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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果然绝妙     岷江风月txt下载     岷江风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章 谁为我王

    坐落在岷江、青衣江、大渡河三江交汇处的嘉定州,自古便是“山川秀发、商贾喧阗”之地。

    盐业和冶铁业发达,农业和手工业更加繁荣。嘉定丝绸“水波绫”、“乌头绫“、“绢锦“、“鹅溪绢“一直都是皇家贡品,夹江造纸,亦颇负盛名。也是是川中粮食生产最多的地方。

    嘉定素有“天下山水之观在蜀,蜀之胜曰嘉州”的美称,峨眉山、乌尤山、凌云山、东岩山连绵依托,恍若一座巨型睡佛。至于那座位于岷江摩崖上的石刻弥勒坐佛,已有近千年的历史了。

    蜀国的军政文化中心搬到这里,立即便富甲一方,震动天下。前明曾经的文臣武将有三成的人,闻讯来投。

    杨展谨记蜀王嘱咐,都给予了量才录用。毕竟,刚刚收复的蜀国百废待兴,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在这样的热闹中,杨展迎来了最令他头疼的不速之客,这人是南明永乐帝派来的兵部右侍郎李乾德。

    李乾德先后在崇祯、弘光、隆武三个朝廷当过官,每次都因失地而降官,其能力可见一斑。隆武帝死后,永历帝在广东即位,李乾德又巴巴地前去投效。

    永乐帝问:“你有何能耐?可任何职?”

    他答:“四川是我家乡。如今杨展收复了四川,富甲一方。陛下若任我兵部侍郎之职,我可前去说动他为陛下效力。陛下得四川钱粮和兵马,何愁不能光复大明?”

    永乐帝大喜,便任命他为兵部右侍郎,巡抚四川。

    李乾德和杨展并不相识,只好公事公办,以南明兵部右侍郎的身份求见华阳伯。

    华阳伯也是南明给过的帽子,所以他故意强调。杨展却没有时间迎接他这个拿着永乐帝尚方宝剑的大官,让他在驿馆等了两天。

    李乾德耀武扬威而来,却被人兜头一盆冷水,心里恨得牙痒痒。

    终于在以前的州府衙门见到杨展时,他却哈哈媚笑,但也,藏不住的官腔十足。

    “华阳伯呀,你可真厉害!前脚赶走大西军,后脚又撵跑满族人,竟在这里经营出一块乱世绿洲。皇上万分欣慰呀,特派我来宣旨嘉奖。”

    言毕,高叫:“华阳伯杨展接旨!”

    杨展不动,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李乾德一脸尴尬,也不计较杨展是否下跪了,展开圣旨,直接就要开读。

    杨展摆摆手,“算了吧,我真的很忙,没有功夫听这些赞词。”

    李乾德面红耳赤,“这是圣旨,你可一定要听!”

    杨展正色道:“我只听蜀王圣旨。”

    李乾德再辩:“蜀王也是南明的蜀王,他也要听永乐帝的圣旨。”

    杨展不耐烦了,但也不想和南明撕破脸皮,便严肃地对他说道:“你这话去对蜀王说吧,我只听他的,我也没精力和你争辩这个。”

    “蜀王在哪?我要求见蜀王。”

    “对不起,你自己去找他吧,我真的很忙。”

    打发走李乾德,杨展一时心乱如麻。刘文秀在保宁时曾说过,他们几兄弟准备和南明合作,以此洗白大西军不光彩的历史。

    如果和南明撕破脸,那就意味着迟早还和大西军作战。而归入南明,则会失去自主权,重新将蜀民投入天下纷乱的波涛汹涌之中。

    要想画地自守,真的太难。

    见宽一直在旁边待命,这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李乾德出去,他也跟了出去。

    晚上,见宽叩开杨府,兰兰接着,示意他轻声,杨展正在书房给费密和吴养瑚交代事情。

    兰兰问见宽:“你来干啥?晚上也不歇着?”

    见宽笑道:“自然是国家大事,我只给大将军说,不给大将军夫人说。”

    兰兰作势要打,“你说不说?”

    “女人不得干政!蜀王师兄的话,你忘啦?你以后的任务就是服侍好大将军,你不再是驻守一方的都督了。”

    “傻子,大将军既是蜀国的宝贝,蜀王怎会只让我管他吃喝拉撒?我这个女侠,当然应该什么都知道,好帮他排除危险呀。”

    见宽也觉得她说得对,便悄声道:“我以后告诉你的事情,你心里知道就可,别动不动去干预师兄,免得他心烦。”

    兰兰的性格,什么事让她知道了,没有不提出自己的意见的。所以杨展和蜀王都不让她干政。

    见宽不一样,兰兰是师姐,也是这世上唯一让他敬佩的女人。他认为,很多时候,师姐说的话都有道理。

    他将李乾德见杨展的事情讲了,兰兰站起来,铁青着脸骂道:“厚颜无耻的东西!我们拼了命才保住家园,他们便要来掠夺。看我不一剑刺他个窟窿眼!”

    见宽苦笑道:“你看你!不是刚刚才说了不准干预吗?”

    兰兰坐下,“好好好,你接着说,后来怎样?他去哪里找蜀王了?”

    “我派人跟了他大半天,哪里是去找蜀王!他竟以南明兵部右侍郎的身份,去见了我们五六个大将。这几个人,以前都是明军里的大小将领。”

    兰兰气得红了眼,呼地一声,又站了起来,吩咐见宽道:“先不给大将军说,你把那几个人召到你家,我们问清情况,再回来交给大将军处理。”

    见宽担心道:“他们若是不说真话就麻烦了。到时候,我和你都会被师兄骂。”

    “让他骂吧,我们这也是帮他分忧呢。”

    姐弟二人连夜召见了那几员大将,他们都是带着李乾德发给的官帽子来的。

    李乾德还算聪明,没有直接煽动这些人离开杨展,而是发官帽子给他们,以示他们仍然是南明将领。

    兰兰心里明白,他是想用这种方式逼杨展不得不承认南明朝廷。

    不用她发话,这几个将领当面便将盖了永乐帝御玺的任命文书撕得粉碎,发誓永远只听蜀王和大将军差遣,只为蜀国卖命。

    处理完这个事,兰兰嘱咐见宽:“你明天再给大将军报告吧,千万别说我知道这事。”

第一百二十一章 虚以委蛇

    第二天,刘见宽将李乾德在嘉定城的所作所为报告杨展,建议或斩杀或驱赶。

    杨展道:“这种人,你还真的不能一斩了之。先让他活动活动,派人跟紧一点就行。”

    见宽甚是担心,“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儿都有,万一有几个被他收买,做出不利我们的事来,就不好了。”

    杨展咬唇思索,“要不,你去刘文秀军中一趟,看他们是如何与南明合作的,把这些情况弄清楚,再说怎么处置李乾德。”

    刘见宽前脚刚走,李乾德后脚就来了。昨天与蜀军将领的接触,让他感受到杨展对这些人的影响力,远远胜过了高官厚禄。

    自己在永乐帝面前打的包票,看来是无法兑现了。向来习惯了左右逢源的他,立即改变了想法,所以一早便来求见杨展。

    杨展也想看看,他又要耍什么花样。

    “大将军呀,我后悔呀,怎么没有早点回来!”李乾德进门便擦拭着脸上感动的泪水,“太难了,原来你太难了。我昨天在嘉定城转了一圈,听到街上的老百姓谈论,我才知道。你为了我们蜀国蜀民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早知道,我就回来和你并肩作战了!张献忠,那个魔鬼张献忠,我可是和他交过几次手,每次都打得他丢盔弃甲。唉,我如果早点回到四川,帮你训练兵马,帮你出谋划策,那有多好!”

    他的话,完全出乎杨展意外。“李侍郎,你的意思是……”

    “我管不了永乐帝了,我要留下来,加入你的队伍,为四川出力!”说罢,李乾德哗啦一下,把手中的包袱抖开,将一叠盖了永乐皇帝御玺的纸呈给杨展,“这些都是我奉永乐帝之命带到四川的任命文书,全部交给你处置了。你随便给我安排一个地方就行,我从此也只为蜀王和大将军效力!”

    杨展翻看这些文书,笑道:“咦,给我封的官可不小,擢都督同知总兵,提督秦、蜀兵马,加太子少傅,晋升华阳侯。呀,还有给我老岳母秦良玉的,太子太傅,四川招讨使,镇东将军。你们这就不对了,到底我和老岳母之间,谁管谁?”

    李乾德一拍大腿,“嗨,你只当这是一个笑话吧!”

    杨展抽出秦良玉那张,说道:“其他都算了,这张可是宝贝呢。李侍郎也别急着加入我们,你替我去石柱送这纸任命吧。”

    秦良玉一生为大明拼搏沙场,到头来眼睁睁看着明朝消亡,内心的打击实在太大。这些年只守着石砫,不管是张献忠、摇黄,还是清军,谁也进不去,她也不出来。已是七十四岁高龄,眼见着恢复大明无望,病势愈加沉重。

    杨展知她心病,从来不在她面前说不再受明朝节制的话。如今有了这一张分文不值的纸,或可为她提振精神。顺便,他也想稳住李乾德,看他表现,再决定如何处置。

    晚上回家,兰兰命人摆出酒菜,她要陪大将军喝酒解乏。

    各喝过三杯,兰兰装作不经意道:“听说你又升了大官,可喜可贺,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杨展捋须而笑:“那永乐帝实在昏庸,封了我和老岳母,也封了数十个大小将领,竟忘了封你这个女将军。他哪知?天下人的话,我谁也不听,就只听你的!哈哈哈。”

    兰兰悻悻道:“恰恰相反,天下人的话,你都会听,就是不听我的!”

    杨展不想和她谈论国事,便把话题扯到家里琐碎的闲事上,一会儿问老父亲的生活起居,一会儿又对兰兰的装扮评头论足。

    兰兰懒得应付他,直接问到:“那个李乾德,你把他怎样了?”

    杨展筷子一顿,“什么李乾德?你又干预政事?”

    兰兰哼了一声,“他的官帽子都发遍全城了,我又不是聋子!我可提醒你,这个人,两片薄嘴唇,死人都能被他说活,一肚皮的奸计毒计。趁早将他打发走,要不就干脆杀掉。”

    杨展不耐烦道:“杀什么,杀?你整日就打打杀杀,怪不得蜀王师兄要免你官了。明天,我打发他去给老岳母封官,你高兴了吧?”

    兰兰一听,心里暗喜,端起酒杯敬杨展道:“你这个女婿当得还算孝顺,我敬你一杯。”

    杨展满意地仰脖喝了,感叹道:“那李乾德嘴巴是真能说,我们蜀国就差这样的人才。等他回来,让见宽先找一个闲差给他试试。我们都是从明军里出来的,还得留些情面。”

    兰兰也不接话,只顾为他添菜加酒。伺候完吃喝,送他去了书房。她快速回房给兄长马祥麟写了一封信,然后径直到后院,抓出信鸽,手忙脚乱地把信绑在鸽子脚上。

    “兰兰,你在干啥?”杨展在身后厉声问道。

    兰兰直接将鸽子扔了出去,鸽子振翅起飞,杨展拾起一块小石头打向鸽子。兰兰飞身而起,用手去挡石头。

    杨展大急,以他的力道,兰兰挡石头的手必然粉碎。他也飞起来了,哪顾得上鸽子,一把将兰兰抱着了。

    鸽子在夜空中展翅高飞。杨展骂道:“一只鸽子比你自己的手还重要吗?”

    兰兰深情道:“你最重要!谁会对你不利,我能嗅出来。”

    杨展耐心解释道:“形势复杂,各方势力,我们都要应付,先对他虚以委蛇,别那么着急处理他。在我们的地盘,他还伤害不了我。快重新发一封信,别让你哥做傻事。”

    兰兰不肯,想了想,说道:“我们不妨赌一下,如果李乾德命不该绝,等他回嘉定,你想怎么用他,我都不干预。”

    杨展将脚一跺,“唉,算了,我让你任性一回!”

    回到书房,他写了一信,唤来吴养瑚,吩咐道:“明天,你陪李乾德去石砫,亲手把这封信交给马祥麟将军。”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另辟蹊径

    马祥麟收到兰兰的信,已作好准备,只等李乾德到来。

    他对杨展一律宽以待人的处事原则,早就不以为然。尽管杨展已多次提出,让他离开石砫,出来为他分忧,他也不愿意凑这份热闹。

    李乾德来给母亲封官,是一件好事,这是大明朝欠母亲的。但他实在恶心南明的做派,连这样逢场作戏的仪式都不愿意参加,早早就躲避出去了。

    所以,第二天到了石砫,吴养瑚捏着杨展的信,没法交到他手上,竟不知道怎么办。

    秦良玉待李乾德为上宾,让他享受钦差的待遇。李乾德也在这里找到了兵部右侍郎的感觉,在秦良玉面前大谈天下形势,吹嘘着南明的光辉前景。

    秦良玉问道:“皇上给杨展封的什么官?”

    “都督同知总兵,加太子少傅。”

    “我和他,谁管谁?”

    “自然是秦将军管杨将军了。”

    秦良玉非常满意,道:“我也该管管他了,否则,不知会闯下多大的祸。老蜀王一辈子都听皇上的,小蜀王可不能走岔了路。”

    李乾德眼前一亮,“秦将军,下官有个不情之请,望秦将军允准。”

    秦良玉慨然应道:“李侍郎直说无妨,但凡有我能帮的,一定会帮。”

    “你如今是四川最大的武将,我是四川最大的文官,我们应该在一起做事,才能尽快恢复明朝在四川的势力。”

    秦良玉精神一振,想不到七十几岁了,还能为朝廷出力。但随即黯然道:“听说成都都成废墟了,我们如何办公做事?”

    李乾德道:“非常时期,何必一定要去成都?就暂时在石砫,一样可节制四川兵马。”

    想了想,秦良玉叹口气道:“我在石砫已经不是当家人了,兵权在我儿子手里。其他地方的兵马,也只听杨展的。”

    李乾德哈哈一笑:“秦将军呀,他们都是你的儿子、女婿,你这个老太君一旦发号施令,谁敢不听?”

    “唉,儿大不由娘,他们要怎么做,真不是我能左右的。”

    李乾德掏心掏肺地劝道:“他们始终太年轻,在这关键时候,还是得你这样身经百战的老将出来掌舵啊。”

    秦良玉这才想起来,钦差上门,儿子怎么不露面?她吩咐侍女,“去把土司爷请来。”

    侍女道:“土司爷一早去巡查边境了。”

    “那就派他的亲兵去找!”

    说完这话,秦良玉向李乾德抱歉道:“我儿不知你要来,请安心住下歇息,待他回来再共商大计。”

    吴养瑚跟着亲兵出来,他必须早点把信交给马祥麟。他也不知道杨展到底说了什么,但刚才李乾德的话太惊世骇俗了,他要弄明白马祥麟的态度。

    马祥麟是去了边境,但不是巡查,而是为了在李乾德回去的路上斩了他。从石砫出来,一路都是悬崖绝壁。弄死他,再说成是失脚跌落悬崖,谁都不能挑刺。

    亲兵找到他时,他还以为李乾德过来了,躲在林中严阵以待。

    亲兵说道:“秦将军让你回去,南明来的钦差不走了,要在这里长住。”

    马祥麟脸色一白,“他这是唱的哪出?”

    吴养瑚赶紧把杨展的信递给他,他看完后,翻了翻白眼,讥讽道:“你们大将军就不该出来为官为将,直接在重瞳观做个潜心修行的道士,多好!”

    随后,他又问吴养瑚,“究竟李乾德跟我母亲是怎么说的?”

    吴养瑚学说了一遍,马祥麟肚子都要笑疼了,“我妹真是长了一双火眼金睛,这是什么人啦?竟要借我母亲之手搞乱蜀国。为了蜀国,我也顾不得大将军的命令了,一定要灭了他!你如果想帮大将军,就配合我一起来做。”

    吴养瑚想也不想,爽快答应,合计一番,跟着亲兵回了寨子。

    秦良玉半依在榻上养神,亲兵向她报告:“土司爷说,今晚有事要处理,明早赶回来。”秦良玉骂了一声,也无可奈何。

    吴养瑚被安排在李乾德旁边的房间歇息,他叩开李乾德的房门,问道:“侍郎打定主意要留在这里了吗?明早我便动身回嘉定,该怎么回复大将军,请侍郎教我。”

    李乾德欺他年少不懂世事,所以白天说那些话,也不避他。见他来问,犹豫道:“我总得见了这里的土司爷,才好作出决断。”

    吴养瑚道:“这还不简单?我今晚就带你去见他。这里到他住的那个寨子,全是石梯子路,一个时辰就到了。”

    李乾德叹道:“他拿架子不来见我,我还巴巴地去见他?”

    吴养瑚装作无心无肺的样子,“这有啥?他从来不买大将军的账,大将军说往东,他偏往西。”

    李乾德欣喜若狂。秦良玉老了,虽说对大明忠心耿耿,但可利用的价值已不大。马祥麟不一样,蜀汉伏波将军马超之后,又有秦良玉的声名作依持,且正当壮年。若是他真与杨展不睦,几句话就可说动他为己所用。

    想一想石砫这些勇猛善战的白杆兵,李乾德在杨展面前抑制下去的野心又熊熊燃烧起来。有些话,当着秦良玉的面,是不能敞开对马祥麟说的。要想成事,就必须连夜说动马祥麟。

    他对吴养瑚说道:“劳烦小哥带我走一趟,今晚定了下来,明天便让你回去。”

    吴养瑚应了,两人悄悄出来。巡夜的早得到指令,让他们去了。

    走了约莫五里路,石梯子越来越陡。

    吴养瑚年轻,三步并作两步,常常把他甩在身后,李乾德心里直打鼓。

    到了一处有几十丈长的陡梯,吴养瑚如履平地般很快爬了上去。

    李乾德气喘吁吁跟不上,一步一歇。

    吴养瑚喊道:“李侍郎,你慢点爬,我在上面方便方便。”

    李侍郎来不及答应,深山中射出无数的乱箭。胖胖的身体中了箭后,失重跌入了万丈深渊。

    吴养瑚大哭着奔回寨子,对寨中的人喊道:“李侍郎失足落下悬崖了!”

    管家出来止住他的喊叫,“秦将军身体不好,别惊动了她。我先带人去找找,找着了,是死是活,明天再报。”

    吴养瑚便带他们到了李乾德出事的地方,管家一看,倒吸一口冷气,“这里是石砫出了名的鬼见愁,我们白天走这里都提心吊胆,你们还晚上来。”

    吴养瑚道:“李侍郎非要我带他去见土司爷,我也没办法。你们去悬崖找找吧。”

    管家道:“你们不知深浅,我可不敢让我们的人去冒这个风险。这是万丈深渊,掉下去,尸骨无存。还是等到天亮再说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波又起

    秦良玉次日早上起来,便要管家去请钦差来见。管家正要报告李乾德失足落崖之事,马祥麟赶了回来,抢上前说道:“李侍郎已回嘉定!”

    秦良玉吃惊道:“他昨日不是说要留在这里吗?”

    马祥麟回道:“母亲,你糊涂啊。他若留在这里,岂不伤了杨展的心?他一心一意保蜀王蜀民,我们该支持才是。李乾德既然代表朝廷,他就该呆在杨展身边,而不是这里。我昨晚已打发他回杨展那里了。”

    秦良玉道:“回去就回去吧,只是杨展一定不会用他。我可真担心呀,杨展将来会不会被天下人骂作乱臣贼子。”

    马祥麟安慰她,“别担心,他的名声好着呢。”

    安抚好秦良玉,马祥麟叮嘱管家,“别拿那些秽气的事情来惊吓我母亲,我来善后便是。”

    管家惴惴不安地说:“钦差在我们这里出了事,恐怕有麻烦呀。”

    “有什么麻烦?他自己不小心,怪不得谁!”

    ……

    吴养瑚回到嘉定,照马祥麟叮嘱的话,一五一十给杨展报告了。

    杨展半天没作声,因为他的心莫名地狂跳了一阵。难道这事会招来恶劣的后果?

    刚从遵义回来的刘见宽说道:“老天爷帮忙,省得你瞻前顾后,直接解决了这个麻烦!”

    杨展苦笑笑,摇摇头,“管他是福是祸,已然如此,也不管那么多了。你说说刘文秀他们现在怎样。”

    “那帮小子,没了张献忠,真的不一样了。贵州还成了他们的福地,也学我们屯田开荒,善待百姓,地盘越来越大。”

    “他们真的投到了南明永乐帝名下?”

    “嗨,刘文秀和白文选都给我说了实话,什么南明?他们只不过借此取信于民罢了,根本就不会受南明节制。你想想,他们在贵州抢的地盘,哪一块不是南明名下的?现在全国各地,只要没被清军占领,大家都打着南明旗号在抢地盘。”

    杨展叹道:“说得好听点,军阀割据。说得不好听,盗贼四起。谁在真心光复大明?我们管不了天下大势,守着这方土地就好。”

    帅远洪风尘仆仆闯进来,大口大口喘着气,愣了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将军,大事不好了!”

    杨展和见宽同时惊呼:“清军又打来了?”

    远洪露出惊恐绝望的神情,自顾自说道:“川北出现大片瘟疫,已经传开了,老百姓死了几百个,我们队伍里也有!”

    听完此话,杨展重重地跌坐在椅上,“什么瘟?”

    “有的说是大头瘟,因为遭了瘟疫的人头大如斗,脑袋肿胀赤红。有的又说是马眼瘟,双眼黄大,如马眼,就像要爆出来。还有人说是马蹄瘟,从膝盖到脚跟,青紫肿胀,和马蹄子没有差别。”

    杨展果断命令见宽:“赶快派人去其他地方看看,弄清楚瘟疫传到哪里了,把遭了的地方都画出线来,隔断来往,不能再传走了。”

    远洪抢着道:“这个事我已经让李志勇做了,他带伏虎军把川北遭了的地方都围起来了。现在,你只给我说,咋办?快告诉我川北咋办?”

    杨展怒道:“当然是我和你一起去处理啊!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不是说了要好好守住吗?”

    远洪急得以头撞地,“我做梦也没想到,瘟疫也是要防范的敌人啊!师兄,赶快去救救百姓吧,我求你了,救救他们吧!”

    杨展在他心中,是唯一的希望,是比混元祖师和四目仙翁还有本事的人。

    看他急成那样,杨展频频点头,一边扶起他,一边保证道:“你先起来,我们蜀国现在人才济济,一定会有办法止住瘟疫。”

    远洪语无伦次地说:“那么多大夫看过了,都束手无策。什么样的草药都用过了,也不见起色。老百姓都说,要么是张献忠死了想祸害四川,变成瘟神杀回来了,要么就是清兵打不过我们,有意将瘟病留了下来。现在,整个川北都人心惶惶。”

    见宽插话道:“大将军,这件事还得分两步走,你们先去和文武百官商议,该做什么做什么。但我还是去请那几个大和尚出山吧。”

    杨展道:“瘟疫当前,怎能让高僧们去冒险!先别去惊动,你还是去请定真师叔带几十个道士去吧,他们还能当大夫用。请他带上那本《千金方》。”

    没来得及通知兰兰,杨展已带着三千人的队伍,拉着草药等物质,开向川北了。

    兰兰直到黄昏才听说这件事,如何坐得住?牵出战马,连夜去赶杨展。

    过去她镇守一方,职责所在,不能轻动。现在专职伺候杨展,心里只想着,绝不能让自己照顾的人脱管。

    马蹄得得,上了金牛道,天已大黑。如今正是阳春季节,黑夜行路,也不觉冷。只是从路边的林中偶尔传出野兽的叫声,马儿吓得不敢举步。

    兰兰跳下马来,牵缰而行。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突然看见前面的道路上有一团黑影在慢慢蠕动。

    马儿站住不走了,兰兰硬着头皮喝道:“是谁?”因为她也练过精瞳,看得出来那是一个人。

    “嗯,嗯,呀,嗯。”是几声痛苦的呻吟。

    兰兰醒悟过来,一定是遭了瘟疫的人,怎么晚上出现在这里?

    她上前仔细端详,又倒退一步,果然是“大头、马眼、马蹄”!走不了路,出不过气。

    她问道:“你既然生了此病,为何晚上还来这路上?”

    那人嗯嗯呀呀,半天吐不出一个清晰的字,最后竟断断续续嘣出来三个字:“大、将、军!”

    兰兰终于懂了,他一定是听说大将军已来川北救命,连夜爬出来去找大将军。

    一行热泪滚过清冷的脸,兰兰柔声道:“好,我带你去见大将军。”

    说完,她利索地将那人提上马背,牵着马儿,重新出发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行瘟使者

    兰兰赶到保宁,只见城门紧闭,从城内传来一股浓烈的草药味。

    她鼻翼轻动,继而欣慰地笑了。亮明身份,叫开城门,将马缰交给守门兵丁,叮嘱道:“把这个病者送去集中医治的地方吧。”

    兵丁问:“马还给你送过来吗?夫人。”

    兰兰一震,是啊,当时只顾着怎么救人,竟忘了这是一种瘟症,马驮了他那么远,被染上的可能十有**。

    这可是自己相濡以沫了多年的宝马。兰兰心中一痛,说道:“不用,我见了大将军,就会去那里。”

    兵丁道:“听说大将军和那些染病的人住在一起了。”

    兰兰眼冒金星,杨展啊杨展,你这个自负的家伙!你怎能拿自己的万金之躯去冒这个风险?

    她让兵丁带路,很快找到了杨展。原来他在城中开阔地搭了一个大营,将蜀军和城里的患者集中在一起。又在营外搭了一个大蓬,几十口大锅里正咕噜咕噜熬着草药。

    杨展和一群医师站在锅边说着什么,一转眼看见了她,吃惊道:“你来干什么?添乱!”

    兰兰伸手将马背上的人拎下,“送病人!我也学过一点皮毛,我也要到这里显摆显摆。”

    杨展赶紧将病人接过,送到营中安置。出来便命人拿来一把草药,点燃后灭了明火。他举着烟雾腾腾的草在兰兰和宝马的身边熏了几圈。

    之后,又取过一瓶药酒,命兰兰喝下几口,剩余的,全灌进了马嘴。

    吴养瑚送来半桶药汤,请兰兰洗过手,又浇到马身上。

    兰兰问道:“全城的井水都处理好了吗?”

    杨展道:“马女侠,不劳你费心,家家户户都熏了烟。该投到井水里的药物,都分下去投了。该隔离的,已隔离了。现在,我们这里熬的药有几种,明天开始就可以分下去了。”

    兰兰问道:“远洪和见宽呢?”

    “他们带着人连夜到各个地方去焚烧尸体了。”

    兰兰大惊,“死了多少人吗?”

    杨展瞬间在她面前低下头来,“恐怕已经有上万人了。很多是一人患病,全家死光。”

    兰兰哭着喊道:“天啊,你这个大将军是怎么当的?怎能让百姓如此凄惨!”

    定真师叔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们身边,代替杨展回答道:“行瘟使者要找上门来,谁能阻挡?”

    杨展内疚道:“师叔,你不用帮我开解。这次的瘟疫,十有**是之前没有处理好死人的尸体引起的。当时,满山遍野都是死人,我们大都是掏开一个土坑就埋了,又没有洒上石灰消毒。春季回暖,毒气滋生,所以害苦百姓了。”

    他又将所有的过失揽在自己身上,定真和兰兰都懒得帮他开解。

    当然,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天灾和战乱之后,常常会爆发瘟疫。原因就是死人太多,尸体来不及处理。

    瘟疫发作后,一旦朝廷救助不能及时到位,管理控制不当或不力,就会导致严重的**。

    如果瘟疫再在军营中流行,便会导致军事上的溃败,后果不堪设想。

    定真师叔肃然道:“大明朝爆发过多次瘟疫,我曾经见了不少,没有这种同时头大、眼大、脚大、手大的。看了这些患者的情况,我觉得,必然是行瘟使者光临了蜀国!”

    杨展道:“师叔,你过虑了。温疫之为病,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乃天地间别有一种异气所感。这种异气,不是一般的人能为之。”

    定真道:“被魔性污染之地,必引来妖邪。我觉得,张献忠死而不僵,幻化为行瘟使者,又来祸害四川了,你不得不防,也不得不和他再战。否则,不管用多少药,都无济于事。”

    他的话,让杨展和兰兰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兰兰道:“如果这次的瘟疫真的有蹊跷,我认为清军更有可能。他们被赶出了四川,必然不死心,便将染有瘟症的人或动物尸体丢进四川。等我们都死光了,他们就可以进来了。”

    杨展以息事宁人的口气说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我空了再想想。管他是谁在作怪,我们还是要先救治患者,预防更多的人再感染瘟病。正好,兰兰你就协助师叔他们熬药吧。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没空陪你们闲聊。”

    兰兰仰头看看天色,尽管又乏又困,这样的情况没法睡觉了。陪着师叔他们熬好汤药,又接着制一种药丸,一颗装一个布袋,第二天发给百姓随身佩戴。

    天亮了,各地守军派人过来领各种草药、汤药、药丸。之后,又是百姓排队领取。兰兰忙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得闲,便到处去寻杨展。

    保宁府衙,杨展一脸疲惫,靠在竹椅上听着面前几员大将的汇报。兰兰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休息,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梦中,她看见了师叔说的行瘟使者。

    一共有四个,东方行瘟使者、南方行瘟使者、西方行瘟使者、北方行瘟使者,他们拿着刑瘟印、止瘟剑、瘟疫鈡、瘟煌伞、散瘟鞭、头疼馨等法宝,在一个三头六臂的怪物带领下,在蜀山蜀水中肆意播撒着瘟疫。

    那瘟疫之水如一条龙般,盘旋着,盘旋着,昂地一声大叫,向杨展冲去。

    杨展浑然不觉,专心致志地和一班官员在讨论事情。兰兰一急,大叫着挥出利剑。利剑刺在一个人身上,拔出剑来,才看清楚,那个人竟然是远洪师兄。

    兰兰惊醒过来,拔腿就跑。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战瘟神

    出了府衙,兰兰迎头撞上杨展。看她急急火火的样子,杨展一把拉着,问道:“你去哪里?”

    兰兰甩开他的手,继续奔跑,杨展不得已跟着她跑到马厩。

    兰兰解开缰绳,撂下一句“远洪师兄有危险!”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杨展怔在原地,他知道兰兰一向预感到了什么,一定会想方设法去排除心中的不安,谁都阻拦不了。但现在的川北,瘟疫横行,她到处乱闯,必有风险。

    但他要留在保宁,坐镇指挥。不可能丢下一个大摊子,去追这个任性的夫人。

    两个时辰后,定真师叔也来找他,拉着他就上了城墙,指着广元方向的天空,喊道:“你不相信我的话,你看看,那是啥?”

    一大团浓黑的乌云在远处的天空滚来滚去,仿佛向着保宁而来,这乌云形状诡异,变化多端,黑色、灰色、金色相杂。

    杨展一眼看出,这乌云像是追赶着什么,纠缠着什么。大叫道:“吴养瑚,赶快通知百姓躲回家去,不要出来。师叔,快去把道士们集结起来,我们骑马过去。”

    杨展一马当先,穿过崇山峻岭,迎着那团乌云快马加鞭。定真师叔带着几十个道士跟在后面,他们的手中,拿着形形色色的法器,剑悬在腰上。

    很快,杨展就将他们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定真朝着他远去的背影大叫:“不要射箭!”

    但是,杨展已经听不见了。马背上的杨展,矫健的身姿昂然挺拔,拉开大弓,一箭射向那团黑云。

    雨落纷纷,无数发着腥臭的雨点洒了下来。还好,雨点落下的地方是光秃秃的荒山。

    那黑云重新聚集,依然在天空翻滚。

    杨展又翻过一座山,这才看见,乌云追着的是两骑人马。不,与其说是乌云在追,不如说是有五骑人马在追,这乌云不过是伴着他们在跑。

    前面那人分明就是兰兰,她在马背上抱着一个伤者,拼命奔跑。见宽在后面且战且退。

    伤者定然就是远洪了。

    杨展与兰兰擦肩而过,和见宽一起阻着了那五人的追击。兰兰依然狂奔,与定真等道士们也擦肩而过。

    渐渐靠近保宁,兰兰这才缓下速度,查看远洪的伤势。

    远洪乌青着脸,抖抖索索说道:“我想下马歇一会儿。”

    兰兰将他抱下马来,放在地上。她掀开他的袖子,唯一的右臂中了剑的地方凝着黑血,整条手臂,和那些染了瘟疫的人一样,肿得不成形了。

    幸好之前点了他的穴道,否则毒气早已遍布全身。兰兰从怀中掏出金丹,喂他吃下几颗,又将自己身上佩戴的药囊解下,挂在他的脖子上。

    远洪有了一点力气,喘着粗气求道:“师妹帮帮我!用你的剑切掉这条手臂,马上烧了它,绝不能把它带进城里。”

    兰兰一震,眼泪大颗大颗滴落,哭道:“师兄别怕,城里本来就有很多患者,他们的症状比你的更可怕,都在慢慢医治。”

    “我的情况和他们不一样,这条手臂上的瘟毒,因为直接来自瘟神,凶险程度足以毁灭掉一座城池。快,快快切了它!”他睁着一双痛苦的眼睛,曾经苦练出来的精瞳突凸出来。

    兰兰大恐,她本已点了他肩胛上的穴道,就在说话这刻,瘟毒竟然已窜到头上。她撸起远洪的裤管,腿上已开始肿了。

    兰兰扶他坐正,求道:“师兄不要说话,不要放弃自己,我来帮你行气导引。师父不是教过我们吗?管他什么毒,都能通过行气排出来。”

    远洪咬牙切齿地逼她,说道:“师妹切我一条手臂,我还能活着。难不成你想看着我死去?”

    兰兰哭着喊道:“可是你只有这一条手臂了呀!”她边哭,边强迫着远洪,要为他推引行气。

    远洪就地一滚,这一滚,又晕了过去。兰兰摇晃着他的肩头,焦急地呼道,“师兄,师兄……”

    远洪睁开眼睛,威胁道:“师妹若是要以身犯险,拿自己的命来救我,我立即咬舌自尽。”

    兰兰大声哭泣,抽出涤尘和尚送的那把宝剑,犹犹豫豫要去切远洪的独臂。

    远洪摇摇头,凄楚道:“算了,师妹,已经来不及了。这样也好,让我保留一条独臂去见师父。我曾经向师兄保证,如果川北有失,绝不活着见他。一语成谶,也算兑现了承诺。记住,等我咽气,不要再犹豫,立即烧掉。”

    兰兰丢下宝剑,伏地嚎啕,她的心里也知道无望了。远洪中的瘟毒直接进入血液,此刻已变成一头怪兽般恐怖,这是那些寻常患者没有的景象。

    远洪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说道:“别告诉师兄弟和我的家人,我死去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兰兰哭得撕心裂肺,“师兄,师兄啊,你叫我怎么去见师嫂和侄儿?怎么向师兄弟们交代?”

    远洪的大头仰向天空,落下了最后一口气。

    兰兰拾了路边的柴火,将他烧了。又撕下一块衣袂,敛起地上的骨灰,将包裹背在背上,重新上马,回头去找杨展。

    杨展正与瘟神们酣战,定真和见宽也在战阵之中,道士们掠着阵脚。

    地上已经躺着七八个道士,全都变成了大头、大眼、大手、大脚的怪物。

    战阵中的腥风浓烈得喘不过气来,他们憋着气与这五个瘟神厮杀。

    为首的那人,脑袋邪歪着,手臂弯弯曲曲,晃眼一看,很像三头六臂。

    其余四人,如同兰兰梦中所见,真的拿着刑瘟印、止瘟剑、瘟疫鈡、瘟煌伞、散瘟鞭、头疼馨等法宝。他们也都长得奇形怪状,令人不堪目睹。

    杨展有了前番箭射乌云的教训,不敢轻举妄动,只将手中的伏虎剑舞出无数剑花,封着瘟神的去路。

    战阵在山谷里陷入胶着状态,道士们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定真师叔道:“他们是神,我们是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呀。”

    杨展高声喊道:“师叔,他们哪里是神?明明就是连人都不如的畜生!”

    瘟神大怒,嗡嗡吼道:“老子最恨谁叫我们畜生!今天不让你们全都死光光,老子绝不收兵!”

    杨展向声音来处刺出一剑,有了剑入肉身的感觉。但头顶上迅即洒下腥臭的雨点,他舞开剑花封着头顶,旁边有三个道士闷哼一声倒下地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原来是他

    瘟神哈哈大笑,“你不是号称蜀国英雄吗?有多大的本事,尽管使出来!”

    定真师叔提醒道:“那瘟毒不能用铁器去碰,否则,一分变十,十分变百,百分变千,千分化万,万分化亿,亿分化兆,变化无穷,散落在草木之中,以后更不可收拾了。”

    杨展收了伏虎剑,弯腰拾起道士们落在地上的法器拷鬼杖和天蓬尺,抖擞精神,与瘟神和行瘟使者们手中的法器对抗。

    见宽也学他的样子,弃了宝剑,用道士的法器加入战斗。

    又打了一阵,依然没有取胜的希望。杨展猛然想起了师父教过的思存术,闭上双眼,脑中刚一存念,左手上飞起南斗一座。南斗周身亮起六颗星,星光四射,幻化作无数赤色炎炎的火铃。

    杨展运功催动,火铃向着瘟神和行瘟使者们飞去,四周响起吃痛的呻吟。

    杨展再发动新的一轮攻击,敌人腾空而起,包裹在浓浓的乌云之中。不管他如何用力,火铃刚挨近滚滚的乌云便熄灭了。

    兰兰站在山头,看见了这一切。她折下路边的树枝,用剑削成尖尖的木箭,点燃后,拉开弓弦,向那团乌云射去。

    无奈她的力道不足,木箭还未穿透乌云,便要落下。杨展伸手入怀,掏出绿翎羽扇,用力一扇。

    瘟神和行瘟使者跌落到地上,燃成了六个火球,哀嚎着打滚。腥臭的乌云也没有了踪迹,天空重现清朗。

    杨展解下战袍,扑灭了一个火球,叫他们来看,“这根本不是神,而是人!”

    停止了燃烧的那人还能说话,哀哀求道:“大侠饶命!”

    杨展用拷鬼杖将他控制住,不让他靠近。然后,厉声喝道:“你们是何方妖邪,要来祸害我蜀国?”

    那人道:“我们是截教门的弟子,我是其中的西方行瘟使者,我们本在昆仑山中修炼。只怪你射死了张献忠,还栽到清军头上。他咽不下这口怨气,便托梦给教主,让他带着我们到四川为他报仇雪恨。”

    杨展奇怪道:“你们教主和他是什么关系?还会为他报仇?”

    那人回答:“你当初在明月侠杀死的静光和尚就是我们的师叔。张献忠在梦中告诉教主,他在四川藏有大批财宝,只要让你们全部死光,他就告诉教主藏宝的地方。”

    杨展倒吸一口冷气,张献忠啊张献忠,你这个魔王还真的是死而不僵!

    兰兰红肿着双眼走过来,看也不看杨展,用枝条引了火,直接将那西方行瘟使者化为了灰烬。

    杨展问道:“你已将远洪送回保宁了吗?交给谁在救?”

    兰兰不言,颤抖着双手解下包裹,呈给杨展。杨展隔着布帛已感觉到了里面装着什么,他抱着远洪的骨灰跌坐到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宽见此情景,已然明白,捶胸顿足,大哭喊道:“师兄,师兄,你为什么要替我去死?该死的人是我呀!”

    定真和幸存下来的道士们站在旁边,陪着他们默默垂泪。

    良久,杨展问见宽道:“你们是怎么发现他们的?远洪是怎么受伤的?”

    见宽强抑悲伤,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们。

    远洪和见宽各带了一路人,在乡野中寻找尸体,焚烧尸体。远洪负责绵州,见宽负责广元。

    今天一早,有百姓来找见宽,说他们村的人全死光了,尸体漫山遍野都是。

    见宽便带着人跟他到了那个村,只见这个村的人死得更为恐怖。见宽立即封锁了周边,并传令附近州县,不准放人过来。

    他们将尸体一具一具就地火化,走到这几个瘟神身边时,地上的尸体竟然如同诈尸一般跳了起来。

    兵丁们撒腿就跑,跑得慢的,已受了瘟毒,倒在地上,很快也成了一具尸体。

    见宽抽出宝剑和他们战在一起,幸好根本近不了他们的身,否则已刺出无数的瘟毒出来。

    他翻身上马,这些瘟神追着他跑。看看赶上,正好在广元和绵州边界的远洪闻讯赶来,帮他抵挡住了。

    他们并肩又战了一会儿,使出浑身解数来应对那些带着腥风的兵器。

    突然,有一个行瘟使者手中的散瘟鞭向见宽抽来,而见宽正抵敌一把止瘟剑,根本避让不开。远洪飞身上来,用那只独臂帮见宽硬生生受了那一鞭。

    受伤后的远洪很快失去了战斗力,见宽往他的座下马猛刺一剑,那马冲出了战阵,可惜远洪跌下马来。

    就在这个时候,兰兰赶到,飞马过来,将远洪拉上马背,飞驰而去。见宽跟在后面且战且退,直到师兄和师叔们赶到。

    说完这些,见宽更加内疚,蒙着脸,不停喃喃:“师兄是为我死的,师兄是为我死的。”

    杨展拉起他,冷着脸道:“既然如此,现在还不是你悲伤的时候。瘟神和行瘟使者虽已除去,他们播撒的毒就必须尽快清除掉。还有那么多染上毒瘟的人需要救治,我们不能悲伤,更不能倒下。”

    杨展随即给见宽和定真师叔分派下任务,他们带着道士分头去了。

    杨展这才将远洪的骨灰背在肩上,伸手牵着失魂落魄的兰兰,朝保宁城走去。两匹骏马紧跟在后,亦步亦趋。

    半晌,兰兰开口说道:“远洪师兄已经去了,我不能再承受你的任何闪失。夫君,答应我,照顾好自己,永远陪着我。”

    杨展紧握了一下她的小手,柔声道:“兰儿,我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你的夫君,还要让你为我夙夜忧心,真是太悲哀了。我答应你,提高警惕,保护好自己。但我作为蜀国的大将军,遇到任何事情都必须冲在最前面,你也要体谅。”

    兰兰道:“好,我一定体谅。但你从此以后,必须让我参加你做的所有事情,哪怕能帮你分担一点点,我也安心一些。”

    杨展看着她坚决的眼神,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七章 遣瘟送船

    消灭了瘟神和行瘟使者,杨展又以雷霆之势扎着了瘟疫的蔓延。虽说染上瘟病的人死掉不少,他也想尽千方百计救回了很多。

    这段时间,他们都埋头疯狂地做事,只字不提远洪的事。

    估计没什么问题了,杨展便想让定真师叔带道士们先回重瞳观去。

    他其实是想让师叔先回去向蜀王禀报远洪的事情,因为,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亲自去面对。

    但定真还不想走,他还有重要的事。想了想,他感叹道:“经过这场劫难,川北又死了几万人。死了的人得到了解脱,活着的人却更难过啊。”

    杨展也叹了口气,“他们心里的创痛,只有慢慢平复了。但愿能尽快恢复正常的生活吧。”

    说至此,杨展突然想起一件事,提醒师叔:“请你给道士们打个招呼,瘟神和行瘟使者的事不能宣扬,否则,百姓心里的阴影永远也消除不了。”

    定真道:“瘟疫过后,人心受损。要想尽快恢复正常的生活,必得有一场隆重的遣瘟仪式。如果你亲自来主持这个仪式,效果将更好。”

    杨展道:“这个仪式,我知道,但通常都是你们道士主持。我现在是一国的大将军,做这种事,恐怕不好。”

    定真不以为然地说道:“你自己想想,这些年,你做的神神道道的事情还少了吗?为蜀国兴旺,为蜀民福祉,有什么事不能做的?如果我主持,那就只是一场法事,起不了多大作用。你主持,就能重树百姓信心,提振百姓活下去的精神。”

    杨展点点头:“好,要做就做一场大的,并提前宣告出去,我们用送船的方式来遣瘟。”

    一时之间,大将军要亲自主持遣瘟送船仪式的消息传遍川北。数万百姓蜂拥而来,川北山野村舍又显出生机。

    杨展筑坛于嘉陵江边,又命人用茅草扎了一只船,船里装满经幡、钱马等仪,船前摆上美酒、三牲等供品。

    一众道士肃然站立,定真有节奏地摇动三清铃,天地之间升起一股晴朗的气息。

    杨展着白色袍子,手执绿翎羽扇,口念步虚词,款款登坛,宛若漫步仙境。

    一道士双手捧上净水盂,一道士用杨柳枝将净水四面八方洒遍,以洁净场地。

    杨展念:“琳琅振响,十方肃清。河海静默,山岳吞烟。万灵振伏,召集群仙。”

    定真走出来启圣,奏请三清三帝、神霄九辰莅临坛场,各自就位。

    小道士送上茶去,杨展接过,捧茶向诸位神仙禀报此番仪式的宗旨和目的,希望依靠道法的力量来驱逐瘟疫,祈求平安。随即,献上香茶。

    然后,杨展抽出伏虎剑,在高坛上舞了一通,厉声呼喝并驱赶瘟神疫鬼登上船离开四川,免除百姓病痛。

    同时,又请神仙们给予佑护,开江造河,打通航道,确保满载瘟疫的船顺利地驶离四川。

    接着是祭船,宣疏入意,再请瘟登船,将男人身前、女人身后等四处打扫干净,希望瘟神远离人世,不再危害人间。

    又送船,念化食咒,回向,送神。

    最后化船,点火焚化茅船,以示送瘟出行。所有人员恭敬地站立一旁,观望焚烧过程,直到万物归于静寂。

    静寂过后,响起了一阵饮泣,人们将这段时间以来所承受的恐惧和痛苦都发泄了出来。

    有百姓高喊道:“大将军才是我们的保护神,我们拜谢大将军!”

    呼啦啦,在场人等都跪了下去,高喊:“谢大将军救命之恩!”

    杨展拱拱手,“大家都起来吧,活着已是不易,以后的日子更要好好过呀!”

    送走百姓,现在要面临的问题就是怎么送远洪的骨灰回眉州,如何面对蜀王和远洪的父母妻儿。

    杨展早已送信给费小金,令他安排好川西的防务后,回重瞳观汇合,也不敢说远洪的事。

    他们一起回到重瞳观,在蜀王面前跪成一排。杨展开口喊了一声“师兄!”

    蜀王便知不妙,问道:“是川北的疫情很严重吗?死了多少人?你们走了,远洪可应付得过来?”

    杨展泣道:“疫情严重,死了两三万人,但已经控制下来,处理好了。远洪…远洪…他在与瘟神和行瘟使者作战时,牺牲了!”

    如同晴天霹雳,蜀王心如刀绞,见宽膝行到他面前,抱住他的腿哭道:“都怪我,都怪我,他是为了救我……”

    蜀王惨白着脸,他已流不出一滴眼泪。“算了,人总有生死,远洪为蜀民而死,死得其所!我们也只好接受现实,为远洪办好后事,追封远洪为川北侯,安置好他的家人。”

    远洪的骨灰最后埋在了师父葛宝旁边。从川西赶回来参加葬礼的费小金伏在坟前就起不了身。

    几个师兄弟中,他们俩呆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从来形影不离。若不是遇到战乱、瘟疫,他俩一定会结伴行走山山水水,快意江湖。

    如今阴阳两隔,怎不痛彻心肺?

    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他们几个师兄弟和师妹兰兰。朱平樨和杨展一左一右扶起小金,见宽又跪了下去,嘶声痛哭。

    兰兰一把将他拎起,命令道:“不准再哭了!远洪师兄是与瘟神作战牺牲,是为了保护川北百姓,不是替你受伤!我们必须打起精神,好好活着,把他没有来得及做的事都做了,才对得起他的牺牲!”

    杨展道:“今天既然都到了蜀王身边,我们就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吧。蜀国还有两百万百姓,我们要设法让他们都好好活下去呢,远洪也不希望我们花费时间为他哀伤!”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何处太平

    蜀王领他们回到江乡馆,像过去一样团团围住。这气氛不像议国事,倒像是研武修道。

    岷江在山下静静流淌。江的两岸,姹紫嫣红的花朵在枝头喧闹,有风吹过,落花纷纷飘摇而下,香溢窗外。

    蜀王先开了口:“都是我没用,让师弟师妹们辛苦了!好不容易赢来和平,又遭瘟神之祸。以后还靠你们用功,为蜀民挣几年好日子。”

    杨展道:“陛下,莫说是几年,只要能让蜀国从此太平,我和师弟们一定舍身忘死,殚精竭虑。”

    费小金悲观道:“我知道陛下为何要说几年,因为,自古以来,战乱一旦开启,就遥遥无期,直到有一个无比强大的君主出来统一天下,才会有几百年的太平。期间,能在区域里挣得数年安宁生活,已是非常不易。但愿我们蜀国能在天下纷乱的时候,安宁几年吧。”

    杨展道:“所以我们更要努力,小金,我已有些日子没有听你说过川西的情况了,如今咋样?”

    费小金受伤的右眼一直戴着黑色眼罩,左眼便比常人更明亮,说话总带着老谋深算的味道,“放心,那些土司老爷自来各守一方,互相不买帐,现在都看你的面子,暂时消停了。我在那里,主要就干一些居中调停的事。”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远洪走了,李志勇留在了川北,你身边现在只有见宽,怎么扯得转?让我回来帮你吧,川西交给曹勋来统筹,一定比我更合适。”

    曹勋深得杨展信任,也是杨展为数不多的酒友之一,两人虽未结拜,早已肝胆相照。

    让他来统领川西,当然很合适。但杨展早就想委他兵部尚书一职,一者还未与他们通气,二来也因这次瘟疫耽搁了。再说,小金守川西,是蜀王定夺的。

    杨展便问蜀王:“陛下可同意小金的请求?让曹勋統川西,合适吗?”

    蜀王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还是习惯性地看着杨展,半晌不语。杨展甚觉奇怪,再次提醒:“陛下!”

    蜀王这才说道:“师父在世时曾对我言,因你太相信别人,容易招致小人之祸。这小人,也不知落在何处何人身上。小金回到你身边,当然是最好不过。但曹勋,武艺不在你之下,曾经也是明朝参将。张献忠入川后,他也和你同时起事。如今,你为大将军,統蜀**政大事,他偏守一隅,你觉得他会心甘吗?”

    杨展毫不犹豫地回答:“陛下,你过虑了,曹勋的为人,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蜀王道:“有数就好,这些人如何任用,还是你说了算。我只是要提醒你,不管是从大明朝出来的人,还是李自成、张献忠、摇黄那些流贼队伍出来的人,泥沙俱下,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你一定要有所提防,谨慎再谨慎。任他一个川西都督也无妨,但仅此而已了。”

    杨展应诺,便对小金道:“你回去就和曹勋交接,处理完后,也不用急着到嘉定,直接替我走一趟重庆。听说李占春他们那里不太平,内部摩擦不断。”

    见宽插话道:“岂止摩擦?弄不好就会有一场火拼。这个事,小金师兄去了,也只能帮你弄清原委。要解决,还得你出面才行。”

    蜀王也说:“小金的长处在管理内务,还是他回嘉定,帮你料理那摊子事,你亲自去处置的好。但这一趟甚为凶险,小心为上。”

    看到蜀王对杨展左一个谨慎,又一个小心,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兰兰对杨展说道:“你们这些琐事,没必要拿来烦扰陛下。我们还是陪陛下说说闲话吧。”

    杨展便将南明派李乾德到蜀国的前后经过禀报了蜀王。

    蜀王道:“你理他作什么,说起来好像在帮我朱家争天下,实际是那些野心家打着我朱家的幌子到处招摇撞骗罢了。别说李乾德已死,他若到我面前,我定一剑刺了这狗贼。”

    门外有侍卫禀报:“王祥将军派使求见!”

    “宣!”

    王祥的使者风尘仆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刘文秀占领了遵义后,赶尽杀绝,将我家将军赶到绥阳大山里了。我们现在已到弹尽粮绝的地步,请蜀王和杨展将军出兵支援。”

    蜀王挥挥手,唤侍卫带使者下去休息,安慰使者道:“贵使稍待,待孤与大将军商议后再回复你。”

    使者出去,见宽问兰兰:“王祥当初与你接壤,没少欺负你吧?你支持大将军出兵吗?”

    兰兰木着脸,一声不吭。

    杨展道:“说起来,我也喝过人家几坛子茅台酒,吃人嘴软,还不好回复呢。”

    见宽提醒他:“我们和刘文秀签了盟约的,这个能给蜀国争得什么,你掂量掂量。”

    费小金也说,“遵义原本是老蜀王的辖区,张献忠一来,王祥占了后,就不认蜀王,只认南明。我们为何要去帮他?”

    杨展看蜀王也没有要让他出兵的意思,便道:“我们肯定不能去,只是,要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兰兰咬牙切齿道:“找什么理由?王祥这样的小人,我们不对他落井下石,便也算仁义,不帮他又待怎的?”

    蜀王苦笑道:“师妹,有你这样疾恶如仇的人在杨展身边,我都说不清楚是好是歹了。”

    杨展道:“她倒痛快了,我后头的麻烦事肯定少不了。好吧,打发掉使者,我们该干嘛干嘛。以后的事情,谁说得清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杯酒止乱

    杨展到了重庆,拿出一份名单,让李占春帮他请客设宴。

    李占春哈哈笑道:“大将军到了重庆,我自当为你接风洗尘,今晚就叫上重庆大小将领陪你畅饮。”

    杨展道:“我可没有心思见其他人,你只把这两人给我请来。”

    李占春低头一看名单,立即变了脸色。生气道:“属下谁都能请,绝不会请这两个败类。”

    一个是争天王袁韬。对李占春来说,与这种人同朝为将都是耻辱。且不说他因奸婶事发加入摇黄的黑历史,也不必历数他摇黄时期的斑斑劣迹,光是投靠他们后做的那些人神共愤的事,就足以处死他上千次。

    一个是武大定。他倒比袁韬正一点,毕竟曾经也在明军中呆过。曾经是小红狼流贼里的一员,投降过明军,后又投降李自成。李自成被击垮后,他带着所部流传到川东,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后来走投无路,才投靠了曾英。手下也有两三万人,经常不听招呼,劣习难改,且野心勃勃,恨不能把整个川东都占为己有。

    曾英在时,这两人还有所收敛。曾英死后,他们串通一气,屡与李占春发生冲突。近来,更是变本加厉,不仅四处劫掠百姓,扩大自己的地盘,还经常抢李占春部下的物质弹药。

    要不是老搭档于大海奋力帮他撑着,李占春岂止管束不了他们,更有被他们驱赶出重庆的危险。

    李占春认为杨展是知道这些的,不然,不会平白无故到重庆来。他希望杨展好好帮他收拾一下这两个人,谁知杨展竟然还要宴请他们。

    看杨展脸色,这也不是鸿门宴。他气呼呼地将名单搁在杨展面前的几案上,说了一句:“你实在要请他们,就差人去请,恕我不能奉陪。”

    杨展耐心劝道:“李将军,你要相信,我肯定是支持你的。上次清军去追大西军,打到忠州,被你们击败,我已请示蜀王,封你为荡寇将军。今天,我把将军印都给你带来了。至于他们两个的事情,我都已知道。如今,我们若是硬来,兵权是没法缴的,只能挑起内乱。蜀国不能再乱了,一乱就是无休无止的死人。在这乱世,谁的朋友多,谁就能生存。谁的敌人多,谁就会灭亡。你先配合我,和他们讲和。他们能听我的,最好。如若执意与你为敌,那便是与我杨展为敌,我岂会容他?”

    李占春扭头去问于大海:“兄弟觉得咋样?”

    于大海闷头闷脑地答道:“大将军说的,自然是对的,我们就听他的吧。”

    李占春只好命人去请袁韬和武大定到他营中赴宴,共同为杨展接风洗尘。

    来的,却不是两人,而是三人。

    袁韬新请的军师跟着一起来了。大家坐定,猛一照面,杨展大吃一惊,这人竟然是跌落悬崖的李乾德!

    杨展惊呼道:“李侍郎,你怎么在这里?”

    李乾德冷笑道:“大将军当然不希望李某出现在这儿,可惜李某大难不死,现在袁将军帐下效力!”

    杨展光风霁月,朗然而笑,“李侍郎逢凶化吉,我落下心中大石,自然欣喜万分。只是你怎么又到了袁将军帐下?”

    李乾德依然不依不饶,“大将军看不上李某,驱逐了便是,何苦设毒计,将李某射杀在深山之中!当日我中箭后跌落悬崖,多亏第二日被进山狩猎的袁将军所救,以后自然追随袁将军,以报救命之恩!”

    杨展倒吸了一口冷气,怪不得最近袁韬伙同武大定,与李占春发生了那么多摩擦,原来是李乾德在后面挑唆。

    他依然做出关心的样子,惊讶地问道:“中箭?射杀?李侍郎何出此言?你不是因为连夜去见我大舅哥,失足跌下悬崖的吗?”

    袁韬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作证道:“我发现他时,确实身中三箭,一箭在右肩上,一箭在左腿,还有一箭在屁股上。歹毒啊,如果不是跌下了悬崖,就会被射成刺猬!幸喜悬崖上藤蔓垂挂,他落下去时伸手抓着了,一直撑到第二天被我们发现。”

    杨展深沉地问了一声:“袁将军既守涪州,为何去了石砫?”

    袁韬道:“李军师刚刚不是说了吗?我去那里狩猎。这与李军师遭人谋算有甚关系?”

    他不敢说,去石砫是为了打劫粮草。

    杨展道:“关系很大,我要重新派人调查李侍郎遇险一事,所有出现在那里的人都有嫌疑。”

    李乾德道:“不劳大将军费神,个中情形,李某早已心中有数。”

    杨展感叹道:“我老岳母之前为此事一直耿耿于怀,病情加重。我立即派人去报个平安,她若知道你大难不死,必定会高兴得很。”

    说着,杨展举起杯来:“这第一杯酒,我们就敬李侍郎吧,恭喜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为助酒兴,我承诺,给袁将军军中拨一千担粮食,以度夏荒。袁将军,这是奖励你救了李侍郎性命,并留他在你处。李侍郎足智多谋,堪为大用。来,大家都举起杯来,干!”

    李乾德暗喜。杨展的这番话,相当于是帮了自己的忙。袁韬和武大定虽然这段时间听他的建议,与李占春争地盘抢粮食,但并未从内骨子里认可他,尊重他。现在,连杨展都如此给他面子,他们自然会更加懂得他的价值。

    而且,放长远看,他的理想可不能局限于搞乱蜀国。袁韬虽然勇而无脑好利用,但终归素质太差,格局太小,难成大器。杨展若是能……

    想至此,李乾德慨然说道:“大将军如此君子风范,岂会行那阴谋诡计?必是李某运气不好,中了山中猎户的乱箭。这杯酒,李某就谢过大将军了!”

    说罢,一饮而尽。反倒让袁韬和武大定愣怔了片刻。

第一百三十章 杯酒止乱(二)

    见袁韬和武大定愣在那里,李乾德向他们使了个眼色。

    虽说不知道李乾德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一千担粮食还真的能救命,袁韬利索地干了杯中酒。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武大定自入川以来,找到了和他有相同背景的袁韬作死党,以抗拒那些从明军里出来的人。

    此时此刻,看不清局势,也只有逢场作戏,一仰脖子,喝了自己的酒。

    袁韬满脸得色地刺激李占春和于大海,“怎么?二位将军对我军师有意见?不肯干了这杯酒?”

    李,于二将眼睛里燃着熊熊的怒火,但看着杨展云淡风轻的样子,也只好喝了这第一杯酒。

    紧接着,杨展又道:“第二杯酒,我们一起来敬李占春将军,恭喜他又得蜀王封赏。因他抗击清军有功,被封为荡寇将军,节制川东全境。有不遵荡寇将军令者,杀无赦!”

    说着,取出大印,命见宽授予李占春。李占春单膝跪地,庄重地受了此印。

    在场众人脸色大变,内心五味杂陈。独于大海欣喜万分,交口称赞:“好,好,好。”

    杨展接着说道:“自平寇伯曾英牺牲,荡寇将军带着川东各部苦心经营,才有如今局面。蜀王和我都相信他,敬重他,所以将川东交由他来节制。望各位将军戮力同心,服从他的管辖和调配,共同守好川东,照顾好川东百姓。”

    李占春照规矩端起酒杯,表态道:“占春谢过蜀王和大将军!自此必当更加用命,以报知遇之恩!”言罢,看了一眼于大海,两人一同豪爽地干了。

    李乾德毕竟老奸巨猾,呵呵笑着走到李占春面前,敬道:“恭喜荡寇将军,李某在将军的地盘混饭吃,以后还请将军多多关照!”

    他这一带头,武、袁二人也只好意思意思。

    杨展满意地笑笑,“这第三杯酒,就要敬武将军和袁将军了。你们都是值得我杨展尊敬的英雄好汉,喝酒之前,我想说几句心里话。”

    众人肃穆恭听,杨展抑扬顿挫的声音响彻大殿,直击心灵。

    “我们先从江湖之道来讲,你们二位当初势穷,来投曾英。按我们蜀国的规矩,凡外来军队,一律驱逐出境。但曾英仁义,收留了你们。他死后,你们当一力扶持李占春,共同经营好川东,才不辜负曾英的收留之恩。”

    “再说为将之道。你们既已留在川东,就要守为将之道,遵蜀国一应规矩,听长官调配之令,约束兵丁,爱惜百姓,保境安民。”

    “之前,你们是怎么做的,大家心中有数,这里就不用点穿了。我既担任蜀国大将军,今天,我再来向你们重申一下蜀**队的规矩。其一,绝不掠夺百姓之物,军队主要依靠屯田养兵;其二,各将驻守的区域,由上级长官分派,不准相互争夺地盘;其三,无条件服从长官命令,对长官有意见,可向我申诉。”

    袁韬翻着死鱼眼睛,“所以,大将军要怎样收拾我们?”

    杨展真诚地看着他,“今天,我们既然坐在一起喝酒,就不会收拾谁。我把道路给你们指出来,如何选择,悉听尊便。”

    武大定沉静地观望着一切,他知道,有些机会就藏在别人都看不见的地方。

    杨展接着说道:“如果你们愿意继续留下来,做我蜀国的大将,镇守蜀国的土地,以前种种,既往不咎。自此以后,严格遵守蜀军规矩,听从荡寇将军李占春的指挥,约束部下,守土安民。如果你们不愿意委屈自己,不想听李占春的命令,我们给你们让出路来,送你们平平安安离开蜀国。”

    袁韬做出一副无赖的样子:“我哪条道都不想选,又将如何?”

    杨展面露微笑,“一国,有一国的规矩,我们自当按规矩办了。或驱逐,或就地消灭。”

    袁韬嚣张道:“你敢!我三万勇士也不是吃素的!”

    杨展仍然微笑:“你比张献忠如何?你比豪格如何?是做朋友还是敌人,你自己掂量掂量!”

    袁韬还待要辩,李乾德和武大定一边一个拖着了他。

    武大定向杨展拱手施礼,赞道:“大将军讲得太好了!但是,我们不想当朋友,想当大将军的自己人,想做一员和李占春、于大海一样的,享受同等待遇,受人尊敬的蜀国大将!”

    李占春脸上一红,杨展瞥了他一眼,心里知道这也是他们内讧的原因之一。李占春看不起这些土匪出身的人,自然在平时的言行中,特别是分配物质和辖区的时候,有所歧视。

    于大海站出来说道:“要想别人尊敬你,得看看自己做的是什么样的事!抢百姓财物,夺他人地盘,滥杀无辜,这样的人,值得尊敬?”

    袁韬又叫:“谁要你尊敬了?老子天生喜欢抢,喜欢杀!”

    李乾德赶紧拉着他,同时,也向杨展解释道:“袁将军性情爽直,没有约束好下属的情况是有,但他是真心留在蜀国。刚刚,武将军也说出了袁将军的心声,他们希望受到一视同仁的对待。”

    杨展便对李占春道:“荡寇将军,以后该怎么做,你知道了吧?”

    李占春许诺道:“只要武将军和袁将军改邪归正,占春自当重用,且以礼相待。”

    李乾德向杨展谏道:“武、袁二将军既然已和荡寇将军生出嫌隙,以后恐难相处。李某建议,大将军另在川南寻两块地,安置他们二位将军,让他们屯田养兵。”

    见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好一个如意算盘!对武大定、袁韬来说,无异于天上掉馅饼。他们现在驻扎的地方,都是深山老林,地薄人稀,且已被他们折腾得不成样子。若是换到川南肥沃之地,特别是岷江流域,那就太好了。

    他俩不约而同向杨展跪下,“请大将军成全!”

    杨展将眼光移向李占春,李占春也向他请求,“大将军就成全他们吧!”

    能把这两个土匪送走,李占春和于大海都求之不得。

    这样一个提议,一时将众人的心愿聚集起来,李乾德不禁沾沾自喜。杨展啊杨展,你且等着我这一招又一招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杯酒止乱(三)

    见宽哈哈大笑,指着李乾德和袁、武二人,说道:“你们当大将军是傻子还是观音菩萨?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搞乱川东,还想去搞乱川南?过一阵子,恐怕就想掌握整个蜀国了吧?”

    他喝斥道:“现在是大将军给你们就地改正的机会,而不是论功封赏。待你们做了好事,再来请赏吧!”

    杨展笑呵呵请他们起来,温和地劝慰道:“刘将军的话说得很直,不过,代表了蜀国上下的心愿。如果你们信得过蜀王,信得过杨展,就先安心守在川东,按蜀国的规矩整肃队伍,在荡寇将军的带领下,治理好川东。向大家证明,你们是蜀国的将领,百姓的父母。到时,我定当替你们向蜀王请求封赏,愿意去守哪里,都可以调配。”

    武大定眼里飘过一丝失望,和李乾德、袁韬交换了一下眼神,异口同声表态道:“谨遵大将军号令!”

    杨展轻松地笑道:“说了一会儿话,酒都凉了,李鹞子,叫你的人换过热酒来。”

    他如此亲热地叫着李占春的绰号,旁人自然懂得,李占春在川东的地位稳若泰山,谁也别想动摇。

    杨展重新端起酒杯,“来,为了武将军、袁将军正式成为我们最亲密的战友,为了他们的锦绣前程,干!”

    众人喝了杯中酒,杨展便让大家随意吃菜喝酒。

    李乾德一计不成,再施一计,端着酒杯来到杨展面前,敬道:“我敬大将军一杯,李某流落在此,幸赖大将军庇护!”

    杨展随口笑道:“李侍郎当初说过要为我效力,结果到袁将军帐下,帮他筹谋。好啊,还望你帮他整肃好队伍,守好涪州。”

    李乾德试探道:“我若还想去嘉定,大将军是否收纳?”

    杨展呵呵,李乾德抬头,与见宽杀气腾腾的眼神相撞,立马改口道:“我说玩笑呢,大将军不必认真。”

    言罢,还不死心,凑过身子,附耳低言:“大将军若想真正收服袁、武二将,最好的办法是屈身与他们结拜!”

    这颗炸雷,惊得杨展目瞪口呆。李乾德何许人也?如此难缠!

    听他的吧,全蜀国的人都会骂杨展糊涂。不听他的吧,袁、武二将势必更加生心,认为杨展看不起他们。

    见宽没有听见这一番话,否则早已一剑将他刺死了。

    杨展悄声对李乾德说道:“半年后再说吧,他们现在的名声可不太好,我无法向蜀王交代。”

    李乾德以假作真应道:“好,我让他们等半年。”

    杨展语塞,顿了顿,提醒道:“这番话,你我知道就可,先别告诉两位将军。否则,我身边的人知道此事,容易怪罪于你,给你招来麻烦,就不好了。”

    李乾德已经领教过杨展身边人的厉害,当然不愿意第二次以身犯险,谁知道还能不能逢凶化吉呢?

    他诺诺退下。

    武大定也上来敬杨展,杨展以赞许的口吻说道:“武将军,你和他人不一样,你曾在终南山、仇池山抵抗清军,立下赫赫战功,是我敬佩的英雄。知你素有大志,杨展愿意一力成全。如果你想再到中原抵抗清军,我可拿出粮草弹药支援。如果你愿意留在四川,与杨展并肩打造一个富庶安定的蜀国,杨展将以国士相待。望你暂在龙安府整肃军马,屯田养兵,重归正路,以待时机。切不可再受人挑拨,做那自降身价、自毁前程的傻事了!”

    武大定泪如泉涌,俯身便拜,“恩公啦,大定沦落至此,从未听过如此知心暖心的话。唯有你看穿我肺腑,体谅我处境,以礼相待。自此以后,大定哪儿也不去,一心一意留在蜀国,跟着大将军保境安民,以酬平生之志。”

    杨展将他扶起,继续鼓励道:“我蜀国最缺的就是你这样的忠勇之将,若你协助李占春,平息了川东的纷乱,我便上报蜀王,迁你为川北守将!”

    武大定感动得一塌糊涂,捶胸宣誓道:“大定若再要辜负大将军,必遭乱箭穿心!”

    袁韬看他们这边的动静有些异常,也端着酒杯过来,问道:“大将军莫不是也给了你千担粮食?看你感动成那样!”

    武大定拉着他,“兄弟,你还没有谢过大将军呢,以后我们都听大将军的话,他说干啥就干啥!”

    袁韬刚刚多灌了几杯,睁着一双醉眼,“我为甚要谢他?那一千担粮食,是看李军师的面子,又不是看我的面子。”

    武大定在他肩上敲了敲,“你真是长着一颗榆木脑袋,谁的面子不重要,谁得了粮食才是真。”

    袁韬醒悟过来,举杯敬杨展,“谢大将军赐粮!袁韬是个粗人,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杨展又呵呵,“袁将军爽快人,杨展喜欢。提醒你一句,谨防小人利用。”

    袁韬大叫道:“谁敢利用老子!”

    武大定拉着他,“醉了,醉了,下去歇着吧。”

    杨展示意李占春过来,他最后敬三人道:“你们和,川东定。现在给我一句准话,和,还是不和?”

    袁韬醉醺醺道:“大将军让和,就和。军师说了都不算。”

    武大定真诚地对李占春道:“以前都是我不对,以后唯荡寇将军马首是瞻。”

    李占春知道大将军已帮自己解了难题,喜出望外,频频点头,“好,好,好,以后我们齐心协力,搞好川东,为大将军解忧。”

    袁韬趁着酒意,大声呼喊:“军师,李军师!”

    李乾德尴尬地走过来,袁韬道:“我这里已没事了,你跟大将军回嘉定吧。”

    众人都看着李乾德,他作出一副慷慨的模样,朗声道:“袁将军救命之恩未报,李某哪儿也不去,誓死追随袁将军!”

    袁韬嘻嘻而笑,“嗯,不错,我考验你呢,跟着我,和跟着大将军一样。”

    李乾德帮他打着圆场,“醉了,袁将军醉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虫来了(一)

    平息了重庆纷争,杨展不免得意。回嘉定的船上,他站立船头,兴奋地舞剑自娱。

    见宽却是垂头丧气,闷闷不乐。心里想着:早知道李乾德那狗贼没死,就该让师姐一起到重庆。

    杨展舞了一会儿,仍然激不起他的兴致,便收了剑,感叹道:“成天处理那些国家大事,连你也变得无趣了。回嘉定后,你去峨嵋走一趟,顺便到妙峰和尚那里,把大板牙给我要来。”

    见宽讥道:“大板牙若是跟着你,都会被你这个大好人气破肚皮!”

    杨展笑笑,“我若是像你们一样疾恶如仇,这蜀国就永无太平之日了。别去想李乾德的事,好好琢磨琢磨各地文官武官怎样安排。到了嘉定,大家就该拿个方略出来。”

    见宽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说道:“师兄,这阵子,我听到很多议论,要想给你说,又怕是没用的闲话,白白耗你精神。此刻反正闲着,你想不想听?”

    杨展责怪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在我面前也要三思而后再言了?让你跟着我,不就是为了当我的眼睛、耳朵、手脚吗?”

    见宽道:“那些各地来投奔我们的前明官员,说我们还不如孙可望几兄弟。孙可望在贵州做了国主,建了大兴朝,设了内阁六部,立了太庙和社稷,制定了一应朝议,还铸了“大兴通宝”钱币,俨然要割据黔滇。而我们蜀国……”

    没让他再说下去,杨展道:“好了好了,我清楚了,其他事情,你先不要管。回去后,你就赶紧去峨嵋,告诉璟新,他卖给刘文秀的粮食和武器,只能收金银,不能收钱币。”

    见宽惊叫了一声,“糟糕!上次我陪白文选去订那批火铳的时候,他便拿的是钱币。我们看它是精铜所铸,也收了。”

    杨展道:“那你就通知白文选,准备好金银再来提货,把钱币拿回去。他要执意使用钱币,两家就停止通商。”

    接着,他哼了一声,鄙夷地说道:“大兴通宝?这他妈完全还是张献忠的做派!张献忠当初不也铸了大顺通宝?这些土匪,抢了地盘就只想着当皇帝,不管百姓死活。他即使建一百次朝廷,都只会是短命朝廷,随之而来的就是战乱,战乱,永无休止的战乱!”

    说到气愤处,他一掌击向江水,江中掀起数十丈高的水柱,他们脚下的蟆颐飞船也随之而起。

    两人穿行在水雾之中,甚觉痛快,便一掌又一掌,相互比拼着在江面上起起落落。

    他俩倒是一泄心中块垒,岷江两岸的守军都警惕起来,还以为哪里的敌人打来了。

    回到嘉定,杨展召来百官,举行了一次蜀王缺席的盛大朝会。这次朝会,他没有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便直接宣布道:

    “乱世出英雄,我杨展不想当英雄。各位有想在乱世做一番事业的,不必留在蜀国。要想去哪里,都可发给路费。凡是心甘情愿留下来的,就要按蜀国的规矩来做文官武将。”

    他用威严的目光扫过人群,有的人立马感觉自己矮了一截。

    “蜀国的文官武将,不同于大明朝的文官武将。我们的武将是用来守土的,平时就是练兵屯田,不是抢地盘。倘若外敌入侵,将士用命,粮草充足,一击制胜!”

    “我们的文官是用来经营国家的,你的职责就是,想方设法创造财富,让蜀民安居乐业。过去那种党争,那种**,这里不会有。”

    “另外,我们的国主是蜀王,我们的国都就是将要重建的成都。我们在嘉定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重建成都,重建蜀国。那个时候才会建立太庙和社稷,现在就只能埋头做事。”

    杨展的眼神柔和下来,“我希望能和诸位一起,齐心协力,再建一个崭新的天府之国!”

    在场百官齐声高呼:“愿与大将军戮力同心,再建天府之国,”

    散朝后,费小金擦拭着汗水跑来,嚷嚷道:“大将军,你这番话讲得好,我们现在就是需要干事的人。快,快,快,帮我尽快找一个管理钱粮的行家里手,不然要乱套了。”

    杨展奇怪道:“当初在眉州你就做的是户部尚书,不是做得井井有条吗?到川西当了一段时间守将,就生疏了?”

    费小金道:“那时才多少钱粮?现在百倍不止,进进出出,其复杂程度又岂止千倍。”

    杨展道:“有一个人选,你可能不敢用。”

    “谁?只要有这本事,我便拜他为师,快快请来!”

    “他给张献忠管过钱粮,叫欧阳睿年,广安人。张献忠死后,到处流落,前段时间才逃到这里。”

    费小金愣了,跟过魔王的人,真的敢用?

    杨展笑笑,“魔王身边也不全是坏人,我看他就是一个做事认真的文弱书生,你就先用着吧!”

    解决了费小金的难题,杨展正待要处理案头高高的集卷,吴养瑚来报:“峨嵋伏虎寺住持贯之和尚求见。”

    杨展心中一惊,贯之和尚定有大事,不然不会来这俗世衙门见他。

    他赶快迎出来,招呼道:“大师莅临,请恕杨展另找一个洁净之地奉茶。”

    贯之道:“你心洁净,所居之室便洁净,就在这里了。”

    杨展只好亲自给他捧上一杯茶,“请大师赐教!”

    贯之抿了一口茶,缓缓道:“大虫来了!”

    “???”杨展只有惊愕的眼神,质疑大师是不恭敬的。

    重要的是,一只老虎算什么?蜀山当中,百兽生长,即使他在峨嵋山中看见了老虎,那不是很寻常的事吗,还得他亲自跑一趟!

    “大师有何参悟?请告诉杨展。”

    “不是我参悟的,是听到的。”

    杨展更加奇怪了,居住在深山之中,谁还没有听过虎啸?

    贯之道:“不是虎啸,而是尊胜幢启动了,那声音真是太刺耳了。”

    说至此,他才想起,杨展并不知道尊胜幢的事,便解释道:“很多年前,我曾告诉过你师父,我寺里有一个形制似塔的尊胜幢,上面刻有伏虎咒,只要敲响伏虎钟,就能启动伏虎咒。他在彭山伏虎寺也复制了。自从张献忠死后,我们便不再敲伏虎钟。昨日,那尊胜幢竟然自己启动了。我师父在世时说过,这是大虫来了。”

    杨展心里怪怪的,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接他的话,只好说道:“大师别急,你先去找妙峰和涤尘两位大师商议,等我把这些很急的俗事处理了,明天再到你的座下听教。”

    贯之站起来,生气地说道:“大将军啊,大将军,你以为我没事来找你说禅?”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虫来了(二)

    杨展急忙谢罪,“大师,请恕杨展怠慢之罪,我这就安排下去。”

    贯之道:“你要怎么安排?”

    “当然是各处寻找虎踪,然后再对应施策。”

    贯之脸色和缓了一些,仍然不依不饶地叮嘱道:“历史上每一次虎患,都有先兆。起先不加重视,酿成悲剧了,才悔不当初。我希望你这个大将军和别人不一样。”

    吴养瑚苍白着脸进来禀道:“伏虎军派人来报,凤凰山出了一只硕大的猛虎,吃掉很多家禽家畜和十几个山民。伏虎军派了三十二人去围猎,已失踪两天,至今未归!”

    杨展热血上涌,轰然倒地。

    其实,他昨晚就做了一个百虎围城的梦,贯之刚刚进来说的话,他只当是巧合。而伏虎军的这个消息,却让那梦成了一种可怕的预兆。

    梦中,那只领头的猛虎,金光闪耀,身长丈余,额头上刻着一个王字。它带着虎群飞纵腾跃,势不可挡。杨展拉弓射箭,箭头竟然入不了它们的身。火铳射击,也仿佛射在铁板上。用大炮轰,它们速度太快,赶在炮弹落下之前就跃上了城墙。

    杨展整晚在梦中与虎群作战,精疲力竭,白天又劳心劳神。猛然听到伏虎军失踪的消息,又惊又痛,晕倒在地。

    幸喜贯之和尚及时施救,方悠悠醒来。

    “大师勿怪,这个事还来得及处理。我和你分头行动,我去川北,你回峨嵋,帮我唤回见宽,然后禀报妙峰大师。请几位大师再施援手,赈救蜀民于水火。”

    贯之飘然而去。杨展嘱过吴养瑚,让他转告费小金,嘉定一应大小事情,交他及时处理,不必等他首肯。

    他回到杨府,叫了兰兰,两人换上猎装,背弓插箭,快马加鞭往川北奔去。

    他们沿岷江而上,江水奔流,风在耳边呼呼作响。杨展脑中一片空白,近日的所有纷争和烦恼都被清了零。

    一种简单而强烈的情绪呼啸而来,这世界,什么都不重要了,只剩下这种情绪,那就是和张献忠之间的恩怨情仇!

    他曾经以为,射杀了魔王,一切都会了结。谁知他死而不僵,一计不成,再施一计。

    张献忠啊,张献忠,瘟疫没有毁掉蜀国,你便要化身猛虎,再来作恶?

    “吁……”杨展一声低啸,勒着马缰,兰兰也停了下来,望着他。

    “我们不去川北了,去成都!”

    兰兰跳下马,牵缰而行。杨展也下来,和她并肩同行。

    杨展道:“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次又是张献忠作怪。他既出山,最终目标一定在成都,所以伏虎军才没有找到他。”

    兰兰道:“我虽也曾跟着你们学了一些神神道道的东西,但我始终不相信上次那个行瘟使者的话,谁作了恶,都推到张献忠头上,那也太离谱了。”

    杨展嗨了一声,叹道:“照道理,我是一国的大将军,更不应该相信这些。但是,心里的感觉就是那么强烈。而且,当初我向张献忠射出那一箭时,就有一种恶缘未尽的预感。”

    兰兰竭力想帮他找回理性,便细细分析道:“凤凰山出猛虎,这也是讲得通的。你想想,当初张献忠几十万人马扎在那里,要吃要喝,打的粮又不够,必然将周围深山中的飞禽走兽都捕来吃了。老虎的粮食被吃尽,当然就只能出来袭击村庄里的家禽家畜和人了。再说,经过战乱和上次的瘟疫,死了那么多人,留下太多的荒山野岭,老虎出来跑惯了,无意间闯入村寨,也是可能的。”

    杨展道:“你的分析不无道理,但是,我们反正都要经过成都,先到那里看看也无妨。”

    两人达成一致,上马飞奔,很快便到了成都。

    又是几个月没来这里,废墟之城俨然已成荒郊野岭。或许是太多人的鲜血滋养了这片土地,野草荆棘疯长,茂密繁盛,有的甚至比人还高。

    死亡的气息仍然在空中弥漫,别说是野兽,就是鬼魂,都可能在这里栖息。

    杨展手持伏虎剑,披荆斩棘在前开路,兰兰紧跟其后。他们寻踪觅迹,或侧耳倾听,或在草丛中察看挂爪、脚印。

    找了半天,别无影踪。

    杨展双手圈在脸上,呼啸了一声,这声音在空阔的废墟荒草间越过,连一只麻雀也没有惊起。

    杨展突然想起,来了那么久,刚刚也这样大声呼喝,怎么没有惊动地宫的守军?难道他们住在下面就听不到上面的动静?

    “不好,快去地宫!”杨展领着兰兰,找到大慈寺当初的位置,下了地宫。

    地宫里,除了那些石材和木料,一个活人也没有。

    “有人吗?”“有人吗?”

    兰兰也抽出了宝剑,这事情太诡异了。没走多远,他们开始看到血迹,之后,一个一个出现了那十二个守军的残骸。

    看那残骸,都是被野兽撕咬过的,尚滴着鲜血。杨展往前奔去,兰兰紧跟在后。

    如果就是那只猛虎,这虎也太不一般了,进地宫之前,居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俩循着血迹追去,越追越远。杨展甚觉奇怪,当初和那三个和尚进大慈寺救人的时候,走的可不是这条道。

    如果这条道的尽头不是出口,那虎就在前面。

    杨展回头对兰兰说道:“我再往前看看,你退回去找见宽一起过来。我给他留了记号,到了成都,他应该知道我们进了地宫。”

    兰兰知道杨展不想让她去冒险,执意道:“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追?别耽误时间了,恐怕前面就是一个出口。若是让它出了地宫,又不知道会伤害多少人!”

    杨展看她决绝的神情,知道拗不过她,也只好闭了嘴。

    渐渐,他们进入了一条狭长的甬道。走得久了,已无法辨出东南西北。

    这条道的尽头到底在哪里?原来成都的地下,居然有一条这么长的路。以前从来没有听人讲起,那便是罕有人知。

    这虎误打误撞进来了,杨展更加下定决心一追到底,绝不能让这条暗道成为它的藏身之地。

    狭长黑暗的甬道终于走完了,亮光里,他们看到了一段蜿蜒向上的石阶,同时听见了人声。他和兰兰交换了一下眼神,踩着石阶出了地道。

    地道上面,居然是一座庙宇的大殿。一个老和尚正闭目打坐,手持佛珠,念念有词,仿佛没有看见他们钻出地道。

    杨展恭谨地作礼道:“请问大师尊号?仙庙何名?此地是哪里?可曾看见有野兽从下面出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虫来了(三)

    老和尚口念佛号:“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老纳自从几十年前在这里剃度,便没有看见过谁从这里钻出来,更别说野兽!你们二位打猎,如何打进了这条暗道?”

    杨展只好亮明身份:“我便是蜀国大将军杨展,这位是我夫人。”

    老和尚施礼道:“原来是大将军夫妇大驾光临,老纳三个徒弟都加入了你的伏虎军。这里是老峨山,小庙名叫伏鹤寺,老纳名叫济生。”

    “老峨山?”杨展恍然明白,怪不得走了那么久,原来大慈寺下面直通老峨山。最奇怪的是,那只猛虎去了哪里?

    “大师,你确定没有野兽从这里出来?”

    济生和尚道:“老纳怎会欺瞒大将军?你们从峨嵋山追过来的吗?”

    杨展又是一惊:“这里还通峨嵋?”刚才明明只有一条道呀。

    济生笑了笑:“老峨山和峨眉山是姊妹山,当然相通了。那么,你们是从成都过来的?”

    杨展着急地说道:“大师,快快领我们去峨嵋的地道,一只猛虎往那边去了。”

    济生立即起身,带他们下了石阶,找到一个黑黑的洞口,说道:“别着急,那边出口是中峰寺。有妙峰和尚在那里,它去了便是自投罗网。”

    他的这句话让杨展更加着急,冷汗都出来了。兰兰知道他担心什么,赶紧加快脚步,在漆黑的地道里赶往峨嵋。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一股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杨展转身帮兰兰捂着口鼻,耳语道:“前方必然是一场大战,否则,这虎一直收敛着的气味不会露了出来。我们悄悄过去,杀它个措手不及。”

    兰兰点头,两人蹑手蹑脚又行进了一会儿,竟然进入了中峰寺的地宫。这里的腥气更重,满地狼藉,既无虎,也无人。

    杨展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非常熟悉环境。他将地宫的房间逐一看过,全都空空荡荡。杨展忧心如焚,也顾不得兰兰,直往前追去。

    出了地宫,进入大殿,仍然空无一人。杨展跑出中峰寺,对着深山幽谷狂喊:“妙峰大师!绝尘大师!”

    兰兰跟着他,前山后谷跑遍,不停呼喊:“妙峰大师!绝尘大师!”

    杨展后悔不迭,见宽一定按他的要求,把大板牙带去了。除了大板牙,谁都帮不上妙峰。

    “大将军,大将军……”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山坡下的树丛中传了出来。杨展跃过去一看,树丛中躺着妙峰和尚身边的小和尚。

    “大将军,绝尘大师被老虎叼去了,妙峰大师没有挡得住,往那个方向追它去了!”

    杨展顺着他的手指一看,那个方向,便是峨嵋山最奇险的宝掌峰。

    杨展问他:“你可受伤?”

    小和尚道:“我只是被那虎撞下了坡,休息一下就好了。”

    杨展命他:“赶快去山下搬援兵,到万年寺去把那里的守军叫上来。”

    小和尚答应后,他俩便施展轻功,借着大树藤蔓,飞山越岭,赶到了宝掌峰。

    宝掌峰也是腥气弥漫,妙峰和尚和猛虎的战斗场面可想而知。杨展和兰兰赶到时,战斗又已经结束。

    妙峰和尚身上的袈裟被血浸透了。不是他的血,是绝尘大师的血。妙峰生生地从虎口中夺回了绝尘,而绝尘胸口上、肚皮上全是虎牙咬出的血洞,他早已气绝身亡。

    妙峰抢下的,不过是绝尘的尸身。杨展跪在这尸身面前,失声痛哭,“老王爷呀,你让我怎么向蜀王师兄交代!”

    妙峰沉声道:“逃不过的恶缘。当初你们绞尽脑汁把他救下,最终还是黄虎要了他的命。即使出家为僧,都避不了的恶缘呀!”

    兰兰停了抽泣,拍拍杨展肩膀,提醒道:“恶虎未灭,还不是哭的时候!”

    杨展问妙峰:“恶虎到哪里去了?”

    妙峰抬头看着绝壁上的一个石洞,对杨展道:“它受了我一掌,吃痛不过,竟然丢下绝尘,飞进了山洞。”

    “飞进了山洞?”兰兰失声惊叫,她再也不会说不相信杨展的感觉了。

    妙峰道:“你们知道谁在这里练过武吗?可知道他练的是什么功夫?”

    杨展夫妇都摇摇头,等着他揭开答案。

    “静光和尚,三十几年前,他本和我同在中峰寺为僧,因嫉恨我的修炼比他更高,一怒之下,跑到宝掌峰搭了一个茅草屋,在这里苦练功夫。那时,便有老虎出没于宝掌峰。几年后,他创出了一套虎拳,便四处招摇,开门收徒。后来有了峨嵋称雄的**,便来挑战我。我看他使用的虎拳邪气太盛,便狠狠地教训了他。之后,他便消失了。老纳曾听你师父说过,张献忠练的就是虎拳。他那曾经让人匪夷所思的魔性就说得通了。”

    兰兰愤懑道:“更加匪夷所思的是,他会化身一只恶虎!”

    妙峰点点头,“也只有继续周旋下去了。等你们的人来,我便先去把绝尘的后事办了。他现在既然已经遁入空门,你们事后再去禀报蜀王吧。”

    杨展答应了,然后说道:“我们只能在这里困住它吗?我完全可以直接到洞中去打死它!”

    妙峰答:“这个洞邪气太重,我以前多次想去探个究竟,都被一种邪气挡在了洞外。你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之前,千万不要去冒险,你的身上还有那么多责任和使命。”

    杨璟新带着几千兵丁赶来了,问候过妙峰大师,他快步跑到杨展和兰兰面前,关切地问道:“父亲,母亲,你们没有受伤吧?”

    杨展道:“我们都很好。赶快给绝尘大师磕一个头吧,他已经仙去了,他便是老蜀王。”

    璟新大惊,“你们不是说老蜀王早就不在了吗?”

    磕过头,璟新派人跟着妙峰和尚回寺庙去为绝尘办后事,又派人将宝掌峰团团围住。

    杨展道:“把你的兵撤了吧,恶虎若想出来,他们都会白白送命。还是去把伏虎军调来吧,尽快通知你的师叔和师叔祖,让他们今晚就必须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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岷江风月介绍:
明末,平静了几百年的天府之国硝烟又起,搅动了三千里岷江风月。蜀难连年,血流沃野,尸塞河道,虎狼纵横。主人公在一众和尚道士的帮助下,平叛乱、御流寇、战魔王、除虎患,最终重建蜀国,再现“峨嵋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蜀山蜀水的美好画卷。岷江风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岷江风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岷江风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