田”离不开。
若是韩起某天突然消失,又或是突然变得活跃起来,几乎能够认定韩氏盯上了出现空缺的卿位。
中行偃除了关注韩氏之外,必须进行关注的还有国君!
荀家认同中行偃的思路,讲起了别的事情,说道:“上军将已率军西征?”
对这件事情他们并不知情,能知道的是阴氏的吕伟带着一个“师”正在前往“邯郸”的路上,会知道还是因为他们在北方有联动的军事行动。
中行偃说道:“会,你即刻启程前往‘阴’,告知阴氏留守家臣,今岁不再北征。”
荀会秒懂。
北征是不可能再北征的,集结起来的兵力要防着有哪家突然动手,并且也要留下威慑其余家族,甚至是恐吓韩氏不要轻举妄动。
另外,要说现在中行偃最应该拉拢谁,无疑是吕武了。
他要是能够成功地让吕武站在自己这一边,不但会连带魏氏一块拉过来当同盟,范氏不想晋国完蛋就不能轻举妄动,情况的发展也就形成了对韩氏的碾压局,下军将这个职位只会由荀氏、中行氏、智氏或程氏的某一人担任。
为什么不直接拉拢士匄?
中行偃将这件事情分得比谁都清楚。
他们要是直接拉拢士匄,少不了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争取吕武同样需要付出代价,但是拉拢吕武的代价不用太高,或许只是让出北面的话语权就够了,范氏的胃口则肯定要大得多。
因为程郑拒绝邀请,中行偃心里实际上已经决定将程氏的任何人踢出局,只是又从程郑的表态猜测到一点,比如因为程郑的拒绝会博得智罃好感,致使智罃支持程氏的某个人上位。
一旦智罃的态度坚决?中行偃很清楚自己根本无法反对,再恶心或愤怒也只能让程氏上位。
中行偃将想到的和能做的都一一吩咐下去,缓缓站起来再深吸一口气,说道:“我需进宫谒见君上。若我今夜不得归,你等各回封地召集大军,荀氏之权交予叔父,请叔父为我复仇。”
这个“叔父”当然是智罃。
现在的情况是智朔突然逝世,智罃垂垂老矣,智盈过于年幼,老智家前途堪忧;一旦中行偃进宫又被干掉,几乎也能认定荀氏和中行氏也要玩完。
如果荀氏一族不在了,还要晋国做什么?
第470章:不带这么反转的
没错,靠谱。
如果荀氏要亡了,大多数族人肯定活不下去,活着的不是要遭到任意欺凌和羞辱,便是会成为家族的耻辱,对荀氏来说晋国怎么样已经无所谓了。
曾经那些消亡了的卿位家族绝对也是那么想的。只是他们要么灭亡得过于突然,不然就是遭到了绝对的碾压,无法爆发一波就被灭掉了。
中行偃面对的情况不一样。
首先荀氏和中行氏的死敌没那么多,再来就是中行偃目前担任元戎,他如果进宫遭到杀害,荀氏的权力会交给智罃。
智氏的智朔刚死,留下继承人智盈年纪太小,能做主的智罃则是岁数太大,等于说智氏目前的处境尴尬无比。
要是中行偃被不名誉的杀害,荀氏和中行氏肯定会被瓜分,没了荀氏和中行氏的相扶相持也会让智氏失去“将来”。
这样一来,智罃不该没想明白智氏的下场。
他们如果真的会灭亡,为什么不在鼎盛时期带走其余几家?
而一旦荀氏、智氏和中行氏爆发,程氏不想跟上也不行,势必会让晋国陷入远比上一次栾氏和郤氏灭亡时更大的动荡。
毕竟,强大的郤氏是群龙无首又遭到那么多家族的围攻,哪怕是这种情况都能让攻击郤氏的某些家族损失惨重。
不弱的栾氏失去栾书这个家主之后,反抗一样非常顽强,给很多家族予重创。
晋国目前的情势跟栾氏和郤氏灭亡时并不相同。
当时是一超多强的局面,“多强”联合起来灭亡“一超”的利益太大,有太多的合作基础。
现在的晋国则是“多强”局面,哪怕其中的一家强大,却是互相之间依然能够抗衡。这些“多强”的关系还比较复杂,没有太尖锐的矛盾,不存在无法化解的仇恨,属于能对抗也能合作的关系。
中行偃进宫时并没有携带太多的护卫力量。
他在宫门前看到了韩起。
两人的见面不存在什么剑拔弩张,脸上各自带笑,该有的礼仪一点不缺。
实际上这样就对了!
就算真的要发生什么,一见面就各种面目狰狞啥的,类似的事情只会发生在一些“烂片”之中,演技还忒浮夸的那种。
“你等在此等候。”中行偃干脆一名侍卫都没打算带,给全部留在宫门外面。
来自中行氏和荀氏的武士犹豫又纠结,还是大声应:“诺!”
韩起比较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俩走了一段距离,谁也没有开口讲话。
直至来到一个大殿外面,韩起才开口说道:“韩氏未想有何举动。”
中行偃只是轻点头,迈过门槛走进大殿。
他们这种身份地位,做出的什么保证都不靠谱,要不要或会不会做什么不是靠嘴巴来保证,是用行动来证明的。
而对于韩氏来说,他们真的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被吓得很是瑟瑟发抖。
不止因为韩氏不再作为一个卿位家族,根本原因只是韩氏不够强大。这点很致命。
所以了,韩起知道中行偃要进宫,第一时间加强了各种安保措施,怕就怕中行偃会出点什么状况。
在宫门时,韩起看到中行偃不带任何守卫,一颗心从事实上被提了起来。
在中行偃进去之后,韩起选择站在大殿门外。
而中行偃进去大殿并没有看到国君,甚至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使得他心跳速度有点加快。
做好了要死的准备和真的要死,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心理波动,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的过程。
中行偃扫视昏暗的大殿,脑子里不止一次想象会有人突然对自己冲上来,又或是暗中谁射出一支箭矢。
一阵脚步声从远而近,通往后殿偏门的门帘被撩开,国君率先出现。
有一群宫女踩着小碎步从其它的门进来,她们忙碌着将大殿内的一些灯给点上,各自跪坐在灯的旁边。
国君坐好后用迷惑的表情看着中行偃,问道:“中行卿此来何事?”
中行偃根本不信国君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有些话不能讲得太明,张口开始了东拉西扯。
国君刚刚知道中行偃一名护卫都没有带自己进来,经历了什么样的心路旅程不重要,决定的是保证中行偃的安全。
一再的东拉西扯,谁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直至谈到各家族近期军力调动过于频繁,两个人的脸色才都带着严肃。
“寡人得知朔突然病故,心痛也。”国君用的是‘病故’这个词,有着强烈的信号。
中行偃收到‘信号’,心里安稳的同时,嘴中说道:“吴国邀请会盟,不若君上明岁南下?”
国君做出了思考的模样。
现在的情况是韩氏压根不敢动,国君也没有要搞事的**,变得巴不得有哪一家脑残动一动了。
晋国短短十余年连续两次大动荡,各家族的小摩擦更是没有断绝,频率着实是太高了一些。
国君希望的是各个卿位家族不和,不是卿位家族动不动就开战,面对局势可能再次失控,不能什么都不做的。
他又必须想清楚中行偃提议南下是个什么意思,免得有什么空子被钻了。
“邀齐、鲁、卫……诸国,或可邀秦?”中行偃看了国君一眼,发现国君有了比较大的兴趣,说道:“齐桓公多次邀列国会盟彰显霸业,君上亦可!”
这……
国君眼睛瞬间睁大,感到极度有兴趣。
当然了,他也明白中行偃要表达的意思。
晋国内部无法保证做到完全团结,只是不能再发生大乱。
再来是,中行偃在表态自己作为元戎期间,会付出最大的努力来保证晋国重新获取霸权,希望国君能够最大程度的支持自己。
国君沉吟了一下,问道:“中行卿以为何人可补下军将之位?”
在他的想象中,中行偃应该立刻提出人选。
然而,中行偃却是苦笑着说道:“臣不知。”
国君差点将自己属意的人选脱口而出,话到嘴边赶紧吞咽回去,咳嗽了两声,说道:“元戎若有人选可报于寡人,寡人不无应允。”
如果让国君来选,他当然希望韩起能够上位啦。
只是,事情就明摆在那里,不想出现大动乱为前提,空缺的卿位只能让中行偃来提名,除此不管国君还是任何谁,提出来非但是在捣乱,还是要跟荀氏、智氏、中行氏、程氏过不去。
国君先明白事理了一下,复道:“元戎亦觉各家动静过大?”
这特么!
国家需要用到他们的时候,一个个叫苦连天。
结果,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一家家暴兵暴出那么多!
中行偃当然知道国君为什么在几个称呼中来回换。
叫“中行卿”时讲的是私事,也是一种凡事好商量的意思。
叫“元戎”除了施压之外,更多的是提醒职权之重。
中行偃其实并不把国君的施压看在眼里。
除了名份之外,国君要啥没啥,也不对……,国君目前至少有韩氏和公族,算是有点依仗了。
只不过,韩氏和公族加起来怎么样?应该是跟魏氏实力差不多,其余各个卿位家族谁怂谁傻逼。
在中行偃进宫的消息传开之后,各个留人在“新田”动向的家族,负责留守的每一个人都情绪紧张起来。
尤其是他们发现中行偃将护卫留在宫门,属于荀氏体系的各个重要据点却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不由变得更加紧张。
他们怕啊!非常害怕中行偃的脑袋被丢出宫城,荀氏体系的各处据点有大股全副武装的士兵涌出来,再杀向韩氏府宅和宫城。
真要是发生那样的事情,可以想象“新田”会乱到什么程度,再来就是晋国又将面临什么局面。
自认实力不行的各个家族,他们肯定不希望发生什么动荡,一切只因为动荡起来很难获得好处,甚至可能顺便被一波带走。
觉得自己实力强大的家族,不是作为卿位家族的话,再强还能比卿位家族强?
好像有什么不对?至少有几个家族的实力,好像是比赵氏强了那么一丢丢???
总之,绝大多数晋国贵族还是不希望发生什么动荡,但他们又不具备什么话语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来到了傍晚时分。
待在各自据点的荀氏族人,他们看着日头已经下山,心情越变越沉重。
如果中行偃到夜幕降临还没有出宫,他们之中的一些人会马上离开国都,回到荀氏的各处封地聚兵,来一场最大的疯狂。
而一道消息很突然地传开了,说是智起带来了三个“旅”,其中的两个“旅”停驻城外,他本人则是带着一个“旅”已经向城门接近。
不太注意智氏内部情况的人,对智起会感到无比的陌生,哪怕了解智氏内部情况,很多人还是搞不懂智起到底要干什么。
作为国都的“新田”肯定有人守卫,大部分士兵来自公族,少部分则是来自担任“阍卫”的家族。
现在的“阍卫”是韩起。
要死不死的是,智起选择进城的城门就是由韩氏的部队来负责把守。
韩氏的部队只是履行职责,不允许智起亮出旗号又摆出进攻姿态的方式进入“新田”,但是在智起来看却不是那样。
所以,这件事情本来已经要落下帷幕,却因为智起带着军队过来,再一次变得扑朔迷离。
这个“扑朔迷离”不单纯指大范围的情势,还包括智氏内部因为智朔的突然死亡,好像也要发生点什么故事?
第471章:来啊,搞事啊
晋国的公族非常弱小吗?这个要看是跟谁相比了。
从“总量”上面来讲,晋国公族所掌握的人口和封地面积不算小,曾经发起狠来怼赵氏,配合郤氏、栾氏和其余几个卿位家族,轻易地将赵氏给灭了。
晋国公族要是联合起来,想灭掉曹国、卫国这样的国家,很大的可能性是能办到。
所以,不能说晋国的公族十分弱小。
事实上,强或弱要有一个对比!
晋国公族由太多的家族来组成,他们又无法做到真正的团结,有句话叫“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用在晋国公族身上很合适。
团结起来的晋国公族能灭掉三流强国,他们要面对的却是晋国包含卿位家族在内的整个贵族阶层,能够想象会是个什么情况了吧?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现代东亚怪物房中的北棒处在东亚就是一个弟弟,要是将北棒丢到非洲、南美会是个什么情况?妥妥的会变成该区域的霸主啊!
要是将欧罗巴的任何一国丢到东亚,顶多也就是南棒这种搅屎棍一般的角色。
所以,衡量实力真的需要有一个对比,很多时候不是某某谁不够强,要看他是待在什么区域。
像是晋国的卿位家族,哪怕是赵武所领导的赵氏,他们目前的实力都不比一个三流诸侯国弱多少。
当然了,不管是现代还是春秋中叶,哪家强哪家弱其实都特么是被逼的。
不是某个地方资源多到能发展期多少个军事强国,纯粹是不发展军事下一秒就要亡国;另外一些资源异常丰富的区域,生存压力不是那么大,导致几千数百年就没一个能在全球排得上号的强国出现。
这个就能明白为什么东亚是个怪物房,非洲、南美和某些地方为什么是菜鸡互啄了。
随着智氏的智起带着三个“旅”来到晋国“新田”这个都城,一场新的变动似乎正在疾速地酝酿着。
按照道理来讲,智起并没有调动智氏军队的权利,关键智氏碰上了突变啊!
这个突变就是智朔在“新田”突然死亡,死因一时半会还很难进行定义的那种。
可以是智朔旧病复发,导致死去。
也能是中行偃下毒,毒害了智朔这个智氏继承人。
更可能是第三方要搞事情,搞到把智朔弄死在中行氏府宅。
智朔的死亡有太多的文章能做,怎么说都会有点道理,看的是智氏要怎么进行定义。
公族的祁午被韩氏很紧急地喊到城门处。
讲真话,祁午是真的不想过来,只是不来真不行。
“新田”除了是晋国的都城之外,还是属于国君的直属领地,亦有公族的一份。
在面对可能遭到攻击的当下,祁午敢不过来,韩氏的这一批守军就敢稍微抵抗之后放弃防御。
韩无忌也是得到消息紧急赶过来。
现在,祁午和韩无忌站在城墙上面,肩并肩看着下方的智氏军队摆出进攻的阵型。
夜幕即将降临,城墙上和城墙外都已经亮起火光。
城墙上每隔十米左右就有一个火盆,一些士兵则是手里拿着火把。
在城外布阵的智氏军队,他们除了大多数人手里有火把之外,还在一些刻意让出来的空地点上篝火。
双方暂时还没有进行对话,干的事情就是摆出进攻姿态和防御姿态,隔空互相的眼瞪眼,气氛则是越变越加紧张。
城内的人出门向东边看去,看到那边的一片亮色,一个人就有一种想法。
普通人当然害怕会发生动乱,一旦交战起来的话,他们作为普通人只有当受害者的份。
一些人则是巴不得赶紧打起来,好让他们能够趁乱获利。
“韩氏不宜出面。”韩无忌分得很清楚。
智氏的智朔一死,卿位可不就空出来了吗?
除非是完全不在意,要不怎么可能不知道智氏的家庭情况,明白只有两岁的智盈压根不可能接任卿位。
韩厥可不想智起产生什么误会,又不能让智起带兵进城,只能喊来公族中相对有份量的祁氏了。
祁午心里有无数的mmp要讲。
这特么!
韩氏不合适出面是韩氏的事情。
韩氏有难处,祁氏就没难处啦!?
智氏很明显就处在一种盛怒当中,还有着明显是疑神疑鬼的状态,谁现在自己凑上去极可能惹得浑身不自在,甚至粘上一身腥味。
祁午却没敢给韩无忌什么脸色。
韩氏不再作为卿位家族,家族实力依然在那里摆着。
另外,韩氏也是公族的出身,说不定会回归公族阵营,怎么能人为制造矛盾呢。
还有一点就是韩无忌因为手臂畸形失去继承人的资格,祁午猜测韩无忌应该会很敏感,不想被误会什么。
祁午听到了鼓声,不想站出去都不行了,对下面大声喊道:“我乃祁午,城下何人统兵,欲意如何?”
有一小会,智起才上前来,大声喊道:“我家突遭大变,韩氏、祁氏为何阻拦进城!”
韩无忌眉头皱起来。
智氏的智起带兵过来就摆出攻击姿态,韩氏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还能被拿出来说事?
从这里能看出智起明显就是想搞事嘛!
祁午放声喊道:“起,你可知今日进城,后果将如何。”
上一个对“新田”摆出进攻姿态的郤氏,好些人的坟头草已经两米高啦。
韩氏既然被点名,韩无忌也不能太怂,喊道:“韩氏奉命守城,智氏兵马不可进。”
意思就是,智起带着少量士兵进城是可以的,要大批部队进城则不可能。
这里也已经等于在明示,韩氏压根不想参与进这件破事,希望智起不要将事情搞得无法收场。
祁午觉得应该给智起一些压力,喊道:“元戎已入宫,亦遣人往诸‘卿’处。”
城下战车之上的智起脸色一直在变。
他如果不想在智氏没什么话语权就必须做点什么,大声喊道:“我只知韩氏阻我进城!”
其余智氏的人,他们本来还有点犹豫,一听态度坚定下来。
智氏的智朔是谁杀的当然重要,只是现在更重要的是不能让韩氏有任何夺取卿位的机会,针对韩氏也就成了一件正确的事情。
韩无忌一听则是脸色阴沉了下来。
结果,智起又喊道:“姬无忌!城门开或不开!?”
这是指名道姓啊!
平常这么喊就是一种侮辱。
现在这么喊,有那么点另有所指的意思。
第472章:智罃再登场
人已经到了城门处的中行偃听到外面智起的喊话,脸色立刻阴沉了下去。
他们不想韩氏争夺卿位,不代表要将韩氏往公族里面塞!
晋国的卿位家族负责针对国君,其余贵族则是盯着公族,合理的分工之下一再削弱公室,才有了晋国今天的局面。
当然了,一切的起因还是“曲沃代翼”的发生。
曲沃一系的公族压制翼一系的公族,杀得太狠导致晋国公室一再衰弱,给了贵族阶层可乘之机。
甭管现在的局面是怎么造成,反正已经成为一种既定事实,晋国的贵族阶层绝不愿意公室重新恢复强盛,要不他们就该遭到清算了。
“胡闹!卑劣!”中行偃这一刻恨不得将智起的脑袋摘下。
韩氏的实力不强只是相对于卿位家族来说。
单独摘出去的韩氏压根就不弱小,一旦韩氏将自己定位为公族的一员,不但会得到国君的倾力支持,公族也必然会出现一个能帮国君“控场”的主心骨。
中行偃得知智起带着军队来“新田”,不用死多少脑细胞,能够立刻洞悉智起想要搞什么。
老智家的嫡系,老的老小的小,旁系肯定能看到机会来了,有点野心还能忍住不乘机搞事?
很多时候机会来了,明知道非常危险,还是会有人想要搏一搏的。
输了也就那样。
赢了就是单车变摩托啦!
中行偃却是不能自己出面,喊来了荀家,说道:“你出城寻智氏家臣……,这般如此,如此这般。”
荀家严肃地应命下来。
城门当然不可能打开,荀家只能用吊篮下去,再去找到智氏家臣谈事。
而在这个过程中,祁午对韩无忌的态度更加亲近,只是无法阻碍韩无忌的脸色变得无比阴沉。
韩氏可以站在国君这边,他们也必须足够靠拢向国君,重新成为公族对韩氏则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
凡事都讲个审时度势吧?
韩氏是不弱,重新成为公族是有可能让他们唯韩氏马首是瞻,关键对上的是晋国的整个贵族阶层。
失去卿位的韩氏不是无法在某天重新获得卿位,明明能玩简单模式,为什么要改变游戏难度?
再来是,韩厥观察公族良久只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公族各自为政早就成了习惯,几任国君都带不动,韩氏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带得动呢。
当然了,韩氏不能明确拒绝,需要的是让国君看到韩氏有重新成为公族的趋势,却又不能让几个卿位家族当真。
韩无忌看到城外的智氏军队解散阵型,再看到智起和荀家共乘一辆战车上前,心里想道:“智氏的危机解除了啊?”
想搞事的智起脸色非常不好看。并非他不想继续搞事,耐不住荀家拿着荀氏家主符节直接找智氏家臣,一番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事态得到了控制。
这里要有几个前提。首先智朔以前有过相同的并发症状,某种程度上证明只是旧病复发,绝不是中行偃的谋害;再来就是在场的智氏家臣存在足够多的理智和智慧,想明白智氏真的攻打“新田”会是一件自取灭亡的蠢事;最关键的是中行偃表态将看顾智氏,直至智氏重新获得卿位。
有了中行偃的正确操作,导致智起失去了智氏军队的指挥权,接下来的事情无疑就更好办了。
智氏家臣带着军队撤离,他们将撤到荀氏的封地,驻扎下来等待智罃的新命令。
为什么不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真的直接回去并解散,不等于宣告这次闹剧结束了吗?接下来还怎么搞事。
不搞大事,一些态度还是要有的,免得接下来既要承担罪责又失去所有。
国君的态度很是耐人寻味,他没有展现出任何的态度,只是那么眼睁睁地看着。
而在一个月之后,智罃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新田”这个国都。
从外貌看去,智罃比刚退下去时要更糟糕,瘦得就跟皮包骨似得,精神状态倒是还可以。
可以想象得出来的事。他从元戎带着恶评退下去,继承人担任卿位却死在任上,智氏面临后继无人的局面,身体状况能好到哪去?
中行偃带着荀氏、中行氏、程氏的人在城门外迎接,倒是没看到智起的身影。
“君上有何举动?”智罃很直接地问中行偃,得到答案又说道:“我料君上必复八卿。”
中行偃也有足够的政治敏感度,说道:“叔父所言甚是。”
智罃问道:“你将如何?”
中行偃说道:“我为元戎,范氏太盛,阴氏使人看之难料……”
“蠢!”智罃没半点客气,先骂了一句,再说道:“阴氏不欲与众家相争,只愿向西、向北开拓,不阻挠便不与之为敌。”
就是因为这个中行偃才觉得自己看不懂吕武。
向外扩张这种事情,有抢夺开发“熟”了的其余家族封地香吗?
晋国的卿位家族历来就是守住碗里的,再盯上别家锅里的。要不也不会倾轧那么严重,几个卿位家族时不时就干上一场。
智罃用一双浑浊的双眼盯着中行偃,问道:“你不知阴武放纵范氏?”
中行偃很真实地愣了一下,想道:“难道不是范氏太强,阴氏不想关系变得恶劣才退让的吗?”
这一下智罃有点明白中行偃站在第几层了。
中行偃估计以为自己站在第三层,以居高临下的态度看着好像站在第二层的范氏和阴氏。
真实的情况是,吕武站在第三层以上,一脸笑意地看着站在第三层的中行偃,再一边时不时地逗弄着。
智罃不做掩饰地低叹了一声,说道:“你既要盟好阴氏,再与之争夺北部,或可周旋于阴氏、范氏之间。”
中行偃对智罃这种教导人的态度并没什么不满,做出了虚心聆听的表情。
智罃满脸严肃地说道:“万般不可重蹈我之覆辙!”
啥意思?
中行偃再次愣住,心想:“不要像你一样贪婪吗?”
智罃要是能听到中行偃的心声,说不定会扑上去饱以老拳。
比较尴尬的是,中行偃历来就是作为一个执行者,没实际操刀过任何的长远部署,做不到能正确判断战略价值,别说去进行深度思考了。
智罃看到中行偃愣住的表情,猛然间觉得荀氏主宗和各个小宗的前途太过于堪忧,又认为中行偃上位元戎是个错误。
第473章:暗流涌动啊!
智罃到了“新田”自然要去拜见国君,聊了什么外人并不知情,很快又离开“新田”赶去智朔遗体停放的所在地。
那是距离“新田”不算太远的智氏封地,往来耗时不会超过一天。
这一次智起带三个“旅”来到“新田”让所有人知道一件事情,面积不大的那块智氏封地是个屯兵点。
不过,这种事情算是心照不宣。
赵氏、郤氏和栾氏先后灭亡,有了他们的先例,哪个卿位家族没在靠近“新田”的封地屯驻重兵呢?
只是智起再次开了一个坏头,遇到事情的第一时间不是进行沟通,用带着军队的方式展现态度。
比较诡异的是国君没有追究智氏的罪责。
这里面不知道智罃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可能是实物方面,也可能是一些正治承诺之类,反正是将事情给摆平了。
既然国君愿意当没那回事,自然不能奢望智氏干出大义灭亲的事情。
毕竟,智氏的二代成年人中就只剩下智起,一旦干掉就真的要造成断层了。
也就是春秋中叶能模糊处理一些事情,换作法制更为成熟的时代,或是一国首脑权威无限的王朝,才不可能在发生那样的事情之后,默契的谁都不提就算事情过去了。
“上军将到了何处?”中行偃问的是魏琦。
在事情得到解决之后,国君要求众“卿”再次来到“新田”,同时严厉警告各家不准轻举妄动。
国君的发声得到了中行偃和智罃的背书,等于荀氏、中行氏、智氏和程氏赞同国君的举动。
最可能打起来的几个家族消停,韩氏又那么怂,剩下的人除非脑子不好使,不然谁还当出头鸟?
眼见荀氏和中行氏率先将召集起来的部队进行解散,范氏、魏氏一块跟进,其余家族只能照办。
而这一次集结部队又没开打,有一家算一家实际上也是损失惨重。
集结了部队等于很多“徒”和“羡”完成了今年的纳赋义务,他们不需要再进行交税,下一次得到征召不用自己承担后勤,武器到吃喝用度都需要封主来承担了。
这样就造成一种现象,各家进行了征召,没有获得任何收益,又不能再向进行过纳赋义务的人收税。
所以,不是损失又是什么?
也就是国君不够狠,要不然等各个家族进行解散,再下达征召命令,信不信很多家族的家主要立刻吐血?
当然了,国君毛病了才那么干,甚至要避免今年进行征召,免得众多的中小贵族破产。
卿位家族家大业大,一两次损失能够承受得起。
中小贵族经不起太大折腾的!
魏琦答道:“未可知也。”
中行偃笑了笑不再过问。
实际上,没有即时通讯手段为前提,出征之后不是固定行军路线,想联系存在一定的难度。
一支部队出征,想要知道到底在哪只能从后勤路线来进行判断,只是吕武率军出征时带上了三个月的辎重,只有超过时限才可能需要来自后方的补给。
说“有可能需要”的原因比较直接,哪怕是随军物资用光,还不允许吕武打一种以战养战的战争?
中行偃等来了士匄和赵武,没再讲什么废话,直接说道:“君上有意恢复八卿,诸位有何看法?”
士匄眉头挑了挑,更直接地说道:“韩氏复起之速,着实令我意外。”
赵武低下了头,脸上出现了兴奋。
只是吧,刚刚将卿位削减成六个,不到一年的时间又要恢复八个,看上去简直是太过于儿戏了。
中行偃有点看不懂士匄的态度,讶异道:“范氏认为可行?”
士匄摇头,只是没说理由。
魏琦说道:“短时多变于国不稳,列国亦要看轻。”
瞬间,赵武心里的兴奋冻结,抿了抿嘴控制强烈的说话**,老老实实继续保持安静当透明人。
就是那么一回事啊!
晋国领导班子的任何一次变动都跟一场大地震差不多,明明都已经重新安稳下来,怎么可以人为制造矛盾呢?
中行偃当然不希望卿位出现变动,只是心里有顾虑,说道:“下军将空缺,诸位有何看法?”
哦嚯!
这是要钓鱼执法吗?
士匄和魏琦脸上都出现了玩味表情。
赵武则是用好奇的目光在中行偃、士匄和魏琦身上来回看着。
现在谁不清楚老智家遇到了难题?
让只有两岁的智盈成为下军将是不可能的事情,刚从元戎退下去的智罃也没那脸担任下军将,所以是老智家出现后继无人的局面了啊!
现在是谁敢抢就等于向荀氏、中行氏和智氏、程氏宣战,士匄年轻却不傻,才不会干这种两败俱伤的事情。
魏氏刚获得卿位,需要时间来沉淀和消化,更不可能去恶了荀氏那一大家子。
阴氏只有吕武这么一个成年男子,抢来给谁当?
所以,阴氏就更不可能去抢夺空出来的卿位了。
中行偃看到士匄和魏琦都不吭声,扫了一眼低着脑袋的赵武,说道:“我欲举荐程郑。”
就是那个遇到事情之后,拒绝中行偃开会邀请的程氏家主。
中行偃完全就是忍着恶心和不甘,只因为提出这种要求的人是智罃。
而智罃为什么选程郑?不简单是因为遭遇大事时,程氏选择了站在智氏这一边,必然还有其它理由的。
士匄无所谓地笑了笑,一副爱咋在地的态度。
魏琦却问道:“君上会允?”
荀氏的小宗程氏是个什么情况?这个家族最出名的是程滑,也就是杀死晋厉公姬寿曼的那个。
只不过,程滑虽然出身于荀氏小宗程氏,却又独立于外,不算荀氏的一员。
这种事情在很多历史古老又成员多的家族之中,不算是什么个例。
只是有一点,大多数人并不愿意“单飞”,他们更愿意处在庇护之中。
现在的情况是,程滑虽然独立于程氏之外,国君愿意承认这么一件事情吗?
要知道,程滑可是当着众“卿”和几乎所有中等贵族的面干了弑君的事情,间接也爆发了栾氏和郤氏的灭亡之战。
恰恰是这么个难题让中行偃需要得到其余“卿”的支持,以保证程氏能够成功上位。
士匄不愿意接这个话茬,重新提到了恢复八卿的可能性。
这让中行偃以为是一个交易,进而不得不思考其中的利弊。
众所周知的是范氏太强,只有一个卿位不足以彰显他们的强大。
上一次范氏同意士鲂退下去,只是出于一种压力,选择用失去一个卿位来释放压力。
某种程度上来讲,范氏成功了。
他们失去一个卿位,其余没有什么损失,又让包括国君在内的任何一人知道范氏进退有度,不是另一个郤氏。
看似简单的一件事情,对范氏则是意义重大。这一点时间会给出证明的。
中行偃看向了魏琦,说道:“我闻大荔之戎已然覆灭?”
魏琦脸色不变,但也不搭话。
这个大荔之戎在去年就被灭掉了,阴氏和魏氏一直在封锁这个消息,看来世界上还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中行偃提出这件事情是个什么用意?
士匄脸色茫然了一下下,像是没想起大荔之戎是个什么玩意,心里则是无比讶异地想道:“阴氏和魏氏的速度这么快!?”
他们有一说一,谁不知道大荔之戎呢。
要知道过去的一二十年之内,秦国可是一再侵略晋国,好几次成功地杀入晋国境内,迫使晋国不得不将目光转向西边。
注意力转过去,西边有什么国家肯定要进行了解,不免就会注意到大荔之戎这么个部落联盟。
相对于白翟和赤狄一再跟秦国搅和到一块去,大荔之戎是一个很安份的存在,结果秦国、白翟和赤狄都还活着,大荔之戎却没啦?
士匄当然不会认为中行偃在胡说八道,对魏琦回避话题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心里想的却是该盯上某个谁谁谁,干脆利索地打一场灭国之战。
关于智朔的葬礼是在一个半月之后才举行。
时隔两个多月之后,智朔已经成了一块“冻肉”,没及时下葬的理由只有一个,老智家想要众“卿”都能来送最后一程。
葬礼是在“荀”地举行。
事实上,荀氏、中行氏、智氏、程氏,乃至于是辅氏,哪一家谁死了,能选就一定会在“荀”地下葬,牌位再送到荀氏的家庙里面摆上。
回国的吕武真心没想到自己上一次在“新田”跟智朔见面会是永别,只能感概世事无常。
已经成为“冻肉”的遗体自然没可能提供瞻仰,安放于棺木之中,等着被抬进墓室。
必须说的是,大贵族死了并不是挖个坑,将棺材放进去再填土就算完事。
现在有点身份地位的人,任何一家都会建造“寝陵”这么一种玩意,区别是规模大或小,会有专门的墓室,再来就是存放陪葬品之类的空间,以至于后世的考古学家要么没发现,一发现春秋时期的墓葬总能有所收获。
因为是智朔的葬礼,荀氏的嫡系族人肯定是要到场,只有两岁的智盈也就首次出现在众“卿”的视线之中。
令人想不到的是,智罃牵着智盈来到几个“卿”这边,目标明确地站在吕武身前。
智罃脸色严肃地吩咐道:“给叔父执礼。”
只有两岁的智盈像模像样地行礼。
一时间,吕武有点没反应过来。
另外几个“卿”也是愣住。
来参加葬礼的中等贵族极力忍住才没露出讶异的表情。
第474章:日落西山,一言也多
嘛呢!
这种场合,搞出这么个场面。
不过,好像也有点理由?
智盈的姐姐会嫁给吕阳,算起来吕武也就是智盈的长辈,喊声“叔父”是很合情合理的。
关键问题在于中行偃在场,智盈的很多荀氏长辈也都在,要行礼也该是智盈先向那些荀氏长辈行礼才对的。
智盈又被智罃带着分别向士匄、魏琦和赵武行礼。
轮到赵武时,智盈一样以长辈称呼之。
老智家跟老赵家是正式的联姻,不像跟阴氏只是订婚,智盈对赵武执晚辈礼显得更加理所当然。
一系列的礼行下来,可算不把吕武完全架起来了。
那么就能视为智罃是用这样的态度,拜托几个卿位家族以后有机会多照顾一下智盈。
有一说一,照顾什么的不会完全没有,一旦出现竞争则不会有半点的客气,到时候真的谁都别怪谁。
智朔是英年早逝,导致葬礼方面没有举办“全礼”,只是走了一部分的流程。
这种习俗到现代都依然在流行,只有寿命正常的耗尽才会走全套礼节,岁数越大葬礼则会越热闹,不到岁数却逝世则一些礼节不应当举行。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发生在智罃身上,使得本来就有暮气的老人变得更加暮气沉沉。
葬礼结束之后,智罃又是带着智盈对来宾进行答谢。
小家伙不像刚开始那么像模像样,变得会哭也会闹。这样对于一个只有两岁的幼童来说才是正常,全程保持有礼有节绝对要被视为妖孽。
一些该离开的人在葬礼结束后要识趣地离开,有些人想走却是走不了。
倒不是什么受到劫持,纯粹是得到明示再走就是不给老智家面子。
“缴获何时赠予君上?”魏琦问道。
吕武是归师到半途得知智朔逝世的消息,大部队被丢在后方,自己则是带上必要的护卫力量加紧回国。
他这么干其实也是在展现态度,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视与智朔的交情不一般。
而事实上,他跟智朔的交情也的确不错,历来没什么矛盾,还有过不少次良好的配合。
阴氏和魏氏的这一次联合西征进行了将近五个月,其中有三个月是花在行军路途上面,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在秦国境内横冲直撞,一边探索游牧状态的秦人部落以及寻找义渠人。
总的来说,他们这一次西征非常顺利,只是因为秦人被迫干了“坚清壁野”导致收获不算多。
坚清壁野需要打个引号的原因在于,秦人并不是主动破坏一些生活设施,乃至于是在所有水源投毒,他们纯粹是无力修复之前被破坏的各种东西,人本来就是集中向有城墙的“邑”或“城”。
而一些“邦”早在吕武的两次入侵下被劫掠,人口大量被掳搞得连农田的耕作量都十分稀少。
所以,不要看吕武这一次的西征缴获不多,对秦国的打击则超乎想象的大!
魏琦已经知道西征的大体经过,以一个春秋人该有的思维,认为对秦国的打击已经能够暂停。
“归‘新田’再予罢。”吕武先回答,再提问道:“明岁西征,魏氏同行否?”
魏琦立刻一脸的惊讶,说道:“已难有收获,不待秦人复苏?”
说来说去,春秋进行战争很少会奔着占领土地而去,他们想要的是立刻能拿到手的收益,比如各种资源以及人口,还有战败国的赔偿。
这个并不是春秋人看不到占领土地的重要性,比较关键的是目前需要建立据点才能守住某块区域,不是画条线再吼一嗓子就算自己家的,导致占领土地的投入成本会很大。
受于人口的制约和生产力的限制,任何国家都办不到占领一块区域就大肆建城,出动军队攻打敌国再实施占领的成本,也比去占下一块无主之地进行开发的麻烦更多。
毕竟,土地是从敌人那里抢夺,要防止敌人来重新抢回去,哪怕是时不时来报复也是一件没人愿意承受的事情。
所以,以其费劲又费力地一再跟谁较劲,明显寻找合适的无主之地更香一些。
而吕武的思维跟春秋中叶的人不一样!
他看到的是秦国明显撑不住了,一下子打死办不到,撵着秦人向西迁徙则很有可能,怎么可能放弃继续打击,必然是要趁他病要他命啊!
魏琦听到吕武明年还是要出兵西征,想了想说道:“如此,魏氏出一“师”罢?”
如果不是碍于情面和维持良好的合作关系,魏琦觉得明年的西征也许会亏本,一个“卒”都舍不得再派去西征。
吕武说道:“我留一“师(骑兵)”予秦地寻放牧人。今次亦得知秦庭有意征讨乌氏,绝不可任之使之。”
没有被改变的历史,乌氏一直到战国末期才被秦国所攻灭和吞并。
这个“战国末期”应该是在秦昭襄王那一代?
吕武并不是那么熟知历史,也就不知道自己把秦国逼得太狠,导致秦国对乌氏的攻略提前了两三百年。
跟绝大多数晋人一样,魏琦压根不知道乌氏是个什么玩意,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倒不是魏琦完全没听过乌氏,他记得赵武提到过一次乌氏,只是没讲明白乌氏到底是个什么构成。
他问道:“你欲盟乌氏以拒秦?”
这是个委婉的说法,直接说吕武想搂草打兔子将乌氏收拾掉多好。
吕武笑着说道:“乌氏太远,需先驱逐义渠。”
没正式接触过义渠人之前,吕武原以为义渠就是个游牧部落联合体,真没想到义渠实际上处在半游牧半农耕的状态。
这样好啊!
攻打起来收获更多,俘获的一些义渠人都不用再从零开始教种田啦。
他俩在这边低声交流,旁边不是完全没人。
坐得比较近的赵武就很努力地在倾听,只是由于声音太小,好多词句听着模糊,依靠连蒙带猜和脑补,琢磨出一个大概。
要不是太过于冒昧,赵武真的很想凑过去,再商讨一下赵氏跟随阴氏、魏氏一块西征的可行性。
这个并不是赵武看到有利可图就想上,单纯是晋国的局势没正常过,韩氏给失去了卿位,导致赵武想试一试能不能来个左右逢源。
鉴于赵武跟阴氏、范氏、智氏都是姻亲,等于也跟荀氏、中行氏有点连带关系,完全能够实际地操作一下。
上次的安排是赵氏跟范氏、智氏一块负责南边,有的是机会跟范氏和智氏处好关系,主要封地换到南方再想跟阴氏和魏氏接触的难度得到了增加。
另外一边,中行偃跟士匄凑近了在嘀嘀咕咕,无法从脸色看出在讨论一些什么。
他们的交谈在智罃带着智盈和智起过来,不得不暂时停下来。
“智氏遭此不幸,老夫白发人送黑发人,宗子年幼难行。”智罃讲了开场白。
现在,智氏已经排除了智朔他杀的可能性,等于接受智朔是自己犯病致死的结论。
不拿智朔的死来做文章,肯定不单单因为中行偃跟智氏的关系摆在那里,更大的可能性是老智家完全折腾不起了。
智罃继续说道:“国事艰难,内动荡频频,外虎视眈眈,老夫多言,诸位且听之。”
长篇大论讲得非常复杂。
首先表达的意思是,晋国内部真的不能再乱,要不很可能要一块去东北玩泥巴啦!
晋国的东北是哪?太行山呀!
一旦被逼到去太行山,等于晋国面临亡国局面,谁都落不到什么好。
楚国是一个无法避免被谈起的对象。
近些年来楚国一直保持攻势,要不是晋国在“鄢陵之战”获得胜利,说不定楚人已经不止一次饮马大河了。
晋国想要跟楚国抗衡,需要有一个能够精诚合作的内部。
智罃一边说一边观察几个“卿”,希望能够用自己的眼睛将每一个人的反馈记在脑子里,事后再慢慢地进行品读。
在场的“卿”只是安静听智罃讲话。
他们心里的想法有可能一致,想的是智罃早干么去了,担任元戎时光顾着扒拉东西给老智家,卸任了再来讲那些屁话。
团结绝对不是光靠嘴巴来说,看得是各个家族愿不愿意遇到利益相争保持克制,别搞那种动不动就召集军队开战的事。
对于晋国的卿位家族而言,遇事就召集军队备战却是已经形成一种本能。
而这是赵氏、栾氏和郤氏灭亡给他们带来的经验教训,深怕召集军队的动作慢了来不及,遭到一个灭顶之灾的下场。
卿位家族这样的举动又带动其余中小贵族容易情绪紧张,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其它没想,第一个反应也是召集军队准备自保或搞事。
智罃说得无比真诚,众“卿”却是越听越不耐烦。
不要怪这些“卿”有这种心理反应,主要是智罃的屁股本身就不干净。
想说教啥的?前提是自身要干净,再来就是有足够的威望。
而智罃不但浑身不干净,老智家目前的状况也足够堪忧,也是众“卿”足够给面子才能安静坐着听了,要不谁站起来提起智罃的黑历史,一定会让智罃吐血三升。
智罃当然发现有“卿”很不耐烦,导致自己的心情变得很是抑郁,看中行偃时的目光就不免带着嫌弃了。
在他看来,但凡中行偃能压得住其余的“卿”,会有“卿”敢表现出不耐烦吗?
第475章:你们斗吧,俺不奉陪啦!
中行偃注意到智罃嫌弃的目光,心中有太多的mmp需要讲了。
很多人随着年龄增大就越是心中没有b数,以为自己年龄大就是什么都对的,口头禅除了“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之外,浑然不知道时代已经变了,以前的老经验不再那么靠谱。
年轻人出于一种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更可能是受于社会的压力,每每很清楚老人家讲的话不靠谱,仍然只能用微笑面对,或许还需要捧哏讲句“您说得对”之类的话
有些坏人不会随着年纪的增大而变成好人,甚至可能因为年纪大了有更多的依仗,其它不干,专搞恶心人的事。偏偏事实还就是这样,搞得年轻人心里异常无奈,有苦也无处述说。
当然了,有一句老话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并不是所有老人都坏,压根就是一些个例被无限放大,增加了社会的戾气。
智罃讲那些话很多都是正确的。
可是,他但凡心里有数,不该用说教的方式来进行。
一个浑身污点的人哪怕讲的话再有道理,人们总是免不了用有色眼光来对待,没听之前就已经在心里进行了否决。
吕武先前还在听,后来开始将精力放在规划明年怎么继续打击秦国。
其余的“卿”到底有谁在认真听智罃讲话,仅是从外表看不出来。
现在的情况是,到了他们这些“卿”发挥演技的时刻。
真的要谈事,也是等智罃的话讲完之后少不了找个再私下聚一聚,用实际行动来解决一些必须搞定的分歧。
发现只是自己在讲,没人给予什么回应,智罃了停下来。
安静下来的现场,一些魂游天外的人渐渐回过神来,用茫然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期望谁给自己一个暗示。
中行偃咳嗽了几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说道:“今岁大事颇多,其一为君上决意明岁南下会盟,召齐、卫、鲁、曹、宋、莒、邾、滕诸国汇聚‘虎牢’;其二便是鲁欲吞鄅,望我允之。”
这些诸侯国都有各自的晋国“卿”来负责邦交,中行偃不能绕过他们,必须进行事先通知。
吕武想道:“好几次要瓜分莒国,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再邀请过来会盟,一旦莒国答应的话,不好打了啊。”
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吕武已经派出家臣前往接收半岛,源于路途过于遥远的关系,还没有得到实际的反馈。
“我为何不知鲁欲吞鄅之事?”魏琦将不爽摆在了明面。
的确是很稀奇啊!
明明负责鲁国邦交的是魏氏,然而魏氏不知道鲁国想干什么,倒是从中行偃嘴巴里透露出来?
中行偃看向赵武,说道:“此事便要过问下军佐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赵武,尤其魏琦的目光有些不善。
很努力想要当个透明人的赵武感到极大的压力,稳了稳心神才说道:“此事乃是我母透露,我告知元戎,未寻得时机言予魏氏。消息何处来,我不知也。”
是这样的吗?
先前“新田”只剩下中行偃这个元戎,其余的“卿”不是出征在外就是跑路,后面才陆陆续续回到“新田”。
如果真的要讲事,赵武完全能够在魏琦来到“新田”立刻找上门,偏偏智朔的葬礼都已经结束,事情却从中行偃嘴巴里讲出来,情况就有些不对了。
只不过,事情牵扯到了赵庄姬,魏琦一时间不太好拿捏要不要发火。
对于晋国所有的贵族来说,赵朔的那位遗孀就是一个大麻烦,谁碰都会惹得一身腥的那种。
他们无从判断赵庄姬手里捏着什么牌,发作起来又会造成什么局面,历来就是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近年来赵庄姬一直转移财产给赵武,证明了她手里的确拿捏着不少东西,无疑使人更难有明确的判断了。
“鲁三岁失两‘军’,欲吞鄅,独力可成?”吕武打破了逐渐变得沉重的气氛。
鲁国的一个满编军团为五百乘战车和一万两千五百人,第一次搞得一个军团全军覆没,丢了五百乘战车和一万两千士兵,后面又有一个军团折损过半,其中还没算两次战败关于辅兵的损失。
他们的两次失败都是跟齐国交战,使得很多诸侯国看到了齐国的强大,也看到了鲁国人对打仗真不是那么在行。
更为直接的是,搞得所有国家都认为鲁国必将陷入衰弱。
所以了,中行偃说鲁国要吞并鄅国,着实是让大家感到惊讶。
智罃只知道吕武帮赵武解了围,心想:“阴武以往便时时关照赵武,经‘温’换‘杨’大力助赵,举荐赵武为‘卿’,看顾实乃良多。”
阴氏跟赵氏置换封地算是各取所需。
关键是“温”地真的要比“杨”地的农耕环境好太多了,以他们的思维来解读,以“温”地换“杨”地分明是阴氏吃亏。
同时,上次历经大变,吕武抓住机会干成了韩厥一再努力都没有成功的事情,一举让赵武获得卿位。
这件事情其实很是令人惊讶,没多少人想到吕武能那么果决,又震惊于阴氏能照顾赵氏到这种份上。
他们事后想想却也觉得理所当然,谁让阴氏的主母来自赵氏,是吧?
“阴氏非侵夺魏氏,返赠利多也。合谋西扩便可使魏氏图强……”智罃觉得自己将事情看得很明白。
阴氏大肆搞军事器械,搞的却是铁器时代的作品,对魏氏的青铜制品完全就是一种降维打击,能怪得了谁?
这个就像是远古人类的某个部落依靠打猎与采集来获取食物,遭遇到懂得耕作和放牧、养殖的部落,前者被后者吊打,该怎么说?
大家伙没觉得阴氏不地道,根本原因很直接。
他们不懂什么叫降维打击,只知道阴氏明明没做错什么,还是补偿了魏氏很多。
恰恰是因为这样,有一家算一家都不敌视阴氏,甚至有机会很愿意跟阴氏进行合作。
当然了,魏氏作为受害者肯定不觉得阴氏没做错什么。这个是所有被超越者共同的心态。
“程郑为下军佐当与阴武友善……”智罃心里出现了一些阴霾,多少担心程氏占了坑就不走,又想道:“亦使盈多与阳亲近。”
经历的太多事情让智罃着实不那么看好中行偃,尤其是他知道国君对中行偃干过弑君的事情耿耿于怀。
在智罃看来,自己那个同宗有太多的弱点,不单单是目光不够长远的问题,里面最为致命的是来自国君的敌意,一旦让国君找到机会必然会更换元戎的人选。
一度无比尴尬的赵武发现魏琦眼神不再那么锐利,不由很是松了口气。
实际上,赵氏不敢也不想现在跟魏氏的关系搞得僵化,只是有太多的事情并不以赵武的意愿为主。
这一次赵武先透露鲁国的给中行偃知情,又没有找机会跟魏琦通报,主意就是那个老母亲出的。
一个卿位家族想出头没那么简单,对于曾经覆灭又复立的赵氏尤其如此。
别看很多家族好像挂念赵氏的恩情,时不时地帮忙出出力什么的,事情足够大为前提,信不信一家家都靠不住?
以上那点早在赵氏覆灭过程中得到验证。
赵庄姬给赵武制定的发展策略并不复杂,前期当国君的棋子,过程中一再获得好处,再慢慢地独立起来。
千万不要以为想当一枚有想法的棋子挺简单,很是考验演技与舞技的。一个不好在反复横跳中失足,恐怕就要摔个粉身碎骨。
赵武必然会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当前情况需要极力地隐藏起来。
众人复杂的心情之下,没谈成什么事,散伙了。
实际上,他们身处的地方真不适合谈事,一些消息也该先行消化一下。
吕武离开“荀”地赶往“新田”,短暂的面见国君之后,没有进行逗留又离开“新田”。
西征获取的收获,属于国君的那一份会在后续运过来。
国君得知吕武没想待在“新田”的心情很复杂,挽留了一下下就不再强求。
等其余家族的主事人知道吕武回去封地,很多人都是直接愣在当场。
他们着实不能理解吕武是怎么个想法,好好的正治中心不待,为什么要把自己边缘化呢?
这人搞不明白什么事就会不免多想,进而变得疑神疑鬼,怀疑“新田”是不是还要发生什么大事。
中行偃听到吕武没多做停留就回去封地,先是一阵愕然,随后陷入了思考,想道:“赵氏与魏氏相争,阴氏不愿参与其中?”
不怪他那么想,赵武玩了一手插足鲁国邦交,打从事实上就是侵犯了魏氏的权益。
如果魏氏无动于衷,他们的尊严怎么得到保证?
所以,赵氏不给魏氏一个交代,接下来就会默认赵氏要跟魏氏过不去。
考虑到阴氏和魏氏是盟友,又与赵氏是姻亲关系,人们理所当然会认为吕武陷入两难之中,采取两不相帮的态度。
基于这一点猜测,明明接下来的国事不少,国君还是延续了吕武的假期。
吕武有一部分当然是那样的用意,更多则是坚持阴氏的规划,保证自身足够完全为前提,坚定地继续执行弱秦策略,导致连中行偃暗示要将北方主导权交出来,暂时没有给个确切的答复。
话说,内斗什么的,有比为取代秦国香吗?
第476章:俺是大大的好人啊
“秦都‘雍’方圆五百里残垣处处,口众锐减四成,多聚于‘城’之内。今岁前往观之,遍野耕作之土少也,它处若无运粮援之,来岁恐有饥荒。”
“我闻秦庭广肆召集族众,遍处放牧人得知召唤往‘雍’而聚,为敌我呼?”
吕武回到封地歇息了两天才召集家臣。
算上今年,阴氏已经连续三年西征攻打秦国,第一年打得最凶最狠,击垮了秦国正规军,并且俘获了大量的青壮;往后的两次西征,有一次打到秦国都城“雍”城下,另外那一次则是扫荡“雍”的周围。
最后的一次西征收获并不多,堪堪维持了一个支出和收获的平衡,结果是让魏氏觉得可以暂时不再攻打秦国,阴氏内部也出现了类似的声音。
春秋时期的战争讲的是没有收获即为亏损。
在吕武的价值观里面,为了达到某个战略目标,哪怕是大亏特亏也无所谓。有点尴尬的是这样的想法,独独他有。
幸亏阴氏针对秦国并不止是为了获得利益,还有“仇恨值”在支撑着。
所以要感谢秦公子后子针的刺杀,不然哪怕吕武是阴氏的家主,干亏本买卖这种事情还是会遭到诟病,甚至因为执意要西征在后面跟家臣起冲突。
家臣驳回家主决议在春秋中叶并不是一件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只要家臣说得有道理,得到决策层更多的人认可,家主再不爽也只能忍了。
也能不忍,却要被视为昏庸,失去家臣与族人的爱戴,被掀翻下马不至于,家族则会陷入内部不稳,散了人心也不用再想持续发展进步。
要这么看,对于一个国家其实也能通用,君王得不到爱戴,镇不住场子,低下一个人是一种心思,国家不衰弱就算幸运,发展什么的则要遭到遏止。
吕武只是表达了不会停止对秦国的复仇,没有明确提过要取代赵氏赢姓成为秦国之主的设想。
取而代之的战略目标太惊人,讲出去极可能吓住一大帮人,乃至于发生更严重的后果。
这种事情但凡被透露出一丝一毫,阴氏林姓能不能达成对赵氏赢姓取代的目标尚未可知,晋国的国君和其余贵族就该跳出来主持正义了。
“明岁我家出动三‘师’,骑士与随扈不得低于一万。”吕武环视了家臣一圈才继续往下说道:“今次西征,我观秦人善骑者众,战法亦有别以往,仿我家痕迹重也。”
臭不要脸的秦人,他们对骑兵的使用压根就是在学阴氏,甚至模仿阴氏弄了马鞍和马镫,倒是没发现战马弄了马蹄铁。
要说发现这一点的吕武没感觉到压力会很假,一切只因为半游牧半农耕的秦国不缺善骑者,要是让秦人学会用骑兵打游击,后果绝对是会变得非常严重,介时就等着晋国西边各家时不时被秦人骑兵打草谷吧!
这个绝对不是在危言耸听,前面三十来年的时间段里面,秦国玩“传统战术”都能时不时入侵晋国。
那可是战车与步兵的结合,隔三差五就要入侵一次晋国。
真的让秦国发现骑兵正确的用法,还不入侵得更欢快?
对于吕武来说时间很紧迫,晋国随时随地会再一次陷入跟楚国的大肆交锋状态,阴氏到时候肯定要加入集体行动,很难再抽调出大批的军力去针对秦国。
吕武会议开到一半,有人来禀告说智罃已经进入“杨”地,再有十来天就会抵达“阴”城。
这个就是将封地扩展到“新田”边上的好处了。
谁出“新田”向北或向东,会在阴氏的“注视”之下。
别看只是掌握信息而已,很多时候掌握了信息就等于掌握先机,任何方面都将站在有利的位置。
“智伯可有通报我家,言及来‘阴’何事?”吕武问道。
来禀告的人答道:“并无。”
吕武挥手让他退下。
目前晋国各个阶层普遍对智罃比较不待见,埋怨智罃担任元戎时期的所作所为,后面智罃更是某种程度让众“卿”开始感到厌恶。
一个小插曲过去,吕武继续部署明年西征的事情,又提到对“甘泉”的建设必须加快。
秦人开始大规模使用骑兵,要是阴氏无法在能够抽身的时候将秦国逼得迁都,未来双方纠缠的区域超大概率就是在泾水和洛水沿线。
跟阴氏的骑兵部队相比,秦国骑兵部队当然从装备到战术上各种不如。
问题是秦人太善于学习了,一年学不会再过个三五年必然学会,甚至在未来可能超过阴氏对骑兵的运用。
吕武会这么觉得主要是有过“先例”。
比如,弩明明是韩国发明,落到秦国手里却更上一层楼;开创胡服骑射的是赵国,将骑兵玩出花的却是秦国;魏国用五万魏武卒击溃了数十万秦军,后面变成秦国锐士甲天下。
最为关键的一点,阴氏既要对付秦国,更要提防晋国内部的倾轧,等于无法将所有力量用在秦国身上。
事情的发展有可能是晋国爆发内乱,阴氏将所有力量集中起来跟晋国的某些谁较量,导致秦国能缓过气来并对阴氏进行超越。这个是绝对要有心理准备的事情!
阴氏家臣不理解吕武对秦国的忌惮,有家臣提醒收支平衡,觉得一次动用三个“师”和拢共两万五千骑兵,用兵的规模太过于庞大了。
明明是三年只发展两万骑兵,怎么一下子有了两万五千骑兵?
阴氏不是收服了白翟吗?怎么可能让白翟在旁边看戏。两万五千骑兵里面,超过一万三千的骑兵是抽调自白翟,剩下的一万两千才是阴氏自家的。
另外,白翟的那些骑兵依然保持“原汁原味”,他们单独跟秦军交锋会被教训得满头包,只能帮阴氏负责处理一些边角料之类的角色。
吕武无比坚决地说道:“三岁之内必将迫使秦庭迁都。若不成,我欲攻克‘雍’城,送归后子针为秦君!”
这一刻,请叫吕武为大好人。
被刺杀了不计较,还让后子针成为一国之君,简直太以德报怨啦!
这么选择有一个前置条件,比如秦国上下恨死了后子针。
那么,秦人恨后子针吗?
因为后子针刺杀吕武,导致阴氏接二连三地入侵秦国,秦国要是处在优势的一方会觉得无所谓,偏偏占据优势的是阴氏,秦人正在各种各样的难受。
这样一搞,明明是成了血赚的刺杀,失败又被没完没了的报复,心态方面肯定不一样的。
阴氏一边大肆再秦国那边破坏后子针的名望,另一边则是持续对调教作为俘虏的后子针,同时没忘记其余被俘的秦国贵族。
按照吕武的设想,先把秦国干挺,再将后子针送回去,禅让啥的就能准备进行了。
如果阴氏没有能够将秦国干挺,一样会送后子针回去,玩一玩内部开花也是很阔以的呀。
这一套手段绝对不是吕武的原创。
很早之前秦穆公就是这么对待晋国,可惜的是秦穆公没来得及做更多就病故,后面晋国自己也足够争气,摆脱了来自秦国的各种控制和影响。
所以了,明明秦国帮了晋国不少,某种程度上更是挽救了濒危的晋国,秦国却是从来都没有拿这件事情说事。只因为里面的弯弯绕绕,互相之间都是你知我知,讲出来会教坏整个世界。
最为简单的例子就是,田氏代齐之前,各国从来没觉得商贾有什么值得忌惮,同样不认为私下赈灾是一件不对的事情,甚至认为这样干的人充满人间大爱;田氏代齐之后,列国之君视大商贾为洪水猛兽,谁特么敢表达大爱就是心怀不轨。
为什么不提朱元璋换着花样弄死沈万三的例子?
话说,朱元璋建立大明之前,沈万三早就寿终正寝。朱元璋是向沈万三的牌位借钱,又将沈万三从墓穴里扒拉出来再砍的脑袋吗?
时隔八天之后,智罃来了,比预计中还早了两天。
吕武出城十里进行迎接,给予了智罃足够多的尊重。
智罃并不是自己来,除了必要的护卫力量之外,孙子智盈也在队伍之中。
“阳何在?”智罃巡视了一圈,又说道:“老夫今番而来,为赠阳予大礼。”
吕武脑子里一阵“咔咔咔”的运转,甄选早就准备好的预案,大笑道:“阳为智伯孙婿,何礼不可受?”
什么样的礼物才能让智罃说是大礼?
智罃没有马上讲出答案,与吕武同车一路闲聊,话题很生硬地被转到各家又开始置换封地的事情。
其中包括很多中等贵族突然爱上了晋国西边的土地,南方和东方有大批中等贵族想要搬家,频频跟魏氏进行接触。
他们独独接触魏氏没找阴氏的理由属于心照不宣。
魏氏的封地集中在晋国西部是明面上的事情。
阴氏私下开拓西部的土地,晋国却没在法理上承认阴氏对那些土地的持有。
渐渐的,吕武搞明白所谓的“大礼”是个什么玩意了。
老智家窥探到了阴氏解决完西边会将目光转向北边的意图,想要拿出“随”地跟阴氏置换。
所以,智罃还是那个不肯吃亏的饕餮,抛出“随”地要更换加入向西扩张的入场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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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7章:可真是个老狐狸
吕武对智罃没什么恶感,甚至还有点好感。
这里绝对不是几次被占便宜得到了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主要是智罃虽然贪婪却极度有信用,对于处在上升期又舍得付出的家族是一种好事。
在跟智氏的相处中,阴氏属于获得便利的那一方,双方的交易保持在互利互惠的模式,着实让吕武没理由讨厌智罃的为人。
如果是栾书当元戎,又或者是韩厥来当元戎,吕武的崛起速度能够这么快吗?几乎没有任何的疑问,属于必然的不可能。
智罃就是将什么都算得太明白,以至于只存在交易没有掺杂情份。这是优点也是缺点。
这不,轮到需要讲情份的时候,老智家猛然发现谁都不欠自己,能选的只有再一次进行红果果的交易。
吕武其实对“随”地的需要已经不再那么迫切。
不单纯因为阴氏需要先将秦国干趴下,一旦将“随”地归于阴氏,晋国最为强大的几个家族中,只剩下范氏与阴氏有向北开拓的“门户”。
范氏很强,是那种从硬实力到软实力都强大的家族。
能够朝北方扩张的大家族只剩下阴氏和范氏,以晋国卿位家族动不动就想独吞的尿性,范氏与阴氏必然会产生摩擦。而摩擦次数多了,没仇也要结仇,乃至于一发不可收拾地开战。
吕武不知道智罃是不是想让阴氏与范氏交恶,心想:“这个糟老头子,坏滴很呐!”
掌权人物用最坏的心思去猜度他人,无疑是一种必备的职业精神。
智罃到底想干什么不重要。
吕武只要将可能发生的事情想明白就足够了。
他将智罃送到位于山腰的庄园,返程路上想道:“如果范氏愿意将‘瓜衍’给阴氏,‘随’地肯定是要拿下。只是范氏最近在探索怎么组建骑兵,肯定没戏的。”
就算是范氏愿意将“瓜衍”换给阴氏,还有祁奚的“祁”地,甚至韩氏在那边也有一块“箕”地。
因为秦国对付吕武的手段太卑劣,阴氏有足够的理由盯着秦国往死里打。
阴氏想独霸北方?难道要让北边的赤狄或仇由、鲜虞也对吕武玩一出刺杀未遂?这样会很荒谬,也会让事情变得很搞笑。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面,由智罃进行提议,吕武带着智罃和智盈开始逛起了“阴”地。
今时今日的“阴”地肯定跟智罃记忆中不同。
“阴”地最早属于谁?大概只有一些老古董或刻意去调查的人才会知道了。
吕武接手“阴”地之前,该地区的众多贵族因为某次错误选边站遭到清洗,后来赵氏主宗的那一次动荡又被犁了一遍。
尤记得当初吕武来到“阴”地,看到的是一帮得知有人接手“阴”地而像是找到长辈的“孩子”。这样形容有点怪,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时至今日,吕武可以很骄傲地说,没有辜负广大群众的期待和爱戴,不但让“阴”地走出了创伤,还带着他们朝着欣欣向荣的道路一再前进。
当然,要是某天吕武选择干把大的,结果没干成的话,到时候一定会是整整齐齐的把他们拖进地狱。
“水利之便亘古未见也!”智罃的用词一点都不夸张。
在吕武的规划之下,“阴”地开垦了大量的农田,搞起了成体系的水利。
他未必懂得水利设施该怎么搞,谁都没经验的前提下,一些风险不是无法承受的。
比如,挖掘汾水开出新的水系,搞到下雨季节某处出现洪涝,使吕武和阴氏的人知道地势低的地方需要加高水坝。
再来就是,挖掘水渠不是简单那么挖,还需要能让水流形成导向,也就是水渠河床高低很有讲究。
一系列的经验累积下来就是一笔财富,就是对人力物力的考验很大。
成熟的水利系统让“阴”地变成了一个鱼米之乡。
这个“鱼”是真的有鱼,各条水渠里面有,一些水田里面也有。
至于“米”这种玩意,源于吕武对稻米的执着,明明产量方面很是堪忧,阴氏依然划出一些耕田坚持栽种。
稻米种子来自楚国的贡献,也即是那一次“鄢陵之战”后,阴氏在“鄢陵”战场搬了楚军遗弃的稻米归乡。
让吕武比较无法理解的是稻米的产量怎么能那么低,觉得跟自己的期望值太过于不同。
他并非不知道任何农作物的产量都会因地而异,受于环境的影响远比想象中要大,一点点的差异都会造成完全不同的两个结果。
那么,无法大肆栽种稻米,只能慢慢地培育稻种,等待某天稻种能适应当地的气候和环境了呗。
搞杂交水稻啥的?恕吕武没那个本事了啊!
他有时候会想,哪怕是“带”土豆过来,土豆的前几次栽种会收获满满,等“几代”过后土豆出现退化,产量只会越来越低,没那个技术压根没可能一直保持高产量。
“我一路前来得见旷野武士颇多,往来于山林之间。”智罃是在‘杨’看见那样的情况,进入‘阴’地倒是看不到了。
吕武说道:“野人实多,袭扰往来旅人,于置‘邦’不利,不可不剿。”
智罃却知道阴氏每每获得一块封地,必然会第一时间采取针对野人的行动。
当然,知道归于知道,吕武的这种做法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理解。
不能理解也没有关系,不懂为什么要那么做,还没有一双眼睛去看,再做出自己的评价吗?
随着阴氏发展迅猛也变得越来越好,很多家族开始进行模仿,结果当然是各处的野人彻底倒了血霉。
这种模仿不需要获得“专利权”,讲究一些则是要记住阴氏作为“先驱者”的情份,更讲究则是派人到阴氏进行致谢。
晋国的贵族盯上了野人,直接的后果就是让晋国增加数量非常多的奴隶,同时也增加了有效劳动力。
为什么之前没人盯上野人?并不是那样子,有盯上但没动真格的而已。
野人也分为好多种,有些是受不了管束,更多则是待在某个贵族林地活不下去,其中也包括触犯律法被通缉的罪犯。他们选择到野外,去跟天与地斗争,再跟野兽与各种虫子竞争。
实际上,野人的生活环境无比恶劣,能够找个好封主投靠会很愿意,只是好的封主并不常有,更多的贵族哪怕没有刻意进行虐待,治下的属民生活质量依然差劲。
这就导致了一样会活得不开心,为什么非要让自己的头顶有个掌控生死的人?
智罃看着田野里面劳作的阴氏属民,下意识地开始进行比较,发现阴氏的属民干活远比自家属民要认真,还不是那种封主巡视装模作样的假卖力干活,是那种真的很认真又仔细地照顾耕田。
阴氏搞“租佃”当然不会大张旗鼓,甚至会尽最大的努力去进行消息封锁。
人民大众在大多数时候很是朴实,他们能够分辨好处与坏处,再得到提醒会懂得闭嘴的重要性。
站的位置足够高,有些人总是会无意识地去忽略底层发生什么变化,比如只看到阴氏发展迅猛和内部稳定,却只是以为阴氏家主厉害和管理层牛逼,不会去了解阴氏的属民和奴隶为什么会甘于接受驱使。
吕武只是简单的搞“因势利导”那一套而已,自己并没觉得有多么牛逼。
而事实上,懂得“因势利导”的人,又有哪个是简单之辈?即便无法成为“天命之子”一般的人物,一个个多少也混成了大佬。
一开始智罃还会跟吕武交流,后来变成教育孙子的专场。
同处一车的吕武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智罃怎么教导智盈,多余的话才不会讲,偶尔客串一下捧哏的角色,也算是尊重老干部了。
智盈只有两岁大,天晓得能不能听得进去,又能记住多少。
理解什么的?两岁的幼童,该是何等的妖孽才能听懂又理解啊!
吕武琢磨着智罃绝对是感到了足够大的危机感,以至于忽略了智盈的实际年龄,千万不要搞出什么拔苗助长的事情才好。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站在竞争的立场,要是老智家出了什么不忍言的事,对所有家族来说会是好事???
这一巡视,走走停停地逛了大半个月。
他们再一次来到位于霍太山西面的半山腰庄园,智罃喊住了要离去的吕武,行了一个弯腰九十度的大礼,一脸殷切地看着吕武,问道:“我可否将盈托付于你?”
这一段时间智罃多多少少有进行过一些暗示,让吕武没想到会这么清楚又明白地讲出来,甚至是一种恳求的态度。
话说,智氏是荀氏的小宗,智罃在将智氏发展起来之后想要独立发展,自己退下去又让智朔接班则表现出又跟荀氏是快快乐乐的一家人。
智朔当家做主的时候,他们表现出要重新当个荀氏族人,一定是智罃的安排啊!
结果,智朔很突然的犯病去世了。
既然老智家要回归荀氏,中行偃目前是元戎,荀氏、中行氏和程氏联合起来也是一个强大的家族,中行偃活得好好的,荀氏的族人众多,智罃现在将智盈托付给吕武看顾,闹的是哪一出?
智罃看到吕武愣住,有些苦涩地说道:“荀氏有偃,偃曾弑君,君上不喜,难得安宁。”
倒是看得挺明白。
只是有点令人挺不解,阴氏跟智氏因为小辈联姻有点沾亲带故,关键交情没到能托孤的份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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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8章:一定有阴谋,俺必须在场!
吕武怀疑智罃对每一个“卿”都进行了类似的事情,也就是拜托他们多多照顾智盈,只是拜托的方式和口吻不一样而已。
不要怀疑一个不再矜持的老人,他能为自己的后辈将脸掷在地上任由践踏的决心,任是必要都能豁出命去,丢脸又算得了什么。
刹那间,吕武在脑子里千回百转,一边回礼,一边笑着说道:“此是自然。”
相信所有“卿”在被智罃拜托时,一定是采取相同的态度,只是答应和能不能做到,又或者会不会用心去做,很难说的。
这不是做出承诺又不用心履行的什么关系。
如果智罃只是拜托一个人,算是慎重其事的托付。
知道什么叫“一事不烦二主”吗?一件事情拜托了太多人,代表的是托付者本身就不信任某某谁,哪来的脸去怪别人不用心。
在这么一件事情里面,中行偃绝对是那个最应该感到气愤的人。
俺是荀氏宗主啊!
智氏是荀氏的小宗,照顾的事交给俺就够了,老家伙是哪根筋不对,跑去到处拜托旁人。
不用“外人”这个词,主要是大家伙多多少少都能找到点沾亲带故的关系。
比如,老智家的女儿嫁给赵武,赵武的姐夫是吕武,又让吕武跟智氏、荀氏、中行氏、程氏和范氏沾上了关系,同时荀氏、范氏跟魏氏、韩氏也有点关系,绕了一大圈之后,大家都特么是亲戚!
事实就是这么一个事实。在讲究门当户对的时代,一个家族的历史足够古老,少不了会跟身份地位差不多的家庭进行婚嫁,大家族的数量就那么些,来来去去大家就都能论亲戚了。
在诸夏其实还好,讲的是同姓(五服之内)不婚,其余区域没这种讲究,儿子娶了亲姨的女儿,女儿嫁给了姑妈的儿子,儿子又娶了舅舅的女儿,结果好几个国家互相开战,其实是一大堆亲戚在打生打死。
当然,诸夏也没少发生亲戚“内战”这种事情,甚至还能玩多向投资……,比如同一个家庭的兄弟分别投靠几个势力,不管哪个势力最终赢了都能保本。
所以了,一门多杰这种事情属于基操,勿“6”啊!
不知道是值得学习的东西太多,还是住起来着实太过于舒服,智罃带着孙子待在“阴”地这边不走了。
在这一段时间里面,智罃最常带智盈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逛一逛乡野田土,跑去学室旁听教学。
至于阴氏的工坊之类?智罃再怎么没有b数也知道不是能随便逛的,哪怕前往学室都是事先得到吕武的允许。
吕武为什么允许智罃前往学室?只因为赵武来“阴”地的时候没少去,魏氏和韩氏也都知道,等于说阴氏学室早不是什么秘密。
这么一搞,搞到吕武需要弄“明”和“暗”的两套。
属于“明”的那一部分就是教一教《诗经》里面的东西,不会牵扯到其它知识;“暗”的则是教授管理学以及一些其它学科。
智罃跟那些得知吕武搞学室的人一样,不能理解吕武为什么要将知识教导给外人。
这种思维才是春秋中叶的主流思想,认为知识万般神圣不可轻传,只有族人才有资格学习。
他们也就知道阴氏的族人少,不得不依仗家臣,属于极为特别的情况才没有发作。
只是,他们免不了要等着看阴氏的笑话,比如那些学了阴氏知识的家臣,子孙后代带着知识跑到别家又或是自立,使得阴氏对知识的掌握失去了“独家”性质。
没错!知识固然神圣,他们的思维是想要进行占有,成为一种“独家”,免得面对竞争。
只要知识永远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他们就能永远作为特权阶层,一代又一代地薅其余活得浑浑噩噩群体的羊毛。
在这一种思维之下,他们所能接受的仅是吕武将知识传播给家臣,再增加其余的阶级就要被视为叛徒了。
而能当家臣,实际上也是贵族阶层的一员,只不过一般是落魄家族的子弟,或是干脆没了家业的失格贵族。
晋国贵族得知智罃带上智盈一去阴氏就没再离开,他们会下意识地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比如智氏是不是要跟阴氏全面结盟之类的。
最为觉得别扭的就是中行偃,搞得他总觉得其他人看自己时的眼神很奇怪。
这里完全没毛病。
智氏是荀氏的小宗,中行偃是荀氏的宗主,该由他来照顾智氏才对,偏偏智罃却带着智盈跑去阴氏不走了。
近一段时间中行偃的心情非常糟糕,不独智罃搞得他感到难堪,还有来自国君若有似无的针对。
空出的下军将一职经过内部商议和交易之后,确认程郑补位。
这件事情肯定要中行偃去操办,还是忍着恶心不得不干的类型。
国君在让程郑补位的过程中拖了两个多月,倒是没搞什么过份的幺蛾子,拖的时间久了则不免使人觉得中行偃作为元戎和荀氏宗主办事不那么得力,某种程度上削弱中行偃作为一个元戎和宗主的权威。
中行偃恶心程郑当然有理由,谁让程郑表现出来的是跟中行偃不那么一条心?
而跟中行偃不是一条心的程郑上位,不止是在给中行偃心里添堵,以后还将让其余家族看到荀氏内部矛盾重重,证明中行偃对荀氏各家子的掌控力度很差劲。
不知道是心理压力过大,还是其它什么原因,中行偃来到了“阴”地。
得知这个消息的吕武先是很假的一阵错愕,再扫视一圈过来的客人,邀请道:“元戎已至郊外,诸位随我前往迎接?”
这个“诸位”不包括智罃。
再怎么说,智罃总归是中行偃的长辈,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情,干出迎这种事情徒添生份,还会令人怀疑智罃和中行偃之间有什么不对劲。
而最大的不对劲是老智家刚刚服丧,智朔的老子和儿子却没好好待在家里。
考虑到智氏面临的风雨飘渺,大家都能理解智罃为什么带着智盈到处串门就是了。
这些客人包括最先过来的智罃和智盈,后面来的赵武、魏琦、士匄、士鲂、韩无忌、解朔,以及七八个中等贵族的家主。
他们为什么而来?有些带着明显目的,个别则是纯粹趁冬季得有空闲多走动保持交情。
看看,晋国六卿,一下子有三位来“阴”地找吕武。
包括吕武在内,“阴”地足足有四位“卿”,考虑到中行偃也过来,就是除了刚上位的程郑之外,六位“卿”全在阴氏这边了。
除了晋国的贵族之外,齐国那边的晏弱在一个多月前抵达“阴”地,他是来解决齐国被扣押的部队后续交涉。
只是,那么多客人过来,吕武将更多的时间用在本国贵族的交际上面,仅是见过晏弱一面就不再理会。
对此晏弱心里有意见,提那是一丝一毫都不敢提的。
他知道晋国那么多“卿”来阴氏这边,又有大批的中等贵族,想到的是吕武已经从里到外变成晋国一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本来就想跟吕武处好关系,想法变得更为坚定,哪会给吕武添堵?
迎来送往的亭子又来了一位新的客人。
中行偃看到迎接队伍里面都有谁,讶异道:“诸位皆在?”
冬季了嘛。
属于除非是有紧急事件,要不没什么公务的季节,往常的各“卿”会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回到封地。
士匄、魏琦就是向国君请求能回去封地,中行偃得知的也是这样的消息。
这一下,中行偃看到那么多人在“阴”地,同时还看到了跟吕武共乘一车的智盈,不免心里就会多想。
没人会在这种场合向中行偃解释为什么会在“阴”地,甚至后面连提都不会提一句。
毕竟,他们又不是中行偃的儿子,中行偃不主动问,他们凭什么事无巨细都要进行汇报?
众人来到“阴”城。
吕武每来一位客人,怎么都要接风洗尘一番,少不了举行宴会。
当然了,来什么样的客人,宴会的规模和礼节都要合适,不能谁来都一个样。
中行偃尽最大的努力忍耐,找到合适的机会问吕武,道:“发生何事?”
吕武比较明显地愣了一下,像是有点反应过来,笑着说道:“多为兵甲器械而来。”
中行偃立刻就信了。
现在谁还不知道阴氏出产的铁质兵器和护甲好用?大多数家族都开始摸索冶铁技术,只是有一家算一家都小心翼翼地来,怕的就是阴氏觉得受到了侵犯。
在技术变革方面并不存在什么“专利权”这种玩意,只要谁能自己研究得出来,算是谁有本事。
然而,前提是阴氏能够眼睁睁那么看着,没干那种知道哪一家成功了,找个理由给那么灭了。
主要原因是铁制品早就出现,阴氏只是探索到了更好的冶炼和配方,真要追究“专利权”的话,阴氏同样是属于“侵权”的一员。
那些家族怕阴氏,怕的是阴氏足够强大,担忧阴氏过于蛮横。
中行偃说道:“阴氏与魏氏可战秦国,天下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话说的。
阴氏和魏氏联合起来能胖揍秦国,是全部仰仗兵甲器械上的优势吗?
晋国兵源素质优秀和吕武的指挥也有很大贡献的呀!
吕武听出了一种酸溜溜的味道。
中行偃又要讲话,发现有阴氏的家臣走过来。
家臣汇报道:“主,君上遣人来告,六日后便抵‘阴’城。”
随后,程郑到来之前,先派来知会的人也过来。
这一下好了,晋国的顶级人物全特么都会出现在阴氏这边,外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第479章:难当的东道主
不用说晋国了,即便是在各个诸侯国,很少会发生顶级的上层人物齐聚到某个家族的事情,每每出现这样的事情一般都会有个前提,那就是有大事发生了,或即将发生什么大事。
晋国有发生什么大事吗?智朔的死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葬礼举办完毕后,空缺的卿位已经确定由荀氏小宗程氏的程郑补上。
程郑怎么补了卿位,其中智罃与国君有什么交易,国君又与中行偃经过了什么样子的斗法?讲句实在话就是,没有动了其余家族的利益,谁都不想掺和进去。
众卿位家族冷眼旁观对荀氏大宗和小宗其实就是一种恩赐了,他们必须记住这个情份,以后几个卿位家族需要时给予回报,不然……呵呵!
要说有什么大事,晋国贵族不用谁来刻意通知,很清楚少则两年多则三年,过了这一段时间他们将不会有喘息的时间,需要跟楚国分出一个胜负了!
这么一来,规划家族的发展,增强家族军队战斗力,不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做,到时候超大概率是面临淘汰。
“主,我家聚集外族武士过万……”宋彬有着足够的警醒。
那么多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过来,一个带上两三千守卫力量,合起来的数量真的有点多。
各个家族的大多数部队在“阴”城郊外驻扎,看上去东一片、西一片,也幸亏他们懂得“让”出南边和北边没有扎营,要不就是从实际上将“阴”城给包围了起来。
他们在驻营之后还懂得拿捏分寸,没有在营寨之外架上鹿角、拒马,更没有挖掘沟渠设上外哨,否则干的是警戒的事,表达的却是对阴氏的提防。
来到阴氏却是摆出提防的一面,弄啥咧?
缺乏信任基础,你们特么别来啊!
各家当然要自己携带足够的粮草过来,军事用途的器械则不能带得太多。
阴氏在他们过来之后也会送一批粮草,数量不会有多少,纯粹就是尽一下地主之谊罢了。
现实的情况是,各家的军队本来就该由各家来负责供养,谁插手进去相反将遭到怀疑和忌惮。
嘛呢!
昂?
俺家的军队凭什么让你来插手?
说!
是不是有什么不良企图!?!
阴氏对自家的主城周边有太多驻军感到敏感没什么不对劲,哪怕有信心觉得那些家伙不敢轻举妄动,凡事不是还需要担忧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偏偏阴氏不能集结自家的军队过来预防,免得造成什么误会。
这么一搞,阴氏不但要负责进城的客人安全,又要提防客人带着歹意而来,同时需要不留痕迹地加强戒备。
东道主当到这份上,不光心累,对待客之道的弹性也是一种挑战。
“山路封锁需得严密,不可留痕迹。”吕武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接到抓住细作的报告,该防还是要防的。
山外有多个工坊,不过却是摆在明面让各家知道阴氏有那么些东西的。
阴氏真正的主要工业基地在霍太山里面,并且因为山里有适合放牧和居住的地方,位于山内建了一些“邑”级别的据点。
在霍太山之内长期有阴氏的两个“旅”保持备战状态,他们担负着警戒和守卫的任务,也要监视和限制里面的人私自外出。
阴氏当然不止在“阴”地有工业作坊,吕武名下的“吕”地和“霍”地也分别安置了一些用来制造兵甲器械的作坊,两地合起来的规模大概是“阴”地这边的三分之一。
这个没什么好奇怪的地方,不将所有的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是一种常规操作,再来就是要考虑运输成本以及道路被切断的风险。
就说道路被切断的风险吧?真的爆发战争,有点脑子都该知道切断敌方的道路,不但是能够防止对方聚集兵力,还能最大程度进行分割歼灭。
一名贵族真的只顾一处封地,其余名下封地要啥没啥,平时的运输消耗就够喝一壶,遇到事了也极易首尾难顾。
当然了,注重一个主基地是正确的事情,只是不要犯下“矫枉过正”的错误,多少有些预备方案,跌倒了还能有机会爬起来。
“存,你寻各家友人,商谈购置粮秣、皮草、奴隶事宜。”吕武没攒钱不花的习惯。
说到底,阴氏垄断了铁质兵甲的贸易,大量的财帛汇聚过来,堆在仓库里就只是一些死玩意,购置能用得上的东西才是发挥财帛本身的价值。
吕武其实有些怕了。
独家垄断的生意太好做,大批大批的财帛流向阴氏,有一家算一家绝对眼红到不行。
这种状况并不会因为吕武将到手的财帛花出去多少,减少各家恰柠檬的心理反应。
毕竟,阴氏拿赚到的财帛再购进物资,实际上还是增加了阴氏的实力。
将制铁制钢配方和各种工艺技术交出去?吕武当然不可能这么干!
他能做的就是不要停止发展的脚步,做到强者恒强,为人则是低调又圆滑一些。
最为重要的是,他不能让各家有联合起来对付阴氏的机会,一边拉拢靠得住的盟友,一边还要有机会或没机会让各家产生矛盾。
如果吕武有兄弟姐妹,他需要干的事情是自我进行分家,减少各家对阴氏的忌惮。
这个也是明明不分家能保持强大,为什么一些家族却会主动干分出小宗这种事的原因。
说白了,就是为了减少来自各个家族的忌惮。
当然,有另外一个原因是周王朝秉承执行的是“宗族”的制度,人们习惯了强大到一定份上,干那种开枝散叶的操作。
并没有一种制度能够适应所有年代,历来就是观察社会背景的需要,再来评价某个制度的好坏。
什么皿煮、兹油,又是什么专治不服之类,各自有各自的需要,哪有什么一定正确这种事情。
所以,吕武秉承不分家这种理念,对于当代的社会背景来说,极可能会令子嗣产生不满,导致阴氏发生内乱。
关于这点,吕武暂时没有多想,需要等几个儿子长大有了自己的思想,看到时候能不能发现端倪了。
随着国君来到“阴”地,中行偃虽然是元戎,地方却是吕武的地方,迎接国君肯定是以吕武为主。
这个符合当代的理念,要不然就是中行偃干反客为主这种事情。
真要由中行偃为主去迎接国君?吕武会显得软弱,中行偃则是会被人暗地里骂霸道。
在这一段时间里面,来阴氏作客的客人少不了要去到处逛一逛,吸汲属于阴氏的优点,思考怎么发展自家的封地。
这些东西吕武无法阻止,甚至被问及的时候,需要耐心地给予答案。
交情好的家族请求阴氏派出善于水利的家臣帮忙,吕武心里再怎么不乐意都不能明确拒绝,能办到的就是拖一拖。
而像是水车之类的东西,属于各家能看但不能开口要的类型。谁开那个口就是自己心里没b数,遭到阴氏的恶意反制属于活该,各家还会进行嘲笑。
这是属于春秋中叶的一种常规习俗,用一句话来概括,大概是:我想给的,才是你的;我不想给,你只能抢,但我有打死你的权利。
“阴卿,诸卿。”国君没下车,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说道:“得知诸卿荟聚,寡人来也。”
说!
你们这帮家伙到底想搞什么?
为什么会不约而同来吕武这一边???
一定是想搞事吧!
国君带来了一个“旅”的护卫力量,同行的公族成员不少,其中包括同袍弟弟杨干,祁氏的祁奚,其余小虾米不需要一一介绍。
吕武带头行礼,后面一大帮人跟上。
“臣已为君上清扫庄园。”吕武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这个时候就该中行偃站出来,他也很合时宜地站出来,说道:“庄园颇大,随行诸人亦可入驻。”
得了。
免得国君胡思乱想,带来多少武装都一块住呗。
这个表态无比重要。
为了让国君不至于感到紧张,包括中行偃在内的“卿”以及其余贵族,他们甚至让自己带来的武装撤离“阴”城郊外,跑到更远的荒郊野外驻扎。
国君看到了智罃,笑着邀请道:“智伯与寡人同车?”
尊老爱幼只是一方面。
在这种公开场合,国君为了表现出“其乐融融”的一面,每一次都要跟元戎一块演戏,比如邀请元戎乘坐同一乘车。
国君只是不想跟中行偃同车,邀请吕武不合适,拿智罃来扛雷罢了。
这不,中行偃明明察觉到了国君的态度,偏偏因为被国君邀请的对象是自己的叔父,也是上一任元戎,不能表现出任何的不悦。
换作国君不是邀请智罃?中行偃都应该表现出不悦来符合作为元戎的职责。
在晋国,元戎是国君的副手,又是替贵族压制君权的角色。
一旦让贵族阶层发现元戎压不住国君?自己下台会是唯一安全的选项,另一个选项是等着被干死。
智罃有意推辞,发现国君眼神坚定,考虑到老智家的处境艰难,对着几个“卿”无奈地一笑,才被搀扶着上了国君所在的车辆。
站在吕武稍微靠后位置的士匄低声说道:“元戎可持重否?”
好些人都听到了。
他们对士匄那句话的理解是:这个元戎有点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