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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荣誉与忠诚     春秋大领主txt下载     春秋大领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88章:俺,其实想当个正直的人

    这一次晋国以及列国的联军将楚国祸害得有些惨!

    到底是惨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呢?

    就这么说吧,联军攻克的“城”级别就有七座,“邑”级别五十六个,“邦”数百个。

    上面的数据看着比较片面,看看统计的相关战利品,楚国有二十来家的贵族遭到俘虏或是战死,俘获以及掳掠的楚人将近十六万,各类财帛以及物资的运输需要用到两三万车辆。

    而那个还只是联军的战利品,没有算上破坏掉不可再利用的物质层次,还有杀掉不能再复生的楚人,一系列的后续影响绝对大到惊人。

    完全无法进行统计,只能进行不靠谱的猜测,受到战争威胁不得不背井离乡逃亡的楚人数量,约是在四十万人左右?

    楚国的总人口是多少?他们自己估计也不清楚,取一个史学家猜测的数字,当前阶段应该是三四百万人口吧?(人口不算奴隶以及在荒野生活的群体)

    所以,晋国以及盟友入侵楚国,一下子影响到将近六七十万楚人的正常生活,以国家层次来看楚国不但惨,并且绝对会很伤!

    惨不惨和伤不伤是一回事,从政治角度来看有另外的解读方式。

    晋国跟楚国争霸了近百年,历来只有楚军北上打到晋国的家门口。

    虽说晋国的本土没有遭到过战争的破坏,列国还是会看成楚国在这一场争霸战争中站在优势地位。

    那一场“邲之战”的影响为什么会那么大?不是晋国那边有“卿”的子侄被俘了,乃是楚军成功饮马大河,并且还击败了看似国力正盛的晋国。

    上一次“沫之战”为什么影响不大?原因当然是楚军第二次成功饮马大河,他们哪怕是战败和令尹被俘虏,某种程度上还是赚到了政治声望。

    饮马大河哦?咱们再次做到了!就问牛不牛逼!?

    至于再次成功饮马大河遭到的一些挫折,咱们是一个损失不起的国家吗?完全不是呀!

    政治是一种挺复杂的游戏,不能单纯去看干某件事情遭受的损失,要看那件事情办成之后产生的影响力。

    明知道二打十六,俺们也知道自己从军事装备到国力有点弱,但俺就是要拼!

    输是不可能输的,打平都是赚,赢了则是血赚,以后谁再也不敢小瞧了俺!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付出和牺牲都是值得的!!!

    怎么说?以战略角度为出发点,真的没毛病呀!

    吕武想搞大事,却是不能蛮横地去干大事业。

    诸夏这边很讲究声望,光有实力而没有声望,再有实力也要被群殴;实力不足却是有着很高的声望,起事后会有一个八方来投的局面;实力和声望都够的话,会上演什么叫做“时代之子”的大戏。

    有什么比亲征之下成功饮马大江更能提高声望的吗?有的,攻克楚国都城“郢”绝对算一件。

    杀死或俘虏楚君?这个不能算,真的要算也是负分项。

    以晋军为首的联军正在回调兵力,自然不能忘了将获得的战利品陆陆续续运出楚国地界。

    吕武将运输战利品的活交给了鲁国和曹国,麾下的晋军则是全力备战。

    另外的那些列国?吕武是个晋人,有属于晋人的毛病,打从心里没指望列国联军在对上正牌楚军时能顶用。

    那为什么还要集中列国的兵力?吕武将他们集中起来的原因比较复杂,一来是怕这些列国私下搞什么幺蛾子;再来就是让他们正面顶上没用,等晋军跟楚军正面对垒时,可以派他们四处开花来干扰楚军呀。

    选择鲁国和曹国来运输战利品也有讲究,他们现在跟卫国和齐国不对付,晋国则是在打压卫国和齐国。

    所以,使用鲁国和曹国来跑腿不但能让两国完成身为小弟的义务,还能让他们保持实力;再来就是明示在曹国、鲁国和卫国的斗争中,晋国比较偏爱曹国和鲁国了。

    老大不好当的。做什么事情都要将影响考虑进去,再去权衡怎么做更划算,名声也要得到增益。

    无疑问的是卫国和齐国近期的名声都不好,晋国偏袒鲁国和曹国也就更让列国没话说。

    “楚军前‘劲’已抵达‘湫’,可见蒍氏、斗氏、薳氏旌旗,另有罗氏、权氏、丹氏、阴氏。”中行吴说的后面四个楚国家族,属于实力弱于几大强力氏族却又值得注意的那批。

    楚国有阴氏?这完全就是废话了。

    多次提起现在有很多的地名重复,一个家族要是分出小宗,一般会以地名来成为“氏”,也就是有了那个地名的前缀,不但楚国有阴氏,鲁国、卫国、宋国也有一个前缀为“阴”的家族,他们跟吕武这边除了前缀一样之外,没有其余什么关系。

    并且现在看前缀只能看出封地在哪,想从前缀猜出这个家族是哪个家族的小宗,还是一个新兴的家族,其实挺难的呀。

    所以,贵族们的家庭教育课之中,必须会有一个教导人际关系的科目,用来让本家族的成员知道哪个谁是哪个家族的人,他在那个家族又是什么份量,等等。

    楚国的前锋部队来了三四万人,他们打出的旌旗之中以薳氏为主,那么薳氏就是楚国前锋军的“锋锐”,也被称为“前劲之主”了。

    吕武说道:“楚军既来,上军将、上军佐便会使而去,与其对垒。”

    听说过“以逸待劳”吗?后面还有一句叫“乘其不备”。

    这个“乘其不备”其实不完全指趁着对方准备不足,还包括攻击一支疲惫之师能占到大便宜。

    中行吴站起来应:“诺!”

    赵武当然也站起来应命,只是心里觉得有些不够霸气。

    晋军要是真的信心十足,何不展露出风度,给远来的楚军稍作休息的时间,再开始堂堂正正一战呢?

    赵武那种想法可以有两种解读方式,第一种就是真的充满信心,根本不害怕无法战胜对手;另一种这就是脑子坏了,要搞蠢猪式的任仁义。

    现在的网络上有一种说法,认为一个大国就该有属于大国的气度,偶尔吃亏什么的不用太在意,要大度一些原谅那些占便宜的国家,并且无视掉一些小丑搞的魑魅魍魉手段。

    品品,不用过多详细的去品,有没有闻到那一股属于“腐儒”的腐臭味?

    如果不是有“腐儒”的腐臭味,要么是智商真的有问题,再不然就是传说中的五毛了吧?

    以当前的年代,赵武那种想法很贵族,在广义上真没什么毛病。

    直白点来说,要趁着抵达的楚军疲惫状态去邀战,发布那种命令的吕武显得有些给贵族丢人了。

    中行吴没想太多,接受命令再出战,努力去打赢才是本质工作。

    晋国的上军点兵聚将,准备妥当就出发了。

    来自各个列国的高层,他们等晋国的上军完全离开才听说楚军的前锋到了。

    一个人就有一种想法,可能相似,也可能完全相反。

    列国的高层对吕武的做法当然分为两面,一种想法跟赵武一样,另一种则是只想打赢。

    “我大肆劫掠楚境,再言品德,岂非自欺欺人?”这是明白人讲的话。

    他们的的确确是肆虐了楚国,还扮演什么清白无暇的好人啊!不嫌恶心自己,也脏了别人的眼吗?

    解朔在事后刻意找到吕武,问道:“元戎,何至于斯?”

    怎么了?

    是没有信心正面跟楚军展开公平公正的较量吗?

    该怎么说呢?

    吕武深知楚人现在正怒火中烧,鉴于有那么多的楚人受害,也能进入到哀兵状态。

    相反,以晋国为首的联军在楚国境内肆虐那么久,抢得盆满钵溢是没错,军纪哪有可能没有受到影响。

    一方是带着复仇的心态过来,另一方明显放松了警惕,真的打起来胜负其实难料。

    再则是,吕武有意改变游戏规则了。

    在当前的交战规则之下,受到保护的其实是弱国。

    毕竟,强国不能没有理由去攻打小国。这种规则对小国、弱国不是一种保护,又是什么?

    从这一次开始破坏规则,给予“东方世界”一种更残酷的新玩法,会给阴氏“化家为国”创造良好的条件。

    说白了,“东方世界”的格局越是稳定,阴氏“化家为国”操作起来的难度更大,并且有条件让列国团结起来,组成联军来围攻破坏“政治生态”的阴氏。

    吕武现在的角色是中原霸主晋国的元戎,手中有足够的权力,再加上列国臣服于晋国,等于是一种“手中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状态,肯定是要懂得利用时效优势的嘛!

    解氏知不知道阴氏要搞什么?他们其实只是有所猜测,没有得到来自阴氏的任何透露。

    换作解朔知道吕武的全盘打算,未必敢跟吕武一块玩耍。

    这个不是胆量怎么样的原因,算是一种对“君权”根深蒂固的畏惧,某种程度上也能解释为很怕遭到举世的围攻。

    解朔带着困惑而来,又带着更大的困惑离去。

    晋国的上军南下后的第六天,得胜的消息传了过来,待在“鄀”的联军心情颇为复杂。

    中行吴率军前去,到了地头就派人向楚军邀战。

    楚国统兵的薳罢跟同僚商量,集体意志让他们不顾己方将士疲惫,带着复仇的熊熊烈火跟晋国上军展开了摆阵对垒的交战。

    结果是,营地都还没有立起来的楚军败了,得以逃脱的残兵败将带着更大的怒火跟楚君熊招亲率的“中劲”会合,却是停在了樠木山附近,不愿意再前进一步。

    中行吴带着得胜之师与俘虏、缴获回到“鄀”的隔天,楚国那边的使者来了。

    来的是薳启强,没有提到不久前爆发的那一场战役,得到接见连行礼都不做,开口就是谩骂晋国怎么能不讲道德,趁着楚国对吴国大肆用兵来搞入侵。

    好像、似乎、可能……所有的不确定用词都给用上,晋国这一次确实蛮不地道的?

    “阴子本可磊落留名青史,为何行此小人之事?”薳启强不理解,十万分的不理解。

    楚国和晋国虽然为了夺取霸权打了几十年,双方却是从来没有彻底撕破脸,再好的机会都给对方留下一丝余地。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上一次晋国和楚国在“许1”会盟,是楚国做了什么让吕武觉得受到冒犯的事情了吗???

    吕武需要给个正面的回应,一脸难过地说道:“楚君待我以诡,误我之名。欲使我君臣猜忌,国中不得安宁。今,我为正名,率军前来,所为之事,以正我心。”

    呃!!!

    楚国邀请吕武这个元戎,没提到晋君姬彪半句,要说没有用心不良,谁谁谁都不相信。

    那是一种很现实的常态,国家与国家之间讲究君臣有别,有些刻板保守国家的国君甚至都不会直接跟人臣说话,用的是第三方来当复读机。

    一些国君更加会玩,他们愿意跟人臣直接交流,却是讲话轻声细语,音量不比蚊子的翁咛声更大,口音方面更是怎么奇怪怎么来,再给冠上一个什么音之类的美称,比如鹤音。这种行为其实就是刻意装逼呗。

    薳启强带着强烈的责难心理而来,质问吕武的过错,反而被吕武的话嗑得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本人其实很认可吕武的那句话,楚国先用阴暗手段将吕武给搞了,好像没把吕武给怎么着,先出手了还能不允许别人反击,没这种道理的。

    主要是薳启强脸皮不够厚,再来也是吕武足够无耻,以至于场面一时间僵住了。

    “原来是我误会了元戎啊!”晋国这边的‘卿’,之前觉得吕武太阴暗的人,一致产生了真正的误会。

    有幸能在现场的列国高层,他们则是恍然大悟,原来上一次楚国的用心那么险恶。

    没得说,史官们赶紧记录,可不能让吕武在史书上留下污名。

    薳启强脑子有点乱,说道:“我王诚待阴子,绝非心有不轨,阴子误会矣。”

    蛤!?

    那么也就是实锤了呗。

    比如说,南方霸主的国君承认吕武牛逼,还是非常牛逼的那种,心悦诚服之下玩了一手实力追星?

    来自列国的众人,他们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念头,认为至少在这一代,楚国会被晋国各种辗轧。

    吕武扫了一眼正在兴奋记载的史官,心想:“想用美名绑架我?不能够呀!”

第689章:我已经天下无敌啦,哈哈哈

    楚军来了,他们在“樠木山”边上休整了五天,慢悠悠地来到以晋国为首联军驻扎的区域,相距大约十里停了下来。

    “敌军已至,冬季将临,为免列国受困,我决意当即与楚交战。”吕武看向了随军巫师。

    不是什么“困”,是冬季要来了,旷野环境再经受雨、雪,日子会很不好过。

    现在这么个年头,出征这种大事当然会带上“巫”,级别方面还挺高。

    “巫”的工作是正式开战前给卜上一卦,基本上就是得到个大吉的卦象,再来就是帮忙勘测时节、天气什么的。

    别说,不知道“巫”的传承是怎么样,一般都能准确地料中短时效的天气。也就是,他们能够判断什么时候会下雨,风力多大之类。

    所以“巫”也并不全是糟糠,他们的某种先进性堪比气候卫星啊!

    当然了,能料中天气其实有规律可寻,没有科学体系支撑的春秋时期能办到那些,一定是记载了数量多到可怕的文书,提供后辈去阅读再汲取相关知识。

    很多年纪大的老人,他们长久居于某处,其实也能根据经验来判断天气。

    晋国的“巫”地位也就那样,某些国家的“巫”权力自大能决定君权更替,乃至操弄一国兴亡。

    “半月之内并无雨雪。”随军大‘巫’讲得很笃定。

    他们这些“巫”没有自称拥有盘古血脉,祖上更没有传下“十二都天”大阵,有的是一些跳傩舞的技艺,再来就是一些玩虫子和捣草药的手艺了。

    诸夏这边的“巫”就是不懂事,怎么就不搞放血治病的手段,病人能好纯粹是命大,死掉则是一点都不关放血者什么事,无形中达到了杀人灭口的效果。

    另外,有些时候史官想要了解上古的历史需要找到“巫”,一切只因为上古时期“巫”也兼任检史的任务。

    有了大“巫”的背书,再加上中原列国的习俗都差不多,清楚且明白“巫”的任务之一就是充当“气候雷达”。

    知晓了天气的变化,各诸侯对吕武想要立即与楚军开战并没有意见。

    只有十来天的时间用来干仗,能分出胜负是极好的事情,大家就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啦。

    列国君臣巴不得这一战赶紧打完,再快点分好“行李”什么的。

    晋国的一众小弟其实也没资格决定打不打,他们要是有逼数就老实听话,连建议都不要发表一个。要不然啊,最后晋军败了,将锅给丢过去,他们扛得住吗?

    吕武前一脚派人去楚军那边约战。

    来了已经在砍伐材料准备驻营的楚军,楚君熊招派的人后一脚到了。

    “我王有话说予阴子。”楚国使者看上去情绪很平静,先讲了一句,再行礼说道:“于‘许1’会盟,不谷代阴子以诚,阴子乃何想法,不谷皆可。楚晋相争不言天道、伦常,乃利益之争是也。如今阴子率军来犯,行于暴力,止于暴力,无需多言,你我启战来也!”

    吕武沉默了一小会,才说道:“如此,战也!”

    看起来熊招是一个不爱废话很利索的人?没有想要使用更多语言来互相交锋的拖沓,事先已经休息够了,来了就想赶紧分出胜负。

    楚国当然想早点打完,无论胜负以晋国为首的联军还能赖着不走?

    等晋国阵营的联军滚蛋,受到战争摧残的楚人好赶紧抚平伤痛,再修复好家园,早点恢复生产呀!

    比较尴尬的是,楚军到来的时间已经下午,留给他们用来摆阵再开战的时间已经不多,真的打起来也就是小战一场,没可能一下子决定整场战局走向。

    吕武在楚国使者离开后,环视了诸‘卿’一圈,目光再从本国贵族身上扫到列国君臣那边,说道:“中军出营列阵。”

    晋国的中军有阴氏和范氏,无论从哪一方面来定义都是晋军这边精锐中的精锐,等于是吕武没前摇就直接放大招了啊!

    来自列国的君臣下意识就是呼吸一窒,感受到了来自吕武的大决心,很期待看见楚军那边是怎么个应对方式。

    军营的辕门大开,先是大批骑兵出去,再来是战车滚滚而出,随后是成群的步兵踏步奔跑鱼贯涌出。

    他们在己方的营寨前方开始列队,耗费的时间并没有超过一刻钟,一阵急促且短暂的战鼓被擂响,一声“战!!!”被整齐地呼喝出来,整个军团开始缓缓地向前推进。

    在晋国中军以及约四千阴氏骑兵推进期间,晋国阵营这边的列国君臣也乘车出营了。

    来自列国的君臣带上少许的护卫力量跟在晋国中军后方,打算就近观赏晋军与楚军的博弈。

    怎么只带了少许的护卫?他们就是仗着自己的身份,不参与交战也有安全保障,要那么多的护卫干什么?

    楚国那边的出战部队,他们的出营时间跟晋国中军也就是一个前后脚的差距。

    几乎跟晋国中军同时出营的楚军,他们肯定也是会抓紧时间来摆阵,现场进入到考验两军的时刻,也是争面子的时间啦。

    晋国中军列阵开始推进,楚军才将自己的阵型列了个一半的完整度,充分展现了属于楚人天生浪漫带来的影响,衬托出晋人刻板、死板之下的办事效率。

    人在阵前的楚君熊招视线像是刀子那般在刮薳罢、蒍子冯。

    玛德!

    寡人又在偶像面前丢脸啦?

    不是寡人不争气,看看‘左右广’已经列阵完毕就能作证,纯粹是薳氏、蒍氏和另外那帮兔崽子不争气呀!

    打从事实上来论,楚军这一边事先并不确定晋国那边会是哪个“军”出战。他们要拿出自己的精锐取得头彩,打出声势、打出气势、打赢战争。

    等晋军那边的旗号一亮相,楚君熊招多少有点“英雄所见略同”的感概,琢磨着自己跟偶像还是有默契的,然后彻底不开心了。

    楚君熊招虽然干了实力追星的事,要说是个脑残粉则是没可能。

    一国之君啊!要担负起数百万人过得怎么样的责任,没可能逼迫他们卖房、卖血就是要讨偶像欢心。

    “王上,晋军不止步,且来势汹汹。”薳启强现在是楚君熊招的御戎,也就是牛车夫。

    楚军这边的战车,超过八成以上就是用牛拉车。

    那话什么意思?就是提醒自家的老大,晋人之前已经抛开长久的默契直接入侵楚国,大军气势那么凶悍的在推进,要不还是悠着点先退到安全的位置避避风头吧?

    楚君熊招说实话是有点被晋国中军的气势所慑了。

    正在推进的晋国中军,他们在鼓点声中保持了一致的迈步节奏,不但看上去好看,将近四万人的踏步也让地面产生了细微的震荡感,气势真的是太足够了!

    然而,楚君熊招就是尿了、残了、死在阵前,说什么也不可能灰溜溜地逃去安全的所在。

    毕竟,楚国数代以降,凡君王亲征皆是列在阵前,未有胆气被掠逃奔者。

    晋国中军的推进速度一点都没有放缓的趋势,并且好像有点推进速度在加快的样子?

    楚君熊招已经能够看到位于军阵前方的吕武,就是相距有点远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他要出声催促己方列阵的速度更快一些,耳边传来了数万人放声的大吼。

    “杀!杀!杀!”

    鼓声先是短暂的停止,随后一阵苍凉的号角声被吹响。

    在那“呜呜呜——”的号角声中,位处左右两翼的阴氏骑兵越过阵型的头“彻”,他们冲锋了!

    这一刻,楚君熊招:“???”

    一直在关注晋军动向的楚人:“???!!!”

    阴氏的骑兵,他们真的冲锋了呀!

    暂时无法看出阴氏骑兵的具体攻击目标。

    四千匹马有一万六千只马蹄,它们以极快的频率在践踏地表,每一次的踏蹄都会踩出一记沉重的马蹄声。

    别看只是四千骑兵而已,要分清楚骑兵的战马体长和身高,再看他们冲锋状态下彼此的间距,再加上四千骑兵冲锋起来的气势,很吓人的!

    事实上,一样有四千的数量,步兵和骑兵展开冲锋带来的视觉效果真不能一概论之,毫无疑问会是骑兵冲锋起来的画面更为震撼。

    楚人上下先是懵逼,随后出现了混乱。

    楚君熊招用着纳闷的表情说道:“两军未有致师也?”

    怕真心是有点怕,主要是怕晋军不讲规矩真的发起进攻。

    要说怕到要死要活则是未必,只因为对方的国君并没有身在战场,谁能拿一国之君怎么着?

    “呜呜呜——”

    一阵号角声再次传来。

    冲锋状态中的阴氏骑兵在距离楚军约一里地时来了一个迂回,驰骋向了预设战场的左右两边。

    吕武终究还是活成了一个“春秋人”,没干出趁楚军正在列阵发起攻击的事。

    阴氏骑兵的上场,再假意发起冲锋,就是吓唬吓唬楚军,干的是挫伤楚军士气。

    见晋军还愿意守规矩,楚人怎么都是松了口气,随后一种巨大的耻辱感涌上心头。

    他们刚才真的被吓惨了,一度以为要被喂下一颗药丸。

    离得足够近之后,吕武让全军止步,自己单独一辆战车向前,再次停下来,放声大喊:“楚侯,我来也!”

    下一秒,是不是该问:何人敢与我一战?

第690章:可以开始挑选国号了

    吕武现在是什么地位,整个“东方世界”够资格跟他单挑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五个。

    而那五个人之中,超过三个是处理各类文书变成大肚便便,剩下的两个哪怕不是大肚便便也绝对年龄不会小了。

    能跟吕武单挑的前提是至少作为一国的执政,不入流的小国就不要出来丢人了。

    一直到二流强国之前,一国执政的地位也就跟晋国的大夫平级;二流强国到霸主级别,数下来也就郑国、宋国、齐国、鲁国,霸主当然是楚国。

    现在的齐国其实有二流强国的“壳”,有点没有二流强国的实力,内部再不平稳下来就要跌落成为三流诸侯国了。

    至于鲁国为什么也被认为是二流强国,原因在于他们虽然一直在吃败仗,控制范围却是一直在扩张当中。

    吕武的后方旌旗猎猎,中军的全体将士摆成阵型伫立,四千阴氏骑兵在战场左右两翼游弋。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有绝对的实力之下,说话就敢大声,人也会显得精神百倍。

    吕武一身红配银的戎装,手里倒是没刻意拿什么家伙,看上去是那么的意气风发。

    遭到吓一跳的楚军正在进行内部弹压,有些脾气爆的楚国贵族都用当场杀人来进行震慑了。

    楚君熊招看了一小会自家的部队,再看向怎么都显得蠢蠢欲动的晋军,对薳启强吩咐道:“驱车。”

    薳启强没有犹豫,一甩鞭子口中呼喝了一声,驱动战车向前。

    作为戎右的斗韦龟掂量着手里的盾,眼睛时不时往挂在车壁的弓瞟一眼,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两车相距约三米停下。

    吕武率先下车,身上除了腰间的佩剑之外,未见携带其它武器。

    后一脚下车的楚君熊招迎上去。

    在这种场合,还会是作为人臣的吕武先对一国之君熊招行礼,多少有点折了吕武的“光环”了。

    楚君熊招本可以不回礼,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还是回礼。

    国君给人臣回礼,一般是本国的国君有大事托付给自己的臣子,有信心或怀着决死意志的臣子能够坦然受之。

    在这种场合,楚君熊招给吕武回礼,偏偏吕武连躲一下都没有直接受了。

    那一幕被很多人看在眼里,大多数人开始彻底承认吕武位比一国之君的事实。而这个事实是南方霸主的国君给顶起来的。

    吕武为什么要受礼?他受这个礼会承担一些压力,有来自舆论方面,也会来自于晋国公族的忌惮,总的来说还是利大于弊。

    可能是没想到对方会坦然受礼,给楚君熊招比较明显的愣了一下,脸上表情先是错愕,随后露出了荡漾的笑容。

    “阴子之志,寡人已然明了。”楚君熊招开始当起了谜语人。

    吕武脸上肌肉稍微一僵,心想:“啥玩意,知道我要分裂晋国,再搞大阴帝国啦?”

    当然,吕武其实有很多个国号能选,不一定就选“阴”字。

    如果真的选“阴”字来作为国号,其实从目前的任何一方面都没什么问题,极可能还会让诸夏的一些词汇消失,比如阴险、阴沉、阴鸷,阴哔、老阴哔……,等等负面的词汇不再出现。

    西汉驱逐匈奴,有了明犯强汉虽远必诛,一个国家的国号成为一个民族永远的名字,再产生壮汉、好汉等一些正面的词汇。

    要是吕武的后代争气,也许跟“阴”有关的词汇将变成正面。谁又能说得准,是吧?

    毕竟,诸夏的文字在春秋中叶还没有完整,并且诸夏文字和词汇的出现一般都有“背后故事”这种属性。

    原本吕武想着用禅让的方式来取得“秦”这个国号,时间越是往后推移,越加认知到不能那么做。

    跟秦国原来的主人会不会报复什么的无关,也不用怕国号归属权的纠纷,纯粹是无论从礼仪规范,还是往实际利益角度发出,继承“秦”这个国号都不合适。

    到底要选什么国号?留给吕武的时间其实已经不多了。

    以吕武现在控制的区域,曾经有过很多的国家,像是毕国、甘国、樊国、毛国、鱼国……等等之类。

    吕武连秦国都觉得不合适,哪有可能去从那些国号中选一个。

    他最属意的其实是“汉”这个国号,哪怕不是为了别的,取“汉”刚烈的那一部分就挺好的。

    像是“唐”来当国号也行,却不是什么原因,只因为国号定为“唐”算是继承晋国的一部分,法理以及其它方面还挺合适的。

    楚君熊招看见吕武有点走神,眼角余光看到斗韦龟的行为举止有些不对劲,说了一句“它日再行叙旧,今日且就这般”,快步走向自己的战车。

    斗韦龟是斗弃疾的儿子,也就是下一代斗氏的家主。

    这位斗氏继承人的确有想法,一再控制自己的手不要伸向那张弓,再用最快的速度取箭,来个挽弓射吕武。

    “你作甚!”楚君熊招脸色非常难看。

    斗韦龟之前陷入思想的挣扎中,突然间被吓了一大跳,手中的盾给掉落下去。

    不远处的吕武听到动静看过去,看到的是楚君熊招一脸难看,再瞅见斗韦龟的脸色无比苍白,目光落在“广车”之上。

    所谓的“广车”就是比常规战车要大一些,一般是一国之君的座驾。

    楚君熊招其实挺欣赏斗韦龟,要不然也会选择斗韦龟当自己的戎右。

    现在,楚君熊招却是发现自己有点傻,更证实斗韦龟是个蠢货。

    好好看一看吕武是一身什么样的打扮,浑身上下除了撩上去的面甲,哪里不是被铠甲保护起来。

    楚国这边不是没有来自阴氏出产的甲胄,战场上获得了一些,又从二道贩子手里买了一批,先后试验证实防御力极强,五石弓又在十米内使用阴氏制造的三棱箭镞射,能够破掉甲片。

    那么问题来了,吕武只穿了一层甲吗?

    然后,楚君熊招刚才跟吕武是面对面的状态,斗韦龟的箭术怎么样,能百分百保证不射歪,又一箭将吕武射杀吗?

    不能的话,一箭没有射死吕武,要让楚君熊招怎么办,会不会被吕武当场给生撕了?

    根据上一次在“许1”会盟期间吕武的表现,楚国现在还有人不知道吕武悍勇到什么程度吗?

    吕武笑吟吟地看着斗韦龟,说道:“足下欲意何为,可试而为之。”

    楚君熊招想开口讲话,只听一声响动,车上斗韦龟的身影却是消失了。

    原来斗韦龟精神过于紧绷,又瞬间情绪波动太大,脑子供血可能太快又或是不足,直接晕了过去。

    这一幕让吕武看了直接一阵“哈哈”大笑。

    楚君熊招则是以手掩面上车,催促薳启强赶紧驱赶牛离开。

    这……,实在是太特么丢人了啊!

第691章:阴氏强军之威(5K)

    楚君熊招当然猜出斗韦龟刚才想干什么了。

    他决定以后将斗韦龟差遣得远远的,免得哪一天被坑死。

    曾经的天下第一神箭手养由基跟吕武正面单挑,落了个战死沙场的下场。

    斗韦龟的箭术比养由基厉害吗?完全没有的事。

    蠢货其实不可怕,怕的是蠢货不知道自己有多蠢。

    跟蠢货一块玩耍,平时逗乐一下能够有个美好心情,知道蠢到何等地步就该远离,免得蠢货自己作死就算球,连累到了自己。

    吕武害怕被偷袭吗?废话了不。

    如果吕武不怕被偷袭,出现在战场就是一身戎装,穿着三层甲是为了哪般?

    刚才吕武刻意跟楚君熊招拉近了距离,为的就是震慑有偷袭**的楚人,真有楚人偷袭就拿楚君熊招当挡箭牌。

    身为高位者一般都怕死,有的是因为壮志未酬,更多则是被各种享受磨灭了胆气,要么就是觉得还没有享受够。

    吕武是哪一种?

    两个阵营的头脑阵前唠嗑结束。

    晋军很有耐心地等待楚军将阵型列起来,两支军队相隔约是六百米左右。

    晋军这边除了偶尔响起马嘶之声,没有人讲话。

    楚军那边会有牛哞声,更多的是太多楚人交头接耳给产生的“嗡嗡嗡”噪音。

    这种画面并不是第一次出现,晋军刻板、自律,主要也是军纪着实是太严;楚人天**漫,各封主自己都浪漫到不行,对军纪的要求也就比较松散。

    不能说楚人天生浪漫就没战斗力,称霸伊始楚国那边变成一个出勇士的地方,光是养由基的光芒就笼罩春秋时光的大地数十年,天下间无人能与之为敌。

    楚地真的不缺勇士,像是楚庄王时期“善于弄丸为戏,可敌五百人”的熊宜僚就是其一。

    当然了,其余各国也有勇士,晋国的先轸就是一个公认的猛人,还有魏氏的魏犨也是风光一时的猛将。

    不算吕武的话,即便是魏琦在“国际”上也有悍将的美誉。

    中原那边出勇士比较频繁的是哪个国家呢?并不难猜,是极度强调个人武勇的齐国,再来就是鲁国。

    齐国出过的勇士挺多,已经故去的高固,好像要成年了的古冶子,死于冤杀的彭生,跟古冶子年纪差不多的田开疆,二桃杀三士的另一个主角公孙接。

    要是那么一看,齐国的勇士下场都挺惨,十个里面至少有八个是死在君主的手段之下。

    善于嘴炮的鲁国竟然能出勇士?瞧不起人了不是,他们的确能出勇士,像叔梁纥就是呀。

    呃?叔梁纥被吕武拐跑了?哦,那叔梁纥不再是鲁人了。

    别以为鲁国就没有其他勇士了,还有秦堇父与狄虒弥并列号称鲁国名将,个人武力方面也是极强。

    而鲁国的名将嘛……,不知道是矮个里拔高,还是真的名副其实了。

    可能是默契,也许是巧合,晋军和楚军阵列中开始出现单骑走马在跑,他们背后会有一个旗匣子,旗匣会插着几杆小旗帜。

    他们其实就是所谓的传令兵,骑马奔跑起来再大声重复来自主将的命令,还会用背后的小旗帜打一些简单的旗语。

    吕武转头看了一下挂在西边天空的太阳,大声下令:“开始罢!”

    战鼓声被擂起来。

    位处头“彻”的晋军将士大声喊了一声:“嚯!”

    位于第一个“彻”的是来自阴氏的军队,战车当然是在最前方,后面跟随的步兵每一人身上都身穿铁甲。

    阴氏的铁甲已经有了几次更新换代,一开始是环片甲,后来主打板甲,再后来搞鱼鳞甲,目前是板甲与鱼鳞甲的一种搭配。

    所以,阴氏士兵的那一身装扮,看上去有那么点唐时明光铠的味儿,款式上面却是有着区别。

    现在这么个年头能够当“锋锐”的士兵,他们手里的武器一般是戈矛或长矛。

    阴氏戈矛的杆一般在二米二,比常规的战戈长了九十厘米左右,也就是常规战戈的杆也就一米三左右。除了长度之外,看名称也知道戈矛比传统战戈多了一个“矛”的部件。

    晋国贵族已经发现长矛对上战戈的长度优势,没有“专利权”上面的纠纷来制约,各个家族先后尝试组建长矛兵。

    其他家族的长矛怎么样先不提,阴氏长矛的长度分为二米二、四米三、六米八。

    二米二当然就是常规类型,视作一种长枪兵也就行了。

    四米三到六米八的长矛真就不是一般人能玩得来,不要看整枝长矛的重量,要看手持长矛是拿在什么部位。

    懂一点常识的人都清楚一点,一样是十斤重的长形物体,拿中间部位不会怎么样,一旦单独拿头或尾的一段就会出现一种“负担加倍”的效应。

    正在前进的阴氏部队,站在前三排的就是手持六米八长矛的士兵,他们在常规推进状态时会将长矛的尾部尽量放低,看上去长矛尾部都快触地,以一种竖立方式靠在肩膀来节省力气。

    从第四排到第七排,一概是一手持盾牌、一手二米二长矛的兵种。

    他们的盾牌长约一米,宽度六十厘米,下方成“椽”型可杵地。他们在必要的时刻会越过手持六米八长矛的袍泽,用手里的盾牌组起盾阵来防御远程攻击。

    第八排到第十排这就是来自阴氏全新的兵种,他们一手圆盾,另一手的武器是连柄在内长度为七十五厘米的刀。

    没错,就是刀。就是以现在的人来称呼,他们一样会将“刀”称呼为“剑”。他们认知中,长度在三十厘米以内统一称呼为“匕”,超过三十厘米不管有没有开双边刃都称作“剑”。

    拢共十排,每一排有一百名士兵,一整个“方阵”也就是一个晋国编制的“旅(1500)”。

    一个“旅”其余的五百名士兵哪去了?他们肩挎着弓,手持劲弩,背后背着一个装了五十支弩箭的箭匣,装着二十支箭矢的箭囊则是悬在右腰之间。

    整个头“彻”当然不会只有一个“旅”,事实上是由五个“旅”……也就是一个“师”的七千五百名士兵和一百乘战车组成。

    这个还是因为场地受限的关系,战场足够宽阔的话,晋军一般会摆出一个大型的鱼鳞阵,再拿三个“师”来组成左、中、右的“彻”部分。

    楚军那边。

    目所能及被摆在最前面的是“左右广”,五千名徒步的步兵,战车数量约是一百二十乘。

    楚国的“左右广”有自己的特色武器,是一杆长度在一米四左右的矛戈,楚人则是将矛戈称呼为“戟”。

    每一名楚国“左右广”的士兵,他们还必然配上了一面方形盾,不需要的时候将盾给扣在背后。

    可能是受到“沫之战”的刺激,原本并不配置远程武器的“左右广”士兵,相当一部分新增加了携带弓箭的安排。

    吕武看到那一幕,琢磨着自己已经够“剽窃”魏武卒了,没想到楚国的“左右广”看上去跟魏武卒的配置压根没区别。

    那个“魏武卒”是个什么情况?仅是从装备上来说,每一名士兵都至少穿三层甲,手里除了一件长兵器之外必然配置有盾牌,另有一张至少三石的弓,富裕的还能自己配一把战剑。

    当然,有了什么装备是一回事,能不能像“魏武卒”全副武装跑了五十里还能立刻投入作战,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吕武当然有心建立一支强军,要说将全部的军队都变成十足精锐则是没想过。

    养绝对的精锐不是谁都养得起,有一定规模的绝对精锐也就够了。

    有那么一件事实,军队走“中庸”路线才是一种常态。这个“中庸”也就是不过分的单独看某一部分的质量,将全军的装备维持在相对的水平。

    一句天大的实话,大部分时期的军队历来是走“量”的一种单位,制式装备历来只要求一个品质合格,并且能够进行大规模的量产,不是走歪路去搞什么“特殊化”的“精”而“少”。

    当然也不是绝对,财力能不能组建那么一支部队是一个关键,有没有办法长久维持下去是另一个关键。

    拿“魏武卒”来说,他们的出场极度惊艳。然而魏国根本无法长久维持,成了昙花一现。

    吕武注视着两军的战车在“轰隆”的战鼓声中加速并冲锋,战车后方的步兵从常态迈步行走变成小跑再急奔。

    来自战车与战车的交锋是春秋每一场战争中最先展开的较量,其实极少直接奔着对方去,会在一定的距离内用远程武器来互相针对。

    阴氏的战车,驭手专心驾车,戎右时刻注意格挡射来的箭矢,战车主将一会拿劲弩射、一会拿弓来射。

    楚国“左右广”战车的车组成员也是那样地干活。

    这个也是战车不就近博弈的一种战法了,等战车互相抵近拼杀则是战车主将手持长兵器找机会,戎右则是一会拿盾一会拿远程武器会显得很忙。

    “楚车兵相仿我之战法。”士匄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吕武战车边上。

    有吗?还真有!

    晋国这边的战车兵早就改了战法,不再是在冲锋过程中跟敌军战车较量,能冲进敌军步兵的方阵就直接冲。

    在吕武的率先改革下,晋国的战车变得“怂”和“莽”为一身的兵种。

    “怂”是不轻易冲阵,逮着敌军步兵乱起来阵型松散一些再上去横冲直撞,没机会就一直游弋着保持威慑;“莽”则是有必要时,他们专门逮着敌军的战车来一次同归于尽的碰撞。

    “我若止步,敌必超越。”吕武看到双方步兵已经进入到‘战列线’交战状态,目光转向了一直在左右两翼游弋的骑兵那边。

    士匄说道:“我闻魏氏搁置战车,专著于重甲徒步,又寻射艺之法?”

    这件事情吕武知道。

    魏琦在位时的魏氏就在寻找新的出路,等魏绛接手魏氏显得更为激进了一些。

    魏氏要不是有“军法”约束着,魏绛都想完全摒弃战车,将制造战车以及相关的研制资金投入到对新兵种的建设当中。

    士匄心里其实挺着急,其余家族都在走自己的路,范氏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进入“战列线”交战状态的晋军和楚军,天空的弩箭和箭矢一刻也没有停止地在掠过,前一刻是晋军压着楚军不断往后退,后一秒又变成楚军推着晋军在退。

    在以往,交战的两军进入到“战列线”交战时刻,他们的远程部队其实不会再放箭了。

    上一次在“沫之战”的晋军玩得太狠,楚人不知道是阴氏掌握了“延伸弹幕”的战法,也就是阴氏的远程部队能避免误伤自己人,跟着玩起了反正就是朝前射的做法。

    楚人其实挺会玩,他们战线前端的士兵将盾牌背在背后,哪怕是后面的己方远程兵种眼瞎乱射,运气好盾牌也许会挡住背后射来的箭矢,被己方误射就只能是埋怨命不好了。

    吕武一边跟士匄聊天,另一边关注战局动向,发现右翼的一部分楚军有点突击得过猛,导致楚军自己的阵型出现“割裂”之后,下令那边的骑兵发起冲锋了。

    晋国这边的贵族知道阴氏在探索单骑走马,新的兵种到底怎么样则是没有清晰概念。

    来自列国的君臣其实搞不懂阴氏为什么要发展单骑走马,心理狭隘一些的人没少暗自嘲笑吕武瞎几把搞。

    然而,楚军自己出现失误,阴氏骑兵以极快的速度进入战场,又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姿态冲进去各种横冲直撞和绞杀,给予列国君臣上了一课。

    仅仅是两千左右的阴氏骑兵而已,他们将本来就乱了阵型的楚军再近一步撕扯,一下子让楚军变成了两个部分,近一步造成楚军产生更大的混乱。

    本来就在与楚军交锋的阴氏传统部队,他们抓住机会吃掉了“突出部”的楚军,处于游弋状态的战车部队开始玩“莽”的风格撞向还能保持阵型的那一部分楚军。

    战局的发展从阴氏骑兵加入那一刻起……,又或者说是楚军自己的阵型出现“割裂”被吕武抓住机会,其实胜负就已经出现了。

    观战的君臣极少有能看懂的人,看不懂却不妨碍他们知道阴氏的军队打赢了楚国的“左右广”精锐。

    楚君熊招看着自己的精锐突然间就崩了,阵型彻底乱掉之后正在被屠杀,额头瞬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身躯开始抖动起来。

    “鸣、鸣、鸣……金!”

    被战局突变吓得失神的薳启强没听清楚楚君熊招的话。

    倒是从昏厥状态醒来的斗韦龟听仔细了,赶紧将楚君熊招的命令喊出去。

    斗韦龟现在老冷静……,又或者说是老“佛系”了。

    想偷袭不成,过于紧张给晕过去,注定是要成为“国际”笑柄的。

    未来会那么惨,还能惨到哪去?要么是彻底颓废下去,不然就该知耻而后勇。

    斗韦龟看着脸色苍白的楚君熊招,大声请命,道:“王上,允我率兵向前抵挡敌军!”

    鸣金声已经被敲响。

    处在被绞杀的“左右广”有部分士兵听到,他们呐喊后方鸣金,将消息传出去。

    要说“左右广”是楚国的绝对精锐,他们战线崩了是崩了,大部分还能团结在贵族左右极力抵抗,对得起精锐这个称呼了。

    如果是普通的楚军,战线崩溃的那一刻起就该出现士兵转身就跑的画面,不然就是有士兵到处乱窜。

    不独普通的楚军,其实哪一国都会有这样的部队,哪怕是晋国都不例外。

    “向前!向前!”叔梁纥不是鲁人啦,变成晋国阴氏的封臣之一。

    他现在外穿明光铠,内着两层皮甲,手持一柄长度七十五厘米的剑,一副浑身浴血的状态。

    这位孔夫子的父亲对现在的生活极度满意,有属于自己的封邑和奴仆,还能管理方圆十里的内政事务,已经没有了在鲁国的窘迫,精神状态也不需要像个鲁人那般各种憋屈,享受到了属于晋人的意气风发。

    这种意气风发在战场上最为明显,叔梁纥以前在鲁军纳赋,要么是作为看客,不然就是作为战败被追着跑的一方,哪有逮着南方霸主精锐一刺再捅的待遇。

    就那么追啊杀啊,叔梁纥猛然间看到视野前方空旷起来,潜意识里得知是凿穿了敌兵,没来得及放声欢呼,下一秒看到前方来了一支楚军。

    叔梁纥下意识左右张望,主要是想找到己方的旌旗,看看传来的是什么样的命令。

    至于说战鼓声什么玩意之类,上了战场才会知道吵杂声有多么大,想听到鼓声什么的需要努力聆听才能听得仔细。

    “勿用止步,骑兵在前,战车在中,余者途中汇聚,冲锋,冲锋!”

    有旌旗在下达新的命令,后方也擂起了冲锋的鼓号声,还有背着旗匣的传令兵驰骋着大喊,能听到的人有多少算是多少了。

    叔梁纥感受一下自己的状态,眼睛扫视周边的袍泽,看不到鲁人那种“我快不行了”的表现,有的只是晋人下意识听从命令,以及对军功的渴望。

    “我已不再以斩获首级记功,论大胜、中胜、小胜得赏功勋,‘勋’乃良田、乃奴仆、乃财帛。”叔梁纥用炙热的眼神看着正在不断靠近的楚军,大吼:“杀!杀!杀!”

第692章:孔夫子他爹啊

    晋国的其余部队在开战之前会举行“战祷”仪式,阴氏的军队则是在吕武担任元戎之后,不再战前进行祈祷了。

    没其它的意思,绝不是为了展现与众不同,主要是吕武总是会忘记,再来便是阴氏的祖先嘛……有点难以“广而流出”啊。

    这么说吧,吕武是出身于“吕”地,自己对全名的认知叫“吕武”;他首次因为战功获得的封地叫“阴”,归于“阴”地足够大,再来也是首个封地,以后大家伙就是叫他“阴武”了。

    现在的年头,除了周天子之外不以“姓”为前缀,都是“氏”在名前;有些人完成了什么成就获得了一个“号”,人们对他的称呼一般是“氏”加“号”来完整称呼。

    大家在考究一个人的根脚时,还是会追溯到那个人的某个祖先。比如吕武是出身“吕”地,别人知道他“氏”加“名”叫阴武,出名的时候也是以“阴武”这个全称响彻宇内,想要知道吕武是什么根脚的人则是会比较看重“姓”。

    吕武的“姓”有点复杂,他们家以前就是“士”阶层,没有正常的传承流程,父亲战陨疆场,留下一个老祖母,说的“姓”是“林”,而“林姓”是源自“子姓”。

    历史上有“林姓”的名称或名人吗?有一种说法,比干犯颜直谏被杀。比干正妻夫人陈氏逃入长林山中,生下了儿子泉。周灭商后,因泉生于林中,其父比干坚贞不屈,被周武王赐以林为姓。

    吕武要是考究起来,能溯源的祖先也就是比干了。

    有鉴于比干食“商”禄而服务于“周”,再来就是姬周(国家)后来设计逼反武庚(帝辛儿子)又清算了一应“二五仔”,导致很多明明是姬周忠臣孝子的殷商后裔直接给失踪了。

    吕武的老祖母拿不出家族根脚的证据,也就让吕武到底是什么“姓”根本无法得到证实。

    不管是姓“林”,还是姓“子”,也就是吕武都从事实上拿不出手,其余各个家族在战前祈祷时能念叨自家最出名的祖先保佑,阴氏的士兵和吕武难道要向比干祈祷吗?

    从实际需要为出发点,吕武该做的是淡化自己身上可能有的殷商血脉,哪怕是死皮赖脸往周平王那边靠,好过成为殷商“余孽”之一。

    这个“林姓”跟周平王有什么关系?因为周平王有一个叫“开”的儿子很会玩,给自己弄了个“林”的前缀,后来“林姓”也就有迹可循了。

    另外一个说法,“林姓”是来源于官位,也就是西周时期有专门掌管林木,并负责植树造林,养护浇灌的人。

    春秋有以官位为前缀的习俗,不是成了“氏”就是成了“姓”,流传自后世。

    吕武当然不能往祖上是为周天子种树的这一边靠,要不然就是出身实在低微,在这个十分讲究比拼祖宗的年代,很掉价的!

    要是能有证据证明来历,谁愿意乱认祖宗?

    吕武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来历,能做的就是尽量少提醒别人自己是个什么出身。

    他早就放弃追溯先祖,想着自己也能成宗做祖呀!

    另外一点,目前“姓”不能变,“氏”却是想怎么变就怎么变,可以是随着某块封地变更,也能用自己担任过的职位中来选。

    吕武要是想要改个成为为“元武”也是一点问题都不会有。

    毕竟,老范家能用“士师”的“士”来当前缀,老吕家就不能拿“元戎”的“元”来当前缀么!?

    现在,有那么一个年龄已经不小,内心里还是有着奋斗精神的老爷爷,他人在战场之上想要获得战功来使自己的家庭过得更为舒适。

    他以前叫叔梁纥,前缀是取一个地名叫“叔梁”的所在,“纥”是名。

    那个“叔梁”并不是纥的封地,跟吕武没有发达起来一样,单纯用来点明纥来自一个叫“叔梁”的地方而已。

    按照现在的习俗,叔梁纥虽然来阴氏之后成为一名臣下之臣,碍于封地的面积太小,不够资格以当地的地名来作为自己的“氏”,却是要改掉前缀的。

    所以,叔梁纥已经变成了桑田纥。这个“桑田”原本属于魏氏,后来转到了吕武的名下。

    事实上,吕武已经确认叔梁纥就是孔夫子的爹,想着要不要把“桑田”这块封地改为“孔”这个名字。

    考虑到颜徵在今年只有十岁,吕武还有四年的时间来好好琢磨琢磨要不要给未来的“丘”再加上一个“孔”字。

    没错,靠谱,颜徵在就是十四岁生的夫子。足以说明夫子的爹着实很那啥,竟是以七十一岁老头的身体弄了只有十四岁的颜徵在。

    最为不可思议的是颜氏在鲁国可是望族,当时的叔梁纥只是一个“士”阶层。

    野合,其实就是互相看对眼了,然而双方阶级差距着实很大。不是单纯指在荒郊野外搞颜色。

    小萝莉颜徵在怎么会看上七十一岁高龄的叔梁纥?不是当事人,谁也别瞎鸡儿乱侃了。

    当然了,老牛弄了娇花这种事情在历史上屡见不鲜,不能够拿来攻击夫子的!

    叔梁纥……,不,他现在该称呼为桑田纥了。

    桑田纥在阴氏也只是“士”阶层,源于家庭条件着实有限,无法当一名战车的主将,玩徒步流。

    阴氏这边的军事建制当然是晋国标准,后来吕武又给搞了基础军官阶级。

    所以,阴氏这边的中士和上士不一定非得乘坐战车,他们也可以是某个步兵建制的带队官。

    别以为看到中士和上士就产生违和感,春秋时期诸夏这边就是有中士和上士这两个爵位。

    中士,是一个“两司马”的带队官,以周礼可以指挥一辆战车和二十五名步兵。

    上士,是一个“卒”的带队官,能够指挥二十乘战车以及一百名步兵。

    桑田纥现在就是上士爵位,奔跑中跟其余的“卒”会合,又在一起向前推进中慢慢组成了一个“旅”的军阵。

    他毕竟不是在晋国土生土长,跑着跑着被裹挟成为一个军阵的一部分,心里其实很是稀里糊涂,多少会想道:“晋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要说起来,当前时代的晋人还真是很可怕,一样是“军人”的职业,列国的“士”和“徒”乃至于“大夫”未必怎么热衷于战争,晋国这边却是时时刻刻都在为战争进行准备。

    心态不一样也就会导致进行训练的想法和强度出现区别,列国不去思考晋军为什么那么能打,每一次都推脱到晋人被扼杀了天性,一个个活成了木偶人,再被训练成为杀人机器。

    桑田纥没有闲工夫再瞎想,跟着袍泽一块继续推进,过程中消灭或俘虏历经阴氏骑兵和战车兵肆虐剩下的楚军将士,做好跟支援上来的另一批楚军交锋的心理准备。

    楚国的“左右广”败了,他们并没有来个四散而逃,保持着相对的建制标准,干的事情是且战且退。

    当然,楚国“左右广”到了当前阶段,一百二十乘战车只剩下不到五十乘,五千名步兵剩下两千左右。

    以楚国“左右广”阵陨过半为事实,哪怕剩下的约两千将士逃出生天,他们在接下来肯定是无法再继续参与当前的这一场战争了。

    桑田纥所处的位置能看到新一批增援上来的楚军怎么个开进方式。

    以斗韦龟为“将”的楚军,战车部队已经完全跟步兵梯队脱节,为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迫使晋军停下追击。

    新上来的楚军,一部分战车部队冲向了阴氏骑兵试图进行驱赶,然而战场上出现了阴氏骑兵溜着楚军战车玩的画面。

    如果问楚军战车兵好不好玩,他们会直接骂娘。

    战车兵是能更稳的射箭没错,数量方面却是完全处于劣势。

    阴氏骑兵虽然不是人人都能玩一手骑射,或者说不是人人射箭的准头很好,几十名骑兵朝着一辆楚军战车玩一致覆盖总是可以的吧?

    所以,能看到阴氏骑兵利用自己更强更灵活的机动性,带楚军战车遛弯的同时,一次又一次多人覆盖同一乘楚军战车,没射死楚军战车兵,多射几次拉车的牛就能让楚军战车组成员变成只能在原地等死的可怜虫了。

    看着那一幕幕的士匄就说道:“阴氏单骑走马之强,实属令匄莫名震撼。”

    老范家近几年跟阴氏一直在合作攻打伊洛之戎、陆浑戎和蛮氏,双方对彼此的战术战法并不会感到陌生。

    因为范氏跟阴氏合作次数变多,再来也是合作相当愉快,搞得范氏不好再研究骑兵了。

    从某一方面来讲,士匄一直没搞懂骑兵该怎么玩,又多次从情报或是亲眼看到阴氏骑兵的强悍,越是知道阴氏骑兵牛逼就越是感到了气馁,憋着劲又无处释放,只能暂时被迫放弃。

    吕武刚才已经让另一支处在游弋状态的骑兵,去攻击新增援上来的楚军。

    目所能及的视野,没有阵型挤成一团奔跑的那一批楚军,他们好像就是为了保住“左右广”专门上来送死一般,遭到另一股阴氏骑兵冲撞,上演了一边倒的屠杀。

    桑田纥刚才射箭了,一箭撂倒某楚军战车的牛。

    那一乘战车的驰骋速度并不快,车上的驭手在第一时间砍断了与死牛挂钩的绳套,下一秒却是又看见另一头牛被射死,用极度愤慨的目光看向又在挽弓的桑田纥,心里还不知道是怎么骂呢。

    桑田纥身材高大,白发被头盔收起来,一点都看不到老态龙钟,再次射箭射倒了那乘仅剩的两头牛,将弓挎在肩上,左右看了看。

    追击状态下的阴氏军队,步兵早就跟战车成了两个部分。

    桑田纥当然知道步兵不能随意越过战车,各国一般是步兵牢牢跟紧战车协同作战,阴氏这边搞战车和步兵各自为战,多少是让他感到不习惯,才有了下意识寻找己方战车的举动。

    楚军的那一乘战车之上站着斗韦龟,而他已经是满脸的懵逼。

    什么情况啊!?

    晋人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射人不射拉车畜力的规矩不懂吗?!

    特么的!

    那个身材高大的家伙,分明就是刻意射牛的呀!!!

    桑田纥很紧张,不是干了坏事之后的紧张,是想要努力分辨那乘楚军战车主将的身份,分清楚自己够不够资格上去递上一块玉石。

    有那么一个事实,斗韦龟上阵过于仓促,着实是没有时间插上旌旗,也就等于没有显示出自己的身份有什么“特别”之处了。

    目前“东方世界”的规则是什么?就是下位者不能刻意去搞上位者,要不然就是以下犯上,搞成了非但无法得到奖励,还会遭到唾弃和处罚。

    等于说,发生误杀的事情没法讲,小兵兵不可能有那个荣幸去搞一国之君,哪怕是贵族都没法搞。

    桑田纥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带队上去,凑近了一脸纠结地递上了一块品质不怎么样的玉石。

    心态无比悲凉的斗韦龟扫视战场,看到了己方的惨状,目光停在即将西下的夕阳看了几个呼吸,才将视线转到桑田纥身上,最后看着那块明显跟自己身份不匹配的玉石上面。

    “汝何德何能能邀我作客?”斗韦龟的用词有毛病吗?他是楚国斗氏的下一代家主,斗氏虽然衰弱却不是谁都能任意欺凌。

    明明楚军是处在即将战败的那方,一个败军竟然说那样的话,有让桑田纥感觉受到侮辱了吗?其实没有。

    实际上是桑田纥察觉到双方地位差距很大,陷入了一种尴尬之中。

    身份差距太大,怎么办呀?

    红色的夕阳照射在斗韦龟的身上,他倒是想吼嗓子“楚虽三户,亡晋必楚”啥的,想到了之前要偷袭吕武没干成还晕了过去,率军上来救援“左右广”的行动也失败,要有多悲凉就有多悲凉。

    活着注定是要成为笑话了,楚国那边军事行动失败最好的下场也就成为庶人,要不鼓起勇气自裁吧?

    桑田纥看着脸色不断变化的斗韦龟,又看到斗韦龟举起剑横在脖子上,一个机灵就一脚踹向车壁,嘴里大吼“勿用如此”,人欺身上去将斗韦龟扑倒。

    而斗韦龟的驭手和御戎在干什么?他们看到斗韦龟要自裁其实感到挺欣慰,准备跟着“走”的。

    “你起身,你走开,让我死啊!!!呜、呜、呜呜!!!”

    某想死死不成,越想越伤心,一下子就哭了。

第693章:唯令楚国衰弱,阴氏方可化家为国(6K)

    毫无疑问,发生在“鄀”的第一战是楚军败了,并且还败得相当凄惨和难看。

    夕阳西落,停止了厮杀的战场由获胜者晋军来进行打扫战场。

    来自阴氏的辅兵手持火把行走于交战停止后的战场,他们会携带一些车辆,用来装载尸首,运走受伤未死的伤员,收集战场上的各种兵器以及甲胄。

    另外一点,不是辅兵作为秃鹫,他们会按照惯例搜索一下死者身上有什么东西,找到值钱的玩意当然是集中起来,能发现书信……也就是写了字的木板或竹简,做个记号也是保管起来。

    那些书信,属于晋军这一方当然是送给家属,属于楚国那一方则会经过一番录写再统一交还给楚军。

    这也是阴氏的一种“非主流”操作,其余的任何家族都是只有交归敌军这一条,没有书写记录的步骤。

    阴氏这么干的理由相当简单,士兵写书信不但会思乡,思念异地的亲人,多少会写一些跟家乡有关的事情,带上某地的贵族怎么样,家庭生活具体如何。

    世界上没有完全无价值的文字,只看能不能找到属于它的价值。

    阴氏可以从楚军士兵的书信中发现很多东西,包括楚军士兵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出征,家乡富裕还是贫穷,他们又是对头顶的贵族有什么样的感官,等等很多有价值的情报。

    在当前时代会那么干的也就阴氏独一家,收获方面远超想象。

    吕武多次决定继续打击秦国或是齐国,其实就是归纳收集到的秦军和齐军的书信,得出必须再接着教训的结论。

    而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结论?当然是从“大数据”上面显示秦国和齐国不服气,又或者是秦国和齐国又在酝酿大招,来个先下手为强啊。

    阴氏辅兵在打扫战场的同时,楚国那边其实也有人来到战场。

    楚人来战场只干一件事情,他们一般是某贵族的属民或其它什么阶层,到战场来寻找极可能战死沙场的主人。捡东西什么的不能干,一干就是属于抢战利品,显得不厚道的同时还会招惹来晋人的攻击,楚国也将遭到嘲笑。

    发现了没有?战败方无法收拾战场就是春秋跟其余年代的不同点之一。

    阴氏不分敌我的收集尸体,己方的战死者和伤员不会跟楚军混在一起,事后会将楚军那边的战死者和重伤员送回去。

    遗留在战场却是又伤势不致命的楚军会有什么下场?他们当然是成为战俘,随后将被运往晋国成为奴隶。

    楚君熊招站在己方军营的栏栅附近,看着远处黑暗中的点点火光,心情显得很是沮丧。

    战争历来会有胜负,谁都渴望自己是胜利的那一方,输则是不希望输得太惨。

    发生在下午时分的那场战事,楚君熊招的“左右广”只撤下了二十余乘战车以及一千三百左右的步兵,幸存的步兵之中还几乎人人带伤。

    一战让新补充不久的“左右广”彻底残了?到底是在“沫之战”损了太多的骨干,还是“左右广”真的就打不过以阴氏和范氏为骨干的晋国中军呢?

    上面那个是楚君熊招安慰自己,下午“左右广”对阵的是阴氏的军队,压根就没范氏什么事。

    直白一点的说,吕武没有要求范氏加入实际交战,一直让范氏的两个“师”和中小贵族凑起来的那个“师”当掠阵的角色。

    什么叫“掠阵”呢?就是让他们当看客的同时,给予敌军精神压力,致使敌军无法完全放开手脚呗。

    因为阴氏是获胜的一方,导致楚君熊招无法知道阴氏的真实伤亡数字,根据退下来的一些贵族猜测,阴氏大约是战死了三五百,伤患就不太清楚了。

    楚君熊招一点都不相信阴氏只战死了三五百人,是自尊让他不能相信,也是明面上不能承认那个事实。

    而在内心里?楚君熊招看了将士拼死带回来的阴氏甲胄,亲自观察且进行各种试验,用剑刺,用矛捅,用戈啄,相信阴氏只战死三五百士兵的猜测。

    阴氏的防御越来越完善,有防御力能够信赖的防具,楚军这边没搞针对性的武器去破防,战场上楚军士兵无法破掉阴氏士兵的“乌龟壳”一瞬间就被反杀了。

    当然了,楚国“左右广”的甲胄防御能力也很强,耐不住军队交战会有一种大势,不管装备好与坏,大势不利只会成为待宰的羊羔。

    “王上,请允臣派人往晋营赎回韦龟。”斗弃疾知道楚君熊招现在心情很差,该做的请求却是必须说。

    斗氏经过一次叛乱已经大不如前,是那种从实力到声望的完全衰弱的境况,然而一个家族不能没有继承人啊!

    倒不是说斗弃疾没有其他儿子了,要知道的是第一顺位继承人来获得家主之位,远比其他人选来继承,会让一个家族的内部更加稳定。这一点无关斗韦龟是不是有被俘的经历,也跟斗韦龟想偷袭吕武不成弄成笑柄无关。

    现如今的天下人谁不知道吕武是第一猛人,有胆子想偷袭吕武,比连产生偷袭念头都不敢要显得胆子更大吧?

    斗氏完全可以操弄舆论,往斗韦龟有那个胆子想要偷袭吕武的方向宣传,弱化斗韦龟偷袭不成自己吓晕了的这一方面。

    要是都是将舆论操作得好,说不定斗韦龟会得到一个“敢偷袭天下第一的男人”这种称号,说出去不是忒有面子吗?

    打从事实上来说,别人看到吕武就浑身发软,有斗韦龟还想着要偷袭,的的确确是远胜大多数人了。

    楚君熊招转身看向斗弃疾,满是疲惫地说道:“寡人允了。”

    斗弃疾行礼,止不住地道谢。

    “荀瑩亦有被俘之时,能使晋恢复元气,更甚乃是挖掘阴武,有污名又何妨?”楚君熊招特意拿‘邲之战’被俘的智瑩来当例子。

    楚国这边也是没想到智瑩能那么励志,要不然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荀首拿谷臣换走智瑩的。

    楚君熊招以后不会再让斗韦龟当自己的御戎,心里还是非常感谢斗韦龟有那么勇气带自家的军队上去给“左右广”挡刀的。

    那么一挡刀,斗氏没了四千多的家族军队,连带斗韦龟也没能回到营盘。

    斗韦龟是斗氏继承人来着,表明身份有极大的机会活命。

    目前的贵族只要不是愚蠢式的头铁,不区分是哪个国家的贵族,除非是倒霉到被流矢给误杀了,又或者跑去找同等身份的人死斗,要不然投降都能活命,甚至获得属于贵族被俘后的待遇。

    斗弃疾说道:“晋军较之‘沫之战’又有不同,尤阴氏为甚。”

    发生在卫国的“沫之战”是楚国再一次的荣耀,也是沉重的伤痛。荣耀当然是因为楚人第二次饮马大河,伤痛则是在“沫之战”吃了败仗。

    楚君熊招就想知道现在楚军和晋军的差距在哪里,是不是晋国的上军、下军和新军也像中军那么能打。

    斗弃疾找楚君熊招的目的有二,一当然是请求赎回斗韦龟,再来则是赶紧给楚君熊招做一下心理辅导。

    没办法呀!

    熊招刚继位之初,楚国在“芜湖”吃了败仗,后来能获得第三次“芜湖之战”的胜利,完全是楚国拿出了远超吴国的力量。

    楚国动真格的才大败吴国,某种程度来说赢得并不漂亮。这一点楚国的高层要做到心里有数,不能因为打赢了吴国就沾沾自喜,觉得跟晋国打也能百战百胜。

    关于晋国能打这一点,楚国还是有比较清醒的认知。

    楚国跟晋国几乎每年或每隔几年就大战一次,能够被称为“转折点”的战役也就那么几场,发生在公元前632年的“濮之战”以晋军得胜落幕,后来在公元前597年的“邲之战”则是楚军大胜且饮马大河,第三次关键性战役的“鄢陵之战”又是晋军大胜,近几年爆发的“沫之战”还是晋军获胜。

    看看吧,晋国获得“濮之战”的胜利称霸成功,楚国则是打赢“邲之战”成为中原列国承认的霸主,然后又因为“鄢陵之战”楚军战败让晋国重新获得中原列国的爱戴,后面的“沫之战”则好像是预告了楚国衰败的开端。

    四次关键性战役,楚国只赢了一次,想到这个楚君熊招就有点透心凉,再想到下午“左右广”的惨败,一下子雄心壮志几乎快消失不见了。

    “阴氏为何如此之强?冶铁乎?阴武物种不同也?”楚君熊招非常欣赏吕武,简直是欣赏到恨不得融为一体了。

    晋国阴氏的崛起不但在内部是一个谜,国外就更觉得迷糊了。

    大多数晋国的贵族,他们初次听到吕武是在“鄢陵之战”,随后阴氏的崛起就像是窜天猴那样,等郤氏和栾氏灭亡,发现谁都无法阻止阴氏的崛起了。

    楚国这边初次识得吕武当然也是因为“鄢陵之战”,不知道有多少小伙子想着在战阵上碰见吕武,拿吕武来当垫脚石,然后被长辈教训得满头包。

    那可是用堂堂正正方式杀死潘党和养由基的吕武,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斤两,还想拿吕武当垫脚石,脑子坏了啊!

    “此乃我土,晋人远来必不适水土。”斗弃疾的意思是用拖字诀。

    到时候要是晋国等联军撤退,报复是没有成功报复到,倒是能宣传他们成功驱赶了敌军来挽尊一波。

    自欺欺人?小屁民懂得什么啊!文案胜利法,懂不懂?不懂?封锁外不利消息,舆论大搞特搞起来,小屁民听着就是。敢瞎几把的乱哔哔,关进去付钱吃公家粮,再哔哔来个跪地杀!

    这一刻,吕武要是知道斗弃疾的想法,肯定会问斗弃疾暗号,对上了暗号再问问斗弃疾祖辈移民了哪一个国家。

    以前不敢说,鉴于2021年的局势变幻太大,吕武琢磨着斗弃疾要是穿越者,一定是早早移民了欧美或袋鼠国那边。

    吕武没黑欧美和袋鼠国的意思,纯粹是懂王玩嗨了一次,彻底撕下了欧美的遮羞布,使人发现原来也就那样。

    而拖时间这一点恰恰与楚军气势汹汹过来要报仇不符合。

    他们本来是想要过来教训以晋国为首的联军,打赢了还要杀到郑国肆虐,有机会甚至想在明年再次饮马大河,甚至是杀入晋国地界。

    楚君熊招下意识想赞同斗弃疾的话,到了嘴边却说:“明日再战。晋以何军出战,我之蒍、薳、成、芈、斗、屈皆上阵,败无一生还,胜则寡人必有重酬!”

    就是拿出决死之志战至最后一人呗?

    这个也能说明楚君熊招的斗志未泯,乃至于肯赌,也敢赌,还有一颗败得起的心。

    作为一国之君的确要能经得起打击,不要因为一时的失利而就完全丧失斗志,不然他自己要完,国家在他这一代也必然要一蹶不振了。

    斗弃疾懂了,无论是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哪怕是整场战役大败亏输,怎么都必须在一场战役狠狠地咬晋国一口。

    值不值得?以楚国现在颓势来看,挽救属于国家的信心,付出再大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怎么说?楚军哪怕是会打输这一场战役,能咬下晋军一大口,咬得越狠,输也就不太难看,不会使周边的邻国觉得楚国要不行了,又让中原列国彻底臣服于晋国。

    楚国幅员辽阔,底子方面也厚,输得再惨给个三五年,最长十年的时间来喘息,一定能满血复活的!

    简单的说,楚君熊招不管这一次是胜还是败,都想稳一波了。

    并不是楚君熊招彻底认怂了,纯粹是楚国的北部和西北部这一次被肆虐得有些狠,再来就是真的发现楚军跟晋军在军事实力差距被拉开,必要的退让是为了有时间能让遭到肆虐的地区进行重建,再来就是奋发图强来将军事实力的差距追上来,乃至于是进行反超。

    当夜,斗弃疾赎回了斗韦龟,父子俩进行了彻夜长谈。

    斗弃疾从斗韦龟这边得知一个叫桑田纥的人,惊讶一个老头子还那么能打,恨不得将斗韦龟吊起来抽。

    好好的一个小伙子,输给同龄人或输给壮年人没什么,输给一个老头子算什么事嘛!

    斗弃疾耐住怒火询问斗韦龟在晋军营盘那边的见闻,听到斗韦龟极度沮丧没观察到什么有用的情报,想着战后该怎么来重塑这个儿子的自信,千万不能就此那么废了。

    翌日。

    两军都是早早造饭并吃完,东方第一缕朝阳笼罩大地,双方的一部分军队开出营盘,各自在营寨前方部署阵型。

    一夜没睡的楚君熊招带着黑眼袋,换上了一身黄金甲,站在战车上面注视着对面的晋军。

    斗弃疾这一次亲自给楚君熊招当御戎,观察了一阵,介绍道:“出战晋军乃是下军与新军。”

    这一下,楚君熊招重燃获胜的希望。

    晋国的下军将是吕武的铁杆盟友解朔,下军佐是来自范氏的彘裘;新军将是很年轻又没什么威望的魏绛,新军佐则是出身公族的羊舌肸。

    解氏跟阴氏走得很近,楚人却是没听过解朔有什么功业。

    范氏的彘裘一样十分年轻,并且就任卿位之后很没存在感,但他麾下是来自范氏的军队啊。

    没什么显赫战绩的魏绛一样不能小觑,魏氏的军队历来是很能打硬仗的。

    倒是晋国公族的羊舌肸不但没威望,连带麾下的军队也比较拉垮。

    楚人之所以认定晋国公族的军队拉垮,主要是晋国公族在“沫之战”的表现太过于差劲。

    “解氏、范氏在中,魏氏为‘左矩’、羊舌氏为‘右矩’。我可中‘彻’抵挡解氏、范氏,纠缠‘左矩’,主攻‘右矩’。”斗弃疾就是想挑软柿子捏,先战胜较弱的晋国公族,挽救楚军低迷的士气,再跟其余的晋军硬着来。

    楚君熊招自认军事能力一般般,没道理不听斗弃疾这个宿将的意见。

    厮杀在阵阵的战鼓中即将开始,楚君熊招看到晋军在鼓点声中同时抬脚再一致踏下,脸颊控制不住一阵阵的抽搐。

    特么的!

    多少国家的军队就是被晋军那种能统一步伐给弄得先声夺人,没打就丧失了获胜的信心?

    楚君熊招决定效仿晋国,以后也专门练这个。

    就是吧?他自己都琢磨着以楚人的浪漫天性,好像很难搞成晋人那般的军威。

    楚人嘛,作战全凭血勇,纪律是什么玩意?

    双方的战车冲锋了!

    楚君熊招看到魏氏那边的战车停在原地,只有步兵列阵向前,紧张地问道:“晋军固有超乘者斩,为何魏氏战车停滞不前?”

    没有太多的为什么,单纯就是魏绛也在思考魏氏的“路”该怎么走,比较极端的要将重步兵给玩到极致。

    斗弃疾并不知道魏氏搞什么,不妨碍给楚君熊招打气,说道:“如此,于我有利也。”

    是吗?

    楚君熊招看着推进缓慢的魏氏军队,又看到负责跟羊舌氏交战的蒍氏和薳氏军队开打后就形成优势,心情变得更加紧张,并且忍不住生出了很大的期待感。

    现在的蒍氏正处在他们这个家族的巅峰时期,硬要有个排名绝对是楚国各家族中斗志最高昂的那一个。

    薳氏没有曾经斗氏(若敖氏)的风光一时,也没有像蒍氏一再宣扬自己达到了什么巅峰,他们正式发家起来就显得四平八稳。

    一个能长期四平八稳的家族,能说他们弱吗?其实远比什么风光一时,还有什么巅峰,显示出一种内敛的强大。

    “晋公族果然衰败!”斗弃疾看到的是羊舌氏很努力想要维持战线,然而偏偏被不断向后挤压。

    楚君熊招的眼睛里开始有了光彩,赶紧看向其它的交战区域。

    范氏的军队在玩“浪潮攻势”,他们像是一卷又一卷的浪花一般拍击向芈姓以及屈氏的军队,每一次发生碰撞都会让双方“消融”掉一层,呈现的是芈姓以及屈氏的军队被迫向后退却。

    这无疑证实了不管是谁作为范氏军队的指挥官,范氏军队打堂堂正正之战都弱不到哪去。

    战场上还没有发生接触战有晋国的解氏、魏氏和楚国的薳氏、成氏、斗氏和屈氏。

    不是他们不想打,纯粹是受限于地形的关系,两支军队的局部发生接触时间有早有晚。

    楚国这边的高层都在关注爆发的战事。

    晋国这边的吕武和士匄则是召集列国君臣在开会。

    爆发在“鄀”的战争,双方军队的数量摆在那里,一方不发生高层完全失去信心的撤军行为,哪里是一两次交锋就能让整场战役产生最终胜负的?

    “诸君可率军出奔,齐、薛、邾、滕往‘军祥’,莒、卫、杞、小邾往‘卢’,余者留驻此处。”吕武一脸的笑眯眯,接着往下说道:“我使诸君尽情收获,笑纳否?”

    一帮列国君臣大多数在发愣。

    爆发在“鄀”的战争刚开打,楚军的主力就在“鄀”,他们却是要率军赶往其它地方,还能尽情地撒欢?诱惑他们不好好当个人了吗?

    齐君吕光率先答应下来,却是又问道:“何时可退?”

    能可劲的抢?齐国现在正需要补血,有机会发横财说什么都不会放过的。

    吕武说道:“以初雪降下为期,诸君可转道‘新郑’再听我令。”

    列国君臣都有“巫”一块过来,之前已经问过什么时候会下雪,心里判断了一下下,琢磨着起码还有二十天左右的时间能撒欢,时间显得很紧迫呀!

    攻打“城”级别的就不要想了,他们想打自己也打不下,逮着“邑”和“邦”可劲折腾更划算。

    帐外却是有人通报韩起有军情禀告。

    吕武见韩起没直接进来,招呼士匄一块出去了。

    韩起的脸色很不好,等来了吕武和士匄,压低声音说道:“我军‘右矩’不敌楚军,新军佐请求暂退。”

    现在晋军的战场指挥官是下军将解朔,韩起特地跑来请示吕武是个什么意思?

    吕武和士匄对视了一眼,他们纳闷公族不是要奋起么,怎么还是那么拉垮啊?

    韩起看出吕武和士匄的困惑,能无视士匄,却必需为吕武解惑,说道:“与之对阵乃是蒍氏、薳氏。”

    哦?那就难怪了。

    而楚国这边,楚君熊招看到蒍氏和薳氏果然能打崩晋国新军,情绪变得激昂的同时,得到斗弃疾的提醒才看到好些列国的军队在拔营。

    “这是为何?”楚君熊招万分的不解。

第694章:从不玩阴的武大帝【6K(谢啥名字了万赏)】

    没有晋国发话,联军中的其他列**队怎么敢离开?

    楚君熊招深知上面那边,只是想不明白晋国怎么会放多**队离开。

    “或是它方有变?”楚君熊招只能这么想了。

    什么让列国联军去袭击楚国的其它区域,或者要让列**队绕道偷袭楚军后方截断粮道,等等的很多战术在目前这个时代没人玩过,也就难怪楚君熊招没想到。

    斗弃疾突然大声说道:“王上,晋新军羊舌氏所部退却。”

    楚君熊招赶紧看过去,一看之下大声喝道:“彩!”

    不愧是蒍氏和薳氏啊!展现出了楚国男儿的善战,不到半个时辰就击退了晋国新军羊舌氏所部。

    当然,本来就是强军打弱鸡,忘记掉晋国新军里面的公族太拉垮这件事实吧!反正能赢就行了。

    一样察觉到战场局部情势的其余楚军,他们立刻变得情绪激昂了起来。

    最直接的变化就是成、芈、斗、屈各部要么加强了攻势,不然就是增快推进的速度,连带被范氏所部压着打的芈姓和屈氏也投入更大的热情抵住战线不再后退。

    晋军这一边,大家都知道公族战斗力堪忧,老实说看见羊舌氏所部扛不住蒍氏和薳氏的进攻并没有觉得多么意外。

    解朔眯了眯眼,心想:“元戎命我时刻关注公族,需有放纵楚军深入,再行夹击之准备,果然为元戎料中。”

    晋军这一边,没有事先让羊舌肸做假败的战术。

    假败做得再怎么逼真,真当所有楚人是傻子咯?哪有真的扛不住真实嘛!

    事实上,晋国公族一再吆喝要奋起,包括吕武在内的多数“卿”以及各个中小贵族,他们觉得听一听也就算了。

    沉沦下去想要再次爬起身来,怎么都要有一定的时间重新打固基础,甚至还要遇到良好的契机,哪可能是衰弱后下一秒就重新变得高大上的。

    晋国内部的环境没有让公族找信心的空间,公族想要对外发起战争来重获自信,对外开战权利掌握在吕武的手里。

    比较要命的还有一点,晋国的国君学初代周天子的做法,也就是将公族大多数封主的封地安排在舒适又安全的地方,周边全是自己人,想练兵都没有对象能挑。

    像是另外那些家族位处边境,他们不努力不血勇就要被异族或敌国所消灭,很多家族就是那么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幸存下来的任何一个家族又有哪一家长期享乐而变得颓废的呢?

    晋国的贵族以及列国的君臣,他们总以为阴氏的崛起突兀,阴氏的战斗力强悍也归功于接收了郤氏和栾氏的“士”、“徒”和“大夫”,他们就没有看到吕武十来年一直在对北方和西方用兵。

    从未有听过未历经战火之强军!

    没有经历过战火的洗礼,平时训练时看上去再怎么像精锐,一概是没有经过考验的样子货罢了。

    当然了,平时的刻苦训练就是为了在战争到来时能够应对,到了真的爆发战争的那一天不至于措手不及,再因为平时不刻苦训练而缺少战斗技能,上了战场变成去送人头。

    晋国公族的不幸太真实,他们加强了平时的训练,上阵之后一次次却要面对楚军,还是总能被楚国强力氏族给盯上。

    楚军选择挑软柿子的来捏有错吗?站在他们的角度,肯定没有错的。

    当然,田忌赛马还没有发生,教科书上也没有写“田忌赛马”之后的故事,也就是作为主人公的田忌因为这件事情而后半生非常不幸。

    拿弱兑强,弱的就是弃子,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或是能占到一时的便宜,品德肯定是要遭到质疑,再来就是并非无时无刻都能拿弱兑强,等己方的人都觉得自己会是炮灰,某天兑无可兑真的会下场很糟糕。

    要说晋军这边的排兵布阵是不是有问题,肯定是存在一些问题的,想要规划为故意而为,也要楚军配合不是?

    总的来说,还是晋国公族太倒霉了!

    楚君熊招看到蒍氏和薳氏的军队突入太快,脑子里怎么都觉得有点似曾相识,对斗弃疾问道:“‘沫之战’乃是我军击溃晋公族,过于深入遭受晋中军、下军夹击?”

    斗弃疾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那一场“沫之战”过于深入的是“左右广”,他们被断了后路陷入苦战,连带去救援的其余各部也是弄得了一个死伤惨重的下场。

    斗弃疾观察了一下战场,看到晋国新军属于解氏的部队和魏氏分兵向蒍氏和薳氏靠拢,咬牙说道:“晋军必想重演‘沫之战’战法,我以为解氏不足虑,独魏氏需谨慎应对。”

    还有另外一点,蒍氏和薳氏很强,真的很强。亲自率军的蒍子冯和薳罢没理由看不到左右两边合拢过来的解氏和魏氏,以蒍子冯和薳罢身经百战的经验,应该能采取合理措施的吧?

    楚君熊招一再犹豫还没有向蒍子冯和薳罢发去什么命令。

    寡人对军事真的不太行啊?

    只能干着急啦!

    既然斗弃疾那么说,蒍子冯和薳罢也有充足的临场经验,还是让前方部队自行拿主意吧。

    斗弃疾却是说道:“王上,催促公子成、公子橐师、公子追舒速速进攻。”

    楚国的几大家族一块上阵,各局部的指挥官却不一定是那些家族来担任。

    这一次,或者说今天,楚君熊招是拿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努力,楚国高层几乎都亲自上战阵了。

    一阵阵战鼓声从楚军后方传出。

    战阵中的楚军各局部负责人,他们转头看向了后方,耳朵里听着“鼓令”,眼睛看到的是发出指示的旌旗,各自明白应该怎么做,命令执旗手一再发出指令,也派出传令兵到各地方呐喊军令。

    “加速,加速,加速!”

    战场局势在不断变幻,几乎每时每刻都有新的情况出现。

    第一次指挥这种大型战役的解朔看得眼花缭乱,扪心自问是有些慌了。

    不慌不行啊!

    解朔真的没有指挥大型战争的经验,自认军事才能也是一般般,控制不住想道:“元戎当如何做?”

    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让解朔多做犹豫,一咬牙下令:“夹击之势不变,余部临阵不可退,退者军法处置!”

    换作吕武会怎么做?在解朔想来,晋军的素质就摆在那里,让吕武来指挥肯定是乐呵呵地下令来场硬碰硬咯。

    从战场退下去的羊舌肸正在遭到吕武的训斥。

    吕武也没有骂得太难听,说道理讲事实而已。

    一个脏字都没有的话,一句句却像是刀子那样在刮羊舌肸的削肉刮骨,再拿锥子玩弄羊舌肸的心脏。

    “公族既如此,日后恐需削减纳赋份额。此不以我所愿,乃是公族不堪一用。如羊舌氏难以担负为‘卿’重任,肸以为卿位可稳?”吕武一脸的怒其不争。

    晋国的“卿”在地位上十足超然,却不是谁都能坐一坐卿位,没有足够的实力非要坐上去,害了自己的家族不提,还会带着一大帮亲近的家族倒血霉,近一步再害了国家。

    羊舌肸当然觉得那些话刺耳,甚至听出了一种警告的味道,作为公族在内心里再对吕武有提防心理,还是必须承认吕武说得完全没错。

    晋国有多少个家族爬上了卿位,再一家子整整齐齐的入土?

    要说晋国的卿位必须以德配位,当然是瞎几把扯淡。想担任卿位个人的品德要有,却不是一种必需品,有拿得出手的实力才是硬条件。

    羊舌肸急促地呼吸再吐气,行礼道:“请元戎允我再上阵!”

    憋着难受是吧?

    鼓起勇气以及重新振作,要争一口气是吗?

    吕武摇着头,温和声说道:“此战与我至关重要,决不容有失。你等既难担重任,怎可坏了大局。”

    以前吕武觉得有必要削弱公族,并且也真的削弱了两波。

    现在公族有心重新振作,完全不给机会太明显,给了机会公族没有把握住,遭到一次血肉到心灵的重创,想要再获得一次机会,吕武不会给咯。

    羊舌肸再次请命。

    刚来的士匄饶有意思地看着好像很犹豫的吕武,从旁人那里了解到事情的经过,劝道:“匄以为公族必当知耻而后勇。”

    我去!

    又一个拐弯抹角骂人的。

    偏偏羊舌肸还要对士匄露出一脸的感激。

    吕武盯着羊舌肸看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说道:“如此,你部补解氏空缺。”

    好吧,有人帮说话,俺不能将事情做得能落下画饼。

    “甲”类方案行不通?俺就拿出“乙”类方案。

    正好这一场战争需要一个死扛的角色,就将这个伟大使命交给公族啦。

    这样一来,羊舌肸重整部队再上战场,对上的就会是成氏和斗氏的部队。

    不会再次对上蒍氏和薳氏的部队,也不是一头撞上芈姓的军队,就看公族这一次的表现怎么样了。

    如果公族还是不堪用,再死伤一波,什么心志都该没了。

    要是公族真的奋发寻强,说明他们就是缺被逼一逼,吕武会一再给他们证明自己的机会,直至公族的心气是够了,手头的实力却被消耗得差不多。

    所以了,能看出外姓来掌握一**事权利的坏处了吗?公族怎么样都会遭到算计,不知不觉从这个坑掉下去,爬起来没有多久再一次落坑里。

    楚国的芈姓和其余家族有什么区别?区别是芈姓算是铁杆公族,享受最好的封地,却没机会像晋国公族那样混吃等死,反而每战必然有他们的身影,并且不打“中原大战”期间还一直找南边的蛮族练手。

    羊舌肸走了,带着极大决心要找其余的公族封主好好谈谈心,再次上阵说什么也不能再拉垮了。

    那么,士匄是来干什么的?

    “阿武,楚军精锐齐出,是否命上军出击?”士匄当然不想输,还想赢得很漂亮。

    晋国这边的军事制度一点都不复杂,由卿位家族充当各军团的骨干,哪里最需要打硬仗一般是让卿位家族的部队顶上。

    这个也是为什么吕武说羊舌氏继续表现拉垮,没人去针对也要有自知之明赶紧滚蛋的原因。

    羊舌氏真的不行,再不自己辞去卿位,该轮到某个家族对羊舌氏发起挑战,到时候肯定会见血,区别是到底会死多少人而已。

    楚军当然是精锐尽出了。

    吕武能猜中楚国高层的心思,主要是昨天下去楚军败得太难看,极度需要挽救一下低迷的士气。

    今天楚军那边“暴种”了,晋军就要跟着玩梭哈吗?

    “勿用如此。”吕武笑了笑,继续说道:“今日楚军精锐耗尽,明日该将如何?”

    要相信下军和新军啊!

    安排下军和新军今天出战,事先就有在会议上猜到楚军会“暴种”,不求再来一次畅快淋漓的大胜,只要不是败得太凄惨就行了。

    当然,没有出现结果之前,晋军的每一部都不认为自己会战败。

    士匄听出了一丁丁点的预言。

    刚才吕武可能是出于军事需要,然而讲了一句大实话。

    今天双方都要做好付出重大伤亡的心理准备,代表的是战事会极度激烈,各个参战的家族输赢都不免要承受极大的代价。

    士匄在会议上就已经听吕武提过今天难打,一开始还没有当回事,心里纳闷吕武怎么不凭借昨天的大胜再让中军出战,一下子将楚军彻底打崩。

    吕武并不是没有给出说法。

    一切都是猜测,不一定会发生,再来没有排除中军和上军会入场的可能性。

    事先就知道今天难打,出战的各个家族心里会有意见吗?

    他们有意见又怎么样!

    昨天阴氏交出了近乎完美的答卷是一条,他们既然出征肯定也要参战,没有所有的战事让阴氏一力承担的道理。

    真的轮到晋国所有的国战都让阴氏一力承担?他们才是应该感到害怕。

    如果说要有意见,他们不能去埋怨将楚国“左右广”打崩的阴氏,该是对昨天打了酱油,今天却得了休整机会的范氏有意见。

    要说怎么埋怨,更多的只能纳闷自己命不好,不能骂老天爷让范氏得到那种运气。

    比较现实的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吕武带着士匄上了位处营盘的箭塔,借高度眺望战场。

    他们看到的是各局部都打得非常激烈,总的来说是彘裘那一部分还在继续压着芈姓和屈氏打;解氏和魏氏各出一部分军队从左右两面夹击突入的蒍氏和薳氏;魏氏和解氏又同时需要各自应对抵近了的其余楚军。

    “战事僵持矣。”士匄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吕武看出来了,心里想道:“我也不是故意要消耗各个家族,一切还是要看硬实力。”

    完全是事实,好吧?

    阴氏挑了楚国最强的“左右广”来对阵,没敢保证一定赢,会付出多少伤亡也难以预料,不是一样顶上去了吗?

    输了拉到,赢了当然是当世无愧的第一强军。而阴氏赢了!

    最难的一仗已经被阴氏承担起来,他们还想怎么样!?

    其余各个家族纳赋,参战肯定是要参战,他们打不过楚军,或是在跟楚军的堂堂正正之战中伤亡惨重,要怪的是自己实力不行。

    硬要说吕武搞阴谋是不对的,玩的是阳谋啊!

    吕武环视了一下战场,比较重视解氏那边的境况。

    解氏是从获得卿位才迅猛发展起来,有了来自阴氏的庇护,极少担当打硬仗的任务,战斗力方面给人一种存在怀疑的迷雾感。

    如果说晋国的大多数卿位家族的军队都有属于自己的特色,解氏、羊舌氏和赵氏目前并没有展现出什么特色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晋国的军队不管是来自哪一个家族,本身就自带特色,只是没有另外几个卿位家族拥有“独门战法”而已。

    吕武对解氏能扛住楚军,没有马上崩溃,一点都不感到稀奇。

    事实上,吕武多次接手解氏军队的指挥权,很清楚解氏该有的战斗意志和韧性一点不缺,可能无法打出高光时刻,要说会发生一触即溃也没可能。

    现在就看蒍氏对解氏的攻击有多猛,又舍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去硬打了。

    吕武注视了一会,判断蒍氏攻势怎么样,心想:“解氏所部最多再坚持两刻钟。”

    “崔氏及各家出战也。”士匄怎么有点像是一个通报官?

    吕武当然看到了,还是解朔那边的旌旗给下的命令。

    说明解朔还是非常有自知之明,需要担任下军尉的崔杼带着各家赶紧奶一波。

    吕武对于解朔的选择没挑出什么毛病,心里则是想道:“没有很强的能力,胜在足够谨慎也是一种优点。”

    刚才羊舌氏率军退出作战序列,顶上去的是来自韩氏以及少部分的公族部队。

    现在以韩氏为主力,剩下的公族为辅助,几乎是拼着命在扛住薳氏的进攻。

    这个着实也是为难韩氏了。他们以善射而闻名,从来没听说韩氏有过什么出色的“抗线”能力。

    吕武所看到的是韩氏真的是豁出命在扛,死伤方面很惨重啊!

    士匄也注意到了韩氏那边,低叹一声用很感概的表情,说道:“献子误家多也。”

    这个“献子”是谁?当然是韩献子韩厥啦。

    在没有吕武的历史之中,韩厥领导下的韩氏其实更怂,又或者说更能忍耐,不轻易与谁结仇,不主动参与到内乱之中,乃至于想帮赵武都是等到韩厥继任元戎之后再做。

    成了元戎的韩厥有变得强硬一些吗?一样是没有的事。

    韩厥将“老实人”这个角色成功扮演到入土的那天,给了晋悼公能有足够的操作空间,致使晋国的卿位家族遭到削弱,极多数的中小贵族能喘息的同时又在实力得到增涨。

    这位“老实人”足够佛系,没干成什么大事,却也让晋国得到喘息的时间,使得后面的智瑩继任元戎有更多的资本跟楚国快乐玩耍。

    某种程度上来讲,韩厥制定的韩氏家风有好有坏,他们将“老实”来作为家族风格的那一天起,成了各家争相拉拢的对象,也决定了“三家分晋”后韩氏得到实力最弱的开局,吞并完郑国就进入到慢慢等死的阶段了。

    吕武的眉头在慢慢皱了起来。

    战局变得僵持,双方的死伤都很惨重,晋军这边有晋人的素质和军律支撑,楚军那边则是显得很不正常。

    有赖于阴氏在防具和武器方面的革新,带动了晋军在武器装备上的优势比楚军更大,然而装备的优势其实就是一时的。

    什么意思?简单的说,上战场拼命在装备上有优势只是一方面,人的体力总是有限,有再好的装备没有了力气,一样会糟糕的。

    打从事实上来讲,战场上搏杀消耗体力跟玩运动根本不是一回事。

    人上了战场会一种心态紧张和精神紧绷的状态,没有可能搞什么节约体力,保持呼吸节奏啥玩意,首要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命,再将死亡带给敌人。

    “阿匄,你部与上军皆需集结。”吕武说道。

    吕武看到的只有魏氏打得很有节奏,其余各部在楚军的猛烈攻势下多少乱了方寸。

    士匄张了张嘴,问道:“我部?”

    吕武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士匄,一脸:你丫自己没逼数吗?

    然而,士匄还真没逼数,又或者说中军的范氏那一部分在昨天已经完成“份额”了,以军律和规矩来算,上了战场没有实际参战,他们拒绝执行额外的军务不违反什么的呀。

    士匄被吕武看得有些受不了,妥协道:“也罢。”,说完自己下去了。

    知道什么规矩最让吕武受不了吗?他明明是元戎,晋国的军政事务也都掌握在手,为所欲为则是完全没有可能,依然会受到既定规则约束。

    所以,什么作为最高指挥官之类,下达军令也是要按着规矩来,超过规矩之外就要看有没有那个能耐去说服或逼迫别人去干了。而这,其实就是春秋,跟其它年代真的不一样。

    吕武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眼睛注视着战场,心里想道:“这一仗打完,楚国不会好受,晋国产生的伤亡也绝对不会小。今年只是开胃菜,明年,后年,接下来不管多少年还是要继续侵入楚国,直至楚国遭到最大的削弱!”

    路数对了,肯定是趁着楚国遭受重大打击,逮着可劲地继续折腾。

    晋国各个家族在战争过程中有什么付出,一切都是为了让晋国成为当世的唯一霸主。

    跟吕武想要创造“化家为国”的环境,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呀!

第695章:该选哪个呢?(6K)

    吕武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好心高气傲的资格,一切都是“站在巨人肩膀上”取得的成绩罢了。

    如果说哪个时期让吕武觉得最难,毫无疑问是刚来到这个“世界”之初要什么没什么的阶段。

    天幸的是,他至少还有一个“士”的身份,不然再有才华在当前的年代也不会有施展的舞台,搏一把不成功就该落个身首异处的结局,魂儿跑去重新投胎了。

    为什么说至少要有一个“士”的身份呢?因为“士”起码获得了晋身的门票。

    连“士”都不是的话,看看各个列国……又或者了解一下春秋时期要奋斗几代人才能成为“士”,又要在“士”这个阶层挣扎多久才能变成“大夫”,基本上也就明白春秋时期阶层固化的可怕程度了。

    吕武另一层幸运的地方是作为一名晋人!

    换作是在其它的诸侯国,高层才不管某某谁立下了多大的功劳,该是什么阶层还是什么阶层,国家的一概权柄都攥在公族手里,不是公族就甭惦记着翻身当个上等人了。

    “阴氏较以以往又有不同?”士匄最近太爱找吕武闲聊了。

    他们有闲聊的时间,当然是日升日落来到了夜晚。

    白天的晋军与楚军的较量,期间只有羊舌氏退却了一波,后面羊舌氏重新上阵参战,其余各局部战场从开打到结束一直是保持接触的状态。

    临到傍晚时分,两军罢战退兵,约定明天再接着继续打。

    现在是春秋时期,一边打一边沟通再正常不过了。开打前要邀请对方出营列阵,不想打了也能阵前说好各自收兵回营,甚至都有两军头头脑脑一块去某个山头,摆下排场互相饮酒作乐再一边各自指挥正在开打的军队。

    所以,贵族气质啥玩意的,再展现文明高度与人性光辉,诸夏这边早玩了个遍啦。

    当然啦,诸夏这边倒是没有发生过两国开战,某国爵位太低不得不去向爵位高的敌人下跪,跪完了再回去率军干起来这种事情。(谁知道这个事?)

    吕武不太理解士匄说的是什么。

    士匄用着探寻的心思,问道:“阴氏推行新法?”

    哦!

    这个啊?

    吕武先在秦国那边试验新的法度,发现极度鼓舞普通人的生产热情,激励着大丈夫们训练与参战的**,试行了两年就在阴氏这边执行了。

    晋国这边其实战斗**比各国要强烈,以往只能看贵族老爷的心情获得战利品赏赐,阴氏却是以“法”的形式定下赏格。

    别看只是明示赏罚,人面对已知和未知是两种状态,有了明确目标奋斗起来会更有热情,尤其是那个赏格还分多个阶级,人类都有一种“通关”**的。

    关于各等级名称,吕武倒是想让家臣们想一些高大上的名字,问题出在阴氏还没有那个资格取代晋国公族去使用那些名称,阴氏这边也不存在什么历史底蕴。

    用秦国那边的什么“造”什么“庶”明显不合适,搞到最后吕武带着诡异的心情同意了家臣弄出来的阶级制度。

    那个制度之所以会让吕武感到诡异,看看各阶级的名字都是什么呗。

    现在已经有“中士”和“上士”的爵位了对不对?阴氏的家臣一再思索以及商议,弄出了:下士、上士、中士;新尉、下尉、上尉;下帅、上帅、中帅;下司、上司、中司;下令、上令、中令。

    没错,阴氏还是挺尊重晋国习俗,用上了以“中”为尊,也就是每一个级别就是“中”最尊贵。

    搞上、中、下的阶级吕武听着会觉得诡异,对于春秋的人则是再正常不过了。

    根由在于周礼中有相关的制度,比如晋国一开始设立下军、上军和中军就是那么一回事。

    所以,吕武看了觉得出戏,除了他之外的人却非常能够接受。

    在阴氏的阶级制度中,以吕武的身份本来就能够任命“中士”和“上士”的爵位,不算是一种逾越的行为。

    “尉”在晋国这边有比较高的意义,不但各个军团分别有自己的“军尉”,以“中军尉”最为强势,权柄上面其实并不输给“新军佐”太多。

    本来排序是:士、帅、司、令、尉。

    上面的排序跟晋军的军队司职有关,也就是参考了“卒(士)”、“旅(帅)”、“师(司)”、“军(尉)”的各职位排序,多出来的“令”借鉴了楚国那边。

    后来吕武拍板,才成了:士、尉、帅、司、令。

    没其它意思,纯粹就是吕武琢磨着“士”不就是士官,后面接上尉官挺合适。

    为什么没弄个校官,只是暂时没想好怎么向后人交代。

    至于为什么不弄将官?逾越了不是!

    现在吕武肯定不会去干明显逾越的事,玩的就是大局上操纵得清清楚楚外加堂堂正正,一些微操则是悄咪咪地来。

    弄出来的士、尉、帅、司、令十五个阶级,其实是在内涵上借鉴了商鞅的那一套,再进行一些必要的更改。

    后面还有下大夫、中大夫和上大夫,也就是组成一个十八个等级的阶级。而到了下大夫的这一个级别,其实就不是没有立国的吕武所能够封赏的,得是一国之君才行。

    吕武不确认士匄知道了阴氏的多少事情,反问道:“为何提及此事?”

    士匄理所当然地说道:“法出我家,阿武行此作为若让各家效仿,既我颜面无存也。”

    什么玩意???

    以现在的既定习俗来说,吕武是元戎,不是士师,还真的不能随随便便搞法律。

    哪怕是吕武搞出了法律,只能在阴氏内部自己执行,不能够向外进行推广的。

    现如今担任士师的人就是士匄,倒是从国家角度到个人角度,有那个资格和底气来跟吕武说那话。

    “众家效仿阴氏多也。”吕武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晋国是个挺有善于学习氛围的国家,各贵族少有顽固保守派。

    他们其实就是懂得一个道理,没那个本事去创新,看到有人创新且取得良好成效,不去跟着学是不是傻?

    当然,想学要先取得授权,要不然就是侵权了。

    阴氏大搞灌溉,并且革新了体系与技术,能卖各种新科技产品是一方面,晋国能够强大起来干挺楚国,吕武哪怕知道会有后患,碍于太多的事情还是必须同意进行推广。

    在吕武地位不高不下的时候,各个家族学了送一笔礼也就行了,等吕武成了元戎则是另外一回事,比如阴氏向各家收购粮食能有折扣价。

    士匄为什么根本不是为了追究,主要是看出阴氏的士兵远比其他家族更有攻击性,再来就是韧性方面也超过,一探寻下来才得知阴氏内部搞了新的法度。

    因为不能深入询问的关系,再来是问了阴氏那边的人也不敢瞎哔哔,士匄仅仅是知道吕武在家族内部推行新法,太具体的就不清楚了。

    哪怕是不知道更多,仅仅是阴氏军队表现出来的精神面貌,足够士匄去进行更深一步的探索,尝试取得吕武的同意拿来用了。

    吕武根本不想把自己弄的那一套在晋国推广,搞懂士匄想做什么,立刻给改变了话题。

    今日白天的激战,各方的数据还没有汇集到吕武这边,仅仅是从交战烈度来看,能够得出双方死伤非常惨重的事实。

    大概是士匄来吕武这边的一刻钟,中行吴和赵武先过来,再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以上才等来了解朔、彘裘、魏绛和羊舌肸。

    晋国的其他贵族?不是战前听取指示的会议,并不是谁都有资格参加战后会议总结的。

    吕武能看出后面来的各“卿”脸色都比较沉重,出口安慰什么的则没必要做。

    相关的伤亡数据不是以书面方式呈给吕武,由每一个人来自行口头汇报。

    他们讲的数据未必准确,主要是时间太短,只能够统计出大概的数据。

    损失最严重的并不是中途退出作战序列的羊舌氏,是顶了羊舌氏空缺的韩氏。这点还是羊舌肸主动找韩起进行了解,又在会议上提出来。

    “我必补偿韩氏。”羊舌肸心情非常忐忑,想用这种方式来进行弥补。

    另外还有一点,羊舌肸要是将补偿韩氏的事情做得漂亮,怎么都能起到挽尊的效果,不然等这一战打完,估计要落得个破鼓万人捶的下场了。

    吕武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彘裘和赵武则是用不怀好意的目光不断打量羊舌肸,看的羊舌肸内心无比恼火。

    两个年轻人有着不同的心思。

    彘裘就是单纯觉得羊舌肸太蠢,没有那个实力偏偏要坐上卿位,弄得自家一再损失,家族名声也保不住了。

    赵武则是想到了韩厥曾经的多番照顾,不会主动去帮韩氏获得卿位,琢磨着羊舌肸是不是要倒霉了,想着要不要推波助澜搞一波。

    “崔氏折损亦重,我亦弥补。”解朔倒是没什么羞愧的地方。

    可以说,白天的经历对于解朔是一次升华!

    解朔第一次指挥这种大型会战,哪怕只是出现了一个“平局”的局面,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是不一样的。

    以后再让解朔来指挥这种大型会战,最起码从心情上会更放松一些,也能够更加有自信。

    吕武总结了一下,仅仅是一天而已,己方丧失的战斗力大约是两万左右,楚军那边应该是约五万。

    丧失战斗力不等于战死,可以是受伤或者失踪。

    一个白天至少有七万人失去再参战的能力,可以想象当时交战的场面有多大和激烈。

    而楚军的损失比晋军多,不能单纯以战斗力去计算,要看交战局势的多种层面。

    楚军本来就是带着很强的进攻**,再来就是他们作为攻击方去跟结阵防守的晋军进行较量。

    晋军对阵型的要求极其严格,楚军作为推进一方承受更大的伤亡就是一种理所当然了。

    吕武听完陷入沉默。

    晋国和楚国为了霸权打了那么多年,光是今天双方产生的损失,几乎是以往数十次较量出现的伤亡数字总合了。

    吕武一沉默,除了士匄和彘裘还好之外,其余人不免就心情变得忐忑。

    一样是卿位家族,有多少家当方面其实是不一样的。

    这么说吧,阴氏和范氏损失了一万的军队,极可能只是折损掉家族十分之一的军事力量,其余家族损失一万就是到伤筋动骨的程度了。

    暂时还没有上阵的赵武,了解到仅是一个白天就让各家损失惨重,听到的伤亡数字还不是最终定论,极可能远比报出来的伤亡更多,十分害怕赵氏也落得一个伤亡惨重的下场。

    不算列国盟友,仅以晋军来算,中军、下军和新军都已经轮番上阵,只有上军还没有出动过。所以明天再怎么轮该轮到上军去拼命了。

    战争的烈度太大,使得赵武不但心情无比忐忑,还极度害怕自家军队的表现有可能拉垮,不由看向了中行吴想观察一下是什么心情。

    中行吴的心情挺正常,要说忐忑虽然有,却不是那么的紧张。

    荀氏怎么都是一个老牌卿位家族,不像赵氏覆灭又复立,同时有中行氏来作为后备力量,总得来说底蕴不差的。

    如果没有发生智氏自立,赵氏、郤氏和栾氏三家先后完蛋,等到中行吴成为家主的时间段一定比范氏看上去更强大。

    然而,世界上没有如果,有的是已经发生了的事实。

    “或可使智盈重归荀氏?”中行吴承认自己的思绪飘了,主要也是多想明天的战事没用,徒增烦恼而已,不如思考怎么来壮大自家。

    经过一段时间沉默的吕武霍地站起来,吓了众人一跳。

    “楚军失‘左右广’,再遭重创。”吕武脸上有着令人看不懂的表情,总的来说是喜忧参半。

    对啊。

    阴氏单独打崩了楚国的“左右广”,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至于再拿出来炫耀吗?

    吕武根本不是要炫耀,继续说道:“速速差人往楚营一探!”

    还是中行吴最先反应过来,问道:“元戎以为楚军趁夜逃窜?”

    士匄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急声说道:“楚军先失‘左右广’,白日精锐尽出,余下皆中等之资,必不敢再战?元戎,请下令各军集结,我等连夜追击!”

    这是多信任吕武啊?

    没等去人探查清楚,喊着囔着就要追击。

    不能怪士匄,主要是吕武每每预言了什么都会成为事实。

    所以,不独独士匄认同了吕武的判断,其余人也信了。

    吕武扫视众人一圈,目光落在中行吴身上,说道:“阿吴,上军佐各归本部,候我之令,有令既出。”

    赵武口中应“诺!”,心里则是对吕武称呼中行吴那么亲密有些酸溜溜。

    负责带人去窥探楚军营地的是宋彬,随行者中还有桑田纥,一共也就出动二十来人。

    他们在有点距离的时候观察楚军营盘,一个鬼影子都没有看到,几乎能笃定自己的家主猜测没错,却不能马上折身返回。

    “家宰,请由我孤身入营一探究竟。”桑田纥请命。

    军营没人站岗是一回事,说不定是开了小差呢?尤其是楚人,他们非常浪漫,开小差是很能说得通的事情。

    宋彬看着夜色下有点看不清的桑田纥脸部轮廓,心想:“主上似乎很看重这个老头,是要给他富贵险中求的际遇,还是不要让他进去冒险呢?”

    最终,宋彬还是同意了桑田纥的请求。

    楚军来了十几万,不是只来了数百人,决定他们立下的营盘会占了极大的面积。

    所以并不止有宋彬这一路,一共有二十来支小队分别前往各地段的楚军营寨进行窥探。

    桑田纥带着相对紧张的心情潜入,小心翼翼地靠近帐篷区域,贴在帐篷上听了一小会,再换个方位到门的方向探头注视,一看之下里面是空的。

    只看营寨栏栅周边的营帐不保险,桑田纥一再深入到五百米左右,随机查看各座帐篷,直至到了某个里面传出呻吟声的帐篷才心跳加速起来。

    “家宰,楚军丢弃伤患,夜奔矣!”桑田纥很激动。这种激动是有惊无险立功了,再来就是楚军逃跑代表晋君获得这一次会战的胜利。

    得到汇报的吕武心情并不美丽。

    楚军一逃,他们固然是获得了“郜之战”的胜利,然而这个胜利是并不完美的。

    无论是从吕武要更多的削弱楚国,还是让晋国的有生力量遭到更大的折损,反正都是计划落空了。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吕武不是将列国散出去攻击楚国的其它区域吗?

    楚军的主力被困在“郜”会让各地楚人无法得到支援,也能让那些列国联军更能放开手脚去祸害楚国。

    一旦列国得知楚军从“郜”撤退,他们还有那个胆子继续在楚国肆虐下去吗?很大概率是没这个胆子的。

    最为重要的是楚军趁着夜色逃了,晋军到底是见好就收,还是以一种欺人太甚的方式展开追击?

    如果晋国还是以前的那个晋国,又或者说不是吕武做主的晋国,肯定是见好就收。

    吕武当夜就下令上军追击,其余各军也别闲着,出动人手进入楚军营寨连夜各种收集战利品。

    新一天的东方天际出现鱼白,吕武已经是人在楚军的储粮区域,看着堆积如山的粮草,心情方面有点麻木。

    当然,“堆积如山”只是一种夸张的修饰用词。粮食怎么可能放在露天环境,又给堆得像是山一般,肯定会用粮仓妥善保存起来的咯。

    楚国真的是太富裕了,一次次出征都带着足够的粮草,每次撤退就直接丢弃。

    吕武已经不是以前的吕武,才不会看到楚军丢弃的粮草就两眼放光,想方设法再怎么不要脸都想运回家。

    视而不见却也是一种不可能,肯定是让各军补充一波,谁想要就按照比例来分配,其中必然有属于阴氏的那一部分。

    “楚军夜奔,我将奈何?”吕武用非常骄傲的表情,当着晋国以及列国贵族,说了那么一句。

    大家快构思拍马屁的语言,好好地来夸夸俺。

    没得说,吕武指挥下的“郜之战”又是晋军赢了,还让楚军连告辞都没有悄悄地逃走,无论是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足以名耀千古的战绩。

    现场却是很安静,哪怕是最喜欢抓住机会拍马屁的解朔都不敢轻易吭声。

    赢当然是赢了,晋国的下军、新军却是损失惨重,继续打下去天晓得会怎么样。

    列国的君臣看到晋军和楚军拼得那么狠,他们哪怕是作为看客都被吓得够呛,很害怕会被晋军支配上去跟楚军拼命的啊。

    “我早有言,今次出征势必饮马大江。”吕武没有看上去那么高兴,却要用振奋且激昂的态度发表演讲。

    楚国的各个强力家族打了一波狠的,不趁着他们不想再拼命的时候逼上去,还要等他们恢复元气吗?

    士匄说道:“既元戎有此雅兴,我等敢不奉陪?”

    站在一旁的魏绛用好奇的目光在打量解朔,心里想道:“这个马屁精怎么会那么安静?”

    解朔为什么安静?他多少是心疼战损,再来是觉得自己已经怎么都搞过大场面,不能将拍马屁的行为干得像以前那么没技术含量,琢磨着怎么将拍马屁拍出新高度呢。

    这不,解朔想到了一个办法,说道:“我距‘郢’不过三百里,楚人胆气尽丧,何不前往一游?”

    啊?

    说了什么???

    来自列国的君臣用看精神病的目光看向解朔,笃定这位晋国下军将一定是脑子坏了。

    “郢”是楚国的都城,而楚国是当世霸主之一,尽管楚军在“郜”干了夜奔的事,不代表楚国彻底不行了吧?

    晋国一旦兵逼“郢”,看着是将楚国的颜面丢在地上践踏,换个方向来想则是逼着楚国彻底跟晋国豁出命干啊。

    老实说,吕武心动了,心里则是存在顾虑。

    现在是彻底惹毛楚国的时机吗?

    吕武在近一步肆虐楚国更多区域和兵逼“郢”羞辱楚国之间左右摇摆,一时间有点拿不准主意。

第696章:这下连续达到两个成就啦!(6K)

    吕武真心觉得自己挺难的。

    他们已经打赢“郜之战”了。按理来说应该见好就收,免得再横生枝节,是吧?

    一旦继续追击,乃至于兵逼“郢”城下将楚国刺激太过,逼得楚国上下豁出命跟南下的联军拼,后面会是一再击败并削弱楚国的有生力量,还是己方弄了个先胜后败呢?

    乐极生悲这种事情,很多时候并不是在开玩笑,完全是多次真实发生过。

    如果过于深入楚国腹地,联军败了后撤期间肯定会一再遭到阻击,说不准就全军葬送在楚国了。

    吕武一再权衡,想了太多的事情,一个咬牙拿定主意。

    “阿匄,你调‘虎牢’二‘师’南下。”吕武最终还是觉得机会难得,愿意冒那个风险。

    再则,郑军正在肆虐楚国的西北部,其余的楚国区域有来自中原的联军在攻打,他们将楚国的主力拖得越久,各区域联军就能更削弱楚国一分,以战略角度出发冒一些风险完全是值得的。

    士匄明显不乐意了。

    这次南下阴氏出动了三个“师”是没错,其余各家只是按照正常的纳赋名额来出兵,凭什么来让范氏学阴氏多奉献啊?

    吕武看向其余人,又说道:“各家差人归乡,我家再召二‘师’,诸‘卿’召一‘师’,余者尽力而为。我等今次奠定争霸胜势,若能使楚屈服,青史昭昭!”

    那么就是阴氏拢共会出动五个‘师’,达到一个“军”的兵力,无疑问就是晋国各卿位家族当中出兵最多的那一家。

    阴氏愿意玩得那么大,吕武以身作则之下,其余家族即便心里很不乐意,还能开口拒绝?

    范氏将“虎牢”的两个“师”调过来,一下子就是动用四个“师”参战,士匄其实有很多想要说道的地方。

    “各家出兵不同,收获是否细算?”士匄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地方。

    哪一家出力多,获得更多的好处,很是天经地义吧?

    吕武当然没意见,只是新的分配方案不能由他来提而已。

    剩下的“卿”出兵没有阴氏和范氏多,交战后交出的答卷也没有阴氏和范氏漂亮,敢多哔哔几句试一试呗。

    他们能做的就是在接下来努力多立下战功,再争取不让自己应得的一份遭到侵占。

    当然了,以吕武一直以来表现出的公正,倒是没人认为自己的努力会遭到无视。

    他们留下了必要的人手,其余部分顺着楚军和晋国上军追击的路线,浩浩荡荡接着南下了。

    晋军这边有伤患,又从夜奔的楚军营盘那边接收了一批弃子,随军的辅兵需要留下更多数量。

    这一批晋人辅兵除了照顾伤员之外,他们还要收集楚军丢弃的物资,分类储藏的同时进行记录,等着后面进行分配。

    并不因为吕武是元戎,阴氏才获得战利品的保管权,完全是阴氏这边的管理制度更好,有比现在任何一个家族更科学的记录方式,算数方面则是领先这个时代的各个家族两千多年。

    为什么能领先那么多年?加减乘除对现代人是基础的玩意,其他国度有点不太好说,种花家这边小时候谁还没有背过加减乘除呀!

    至于其余的几何应用之类,要看吕武到底有多少“料”了。

    在这个没有成体系各学科类的年代,《九章算术》都要等西汉才出现,阴氏的数学知识不敢说吊打“全世界”,有吕武这个挂壁的存在,在“东方世界”处于全面领先是应该的。

    事实上,如果西方人没有在历史上造假的话,目前阶段希腊正和埃及协同共进,走在了其余各文明的前面。

    吕武已经不是第一次到南方来,他前一辈子其实就是个南方人,要不然也不会在中原吃到一碗稻米就被感动得双眼湿润了。

    没办法的事情,当前中原主要是以各种豆类为主食,再来就是各种小米以及大麦了。

    所以,目前北方并不是以面食为主,等到以面为主食要到隋唐时期了。

    “郜”再往南是“湫”,更南面则是樠木山地界。

    连夜追击的晋国上军,他们在“湫”追上了楚军的尾巴,双方夜间进行了一场乱战。

    真的就是乱战,也就是仓促间碰上,招呼都没打一声直接干起来。

    夜色中借着月光以及火把的光线,不存在什么阵型,看见敌人就操兵器玩命。

    混战到天亮时,中行吴才发现滞留后方的楚军只有大概万余,被己方打得到处逃窜的同时,上军大概十分之四的部队也不在有效的指挥建制。

    什么叫失去有效指挥?就是在这个没有无线电的时代,通知不是靠吼,就是派人去找,吼了听不见,找了找不着,总指挥无法发出有效命令,底下的各伙人靠脑子找对手了呗。

    中行吴其实是被吓一跳的。

    诸夏这边的战争模式还停留在约定哪里摆阵再开战的阶段,历史上不是没有爆发过夜战,出现的次数则是屈指可数,一般还都是意外之下发生,打完了双方高层一统计发现都很惨。

    之所以会说惨,主要是谁也看不太清楚,袍泽发生了互相残杀,有太多人冤死了。

    “上军将,我等驻留原地,昂或继续追击?”赵武想找中行吴挺容易,奔着旌旗的方向过来就是。

    中行吴本意上是想起码收拢部队再休整一下,嘴上却说:“我欲率部追击。上军佐有何高见?”

    楚军干出了夜奔的行为,滞留在后面的部队看样子都是杂兵,晚上看不出成份,到了白天还不接着追着欺负弱小就是傻了。

    赵武说道:“不若我率军追击,上军将稍作留此,收拢各部,亦禀告元戎此地之事?”

    中行吴眯起眼睛看着赵武,十分讶异赵武哪来的勇气说那些话,还特么想占自己的便宜?

    “我家之兵未有遣出,荀氏……”赵武被看得有点心虚。

    昨天夜里,上军的前锋是荀氏(中行氏)的部队,赵氏和其余各家都落在了后面。

    现在赵氏和其余各家还保持建制,倒是荀氏(中行氏)的部队散得到处都是。

    所以,赵武觉得自己的提议没什么毛病呀?

    中行吴是上军的“将”对不对?打从事实上能指挥整个上军,鉴于规则不夺赵武的赵氏兵权,带上各家凑起来的那个“师”继续追击不行啊!?

    胆子不大的赵武,他在职位上也没有中行吴高,从心地向中行吴道歉,目送中行吴带着三个自家的“旅”,赵武以及赵氏的两个“师”,少不了各家凑起来的那个“师”继续追击楚军。

    留在原地四散的一个“师”又两个“旅”的荀氏(中行氏)部队?当然是由中行吴的家臣去收拢,再赶紧跟大部队会合。

    在后面赶路的吕武先后接到来自中行吴的汇报。

    上军昨夜在“湫”跟楚军遭遇,追到樠木山再次碰上数量约在三万左右的楚军。

    楚军在北上时,他们停在樠木山那边驻扎过,离开时并没有完全捣毁营寨。

    他们在“郜”打不过晋军连夜撤离,来到樠木山重新驻扎进营盘,没来得及喘口气晋军给特么追上来了。

    “楚军残部驻于樠木山,未见楚君大纛。”吕武琢磨着也是,楚君熊招见事不可为肯定会先跑回都城的。

    回到“郢”的楚君熊招是想龟缩起来,还是玩命发出命令征召各地的贵族,政治意义跟在荒郊野外发布指令是不一样的。

    极少提意见的魏绛说道:“我或可走‘郊郢’绕至‘薳澨’?”

    樠木山那边是楚军的残兵败将,哪怕部队的建制保持完整,士气方面肯定很低迷,进而各种担惊受怕。

    晋国的上军已经在尝试攻打樠木山的楚军,并且那边的楚军只有三万左右,中军、下军和新军没必要再去凑热闹吧?

    还有一点,吕武不是要兵逼“郢”且要饮马大江吗?赶紧地把事情办了,再兵锋一转从“薳澨”的方向逼近樠木山,与上军形成夹击攻势解决那三万左右的楚军,然后就能快快乐乐撤军归国啦。

    那个“薳澨”就是薳氏的封地,整片地方的占地非常大,几乎快有一个曹国的一半大小了。

    尤其是薳氏的“薳澨”大概十之三四左右是云梦泽的一部分。

    别以为没有人烟的云梦泽就没什么出产,各种水产品富足到惊人的程度,再来就是能够猎杀鳄鱼、犀牛,获得制作甲胄的材料,并且不要忘记云梦泽很盛产芦苇的。

    当然,芦苇来当箭杆的材料什么的,没得选才会将就着用一用,有得选哪个正经人会拿芦苇来当箭杆嘛!

    芦苇不是作为箭杆的绝佳材料,目前也没技术用来制作成为饮料,拿来制作芦笛就让楚人很喜欢,最为有价值的则是编制“苇席”用作铺炕和用来盖房子。

    不要小看“苇席”,南方各家各户都会用到这个玩意,生产的成本不大,销路却是极广,很能发财的!

    薳氏的总体财政收入,约百分之十就是贩售“苇席”得来。能占整个家族百分之十的财政收入,可以想象生意做得多大了。

    吕武不喜欢魏绛,却不会连正确的建议都排斥。

    再则,吕武本来就是想那么干的。

    他们当然不能闷头赶路,怎么都要派人去知会中行吴,抵达“郊郢”时阴氏出了一个“师”,再让列国联军配合攻打“郊郢”,其余的军队则是马不停蹄往“郢”赶了。

    这个“郊郢”是个什么成份?看名字也知道跟楚国曾经的都城有关,也就是“郜”以前作为楚国的都城,现在叫“郊郢”的地方则是管辖区的一部分,等楚国迁都变成地方一个行政区。

    诸夏这边最爱搬家的是许国,大国中最爱迁都的则是楚国了,能看到楚国的很多地方都有一个“郊郢”,基本也就能够知道某地曾经是楚国的都城。

    目前“郊郢”是薳氏的地盘,晋军从一些俘虏的口中问出一部分的败军逃入“郊郢”。

    阴氏只是出动一个“师”的兵力,不能奢望能打的列国都散出去,留下来的联军能起到太大作用,再则是吕武没可能留下来亲自指挥攻城,他们对“郊郢”只会是围而不打,也算是一种保障后路的举动。

    如果是用正常的行军速度,三百里需要花六天左右。

    现在是晋军在追击败逃的楚军,一定会适当地加快赶路的速度,哪怕是沿途遭遇到楚军有些许耽搁,他们从“郜”抵达“郢”也只是花了四天的时间。

    当前楚国的都城,也就是“郢”位处大江边上。

    而“郢”只是楚国都城的一部分,楚人在大江的边上还建立了一座“渚宫”的。

    这一座“渚宫”在公元前617年落成,始于楚成王熊恽,到了楚穆王熊商臣才享受上。

    不过,楚穆王熊商臣也只是享受了一两年就薨逝了。

    楚穆王熊商臣至少还在“渚宫”享受过,晋国这边的晋悼公姬周想要建造“明章台”却是付完钱的一年后就薨逝了。

    晋军逼近到“郢”百里之内,行动开始一再受阻,原因当然是附近的楚国贵族知道这事,他们的尊严不允许晋军牛逼哄哄兵临“郢”城下,自发地带本家族的军队前来阻拦。

    结果是,晋军不但遭遇了楚国薳氏、成氏、蒍氏、斗氏自发的率军来攻,连带楚国一些不怎么强大的权氏、那氏、雍氏、漳氏、等等近二十来个家族也有行动。

    并不止是上面那些家族前来阻拦,原先向南逃窜的各自楚军也折返,一副晋军想兵逼“郢”要从他们尸体踏过的狠劲。

    面对这么一个情况,吕武其实是感到万分的高兴。

    吕武正愁着没办法更多的削弱楚国的有生力量,来自楚国的家族一个又一个上来送,远比摆开阵势进行会战对付起来更轻松。

    至于说开始有些楚人用袭扰的方式来偷袭晋军这件事?楚人开始不讲规律,还能奢望晋军这边一直当君子吗???

    实际上,楚国各个家族并没有成功阻拦晋军,甚至都没有让晋军迟缓抵达“郢”的时间。

    倒是阴氏骑兵得到了充足的实战经验,好些骑兵的马刀都给砍得处处豁口,快成了锯子啦。他们的箭囊也是消耗了一壶又一壶,真的是老费钱了。

    来到“郢”北面郊外,吕武第一时间派人将从“郜”找到又修复的“广车”给楚君熊招送过去。

    什么“广车”?当然是楚君熊招的座驾呀!

    它被晋人发现时,少了一个轮子被丢弃在“郜”那边的楚军营盘,后来成了吕武当之无愧该拿的战利品。

    吕武要楚君的“广车”有什么用?大概也就是时不时拿出来炫耀一下,当做自己的新座驾则没可能。

    不是碍于名声,或是不想过分刺激楚国,哪怕它是一乘“广车”,大是显得稍微大了一些,技术含量以及舒适度方面则比不上阴氏自己生产的战车啊!

    宋彬成了使节。

    桑田纥跟宋彬夜探楚营一次,给宋彬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再则宋彬知道自己那位家族对桑田纥有点另眼相看,一块给喊上了。

    他们一伙人打着旗号,再亮出“旌节”这种玩意,大摇大摆地来到“郢”北面的一处城门。

    这个“旌节”是吕武作为南下联军的最高指挥官,晋君姬彪给吕武用来证明身份地位是名正言顺的道具。

    城墙之上有楚军正在忙碌,早早看到有队伍过来进行了警戒。

    得到晋军杀过来的消息,楚君熊招以及一众大臣也在后面赶来,恰好就是宋彬带着队伍抵达的那一刻。

    楚人居高临下,没有眼瞎当然看到了那一辆“广车”,再辨认不就是楚君熊招的座驾吗?一时间又是愤怒又觉得羞耻。

    愤怒当然是他们觉得晋人拉“广车”过来就是为了进一步羞辱楚国。

    觉得羞耻则是楚军在“郜”败得太惨,大军连夜逃跑也就算了,自家大王的“广车”竟然被晋人给缴获了。

    “代我主致意楚侯!”宋彬有自己的车架,没乘坐那一辆‘广车’。

    楚君熊招当然不会谁的话都去搭。

    由薳启强站上抬来的墩子拔高身姿,大声问道:“你家主人,乃何许人也?”

    宋彬答曰:“晋元戎是也!”

    很奇怪,现场楚人的呼吸控制不住一窒,股噪和谩骂声一下子就消停下来。

    晋国的元戎还能是谁?当然是在“鄢陵之战”杀了潘党和养由基的吕武,后面更是指挥晋军在“沫之战”、“郜之战”先后大胜楚军。

    一个能在个人武力上能用堂堂正正方式杀死曾经的天下第二和天下第一的人物,指挥军队能先后在“旷世大战”中击败先王(熊审)以及当今大王(熊招)的人,再憎恨也要给予起码的尊重,不然就是蔑视自己。

    当然,其中肯定也有楚人惧怕吕武的成份在内。可能惧怕的成份还占了多数?

    楚君熊招是个什么心情现在并不显得重要。

    他让薳启强下来,自己则是站了上去,说道:“你主乃是我友,来‘郜’作客,不欲归也?”

    宋彬才不理解楚君熊招这种色厉内荏的示威,说道:“我主特来送还楚侯座驾。”

    特么的!

    骗鬼啊?

    真的只是送还“广车”的话,派一小队人马也就是了。

    来“郢”的晋军起码有六万,后面肯定还在源源不断地开过来,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楚国这边得知晋军逼近“郢”进行了紧急会议,他们没忘记吕武还是个“旅帅”的时候就敢单人破掉秦国都城“雍”的城门。

    吕武只是“旅帅”都敢干那种事情。他现在是晋国的元戎,带着大军来到“郢”这边,天晓得会搞出什么事来。

    仅仅是晋军逼近都城都算是奇耻大辱,要是让晋军攻入“郢”的话,楚君熊招死后没那个脸入去见列祖列宗,其余的楚国大臣等晋军撤兵离开楚国也该一个个赶紧剖腹自杀,免得活在人世间继续丢人现眼。

    讲实话,包括楚君熊招在内的所有楚人,他们真心没料到晋军打赢了“郜之战”还敢继续深入,一听到晋军直逼“郢”而来都感觉难以置信。

    晋国和楚国都是霸主,争霸归于争霸,多多少少还是要给对方留点面子,不要将事情做得太绝了。

    现在,晋军已经来到“郢”的郊外驻扎,再挥军攻打“郢”这座楚国都城?那没得说,楚人和晋人以后都别想再过安稳日子,等着每年开启的大战,直至耗到哪个国家先灭亡吧!

    宋彬知道楚人现在很愤怒,不能再近一步刺激,大声喊道:“我主远来,人马劳顿,身有风尘,靴亦垢也。楚侯不必出城远迎,我主自可饮马大江,洗净尘土,清去靴垢。”

    懂了!

    楚人这一下彻底懂了。

    他们干了两次饮马大河的事业,肯定会让晋人觉得是奇耻大辱。

    现在晋人打赢了“郜之战”,要用饮马大江的举动来回击楚人,洗刷掉楚国曾经给予晋国的耻辱。

    这么一想,楚人的思维变成了一种楚国和晋国的“礼尚往来”,好像心里显得好受了一些。

    其实吧,还是楚君熊招暂时没有足够的军队,要不然凭什么让吕武干出饮马大江来一次“礼尚往来”啊!

    楚君熊招只知道吕武派人来表态没打算挥兵攻打“郢”,能不能信又可不可信后面再说,能让“郢”有更多的时间用来备战,也有更有时间让各地楚国贵族来勤王,算是一件大不幸里面的小幸运了。

    当然,楚君熊招其实是恨死了自己,对内部的各个家族也是满腹埋怨。

    为什么不打完第三次“芜湖之战”就撤兵啊!大军在外,给晋国找到机会了吧?

    各个家族在“郜之战”开始前各种吹牛逼,拼了一天的命就各种找理由不想拼了。

    这下好了吧?让晋军兵逼“郢”,马上晋军就要去饮马大江和洗军靴啦!

    “王上。”蒍掩站了出来,一脸决绝地说道:“请允我出兵,与晋军决一死战!”

    这个蒍掩是谁?他当然是蒍氏的一员,也得到楚君熊招的看重。

    蒍掩出来一表态,着实是让在场的各个家族成员有各种各样的心情。

    胆子小的人会恨死蒍掩,自己想死,低调点去死啊!这么高调是想拉多少垫背的,再成全自己是个忠臣烈士的名声?

    肯定也有被蒍掩一激励,想着要去用自己的热血喷晋人一脸的楚人。

    “呜呜呜!!!”楚君熊招不是被感动到了,本来就觉得挺悲哀,气氛到了更是悲从心来,一阵嚎哭之后抽出战剑,指天大吼:“出城,当即出城,寡人跟晋人拼啦!”

    这一下,反倒是吓了所有楚人一跳……

第697章:在楚国都城耀武扬威(6K)

    楚国的一帮大臣当然不可能让楚君熊招出去玩命。

    不单单是作为臣子需要顾虑君王的安全,还有已经没有多少家底能拿出去消耗这个关键。

    他们要是能打得过晋军,何必在“郜”那边玩连夜逃跑的丢人手段。

    这一连夜逃跑,逃回“郢”的只有大约两万左右,其余都给丢在了半路上。

    事实上,楚国这边的君臣对整个过程未必有晋国那边清楚。

    晋军掌握的信息中,中行吴统率的上军在“湫”击溃了一万左右楚军,然后在樠木山围困了三万左右的楚军。也就是晋国上军一下子逮住了四万以上的楚军。

    其余的楚军,一些在旷野零零散散被晋军逮住,更多在夜色中走散,可能是闯进了深山老林,也能是跑到了某些贵族的封地寻求庇护,数量约是有个两三万人吧?

    而这两三万人在后面约是七成左右重新上去个晋军拼命,再一批又一批被歼灭了。

    楚国的其它区域不说,作为都城的“郢”满打满算只有四万左右的军队,有两万是退下来的残军败将,两万则是楚国君臣回来后再次从周边征召过来。

    他们十多万大军都在“郜”打不赢晋军,拿四万军队在刚刚大败后再上阵,出城去送人头是吧?

    楚君熊招也就是装装样子,哪有可能真的出去玩命。

    只是楚君熊招那么一搞,本来楚国这边就需要有人为“郜之战”的失败担起责任,晋军来个兵临城下羞辱了楚国一番,君王不能死为前提,各大臣是不是要有所表示呀?

    在晋军的注视中,远处的“郢”城门打开,约是六千左右的楚军打着很多旗号出城。

    能看到很多家族的旗号,出城的贵族数量也是挺多,他们看上去气势汹汹,摆明就是出来要玩命的。

    这一支楚军距离晋军约三里地停下来。

    蒍掩作为使者到晋军这边,用最凶狠的态度讲出了极怂的话。

    大意就是晋军远来是客,就是楚国这边暂时有些拮据,要不两军出动相同数量的军队干一场,给天地鬼神和山川诸灵助助兴啥的。

    吕武同意了。

    晋军内部则是开始为了出战争起来。不是争相找借口不愿意上阵,反而是谁都想获得参战的资格。

    这……,他们来都来了,元戎好像没打算攻打楚国都城“郢”,在“郢”外面打一场也是很荣幸的呀。

    如果能够获得在“郢”开战的资格,以后对谁都能吹嘘一句:俺家在“郢”外面出过汗、流过血,干得楚人不要不要的。

    至于败?怎么可能败的嘛!

    反正,稳赢的啦!

    多数晋人信心膨胀,吕武等高层则是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出城的楚军肯定是要来玩命,晋军不谨慎对待极可能阴沟里翻船。

    吕武没有让阴氏一力承担这场战事的心思。

    几位“卿”一商议,阴氏出一个“旅”,范氏出一个“旅”,再加上来自魏氏的一个“旅”,凑上韩氏的两千弓箭手,一共六千五百晋军去陪那支出城的楚军玩耍。

    韩氏能够参战是羊舌肸和魏绛力保。

    羊舌肸是为了还上人情,算是合情合理,就是隐患不小。

    魏绛是为了哪般?

    等他俩提出来,士匄进行了跟进,没打算打压韩氏的吕武给顺水推舟同意了。

    要在“郢”城外交战了呀?

    哪怕是阴氏的部队已经对战前祈祷有点陌生,其余各个家族都在进行战祷,他们是不是也要参与一下?

    绝大多数阴氏的将士,他们除了向自家的祖先祈求之外,带上了念叨几句“阴武大神保佑”之类的话。

    吕武当然还没有死!

    只是吧,以吕武取得的那些成绩,仅以目前的历史定位来看,死后封神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诸夏的神话中,好些位神仙或大神本来就是有其人物,他们因为做的一些事迹成了人们神话中的大佬。而他们做的事情未必都是好事,可能是极度荒淫残暴的负面作为,一样会被民间所供奉。

    比如周王室一直往负面宣传的纣王,不是一样在明代成了“天喜星”,主持人间婚嫁等事宜吗?

    一样是六千左右,楚军等晋军战前祈祷完毕,主动发起进攻。

    这一场发生在“郢”的交战注定是会留名青史的。

    以晋国为首的阵营那边,没道理不大吹特吹这一战,用来炫耀己方打到了楚国都城。

    楚国遭到了这么大的耻辱想抹掉都不可能,一定会当成是一个巨大的污点,用来激励子孙后代更加努力,好在某天也能去晋国都城“新田”炫耀武力。

    打归打,吕武该做的事情一点没耽搁。

    他们并没有在这边驻扎的打算,仅仅是离“郢”足够近了进行必要的休整,很快就会去大江沿岸溜达一圈,战马喝喝水,众人阅览大江两岸的风光,拍拍屁股就该走人了。

    从“郢”这边离开后,晋军是撤军回国,还是去其它地方再溜达几圈,取决于楚国这边后面的举动。

    如果楚国在极短的时间内再次集结大军来战,吕武最大的可能性是会选择率军撤退,一点不给楚国有翻盘的机会。

    要是楚国集结的军队不多,吕武当然是会继续给楚国放血,选择笑纳吃掉。

    不管楚国有什么行动,起码是至少半个月之后的事情。等于说这一支晋军干完了饮马大江,还有十来天的时间选择攻击目标来进行收获。

    而在半个月之后,老天爷就会下雪,吕武不傻肯定会带着联军撤出楚国地界。

    下雪还不走,不管雪下得大不大,路况都会变得极度糟糕,对以晋国为首的联军来说也就意味着被困在楚国的可能性猛增,何必玩什么刀尖上操作的弄险呢?

    “郢”的郊外,两支数量相差不大多的晋军和楚军在交战,晋军这边却是有部队脱离大队朝着西南方向而去。

    楚国的都城“郢”就在大江边上,东南方向有着好几座山,并且还是靠着云梦泽,晋军没有可能选那边去搞什么饮马大河;西南方向当然也有山地,只是相对来说比较开阔,并且不像靠近云梦泽的方位有那么多的溪水、水潭啥的。

    站在城头上的楚国君臣情绪很低迷,很多看上去有点年纪的人更是一脸的哀荣。

    国家战败,敌国大军开到都城来耀武扬威,的的确确是该心生悲哀。

    他们另一层的伤心是,今天家族注定会失去一些成员,好些个家族还是核心成员将战死疆场。

    大家都是楚人,谁还不知道出城的各家族是带着赎罪的心理,有族人战死在城外,怎么都算是担待过战败的责任,君王再生气也不该继续追究了吧?

    这一次对楚国很尴尬的是,他们的大王亲征,令尹留在“郢”看家,也就是战败责任在楚君熊招,没有公子午的直接责任。

    所以,作为令尹的公子午哪怕是承担起“败军杀将”的事,只会让楚君熊招脸面上更不好看。

    作为一国之君的熊招当然不能自杀谢罪,他死了怎么带着楚国复兴,再将今天的耻辱加倍奉还给晋人?

    楚国这边谁该为战败担责,一下子就成了老大难题的事情,需要一点点的时间来内部进行商讨,又或是哪个有足够份量的大人物主动站出来给献祭了。

    楚君熊招看着出城的军队即将被淹没,转身对面众臣,非常诚恳地说道:“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现在用“朕”来自称,不代表某人称皇作帝啦。

    在当前的年头,有点身份谁还不能自称“朕”呢?打从事实上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一句“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出自《论语》,而《论语》又指出这一句话来自尧的某句原话截取。

    先不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证据证明《论语》有着很多不同的版本,也就是后世人们看到的《论语》其实就是经过一再修改或篡改,压根就不是原著。

    事实上,《论语》之所以出现,背景是汉武帝独尊儒术,儒家各派别的内部争斗非常厉害,山东派系斗不过公羊学派,孔家的不孝子捣毁了自家的祖宅,号称是从夹壁里面找到了一本记载孔子与诸位弟子交谈的《传》。

    好家伙,简直就是好家伙!

    孔家的宅子从公元前五百年左右,一直住到公元前一百五十多年,家族几百年没有挪地方不算什么,怎么宅子连推到重建都没有干过?

    话说,春秋建房子的技术那么牛逼的吗?

    其实牛逼个蛋蛋!

    春秋建房子都是土胚房,要么就是茅草屋,最好的是以大量木材修建的房舍。

    孔老二在当时跟真正的大贵族一比就是个穷逼,不可能修建一座能保存数百年都能住的宅子。

    结果倒好!西汉儒家内争那一代的孔家,推到了压根不存在的祖宅,又从不存在的夹壁里找到了古书。

    知道里面最打击智商的是什么吗?纸张没有被搞出来的年代,知道一部书需要用到多少竹简吗?哪怕是夹壁中真的有古书,没有靠谱的保管手段,几百年过去竹简竟然没有被虫子折腾,拿出来的古书看着挺新的哟!

    懂点常识的人,谁还不知道竹简远比纸张更吸引虫子似得。

    造假都能造的将人的智商踩在鞋底摩擦,叫什么事嘛!

    不过,鲁派儒生历来就喜欢把人当白痴,弄一些侮辱正常人智商的操作还是很情有可原的。

    当时争的是学术,孔家的不孝子能拿出一部看得过去的著作,假借是祖先的作品,只要著作真的牛逼,不问作品的出处,还是以作品的质量说话。

    搞笑的是,孔家非但事情做得不地道,还是没有争得过公羊学派。

    当时的汉武帝刘彻要是的万众一心,还要举国臣民卯足劲跟匈奴人干,公羊学派的“大复仇”明显更合适。

    谁特么想知道孔老二跟自己的弟子到底在日常都唠嗑些什么啊!

    现在楚君熊招讲那一句话,很有担当起将所有的过错拦在身上,认为国家都已经那么惨,该做的是同心协力,不能再平白折损有能力的大臣了。

    这一下,在场的楚国大臣都是“噗通”跪下,口呼:“大王!”

    他们当然没读过《论语》,然而《论语》里面的很多篇章讲的就是上古先贤的一些话。

    讲道理,目前是公元前558年,谁还不是上古人物似得,他们的每一句话都能叫上古之言,流传一些更久远人物的话下来,突兀吗?

    楚君熊招要包揽所有的责任,其实在楚国这边真的不那么合适。

    考虑到楚国这次不但在战阵上败得很惨,很多区域也遭到战火的摧残,正是举国上下极度需要团结的时刻,愿意担下所有责任的楚君熊招一下子就变得很是身姿伟岸了!

    当然,楚君熊招其实也是担着极大的风险,短期内会让举国上下变得更加精诚团结,哪怕是战败并且国家在遭受摧残于个人声望也会不降反升,长时间没有让楚人看到大仇得报的希望,今天的作为就会变成绞死楚君熊招的绞绳。

    没了,仅仅是半个时辰不到,出城的楚军得到了一个全军战没的下场。

    出战的晋军,剩下的数量约是三千左右,足以说明出来就不想回城的楚人是真的拼命了。

    这一刻,城头上的楚国君臣心情很复杂。

    数量差不多一样,摆开阵势展开堂堂正正之战,楚人看着也不是太差劲,怎么在“郜”一样的交战方式,战损比却是打得那么难看呢?

    楚君熊招控制不住用怀疑的目光扫视那些看上去忠心耿耿的大臣,心里想道:“他们果然还是欺骗了寡人,在‘郜’根本没有拿出决死意志去拼。”

    当然,心里有什么想法是一回事,要不要讲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楚君熊招不傻,才不会上一刻干了极度漂亮的事情,下一秒就逮着众位大臣一阵劈头盖脸的训斥。

    真的发生那样的事情,伟岸的身姿会打折扣,更是会加剧内部的矛盾。

    楚君熊招只能安慰自己:“罢了,罢了,过去的让它过去,着眼未来吧!”

    交战结果是晋军一方获胜,晋国这边按照惯例打扫战场。

    在之前,已经有晋军一再开拔离开,现场仅是留下约两万左右的晋军。

    宋彬再一次出使了。

    这一次,楚人将城门打开,放宋彬等五十来人入城。

    楚君熊招让令尹公子午在城头接见宋彬,自己当然是避而不见。

    “代我主问候楚侯。”宋彬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盛气凌人,对周边的仇视目光也是视而不见,说道:“我军仅处理我方将士,贵国勇士遗体并未遭到亵渎,请贵方出城收敛。”

    来讲这事的啊?

    那么,楚人就是再怎么恨不得晋人都去死,怎么都要收敛一下暴脾气,再对宋彬表示感谢。

    “我主以为天有情,人而不和,致流血多也。”宋彬再次对公子午行礼,问道:“楚‘沫’、‘郜’皆败,不知能再战否?”

    刚刚收敛暴脾气的楚人,遭到挑动神经,一下子脾气又上来了。

    考虑到楚国真的挺惨,再来就是楚人浪漫的天性,有人直接对宋彬就是破口大骂。

    宋彬来自宋国,哪能不知道楚人究竟怎么样,看到楚国在场身份最高的公子午不制止,没想着唾沫自干,笑眯眯地说道:“若我主挥兵攻城,皆赖诸位所赐。”

    你们特么的!

    不知道自己是战败方吗?

    一国都城安不安全,取决于俺们到底打不打。

    嘴巴都放干净点。

    有些楚人心存顾虑闭上嘴,还是有楚人骂个不停,显得老自由了,爱自由到根本不顾万众安危,只想着自己爽就成啦。

    宋彬大声说道:“如此,某告辞!下次站在此处,俯视尔等尸首。”

    “且慢!”公子午可算再次出声。

    现在楚国势不如人,晋军要是真的攻打“郢”,有了晋国使节遭到侮辱的前置条件,楚国内部肯定会有议论,未必能团结一致的。

    “足下此来,究竟为何?”公子午问得非常认真。

    春秋时代对勇士说尊重也尊重,要说不在乎也没怎么地。

    也就是说,光是收敛战死勇士的遗体,没有必要让晋国专门派来使节。

    宋彬很莫名其妙地笑了笑,说道:“我主送还楚侯‘广车’,未得赠礼。”

    啊?

    这算什么事嘛!

    不过讲道理,两国交战就打,私下的礼仪还是要演一演。

    吕武将获得的战利品送过来?以习俗的话,楚君熊招还真的需要赠予回礼,才算是符合当今时代的礼仪流程。

    愣了愣的公子午深呼吸一口气,再问:“足下还有何事?”

    宋彬说道:“我远来之,楚不以箪食壶浆相迎,有失气度。”

    那个“箪食壶浆”是不能随便用的!

    一下子给在场楚人全听懂了。

    这个一口宋国口音的晋人,特么是来要让楚国屈服的!!!

    公子午眯着眼睛盯着宋彬看了有一会,语气平静地说道:“我不杀使,足下可归也。”

    老实说,宋彬还是挺失望的。

    当然,不是说楚国不屈服而失望,是没借口再敲诈点什么玩意,也没有探出楚国到底还有多少底气。

    在“郢”附近的晋军全部消失在城头可见视野之内后,有楚人去刚才交战的地方忙碌了。

    重新来到城头的楚君熊招很惆怅地看着西南方向,低声念道:“凡晋、楚无相加戎,好恶同之,同恤灾危,备救凶患。若有害楚,则晋伐之;在晋,楚亦如之。交贽往来,道路无壅;谋其不协,而讨不庭。有渝此盟,明神殛之,俾坠其师,无克胙国。”

    那一段是楚国和晋国在公元前579年,在宋国大夫华元的周旋下,双方在宋国地界进行会盟,当时双方共同拟写的盟书。

    历史上将公元前579年,晋国和楚国在“商丘”西门之外会盟的举动,称作“第一次弭兵大会”。

    那一次“弭兵大会”当然没有成功,盟书签订完就被两国丢在一边,只有包括宋国在内的一些列国很傻很天真,以为楚国和晋国要消停,大家有安生日子过了。

    结果是四年后,晋国和楚国爆发了“鄢陵之战”,随后更是连年大战,期间宋国和郑国被折腾得最为元气大伤。

    “王上,晋军逗留大江沿岸半个时辰,再来‘郢’也。”公子午脸上是忍受不住屈辱的表情。

    楚君熊招苦笑出声,说道:“我能奈何?”

    现在他们根本无法拿晋军怎么样,只能眼睁睁看着晋军“梅开二度”来自己的都城外耀武扬威。

    得知晋君又特么来了,公子午的本意是封锁城池,紧闭大门也不让闲杂人等上城头,免得有楚人忍受不住出城或是直接从城头跳下去自杀,遭到楚君熊招的拒绝。

    而出去跟晋军拼命,或是觉得太过于屈辱选择自杀,并不是一两个楚人干得出来,多得是会这么干的人。到底是该评价为有血性、有志气,还是怎么样,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晋军来了,他们又来了。

    这一次,晋军比刚来时看上去很不相同。

    初次来到“郢”的晋军看着有点乱,军容方面只能说一般般。

    而去了大江沿岸游览了一圈再出现的晋军,他们排列着整齐的队伍,以每一个家族的军队为单独方阵,组成了一个由大大小小方阵构成的阵势,看上去旗旆成阴旆。

    站在城头的楚人感觉到了细微的摇晃,看着鼓点声中统一迈步的晋军在逼近。

    城内的楚人光听见那整齐划一的踏步声和感受地面的摇晃感,没有透视眼透过障碍物观看晋军军威的能力。

    不管是身在哪里的楚人,他们渐渐听到了踏步声中出现了其它的声音。

    楚君熊招就在城头之上,看着晋军抵近到“郢”最近约一里,也看到了吕武单车出阵,来到距离城墙约两百米对自己遥遥行礼再回到阵中。

    “采薇啊?”楚君熊招当然听出晋军在齐声吟唱什么。

    行军状态下的晋军,他们在一起吟唱《诗经》中的采薇。

    这首“采薇”讲的是戍卒返乡的诗,倒也很符合晋人现在的境况。

    至于说诗中透露出士兵既有御敌胜利的喜悦,也深感征战之苦,流露出期望和平的心绪,末章以痛定思痛的抒情?

    楚人只觉得晋人都特么莫得感情,怎么可能会期望和平,肯定也不会思念家乡的婆娘!

    现在,楚君熊招倒是真的需要好好思考楚国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是明年就找晋国拼命,还是喘息几年?

    至于说就此认输?楚人要是那么轻易就会屈服,他们还是楚人吗???

第698章:霸业啊,霸业!

    不行了,真的是不行了!

    楚君熊招在接下来会约束举国上下,不能再一批批上去送人头。

    这样的流血肯定有意义,证明楚人绝不会屈服。

    然而,国家流血过多会失血而亡的!

    “我闻秦人其争,无教从命而征,致流血多也,乃有今日之哀。”公子午肯定配合自家大王的。

    讲的是秦君赢石头铁到不行,为了抵抗晋军的入侵号召万众站出来拼了,非常多的秦人响应秦君号召踏上战场,他们能够安全回家的十不存一,导致秦国从此之后消失在诸侯争霸的舞台。

    楚国跟秦国一直是好朋友,私下的交流非常频繁,自从吕武西征攻破秦国都城“雍”,或者说赢石有了谥号之后,两国私底下的交流断崖式的减少。

    当然是因为大量的秦国贵族被俘或被杀,导致很多楚国贵族失去了朋友,后面则是阴氏和魏氏封锁秦国的东境,以至于秦国那边很难传出消息。

    一直到后面,其他诸侯国还在茫然之间,楚国已经发现秦国的贵族换了一茬。

    楚国君臣倒是没有想到阴氏要灭亡秦国这一层,他们猜测阴氏要将秦国变成自家的后花园。

    哪怕仅仅是后面那个猜测,打从实际上秦国也将得到一个“国将不国”的局面,又有哪个国家愿意获得这般下场呢?

    “寡人问诸位,来年起兵雪耻,抑或……”楚君熊招看上去很是羞耻。

    决定配合自家大王的公子午立刻说道:“我与晋争霸,非一朝一夕之功。晋得邲战之败可忍气吞声,我如何不能?”

    可惜了,勾践生得太晚,要不然用一句“卧薪尝胆”就挺有意境的。

    聪明人已经看出大王和令尹在唱双簧,考虑到这一波的损失真的挺大,哪怕不凑上去陪着演,也不会干拆台的事啊。

    当然也存在刻意出戏的贵族,他们喊着吼着遭到奇耻大辱,一定要报复回去的话。

    楚君熊招能看出有人真的想报仇,一些人则是立人设,说道:“郑、宋蕞尔小国,亦敢辱我?”

    大王放话了,都有点逼数啊。

    楚国现阶段很难再跟晋国打硬仗,收拾郑国和宋国还是有点底气的,要不就拿郑国和宋国出气吧?

    说起来是,楚国要是完全没有动作,岂不是承认自己真的不行了?

    真的去找晋国拼命吧?他们真的挺心虚,但凡存点理智也知道暂时打不过。

    “晋有阴子执政,多有变革以至图强。寡人亦闻郑子产效仿求变,我遭此大难,不可不寻图强之法。”楚君熊招敏锐感觉到保持老样子会糟,一时间对变法相当有兴趣。

    只是这一下连决定配合的公子午都噤声了。

    一个国家怎么能够说变就变,知道一旦稍微出现一点点的改动,会触犯到多少人的利益吗?

    薳罢说道:“如今我受创颇重,不可放过南疆诸盟。”

    什么玩意?

    不是在探讨变法的可能性吗?怎么突然话题转到了楚国南边去啦。

    不过,要是了解楚国就会知道一点都不显得突兀。

    楚国历来就是这样,他们一旦在北方吃了亏,雷打不动就会去南方跟各部落玩耍找回自信,再则也是用攻打南方的部落联盟来进行取得收获,好好的回一波血。

    楚君熊招有点搞不懂薳罢讲这件“常规活动”是什么用意。

    “我若攻郑、宋,晋必再南下。”薳罢已经看到很多人对自己怒目而视,无外乎就是觉得自己怂了。他语速极快地继续往下说道:“臣非惧怕于晋,乃是忌惮阴子。阴子已致秦、齐、卫如今这般,我实无力与之争锋,为何再行自欺欺人之举?”

    该骂的人继续骂。

    不少人则是动脑子进行思考。

    薳罢的话讲得很难听,说的却是现状。

    阴氏革新了冶炼技术,晋军当然不是全部用上了新装备,楚军几次与之较量下来却必需承认一件事实,也就是楚军碰上了使用新装备的晋军一再吃亏。

    本来楚国在军队素质上就比晋军差劲,靠的就是人多和粮多才跟晋国维持一个五五开。

    历经了“鄢陵之战”、“沫之战”、“郜之战”,楚国怎么都该认清事实了。

    再则,以前还有秦国在明面上一再捅晋国菊花,齐国和卫国一直暗搓搓在给晋国找麻烦;现在秦国、齐国和卫国明显已经躺平,晋国的外交环境得到改善,可以想象“郜之战”结束后各个诸侯国会更舔晋国。

    在这么一种明显的局势下,楚国明知道打不过晋国还一再头铁,真的要成为按例送人头了。

    此时此刻,楚君熊招的脸色难看,内心则是一种狂喜。

    作为一国之君不好亲自出面给臣民泼冷水,免得一泼之下彻底将臣民的心志给浇熄灭了。

    然而,现实就是摆在那里,逼迫人不得不做出一些改变。

    有那么一个敢说实话又不怕得罪人的大臣站出来,吸引了顽固派的火力,是不是也该点醒一些理智者呢?

    子强阴恻恻地问道:“薳氏遭受重创,胆气尽丧也?”

    没毛病!

    这一次晋军和楚军的交战区域就是在薳氏封地,未必攻下了薳氏太多的城邑,大肆破坏了薳氏的生产则是一定的。

    猜测薳氏被晋军打怕了,是不是也挺合情合理的?

    楚君熊招不能让薳罢成为攻击目标,看向伯州犁,问道:“如我攻郑、宋,晋将如何?”

    内事不决问芈姓。

    外事迷糊问外姓。

    后面这个“外姓”特指从晋国那边投奔过来的群体。

    伯州犁是郤氏的出身,郤氏再怎么样也是晋国的老牌家族,肯定了解晋国的吧?

    楚君熊招将众人注意力引导到伯州犁身上是正确的做法,晋国那边跟楚国争霸失利也会将上上下下的注意力引到申公巫臣或苗贲皇身上。

    谁让他们是从最强劲的敌人那边逃过来呢?天生就更吸引人的目光,也真的更加了解母国。

    伯州犁就知道被召唤过来参加会议没好事,面对太多人像是刀子一般的注视,内心里慌得一批,表面看上去则是稳如老狗,说道:“王上应问阴子将如何。以臣所见,阴子持国,作何决定,诸‘卿’不敢有异议。”

    这话说得,好令许多楚国大臣嫉妒呀。

    身为人臣,谁不想在一国之中说一不二呢?

    他们还是多少了解晋国的人,很清楚元戎能压制国君和其余“卿”该是多么牛逼,又是可怕到什么程度。

    伯州犁选择担着一些风险,说道:“臣以为右尹(薳罢)之言持重,我可暂避锋芒,乃至示弱,使其骄横,再倾国结交阴子,引余‘卿’争强。如此,晋必乱!”

    他冒的风险不是被骂卖国贼。

    他们这一支小宗先被大宗要强行吞并,搞到不得不放弃祖业逃亡,在晋国时为晋国效力,来楚国肯定不能当透明人。

    背井离乡再当透明人,怎么把日子过下去,不可能得到出人头地的机会。而没办法翻身,怎么让母国知道伯氏的牛逼,哪天还干一回衣锦还乡?

    还有那么一个事实,晋国越是强大对伯氏其实是一件好事,与有荣焉的同时,侧面证明晋国贵族都有好基因,不愁得不到楚国国君的重视。

    至于说伯氏在楚国奋斗的过程中会伤害到母国?他们只能在内心说抱歉了。

    晋国内乱?楚国君臣现在对这个万分的感兴趣!

    结果当然是话题再一次被带歪,七嘴八舌讨论晋国内部各个卿位家族都有什么矛盾,有什么办法去加深他们的矛盾,等等之类。

    “晋古来自有章法,历来外部得大胜,内部必起其龌龊。我倾力坐实阴子之能,揭中行献子、智武子死因,不难使晋诸‘卿’重启旧事。”公子午突然发现伯州犁对晋国挺狠,大喜之下进行了总结。

    大家一想:“对啊!晋国还有一个大矛盾被刻意压下。”

    早先可以是楚国给晋国的压力太大,逼得晋国内部放弃矛盾,也压下了中行偃和智瑩死得不明不明。

    现在晋国获得大胜,是不是该翻旧账了呢?

    并且伯州犁说得没错,晋国对外战争失败就无比团结,失去外部的威胁则是很喜欢搞内斗,每一次都还能弄出大阵仗。

    楚君熊招腼着脸,问道:“如此,我便暂不追究?”

    讲这话的楚君熊招还是非常不甘心,问题是真的势不如人,铁头伸出去也会被巨锤砸扁,明知事不可为,又何必呢?

    还是有人存在意见,喊着叫着怎么能够退缩,打不过也要跟晋人拼了。

    这一部分声音并不大,多少让楚君熊招心态非常复杂。

    一方面,大多数楚人明显怕了晋人,挺悲哀的。

    另一方面,至少还有楚人头铁,说明血性未泯,就是有点憨。

    公子午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说道:“如此,明岁我再启十万大军北上,邀晋人往‘湛阪’会猎。”

    啊?

    刚刚不是说好了,不再挑事的吗?

    怎么下一刻又要出动十万大军跟晋国打???

    这个其实并不矛盾,并且显得很春秋。

    好比如郑国明明想要保住晋国的大腿,他们的做法是一再招惹晋国,又在跟晋军打开的时候各种拼命,目的是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楚国暂时不想跟晋国再玩耍,但是不能被以晋国为首的联军入侵之后立刻认怂,需要付出必要的代价再跟晋军打一场。

    而明年真的开打,楚人这边要做好豁命出去拼的心理准备,证明楚国绝对不好惹,打出一个和平的环境,无论输赢再掉头欺负南边那些部落联盟。

    没人反对,真心想拼命的人心里高兴,不想再继续折腾下去的人则是想着:“最后一次了?那就来个完美的落幕罢!”

    决议得到通过,楚国这边需要开始在南边找攻击目标,一眼盯上了本就矛盾挺大的杨越。

    他们正商议着,有人前来禀告,说是沈国背刺了晋国。

    “为何呀?”楚君熊招真的不懂。

    是,晋国曾经将沈国打得挺惨,甚至倒是沈国慢慢被楚国渗透和控制,双方的确有深仇大恨。

    问题是,以晋国为首的联军这一次入侵楚国,深入腹地都到楚国的都城“郢”外面阅兵了。

    晋国与楚国的争霸格局已经清晰,看着就是晋国要获得争霸的胜利,怎么都能当“东方世界”的唯一霸主五六年,乃至于是十来年的时间。

    沈国脑子里面到底是哪根筋不对?怎么会在晋国声势最鼎盛的当下,有那个勇气玩一手背刺呀?

    一众楚国君臣面面相觑,不少楚人心里破骂沈国真是多事。

    为什么呢?他们不是已经决定打一场之后就对晋国认怂嘛?沈国那么一搞,会搞得他们骑虎难下。

    道理摆在那里,沈国为了楚国都不惜彻底将晋国给得罪惨了,明年楚国损失再严重,怎么也要咬牙接着跟晋国拼,不然就不是假意认怂,变成是真的怂了。

    “晋上军将全歼沈军,沈子战死。”公子午是彻底无语了。

    这个沈国是周文王最小的儿子季载(周武王最小的同母弟)的封国,一开始是侯爵国家,后来不知道什么情况变成子爵国家。

    长期以来一直有沈氏的公族在楚国为官,两国的关系也就显得很亲密。

    恰恰是那种亲密让沈国变成晋国针对的目标,公元前624年,晋、鲁、宋、陈、卫、郑等联合伐沈,后来又在583年讨伐蔡国和楚国,接着继续攻破沈国,掳走了沈国国君揖初。

    楚君熊招问道:“蔡、陈、许,如何行事?”

    陈国先投靠了晋国。

    蔡国和许国后面被迫臣服于晋国。

    现在沈国玩那么大,是时候看陈国和蔡国的表现了。

    公子午面无表情说道:“许北迁,陈、蔡并无异动。”

    楚君熊招张了张嘴,看上去有那么点懵逼。

    前一段时间顿国已经搬家,听说要去晋国北边落户?

    现在许国又搬家?

    那么就是楚国到了嘴边的两块肉跑啦!

    最为让楚君熊招介意的是,蔡国怎么不学沈国玩置于死地而后生,不怕楚国缓过劲来,不再保持假装的温柔,一口将蔡国给吞了吗???

    “遣使而去,质问阴子怎么敢如此。”楚君熊招必须为沈国出这个头啊!

    只是吧,楚国刚刚历经大败,怎么个质问方式,需要考验臣子的智慧了。

第699章:相信我,阴武不是好人(谢‘现实苦涩,还好有梦’万赏)

    沈国真的背刺了呀?

    吕武没有前往樠木山战区,为了保障上军能够消灭樠木山的楚军,带着军队撤离“郊郢”城外驻扎了下来。

    收到消息的吕武多少有些释然。

    沈国是被他们强按头才进行屈服,日常的表现中多少显示出了不乐意。

    其余晋人对沈人的不高兴感觉挺正常。晋国收小弟并不是依靠为人方面的美德,举起砂锅大的拳头打服而已,小弟一开始会有乐意,后来就会习惯了,几乎每一个小弟都会有相似的过程,早就见怪不怪啦。

    吕武的优点之一就是不会将所有的一切都视为理所当然,察觉到了沈国的不对劲,亲自将沈军带在身边会进行提防,轮到指派给中行吴指挥也提醒了一嘴。

    很显然的是中行吴将吕武的提醒听进去了。

    中行吴的做法是,能多么放纵沈人就有那么的放纵,出了事再往死里揍。

    大概就是:俺对你这么好,你竟然背叛俺!?

    所以,沈军背刺晋军导致沈子颠战死一事,各个列国的反应都不是太大,甚至认为沈国不知好歹在先,晋军合理反击在后,沈子颠完全是死于咎由自取。

    晋国的一帮小弟那么想太合情合理了。他们跟着晋军一块南下,位处楚国腹地区域,一旦晋军有个三长两短,一块过来的联军能落得个好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令人感觉到迷糊的是,樠木山被围的楚军要是有反败为胜的迹象,或是沈军为了帮助樠木山突围,背刺起来还算是一种高招,然而沈军的背刺就是单纯为了某种发泄,对战局根本很难起到贡献。

    沈国来了多少军队?越是两千左右,他们不是在夜里突然暴起,也不是在晋军攻打樠木山楚军的时候攻击后阵,选择了晋军列阵还没有发起攻势前的背刺。

    中行吴消灭沈军后才发现沈子颠死了,说了句:“以诸侯之礼厚葬罢。”

    什么叫诸侯之礼?就是用多少乘战车,再加上符合规格的其余陪葬品呗。

    建个寝陵什么的?那是“大一统”的皇朝才有的事了。春秋时期哪怕是周天子也都没有修建寝陵的财力,何况是其余诸侯。

    晋国的各个小弟觉得沈国君臣脑子有病,眼见着楚国要不行了,还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对楚国表忠心。

    只是吧,他们一想到沈国在楚国边上,距离晋国却是那么远,不得不佩服沈国的决心那么大,好像也挺能看清现实的。

    毕竟,晋国想收拾沈国起码要赶一个月以上的路,楚国想收拾沈国则是分分钟的事情,是吧?

    樠木山的楚军坚持了六天就投降了。他们仓皇从“郜”后撤,仅是携带了三天的粮食,吃完又坚持了三天,期间还要应付晋军的进攻大量消耗体力,饿到连武器都拿不动,还怎么坚持下去?

    吕武攻克“郊郢”只是花了两天的时间,收到樠木山楚军投降的消息,才带着大军离开“郊郢”继续向被撤退。

    这一场战争从秋季中旬开始,一直到临近冬至,不成规模的局部袭扰还有,千人以上的交战则是没有,以晋国为首的联军冒雪撤到郑国地界,落下了大战的帷幕。

    因为初雪非常大的关系,联军撤到一个叫“展陂”就迫停了下来,未能完成撤到“新郑”再长期驻扎的计划。

    这个“展陂”是郑国南部某贵族的“邑”,长期以来是面对楚国的前线。

    诸夏取地名相当有讲究,光看“展陂”的名字也能猜出是个什么地形。

    位于颍水东岸的“展陂”是一种倾斜的平坦地势,面朝颍水的一边很开阔,东面却是看着不太明显的一个高地。

    如果距离拉得足够远,会发现“展陂”根本就是一个大型的隆起,位处其间的人过于渺小难以发现自己位处隆起的坡上而已。

    “楚军已怯,为何元戎仍令各家征召?”魏绛最近一直想跟韩起走近,今夜又来聊天了。

    他们在荒郊野外驻营,辅兵冒雪砍伐来扎营的木材,堪堪搭起了一座能看的营寨。

    小兵兵的日子可能不好过,贵族的日子则绝对会好上一些。这个就是环境再艰难也不能为难领导的世间真理了。

    韩起屈膝坐在石头搭起来的烤炉旁边,脸上被火红色的柴火照映得通红。

    他转头看向魏绛,问道:“你……,此在质疑元戎?”

    魏氏跟阴氏分道扬镳了,要说结仇倒是不那么明显,小矛盾方面则是越来越多,主要集中在跟解氏的冲突方面。

    现在谁不知道解氏是阴氏的忠实马仔,没有吕武的示意,作为马仔的解朔敢跟魏氏起冲突吗?

    所以,事情看着其实挺明显,吕武为了一些旧情没想亲自下场,解氏与魏氏的冲突就是一种信号,看魏氏愿不愿意屈服了。

    真的硬要说晋国哪个方向最为“纯真”的话,毫无疑问是晋国的北境了。

    北境现在独有一家阴氏,其余家族在十来年时间里面先后跟阴氏置换封地,近几年走了个干净。

    范氏已经开始在独霸晋国的南境,关键问题在于那边还是有几个卿位家族的封地,十分临近公族的“自留区”,中小贵族的数量也不少。

    晋国东境的环境更复杂,一下子有荀氏(中行氏)、魏氏和赵氏三个卿位家族在较劲,原先就有数量极多的中小贵族,又安置了卫国投奔过来的孙氏,以及齐国的崔氏。

    晋国的西境有阴氏、魏氏和解氏三个卿位家族,还有体量和实力不弱却不是作为卿位家族的韩氏。

    魏氏正在遭到来自阴氏和解氏的极大压力,不怪魏绛想要拉拢韩氏。

    韩起对魏绛的频频示好很无感,一样是投靠某个谁,有吕武那支粗大腿,毛病了才跟魏氏抱团取暖,是吧?

    当然了,韩起也不能直接给魏绛不好的脸色,维持一个表面笑眯眯内心mmp就是最大的限度了。

    “楚为南伯,楚人性烈,岂会一战伏低。”韩起不相信魏绛不知道这个道理。

    所以,吕武离开“虎牢”之前让各家再次征召,压根不是为了这一次南下,为的是明年跟楚军的再次较量。

    他们这一批南下的部队到春暖花开就回撤回各自的封地,恰好是新的部队到来,完美地完成轮换了。

    魏绛沉默了一小会,坐到了韩起的边上,低声说道:“元戎起一‘军’之兵。”

    这个啊?看看阴氏现在的封地数量,再看面积大小。

    另外一点,其他人不清楚,魏氏难道还不清楚阴氏向北边扩张了多远,又在秦国那边获得了多少好处吗?

    韩起用固定思维在内心里吐槽了一下下,猛然间反应过来,想道:“魏绛这是在说阴氏膨胀的速度太快!”

    好像是那么一回事呀!

    从“鄢陵之战”到现在才几年?满打满算也就十七年而已。

    不要觉得那个“而已”是嘲讽,对于现在的人们来说,十七年很长又很短。

    一个人很难有多少个十七年,绝大部分人十七年未必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作为一个家族,花上几代人经营才将家族发展起来是才常规套路,一个人只用十七年的时间就将原本什么都不是家族,发展壮大到能拉出一个“军”,仅是稍微想一想就显得很是震撼了。

    而吕武能轻易拉出一个“军”,代表阴氏起码有两个“军”的兵力储备,甚至会有更多。

    晋国有多少家族能拉出两个“军”呢?范氏绝对是其中的一个,荀氏加上中行氏大概也行,其余家族就没那个实力了。

    那两个“军”还不是谁都拉进去凑人头的杂牌,必定是有经过训练的人,最起码也会是一个“羡”。

    知道光是武装两个“军”要耗费多少财帛吗?又或者说光是财力足够也做不到,需要家族有成熟的工业产力。

    哪怕是财力、工业产力和产粮都能支撑,其实也不是想拉出多少军队就是多少,必须要有足够的“士”和“徒”。

    了解春秋社会构造的话,怎么都该明白一点,也就是必须要有能支撑起来的恒产才能维持“士”和“徒”的数量。

    直白点来说,封主要家大业大底子厚,才有能力分割出数量极多的土地给予“士”和“徒”变成私产。

    拥有能养得起自己的私产,才能够让“士”和“徒”武装自己的同时,去专注训练军官技能以及杀人技巧。

    “士”和“徒”就是现在所有军队的骨干力量,缺少他们的存在连军队的框架都搭不起来。

    韩起明悟魏绛在内涵什么了。

    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才能十七年内使阴氏壮大成那般模样?特指吕武绝对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善良。

    另外,原本是郤氏和栾氏的那一批人,他们为什么对吕武言听计从的?

    阴氏的情况不是以大吞小,完全就是一种蛇吞象。

    要是自家的体量足够,吞下弱小的一方,肯定是一种正向的稀释,反之则是被反向稀释,管理方面会是一个老大难题。

    帐篷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只有木材偶尔发出“啪”的一声。

    魏氏在公元前572年开始跟各家置换封地,好不容易将封地给大致集中起来,其它地方哪怕还有封地也数量不多。

    一开始阴氏在晋国西境的存在感并不大。这个也是魏氏内部经过开会,同意了跟阴氏一起针对秦国的原因。

    魏氏面临来自秦国的压力,有阴氏愿意过来一起殴打秦国,求之不得,是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阴氏在晋国西境的存在感增多呢?其实就是他们合力灭掉大荔之戎后,魏氏才发现原来阴氏已经将白翟驱赶走,并且阴氏有在原白翟地盘建城的动作。

    大荔之戎成为一个历史符号,阴氏谋求了“侯丽”的军事控制权,后来更是让“侯丽”成为阴氏的封地,一下子阴氏的好几块封地一下子就相连了起来。

    那一瞬间,魏氏直呼“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原来吕武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早早就进行了布局。

    在之后,魏氏其实就已经对阴氏产生警惕,也就有了后来魏氏不那么乐意继续做打击秦国的事情。

    然而,魏氏不愿意出力,秦国还是被阴氏单独给收拾了。连带秦君嬴石也在逃亡路上病逝,后面阴氏更是除了秦人发源地“冀”周边之外,控制了其余的秦国疆域。

    是的,阴氏刻意地放过了“冀”那边的秦人,原因是要留着那些秦人吸引对阴氏有恨意的群体,再来则是很现实的鞭长莫及以及对付起来不划算了。

    秦人经过两三百年的时间才从“冀”向东发展到“毫(荡社)”,不到十年被打得重新龟缩了回去。

    从“雍”到“冀”的路线并不好走,沿途多山不说,“冀”那边更是连绵山脉遍处。

    最为要命的是“冀”再往西偏偏地势非常平坦,也就让这边的秦人打不过阴氏,逃起来的速度则会是极快,不管是躲进山林,还是消失在茫茫草原,阴氏想在短时间之内消灭他们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楚若屈服,元戎定鼎功成,介时……”魏绛并不埋怨魏琦,心里则是非常害怕。

    韩起截断,说道:“元戎待魏氏不薄。”

    不管吕武想做什么,现在还没有做。

    当初魏氏面对秦国的压力,阴氏站出来得到魏氏的欢迎,等秦国完蛋后再来埋怨阴氏,不地道了呀。

    韩氏不会去提自己在吕武崛起过程中起过什么贡献,因为他们真的没有帮过吕武一次。

    魏氏是有帮吕武几次,然而吕武该还的早还了个干干净净,甚至魏氏现在是亏欠阴氏的状态。

    晋国这边已经有栾氏和郤氏的例子,属于那种报恩报成了仇人的情况,还不能使各家警醒吗?

    魏绛说道:“赵氏已失‘赵’地,我之‘魏’地将失。”

    这件事情韩起还真不知道。

    现在“桑田”、“柏谷”和“瑕”,也就是那片区域的大河西岸都落在了阴氏手里。

    魏氏将这件事情当作一种信号,吕武在谋求整块“魏”地。

    赵氏覆灭又复立,有了更好选择的赵武放弃“杨”去选择跟阴氏置换更好的“温”,不能说赵武脑子坏了,真要有什么看法只能将赵武的作为视作数典忘宗。

    一直是上升趋势的魏氏没有沦落到放弃“祖地”的地步啊!

    魏绛坚持觉得现在不反抗,等以后想反抗,以吕武善于从大局挖坑的手段,魏氏估计会一夜之间面临灭顶之灾的啊!

第700章:接下来该瓜分晋国了吧?

    讲事实,说道理,吕武对“魏”地很有想法,甚至可以说是势在必得。

    如果阴氏和魏氏一直作为盟友,吕武当然不能以任何武力手段去获得“魏”地,要不从此以后就别想好好当个人了。

    友好关系之下,吕武会试图使用和平手段来获取“魏”地,为了达成战略目标,哪怕是再吃亏也是值得的。(参考“杨”地)

    一旦阴氏与魏氏解除盟约,又或是近一步变成敌对,吕武使用什么手段去获得“魏”地也就变得不再重要了。

    魏绛在察觉到吕武的筹谋后,不想慢慢等死的想法实际上没错,只是从某些层面来说过于冲动了。

    而吕武想要获得“魏”地这么一件事情有错吗?站在阴氏的角度这边,得到“魏”地再建一个雄关就能让八百里秦川变成另一个世界,亦是让“关中”与阴氏在晋国的封地无缝相接,有那想法肯定是没错的呀。

    个人与个人会存在对错。上升到集体之后看的其实是需要,再看谁的拳头比较硬,其它什么就别再逼逼叨,玩一场胜者为王的游戏就是啦。

    雪还在继续下,晋人这边特别幸运,他们南下前就得到通知,会在南方过上一整个冬天,出征时是有携带冬装的。

    来自各个诸侯国的人们就显得很苦逼了,有些诸侯看到战局的发展,聪明地通知下面派人回家乡进行准备,冬季用品陆陆续续有送过来;脑子不怎么灵光又不懂照抄作业的诸侯,他们身为人上人谁还没有优待,底下的人肯定会受罪,乃至于出现冻残、冻死的现象。

    这里也就出现了一件在春秋显得极度残暴的事情,那就是列国联军之中出现了穿上楚人衣物的士兵。

    怎么穿上楚人衣物就显得残忍呢?当然是证明他们抢掠了楚人。而在春秋时期可没有纵兵抢掠这个说法,战争被限定在军队的较量之间,其实是不会去刻意为难非军人群体的。

    这种“非刻意”到了什么程度?哪怕是攻进了城邑,军队掳掠财物也会是奔着贵族的产业而去,个体户的安全实际上在某种程度会有保障。

    在当前,一个家族的穿戴基本上会有同一性质,也就是士兵的戎装保持一致,再来就是属民、奴隶分别也会有自己阶级统一格式的衣服。

    自由个体的话,目前并没有限制谁不能穿什么布料,或对颜色进行限制。

    看看列国联军的士兵穿得那么杂,怎么都能看得出有过大肆的劫掠。

    吕武在雪停止之后的第三天,率军离开“展陂”了。

    下了一段时间的雪之后,大地被笼罩上了一层的银装,经过一些树林看去,看着树木枝叶上的积雪挺赏心悦目。

    当然,傻子才会在阳光普照的天气下盯着雪原一直看,实际上就是想长久盯着都没有可能,眼睛会先受不了。

    联军的返程显得很“肿胖”,原因当然是携带了太多的战利品,其中包括了大量的楚人。

    吕武没有刻意去了解情况,还是十分清楚在旷野行军的路程太远会导致大量俘虏死伤。

    初雪刚下时,天气其实还不是那么冷,等大地都被冰雪笼罩才会急速降温,穿戴妥善的人都受不了,何况是一群穿着秋装的人呢?

    他们花了七天来到“新郑”边上,扎营的命令下达后,遍野传出了欢呼之声。

    而鲁军和曹军早早就在“新郑”这边等待,同时来自宋国的使节团也等候多时了。

    “阴子威武!”鲁国执政季孙宿以这句话当成问候语。

    晋国与楚国争霸以来,多次靠近楚国却是没有实施入侵。

    这一次吕武率军南下,晋军直接打到楚国都城“郢”的城下,又去饮马大江。

    不管是打到“郢”对楚国来个兵临城下,还是跑去成功地饮马大江,谁都不能否认吕武达到了“前无古人”的成就,注定会名留青史的同时,还成了中原地区的“伟人”之一。

    讲文治,吕武就任晋国元戎之后带着晋国蒸蒸日上。

    论武功,吕武办到了兵临“郢”城下和饮马大江。

    即便是对吕武再有偏见的人,他们都要承认吕武已经达到了“不朽”的高度,面对面时尊重吕武就是在尊重自己的价值观。

    这一次,鲁国和曹国获得了运输战利品的任务,原本是一种很欢欣鼓舞的心态,觉得老大很爱自己。

    跑去运输战利品就不用跟着深入楚国,不需要参战也就不会有伤亡,将战利品运输办妥就是一个功劳。

    他们哪里想到楚国能变得那么不经打,得知晋军去“郢”阅兵,更是产生了一种“错亿”的遗憾感。

    埋怨吕武的任务分配当然不可能,鲁人和曹人只能怪自己命不好,没有荣幸能够参加那种“名片场”了。

    “楚遭此……”季孙宿想用‘劫难’,一想有点不对,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楚遭重创,来岁必卷土重来。请阴子容鲁人并列,为‘不朽’之业略尽绵薄之力。”

    眼见着晋国就要胜利,哪怕不是为了红利,能够经历“最终一战”就是一种荣幸。

    嘴炮很厉害,战斗力渣五,心志很高的鲁人,怎么可能错过在历史篇章露脸的机会呢?

    说到“不朽”,春秋定了三不朽格调,认为“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三不朽”就是人生的最高巅峰。

    作为周王室旗帜下的列国,参与到战胜楚军的战争就属于立功,也是有德的一种体现。

    立言什么的太难,混上一个立功、立德的绩效,对鲁人的吸引力着实太强了。

    吕武用奇怪的目光看向季孙宿,讶异道:“你怎知我觉诸侯辛苦,明岁不欲劳师动众?”

    明年肯定会有大战,不取决于晋国或楚国双方高层的意志,是局势逼着他们再打一场旷世大战。

    吕武看上去不喜欢吃独食,能够让荣誉尽归晋人的事情,为什么要分润给诸侯呢?

    要是吕武拿荣誉当餐点分润给诸侯,做事方式会显得很傻,晋国内部肯定会有非议的。

    季孙宿为什么知道?那不是有脑浆就能想到的事情嘛!

    就如上述所言,平时也就算了,眼看着晋国就要摘取争霸的胜利果实,不独吞才是真的傻。

    看出那点的不独鲁人,问题是只有鲁人没有逼数,敢来吕武这边逼逼叨。

    吕武心想:“我照顾鲁国一次,还照顾出了错误?”

    而吕武这一次之所以照顾鲁国,出发点是从战略平衡的角度来进行考虑,跟让齐国成为一路之“主”的做法是相同的。

    楚国哪怕是打完“最终一战”也不等于就此当个怂逼,他们不会再继续跟晋国死拼,不意味着会放过周边的邻居。

    吕武从大局考虑分别优待了齐国、鲁国和曹国,又让郑军大大地肆虐了楚国的西北部。

    郑军在楚国西北部大杀特抢,他们获得了一时的好处,楚人也必将恨死他们了。

    等待楚国对晋国认输服软,双方就此以后很难再开启什么旷世大战,吕武却不想看到楚国有那个舔伤口的环境,加深郑国与楚国的仇恨挺没毛病的。

    吕武选择给郑国奶一波的原因还有一个,也就是宋国着实是太克制了。

    这一次宋国单独侵入楚国东北部,看上去很是气势汹汹,打从事实上却是屁事没干,仅仅进行了一次武装游行。

    是宋国收复失地就满足了吗?并不是。他们只是看得更加清楚,一个刚有衰弱迹象的楚国也不是宋国能够彻底得罪死的,不想吸引楚人的太多仇恨而已。

    吕武得知宋国的做法一方面欣赏,另一方面则是痛恨。

    欣赏当然是宋国君臣有逼数。

    痛恨则是作为晋国小弟的宋国竟然在得到明确任务后,大打折扣去执行。

    吕武要保持好人设,不能直接喷季孙宿一脸,东拉西扯一段时间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将季孙宿吓走了。

    这个“吓”字用得一点没毛病。

    那么多的功绩让现如今“天下”九成九的人都需要看吕武的脸色,一旦招惹来吕武的不高兴,哪怕吕武没有实际去动手,甚至都没有开口,有的是一大帮察觉到吕武对谁不爽就扑上去。

    吕武先后会见了列国的代表。

    诸侯大多选择亲自去面见吕武,一副平等的方式进行交际。

    后面,吕武将“卿”召唤过来,没多余的废话,直接敦促各个家族调兵的事情要办好,绝对不能因为干了一次兵临“郢”城下和饮马大江就放松,谁要是将明年与楚军的大战不当一回事,谁就会成为历史的罪人。

    老实说,吕武多少是有点怕晋人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给放松掉,搞出为“九仞之山功亏一篑”的事情出来。

    打服对不但对晋国来说是一件伟大的成就,私人荣誉也只是一方面,还关乎到吕武自己的事业啊!

    各“卿”面对吕武时,出现了比较明显的不同。

    他们现在看吕武都是出现“光环”,佩服、畏惧和嫉妒不一而足,态度肯定是会出现变化的。

    事实上也是那样,一个人取得了足够高的成就,哪怕他没有刻意装逼,谁又能忽视呢?

    然而,他们要是知道吕武已经在策划怎么划分晋国,一定会破骂吕武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装得太道貌岸然了。

    吕武的的确确是开始想着划分晋国了,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晋国内部,琢磨着是直接一点亲自找个家族来开刀,还是继续用细润无声的玩法……

第701章:阴武太牛哔了!

    冬季时节,偶尔下雪,时不时再来一场雨,温度肯定是降低了。

    晋军在“郜”硬刚楚军获胜,跑去“郢”城下阅兵,进行了饮马大江的举动。

    既然晋国干了那么牛逼的事情,撤军期间只是遭到楚国“小心翼翼”的袭扰,是不是意味着楚国真的不行了呢?

    各个诸侯国都要忘记晋国是从什么时候跟楚国进行争霸,只记得一年一小打,三年一大打。都特么成了常态。

    他们会记得那么清楚,主要是晋国先后收拾中原敢蹦跶的诸侯,收拾完了再收为小弟,随后每次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就开始“召唤术”了。

    讲真的,数十年来各个列国真的被晋国搞得不厌其烦又无可奈何。

    他们每年都要向晋国交保护费,晋国对外用兵也需要“听成”,遭到双层剥削下来真的没有余力来发展自身了啊!

    现在可好了,晋国将要取得争霸的胜利,成功守住了周天子“唯一性”这方面,诸侯其实已经不是那么在乎。

    最为重要的是,一旦楚国对晋国……,或者说重新臣服于周天子,大家伙是不是能就此过上不用被晋国召唤“听成”的日子了呢?

    在那种心态下,天气很冷,诸侯的心却是极为火热,猜测晋国是不是要消停下来,哪怕是保护费依然要照旧交,“听成”的环节却是能省去了呀!

    每一次晋国召唤对各国其实是一种双重打击。

    一来是,他们召唤士兵,出国门很难取得什么收获,等于说从国家角度白白浪费了纳赋额度,个人也只有付出没有回报。

    再来就是,各国召唤士兵跑去听晋国吩咐,士兵该交的“赋”已经交了,他们想再次征召就不再是士兵“自费”,需要贵族来准备相应的物资,不是每一个贵族都那么富有,至于国库怎么样,国帑多不多,反正国君才不会帮贵族出钱。

    一旦列国不用每年或每隔几年就出兵听候晋国差遣,浪费纳赋额度的事情肯定就没有了,自身是不是能从实际需要来进行征召,军队就能好好地为自己的国家尽义务啦。

    一种放松的心态已经在各个诸侯国的君臣身上蔓延开来,冰天雪地的气候也无法阻止他们寻欢作乐,以至于各国的君臣在荒郊野外驻营都能夜夜笙歌。

    当然了,“夜夜笙歌”就是一种形容,春秋时代不是谁都能有乐师和舞娘,他们的作乐方式除了吃就是喝,再来就是互相吹牛逼了。

    吕武是带着一种叵测的心态在看诸侯进行各种放荡的。

    他们以为晋国解决了楚国就会消停,做梦呐?

    晋国的历代君臣,他们之所以一再召唤诸侯“听成”并不是因为需要他们出力,至少大部分时候真的没看重诸侯的那点实力。

    那么,晋国君臣为什么还要一再召唤诸侯“听成”呢?其实就是一种提防的心态使然,再来就是故意折腾列国了。

    俺们外出打生打死,任何一次都是胜负难料,怎么可能让你们躲在一旁偷偷发育?

    既然俺们随时都有完蛋的可能,带上你们一块出征,胜局你们就好好当啦啦队,输了一块玩儿蛋呗。

    吕武担任晋国的元戎不算是一种“承上”的继承,没人给他传授当了元戎应该做些什么。这一点其实就是造成一种政治套路的断代了。

    幸好吕武不是“一般人”啊!

    换作是智商高一点的“一般人”,失去“传承”的他们顶多就是按自己的想法办事,再创立一套对敌人、对盟友的做事方法,跟老前辈交棒是不一样的。这么一搞,打从事实就是一种“断代”了。

    所以诸夏的文化中才会那么重视“承上启下”,哪怕继承者想要做出什么改变,起码不会造成一种突兀的骤然变化,致使反弹太过于猛烈。

    吕武没有去参与列国君臣的寻欢作乐,他哪怕是去也会让诸侯发懵,不会是一块玩得舒心。

    当然,吕武也不会整天偶在自己的帐篷过日子,每天按照惯例巡视营寨,不至于会去对士兵嘘寒问暖,也干不成这事。

    事实上,谁的兵谁去养和管束才是春秋守则,外人敢去对本家族的士兵嘘寒问暖,就问是不是对俺家有歹意了吧!

    吕武做的事情在套路上是对贵族下手,关怀贵族收其心,远比“越级”去收买士兵会产生不必要的忌惮好,成效怎么样看以后咯。

    现在不光晋国的贵族拿吕武当活着的“伟人”来看待,列国实际上也是相同的心态。

    所以是,但凡吕武不太过份,他们基本上会选择忍一忍。

    如果吕武表现出品德高尚的一面,他们觉得受宠若惊的同时,心里是更高看一眼,还是觉得好像能搞“君子欺之以方”。一样米养百样人,谁也没有读心术,看实际的所作所为吧。

    “阿武,近来营中多有流言。”士匄见吕武巡视到范氏的营区,亲自过来招待。

    也就是说,吕武巡视各营区的次数太频繁,早先士匄会每次亲自接待,后来实在有事也就不再露面。

    吕武没问,沉吟了一下下,说道:“我亦听闻。”

    什么事?事儿可真的不要太多了。

    谁让都太闲,气候的原因连操练都无法干,不是窝在帐篷或窝棚,便是凑堆侃大山。

    以为晋人真的就是木头人或杀人机器吗?并不是的。他们只是战时被严苛的军律所约束。

    人一旦无所事事,一开始再正常不过的聊天,慢慢就会进行各种自己的“加料”来添戏份博关注,有的、没的、真的、假的消息也就到处传了。

    “是否……”士匄用一种狐疑的目光看着吕武,停顿了一小会才继续说道:“乃楚人所为?”

    到底是什么事?

    是这样的……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列国那边先有中行偃和智瑩被刺杀的“料”被曝出来,什么说法都有,晋国的各“卿”倾轧,有楚国或其他国家的痕迹,说法乱得很。

    有那么一个说法听着挺靠谱,远比晋国卿位家族互相倾轧来得靠谱,讲的是秦国那边动的手。

    要不是吕武和士匄在晋悼公薨逝前亲耳听到承认刺杀中行偃,他俩几乎都要信了。

    没办法,秦人不讲规矩历来是出了名,尤其有秦庭两次刺杀吕武的例子。

    既然秦庭不讲武德能刺杀吕武两次,为什么不能派刺客刺杀晋国的其他“卿”。难道是晋国其余“卿”的排面不够?

    亲耳听晋悼公承认刺杀中行偃的吕武和士匄属于知情者,秘密却是没有曝露出去。

    当时他俩是不希望内部再爆发大乱,后来慢慢也就成“为尊者讳”了。

    当然,如果有需要的话,那个“为尊者讳”又是什么东西?关键是阴氏和范氏暂时都没有需要,秘密对大多数人来讲也就依旧是个秘密。

    吕武反正没搞事。

    其余人或许有搞事的可能性,然而掀开伤疤对目前的八个卿位家族是伤人害己的行为,除非某个卿位家族能够得到的利益大到无视反噬,要不然他们也没有理由去那么做。

    “楚人新败,必使我内乱以全自身。”士匄受到的教育中不会缺了晋国大胜就爱搞大乱的环节。

    吕武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借机搞事,暂时还没有因为相关言论召集众“卿”进行会议。

    现在?吕武能看得出士匄一点都不想爆发内乱,沉默了一下下,说道:“先君刺杀中行献子。阿匄以为何人刺杀智武子?”

    士匄肯定是有想过,后来也会持之以恒地在暗中寻找凶手。

    不为别的!

    某个家伙能那么干一次,必定会再干第二次,不将真凶找出来,随时随地都会提心吊胆的。

    至于说找到真凶之后该怎么做?立刻曝出来才是傻,肯定要看时效的需要呀!

    士匄问道:“栾氏、郤氏残余?”

    吕武笑眯眯地看着士匄,慢慢脸色转为戏谑。

    去特么的栾氏或郤氏余孽,想将锅丢给苦成氏,还是要对阴氏栽赃?

    天下间还有人不知道阴氏吸收了大量的栾氏和郤氏旧人吗?

    另外,其余各个家族也别想跑,他们在栾氏和郤氏灭亡过程中或多或少都分了一杯羹!

    一旦将脏水泼在栾氏和郤氏残余身上,谁的身上都别想干净,算是一种无差别伤害的搅屎行为。

    士匄被吕武那种表情看的浑身不自在,说道:“也罢。日前你与魏氏过于亲密,我不好多言。如今……”说到这里却是停了下来。

    吕武却是没接茬。

    当前阴氏和魏氏的关系谈不上进入敌对,源于魏绛的忧患意识太强,强到觉得魏氏随时都有可能遭到阴氏的算计或打击,寻找新盟友的行动干得过于迫切,使得其余的“卿”多少产生了对阴氏的忌惮。

    话说,那又关阴氏什么事?

    觉得不关阴氏的事,属于情商有点那什么了。

    魏氏和阴氏本来是很亲密的盟友,没有爆发出尖锐的矛盾给“和平分手”了。

    两个本来那么亲密的家族突然间那样,哪怕真的没有矛盾,人们也会自行脑补各种龌龊出来。

    他们的想法很现实,认定阴氏和魏氏分道扬镳必然有其缘由,鉴于阴氏比魏氏强大非常多,理所当然会觉得是不是阴氏欺压魏氏了。

    诸夏就这毛病,一有什么事懒得去考证真相,天然上会倾向于同情弱者。这毛病一旦成了“我弱我有理”则不免要演变成一种三观扭曲,直接的人间真理就是女拳泛滥,偏偏不提要的是特权,压根不是什么要平等。(作者菌没微博,打拳什么的,蛤!)

    吕武收起戏谑的表情,用慢吞吞的语气说道:“我从未细查,若你掌握证据,不可视之为筹码。”

    真话!

    吕武一开始的探查属于警惕,很长一段时间查不出一点什么就放弃了。

    “果真?”士匄明显不信。

    吕武说道:“天下何人可杀我?”

    一下子,士匄露出吃了翔的表情。

    尼玛!

    自身武力那么强,一次次出门都要至少套上一层甲,随行的精锐甲士不要太多,时时刻刻有人提盾站在吕武身侧警惕四周,想刺杀吕武还真是有难度!

    偏偏秦国对吕武干了两次刺杀行动,没人觉得吕武这么小心谨慎有什么不对。

    换作是其余人,比如士匄,他没有遭到过刺杀,像吕武那样就显得比较不合适,会被笑话是个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胆小鬼。

    这特么就很难受了!

    士匄哪怕是掌握证据,能无条件跟吕武分享吗?明显是不可能的。

    他说道:“你定早知,谓之远离魏氏。”

    这么说,范氏掌握的证据跟魏氏有关。

    吕武怎么就不觉得意外呢?倒不是他掌握了什么铁证。

    他知道自己没有派人刺杀中行偃和智瑩,天然上会认定其余的“卿”,包括对卿位有竞争资格的家族都有嫌疑,其中就包括了魏氏。

    同时也不能派出士匄在给吕武挖坑,并且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所以,吕武没有看到相关的铁证,听一听,心里有个数,其余什么的才不会有行动。

    他玩味笑着,说道:“范氏愿做渔翁?”

    士匄先是愕然,随后一脸的迷糊,心想:“大体的意思能懂,只是‘渔翁’这个典故哪来的?”

    也对,目前还不是西汉,没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成语,自然也就不存在其典故。这个典故的出处是西汉刘向所著的《战国策.燕策二》一书。

    “绝无此事!”士匄当然要否认。

    吕武还是一脸的玩味,说道:“我与魏氏……,不言也罢。智氏受我庇护,荀氏(中行氏)亦然,另有苦成氏。但有事变,我必深陷。”

    忘了赵氏?阴氏跟赵氏置换封地之后,吕武跟赵氏就是一种平等关系,能够是互相关照,要让吕武表态庇护赵氏则想太多了。

    士匄一脸“俺听不懂你在说啥”的表情。

    吕武索性也就多讲几句,道:“阿匄,你所查真相未必为实。”

    士匄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证据啥玩意的,压根就不存在什么铁证,难道就不能是完美的陷害吗?

    哪怕某天谁冒出来承认是他干的,未必真的就是真凶,极可能就是被强迫当了替死鬼。

    他们这种贵族,讲证据啥玩意的就是个笑话。

    能不能搞事,要不要搞事,有没有利益,才是人间真实啊!

    吕武悠悠地说道:“流言始于楚人,刺杀……亦可乃楚人所为。”

    这是在定性。

    士匄怔怔地看着吕武,心想:“这就是我和阴武的差距吗?”

第702章:晋国之亡,始于今日!

    当然不会就那么算了。

    至于说将锅丢给楚人,用日后的说法,只是一种“政治正确”罢了,当不得真的。

    在士匄找吕武慎重其事的提了一次之后,吕武不能再任由谣言继续蔓延下去,召开了一次高层会议,没有提太复杂的要求,仅是让贵族们闭嘴。

    在这么一个年代,只要贵族不搞事,其余阶层再怎么闹也就那样。

    另外一点,当前年代倒是和很多封建皇朝一般,尤其是大萌,想要手中有权就别特么瞎鸡儿乱讲话,平民爱咋咋地,哪怕是编皇室的荤段子也随意。

    开创老朱家皇朝的重八兄弟还是看得挺通透,不涉及造反方面,对平民还是相对宽容的。

    当然了,重八兄弟也有自己的局限性,比如限制普通人随意到处溜达。

    另外,什么有功名就不用交税?压根不是重八兄弟搞的,甚至都没有明面文字的相关政策,是那堆读书人自己搞的潜规则,历经仁宗和宣宗才成为永例,给养出了一堆废物和白眼狼。

    冬去春来。

    冰雪还没有融化前,归途太过于遥远的诸侯带队先走了。

    军营包围起来的“新郑”一天一个样,渐渐城外只剩下晋军驻扎。

    期间,包括鲁国在内的几个国家强烈要求留下,他们要跟着混一个“立德、立功”的成就,然后被无情拒绝。

    还是那一句话,接下来的荣誉晋人要自己独享,他们历经数十年才打出当前局面,打从事实上也有这个独享的资格,其余人想要分享荣耀就是在想屁吃。

    春播结束后的第二十天,北方有大批的军队来到“新郑”。他们是去年晋国贵族征召的新力军,来替换服役了快一年的疲惫之师回乡。

    站在城头全程注视晋军轮换的子产扶着城墙的手时不时颤抖一下,能说明心里产生了极大的恐惧感。

    晋国强不强?那肯定是极强的!

    有一点晋国还完胜各个诸侯国,包括了南方霸主楚国。

    哪一点?还能是什么,是晋国表现出来的军事实力和协调能力呀!

    哪一个国家能今年十来万大军出征,出征的大军没有返回,国内又过来十来万大军?当前只有晋国和楚国能出动二十万以上的军队,却只有晋国能玩一手协调到不行的轮换,楚国并没有这种行政能力。

    新抵达“新郑”的军队,阴氏、范氏分别来了两个“师”,其余的“卿”各自一个“师”,各“军”剩下的名额分配给了中小贵族或公族的封主。

    “此战过后,再有战事可不满编。”吕武刚看完家族的各种汇报。

    家大业大之下,吕武要是全心全意扑在内政,一天到晚光是看文牍,未必能在一天之内将文牍给看完。而这还是一再经过甄选,排除掉根本不用惊动家主的那些文牍。

    所以,始皇帝一天要阅览多少斤的竹简,看的只是高层次的东西,不可能掌握帝国的所有事。

    参加会议的贵族,他们肯定也通过文字了解家族的情况,能看到他们的神态存在差异。

    家里情况良好的贵族,看上去会显得轻松。

    看着就是一脸的魂游天外或是时不时皱一眉头,家里要么是出了事,不然就是面临什么危机。

    士匄问道:“元戎此言何意?”

    晋国的一个“军”一共由五百乘战车和三万七千五百步兵组成,也就是晋国一个“军”的步兵数量就是列国三个“军”的总合了。这个也是晋国能够成为中原霸主的因素之一。

    其他列国不是不想学或不能学,单纯就是他们足够的“士”和“徒”,想拉壮丁凑人头,基本的军官都无法安排。

    军队嘛,光是看人数有个屁用,讲究的是令行禁止。

    而高层下达的命令并不是士兵自行完成,看的是基层军官怎么带队执行。既是所谓的指挥链。就此也能明白拥有优秀的基层军官多么重要,随之明白多少期的士官为什么比尉官工资更高。

    吕武问道:“楚屈服,需我用兵多者已无。屡屡出兵过甚,有何益处?”

    士匄无言以对。

    众贵族一阵面面相觑,怀疑吕武就是单纯要他们多交税,才要削减出征名额。

    吕武说道:“我思量,各家亦不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可私自出兵开拓,上交收获亦算纳赋。”

    封地在边境的家族有喜有忧,不是每一个家族都有能力单打独斗,也不是每一个贵族喜欢过刀头舔血的生活。

    只是吧,他们是晋国的贵族,八成以上的贵族还是很喜欢干干干的。

    最为高兴的当然是卿位家族,他们的理解是吕武在放权,鼓励贵族私下开疆辟土。

    吕武到底怎么想的?他只是将卿位家族在做的事情“合法化”和“政策化”而已,再近一步让中小贵族自行洗牌。

    还有另外一点,一旦这种“政策”通过并执行,君权将遭到最大的削弱。

    用一句话来概括“周天子失权旧事重演”罢了。

    羊舌肸敏锐地察觉到危险,想要反对又没有那个胆量,心想:“郤氏、韩氏可为化公为私,我家为何不能?”

    这个念头一出现,羊舌肸内心的野望就像杂草那般丛生。他的屁股换了个位置之后,跳出了旧有的牢笼,一下子觉得海阔天空了呀!

    一直在暗中观察的吕武看到羊舌肸脸色不断变化,慢慢从挣扎变成释然,嘴角勾起了幅度。

    “解决了担任卿位的羊舌氏就是拆掉晋国公族最后的盾牌,偏偏还不是武力消灭,又让羊舌氏泛起野心。我实在太睿智了。”吕武心想。

    不懂?吕武就是在为阴氏化家为国进行操盘,不然作为元戎该做的是收权,不能是放纵贵族瞎胡搞。

    可以想象各个家族在接下来的动作会很频繁,边境家族向外开拓过程中变强或是衰弱,周边没得扩张的家族跟邻居各种摩擦,不管怎么样吕武作为实际仲裁者都不会吃亏。

    阴氏向北开拓了十数年,以为到了太原就会止步吗?

    吕武看着很是兴奋的贵族们,心想:“你们好好干,打下每一块土地都将成为诸夏的基本盘,我们老阴家有淳厚善良的基因,这个接盘侠当定了!”

    至于晋国贵族私下的军事太频繁,导致会增大对阴氏的军备采购?吕武早就对金钱没有概念了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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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大领主介绍:
一觉醒来到了春秋时代的晋国,成为一名小领主。晋国刚刚发生国君号召多家贵族一同消灭赵氏家族不久。国内余波未平;国外动荡连连。魂穿成为小贵族的吕武,决定在进击成为大领主之前,先用后世的知识,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而这是一个穿越者无论干什么,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发明家的时代!春秋大领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春秋大领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春秋大领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