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你们被我包围啦 二
我婆娘?
听见这个蹩脚称呼,常纬眨了眨眼,不过还是点头:“苏公子果然风趣。”
谢怡君听的是火冒三丈,却又不好发作,只是偏过头去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苏香凝倒是张大了小嘴,还是第一次知道曹太岁这么称呼女人,心里想笑又不敢,只能低着头悄悄打量旁边女子几眼,果不其然,这女子生气了,哼~....
两三句客套后,曹华便带着两位佳人进入别院。
常纬好客健谈,一直再夸赞他的诗词,别院的凉亭内摆着茶具棋盘,两个模样清秀的男子已经就坐其中,此时也起身抱拳迎接。
在主位上坐下,谢怡君坐在右手边,规规矩矩倒是真装出听话小媳妇模样。
苏香凝则略显尴尬,坐在曹华跟前肯定不行,坐在常纬身边更不行,一时间倒是有些犹豫。
“香凝,坐这里。”
曹华拍了拍左手边的软垫,示意她坐在身边。
“啊...这...”
苏香凝脸色微红,自是不太好意思,悄悄看了谢怡君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才硬着头皮贴着曹华坐下,离的很近,坐立不安。
常纬在茶台对面坐下,瞧见其貌不扬的络腮胡书生,左右皆是绝色佳人,心里不由暗骂一句:牛嚼牡丹,待会可有你好看的...
“常兄那里人,祖籍在何处?我说不定能想起来。”
曹华面带姿态懒散坐在蒲团上,瞧见谢怡君正襟危坐小手搁在膝上,便抓住了那只手,装作疼爱夫人的模样。
谢怡君顿时恼火,偏头瞪了一眼。
曹华有恃无恐,还抬了抬眉毛,昨天说好装作夫妻过来看看情况,逢场作戏要做全。
“常某在杭州茅山一带的常家庄长大,家父佃户出生,苏公子怕是不曾见过。”
常纬确实是杭州人士,自然是对答如流。
苏香凝听到这个,倒是愣了少许,仔细回想:“我..倒是有点印象...不过也记不清了。”
苏家以前在茅山一带也算地主,下面的佃户不少,苏香凝一个小姐自然是记不住。
常纬含笑回应,目光看向对面气质不俗的曹华:“苏公子,听朋友说您在京中得了贵人相助,常某倒是好奇那位伯乐这般有眼光,眼力让人不得不佩服。”
曹华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眼神平淡:“永安公主,人尽皆知的事情,常兄何必再问?”
“哦...是我糊涂...”
常纬和两个好友皆是摇头轻笑,略微思索,常纬眼神认真了几分:“我与刑部的李侍郎有点香火情,倒是听说典魁司的曹太岁最近...对公子有所图谋。”
这算是明目张胆的试探。
曹太岁对‘苏轼’有偏见人尽皆知,若是面前的苏轼露出紧张神色,那说明背后的靠山不大,若是闲庭信步,那自然是背后的人不简单。
曹华还没做出反应,苏香凝倒是先紧张了起来,急忙道:
“此言当真?”
常纬脸色露出几分忧色:“道听途说,但...**不离十,若苏公子有难处大可开口,常某能帮上忙的,定然义不容辞。”
曹华露出几分感激之色,连忙抬手作揖:“那就先多谢常公子了,这几个月藏头露尾连面都不敢漏,便是怕惹恼了曹太岁,若常公子真与刑部有联系,定要提苏某说上几句好话。”
“那是自然。”
常纬点头轻笑,神情完全放松了下来。旁边两人也笑意莫名。
苏香凝想了想,也微微福了一礼:“常公子若真能帮忙,妾身必有重谢。”
“诶!”
常纬轻轻摆手,腰背笔直坐在蒲团上,打量花容月貌的苏香凝:“钱财乃身外之物,我辈读书人,不讲究这个。”
苏香凝觉得对方目标不敬,却也没太在意,只是含笑回应:“是妾身市侩了。”
常纬笑容不变,把目光转向了面前的曹华:“帮忙的事情常某自然尽力,不过公子身边这两位如花美眷,到是让常某艳羡不已。
听说苏姑娘是出自茗楼的歌女,不知苏轼公子,可否赠给常某做答谢?”
这话明显极为过分和失礼。
曹华眉头紧锁:“常公子,我若是不答应,你便不帮我说好话?”
“哈哈哈....”
常纬摇头轻笑,眼神略显轻浮:“苏公子,你今天好像没得选。”
啪!
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摔杯为号!
别院高墙后面脚步声急响,刹那间翻过来十余个汉子。
持刀进入院子,在茶舍外展开阵型,一脸刀口舔血的凶悍模样。
苏香凝见这么多人,脸色微变,想起上次的遭遇,眸子里的害怕没有半点掩饰,急忙靠在了曹华跟前,捏住了曹华的衣角。
曹华察觉,偏头看了一眼,把她的手也握住以表安慰。
苏香凝一震,只觉的小手火热,脸唰的红了,可又得装作害怕的模样,连忙冷静了下来。
“各位!”
包道乙手持拂尘进入院子,打量坐在其中的男男女女:“聊够了就出来,别耽误贫道办正事。”
十余人持刀围了上来,方才还清雅的院落,刹那间杀气腾腾。
常纬似乎还没尽兴,站起身来冲着外面抬手:“稍等。”
说着,他回头看向两个美人:“我常纬是怜香惜玉之人,两位美人若是识相,现在就可以去偏房等候,定然不会伤了你们。”
苏香凝脸色铁青,望着笑容淫邪的男子:“都是同乡,你为何要害我们?”
常纬笑容玩味:“苏小姐,我可是对您倾慕已久,小时候你随着苏员外路过,我还在马车下追了一路,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听见这句话,苏香凝倒是想起了什么。
苏家未遭大难的时候,她经常随着父亲去田野里看看,那时候她还小,确实经常有小孩子跟在马车后面追赶,她自然记不清是那家的孩子。
之后,苏家出了内鬼被人诬陷私藏禁物,就此分崩离析天各一方,小时候的事情也逐渐淡忘了。
常纬见她回忆起来往事,轻勾嘴角:“苏小姐,你可知苏家库房的二十套铠甲,是谁放进去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你们被我包围啦 三
苏香凝听见此言,不可思议的盯着面前的男子。
私藏铠甲视同谋逆,苏家便是被官府找上门搜出了朝廷制式铠甲,才落了个差点满门抄斩的下场。
苏香凝当时才十五岁,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和当今万贵妃背后的家族脱不开关系。
听见常纬的话,她眼中涌现出无尽的愤恨与怒意:“是..是谁?”
“哈哈哈...”
常纬没有回答,只是兴致勃勃的在茶台前走动:“待会慢慢跟你讲,都是同乡,能叙旧也是一种缘分,苏小姐若是听话些,看在往日的面子上,不会让你吃苦头...”
旁边两个书生也发出了怪异小声。
就在双方你一句我一句的时候,一阵小声交谈在旁边响起:
“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婆娘,还是你动手吧,我穿着白衣裳,沾了血,绿珠又得洗半晚上。”
“你的事儿,凭什么我一个人抗?”
“我动手就没你事儿了!”
“...好吧...”
叽叽喳喳,如同商量怎么杀鸡。
常纬和外面的十余号看戏的汉子一愣,莫名其妙的望着凑在一起交谈的小夫妻。
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常纬皱眉看着对面的白袍书生,声音微冷:“你们在说什么?”
曹华没有回答,只是对谢怡君小声说道:“帮忙打晕苏姑娘,我下不了手。”
他不知道苏香凝在装傻,还想维持目前的关系,本想亲手把苏姑娘敲晕,又怕一不小心敲个急死,只能请谢怡君动手。
苏香凝本想看曹太岁大展神威,结果就见身材高挑的红衣女子走到面前,手掌抬起,尚未看清动作,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包道乙目光一凝,没想到这看起来妩媚妖娆的贵夫人,竟然还是个练家子。
常纬也是错愕,退开几步,看着面前的一对男女:“没想到这美人还会点拳脚功夫,你以为今天凭借一个女人,便能从这里走出去?”
“不试试怎么知道。”
曹华坐在茶台前手握茶碗,一副看戏的模样。
“哈哈哈...”
讥讽的笑声在院子里传开,所有人都看傻子一般,看着凉亭内的男女。
包道乙手持拂尘上前一步,眼神冷冽:“年轻人,有血气是好事,不过得识时务,束手就擒,贫道给你们夫妻一个痛快...小心!”
话未说完,便看到了骇人一幕。
只见凉亭内的高挑女子,毫无征兆的悍然爆发,直接一腿扫过茶台上方,踢在了常纬的侧脸上。
骨裂,颈断。
常纬没有丝毫反应,下巴便已经粉碎。
头颅扭曲成一个诡异角度,身体才跟着往左侧倒去,如同破麻袋般直接飞出了凉亭,撞在花坛之上,当场气绝。
“嘶——”
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在场皆是有些功夫的好手,岂会看不出来这一腿的力量有多大。
包道乙脸色骤变后退三步,拔出腰间宝剑,谨慎望着那名身上不凡的女子:“你是何人...”
话未说完,又看的了让人魂飞魄散的一幕。
凉亭中的络腮胡书生,姿态懒散的起身,右拳却是快若奔雷般的击出,打在了对面书生的脸上,没有任何招式章法,却势大力沉的出奇。
鼻梁下陷,牙齿崩断,一拳之下,竟然硬生生在书生脸上砸出一个坑来。
书生没能发出半点声响,身体便倒飞出去摔在了院子里,落地后看不出模样,如同被撞城锤撞在了脸上,早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嘶——”
又是一片抽凉气的声音。
用腿侧踢力大理所当然,踢死人在场的也不是不行,但这一拳把人打死却是没几个人能做到。
而且,这个书生,只是随手一拳而已。
“你们是什么人?”
包道乙满脸谨慎,已经看出了今天的点子很硬,但毕竟人多势众,还没有到忌惮的地步。
曹华站起身,拿出‘曹飞鸿’的做派,正想报出‘南怡君北曹华’的混号,谢怡君却是率先开了口:
“说出来怕吓死你们,直接开始吧。”
“哼,好狂的小娘子。”
埋伏的众人本就是刀口舔血之辈,既然都是江湖人,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两个持刀的汉子当即冲了上来,一左一右包抄劈下石亭中的谢怡君,其他人紧随其后。
谢怡君嘴上轻蔑,心里可没有半点轻视,躬身如豹急冲而出,踩过茶台迎上一名汉子。
茶盘飞散杯壶碎裂,一拳挥出宽大裙袖崩的猎猎作响,直接打在持刀男子的太阳穴,左手顺势掐住持刀手腕猛地一拧!
咔!
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
汉子连闷哼都没发出便侧飞了出去,长刀落在了谢怡君的手上。
与此同时,左侧扑来的汉子正一刀劈下,谢怡君左手翻转,长刀便自下往上劈出,直接切在了男子胯下。
“啊——”
惨叫声伴随着血液泼洒而出。
汉子几分被这一刀开膛破肚,手上刀被夺去,退了两步便坐在地上,捂着下身目眦欲裂,凄厉惨叫尚未持续,便被一刀抹了脖子。
与此同时。
凉亭内的曹华解决了剩下的一个书生,便重新慢条斯理的在茶台前坐下,认真的寻找谢怡君的破绽,以便日后打起来占些便宜...
包道乙大惊失色,没想到这个红衣女子这般厉害,不再观察,带着手下便包了上来。
谢怡君手持双刀宛若杀神,冲入人群之中持刀挥舞如风,寻常人不过一个罩面便败阵,根本伤不到分毫,眨眼便有三四人接连躺下。
包道乙怒容面目,一声道袍招展,竟是一跃丈余,弓着腰直接冲到谢怡君跟前,手中剑横削,直劈女子小腿。
走下三路的招式极为难防,被围攻的情况下,若是跳起躲避必然入了套。
谢怡君可不是江湖雏儿,左手刀直接入地三寸,挡住了劈过来的剑,右手劈向身旁的一名汉子,右腿同时后踢,正中一名从背后偷袭汉子的胸口。
铛—
“啊—”
骨头断裂的脆响。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
包道乙大惊失色,想要改削为刺捅上一剑,动作却跟不上眼前的女子,一把刀已经劈向了头顶。
千钧一发之际。
包道乙咬牙侧翻往旁边滚去躲避,电石火花之间,右腿依然踢在了女子的腿弯。
谢怡君中了一脚,身体稍微踉跄了下,便又迅速站直,迎接周围整整一圈儿的敌人。
“呀——”
眨眼躺下四五人,余下的汉子都激起了血性,持刀一窝蜂冲了上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surprise mother **er
庭院中杂草纷飞,落叶乱舞。
谢怡君武艺高强不假,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迅速后撤在院子廊道间穿行,边退便打,丝毫不弱下风。
包道乙从地上翻起来,持剑在冲了上去,一脚踹在廊道栏杆上,硬生生在木栏杆上踹出个豁口,从背后冲向了谢怡君。
谢怡君早已经察觉,抓住一名汉子的右臂把人扔了出去,砸退了三名冲上廊道的男子。
单手持刀硬和包道乙换了三招,终究是武艺高出一截,硬生生在包道乙左肩上留了条口子。
“谢师姐?都住手,都住手!”
众人外围,年龄尚有未参战的方兴,此时终于从身手上认出了女子的身份,焦急的冲到了人群外大喊:
“是谢怡君谢师姐,别打了!!”
包道乙顿时反应过来面前是谁,脸色刹那雪白,直接弃剑扑出了廊道,退出几丈的距离,依旧一阵后怕。
方才过了几招,便知道女子绝非善茬,必然是名震一方的人物,此时听到谢怡君的名字,那还有半打怀疑。
还好谢怡君自幼学的是强棒功夫不善用刀,不然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诸多嗷嗷叫的汉子也是脸色大变,迅速制住脚步,转攻为守谨慎的盯着廊道里宛若杀神的红衣女子。
谢怡君微微蹙眉,偏头看向外围的年轻人:“你是谁?认识我?”
方兴急匆匆跑到附近,却也不敢上前,只是焦急道:“我姑姑是方百花,曾经听过你的名字,还请谢师姐给个面子。”
百花剑方百花,是谢怡君的授业恩师之一。
谢怡君微微蹙眉,也明白了这些人的身份。
包道乙没有半分迟疑,当即抱拳行了个江湖礼:“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说着,便准备抬着几个伤员离开。出门接活儿碰上了硬钉子,既然打不过,便只能自认倒霉。
方兴倒是显出几分喜色,上前两步抬手抱拳:“谢师姐,听闻春天曾为我姑姑报仇入京刺杀曹太岁,家父对此十分感激。如今我等也是准备入京刺杀曹太岁,不知谢师姐可否助我等一臂之力?”
包道乙此时才想起正事,若是能得谢怡君相助,杀曹太岁便有了七成把握,当即也转身准备说两句。
谢怡君脸色微变,迟疑少许,摇头:“你杀不了曹华,快滚。”
“有您相助,岂会杀不了?”
方兴与曹太岁有不共戴天之仇,岂能就此放弃。
谢怡君吸了两口气,最终还是偏头看向亭子:“曹华,你自己过来解决。”
话语一出,全场骇人,皆是转头看向凉亭。
南怡君北曹华,竟然都在此处!
此时再看向凉亭里的白衣公子,仿佛身形都高大了几分。
众人不禁齐齐退了几步。
曹华喝了半天茶,听见谢怡君的呼唤,此时站起身松了松筋骨,冷眼望向外面的人:“你们找我报仇?”
包道乙脸色大变,诸多汉子连连后退,知道入了朝廷的圈套。
曹华谢怡君都在,就凭他们区区二十来号人,和飞蛾扑火有什么区别?
也不怪在场汉子吓的魂飞魄散,目前的情况,与二十个小兵遇到吕布加项羽差不多,未站先怯,光听名字就知道打不过。
方兴见到仇人,眼中愤恨难掩怒容满面,当即便要持刀上前,却被同行之人拉住了。现在上去,与送死没有半点区别。
方兴咬牙切齿狠狠瞪着曹华,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收刀,转向谢怡君:“谢师姐,莫非你投了朝廷?”
能和曹华以‘夫妻’身份出现,在场诸多江湖客都猜出了几分不对,哪怕对方是名满天下的谢怡君,眼中的鄙夷也不加掩饰。
江湖人投靠朝廷为虎作伥,可是受万人唾弃的行为。
谢怡君抿了抿嘴,却是不知该怎么解释。
曹华走到院子里,望向仅剩的六七人:
“既然找我报仇,那来吧。”
包道乙顿时色变,来准备暗杀曹华,如今都走到曹华的套里面了,还怎么暗杀。
至于正面相抗,不用谢怡君出手,他们也毫无胜算。
“撤!”
包道乙没有丝毫犹豫,厉呵一声,把地上一个哀嚎的汉子踢向曹华,便带着人往院子外飞奔。
曹华侧身躲过飞来的汉子,眼见众人逃出别院外,并没有抽身去追,而是吹了声尖锐口哨。
咻—
两百黑羽卫自别院外的树林间从冲出,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明知是鸿门宴,他怎么可能大摇大摆的直接过来。
刚刚从院墙翻出来的六七人,抬眼就瞧见两百‘磨刀霍霍向猪羊’的黑无常,骇的是肝胆俱裂。
千里迢迢跑过来暗杀曹太岁,顺手接了个活儿,就被带入了曹太岁的包围圈。
城府极深,算无遗策,果然名不虚传!
很快,外面就传来了刀兵交击之声。
谢怡君听见动静,便暗道不妙,急忙上前:“曹华,你别杀方兴,他是我师父的侄子,年纪尚幼...我欠你个人情。”
“我不杀未成年。”
曹华走进茶舍扛起了昏迷不醒的苏香凝,便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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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的路上,曹华依旧在外驾车。
包道乙功夫不差,拼死往山里逃窜,黑羽卫追去了。
都是些小人物,他自然不放在心上。
这次谁设的局暂时不确定,但随便猜猜也知道和王李两家脱不开关系,因为‘苏轼’的对手,只有同为珠宝行当的王家和李家,回去交给黑羽卫追查即可。
离开别院后,谢怡君便没有再说话。
曹华想了想,偏过头:“谢姑娘,怎么闷闷沉沉的?”
谢怡君在车厢中盘坐,让昏厥的苏香凝枕在大腿上,表情略显失神。
听见曹华的询问,她沉默稍许:“方家对我有恩,今日与你同流合污,传出去...唉,没什么。”
江湖上消息四通八达,若是传出‘胭脂虎被曹太岁收服为妻妾’的消息,谢怡君恐怕再难在江湖上行走了,说不定西蜀的人都会对她反目成仇。
可事到如今又能如何,抱怨是没用的,也只能想着日后慢慢解释。
曹华持着马鞭摇摇晃晃,想了想:“无妨,我回去放个设计捕杀胭脂虎的消息,一代娇艳女侠谢怡君,落入曹太岁之手,受尽百般淫辱折磨,玩腻后又始乱终弃...”
第一百五十五章 无关小事
“呸!”
谢怡君气不打一处来。
听见前半句,本来还眼前一亮,没想到曹贼后半句就暴露了本性。
要是传出去,她这辈子都别想把名声洗干净。
“你..你回去放个消息即可,不要加后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就说我重伤逃走。”
“好,小事一桩。”
曹华呵呵一笑。
马车摇摇晃晃,走在城外的官道上,来往行商不绝,马铃骡嘶此起彼伏。
“呜—”
苏香凝眉头紧蹙,晕晕乎乎醒了过来,带着几分茫然。
清醒少许,她便猛的睁开眼睛,想起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苏公子...”
苏香凝察觉靠在人腿上,浑身一震,想要挣扎起身。
只是看清上方的情况后,又愣了下来。
巍峨饱满,挺翘圆润。
似乎是女子的枕在大腿上,这个角度看不到脸。
“苏夫人?”
虽然没看到脸,苏香凝还是第一时间从胸脯的规模认出枕在谁的腿上,脸色顿时涨红,尴尬万分的想要起身。
谢怡君低下头,打量的胆胆怯怯又羞涩尴尬的女子,平静道:“没事了。”
“哦...”
苏香凝连忙坐起来,揉了揉微疼的脖子,左右看了一圈,确实在回城的路上,才稍微松了口气。方才怎么晕过去的,倒是不记得了。
想起方才的事情,苏香凝打量几眼:“你们没有受伤吧?”
曹华在车外呵呵一笑:“苏姑娘放心,我婆娘很能打,方才几个汉子根本不是对手。”
谢怡君老被‘婆娘、婆娘’的叫,心里自然恼火,偏过头道:“你能不能有点礼数?”
意思,自然是让曹华别叫她婆娘。
曹华点了点头,也觉得有点粗鲁,改口道:“我娘子很能打。”
“....”
谢怡君是习武之人,三句话不对头便想动手。
曹华早有防备:“行行行,我闭嘴,你们聊。”
谢怡君这才表情缓和了些。
苏香凝看着这一幕,悄悄低头眼神怪异。
进入城门后,曹华走了一截,忽然想起了什么:“苏姑娘,你家以前发生了什么事?”
苏香凝在车厢里尴尬的发慌,此时回过神,想了想,柔声回应:“没什么,就是家里犯了事儿,常纬应当是我家以前的佃户,为什么跑到京城来,我也不清楚。”
曾经的往事,苏香凝想了想,并没有说出来。一来就算真被诬陷也没人能反案,万家在江南的势力盘根错节,不小心就会引来杀身之祸,她不想麻烦曹华。
二来苏家已经散了,她也不想为这些事情伤春悲秋,过去的事情,没什么好回忆的。
曹华见她不想说,也没有追问,只是轻声道:“这次做的很好,有什么事先来找我,别一股脑全藏在心里自己抗。有我在,什么事都能搞定。”
苏香凝抿了抿嘴,偷偷撇了对面的红衣女子一眼,低头轻声道:“我..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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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华把谢怡君和苏香凝送回住处后,便回到了武安侯府。
已经到了秋天,气温一点点下降,武安侯府中的人气却在一点点上升,经过短暂的磨合,新来的丫鬟仆役都适应的新环境,开始井井有条的打理这个大宅子。
玉堂和绿珠找到了自己的活儿,每天负责收拾公子的书房卧室,终于不用担心成为闲人被赶出去了。特别是玉堂,现在还老冲着新来的丫鬟炫耀,被寒儿发现后,拧了几次耳朵才老实下来。
曹华身上的新旧伤恢复的差不多,年关之前典魁司必然忙碌,月底的时候便要复职了,毕竟这世道可没有婚假一说。
经过几天的奇怪相处,赵天洛也适应了不少,每天认真打理内外事物不问其他,不过好像是刻意躲着他,也就晚上睡觉前会见一次面,彼此相敬如宾。
曹华倒是乐在其中,专心做自己的闲散侯爷,每天去铺子里逛上一圈儿,然后本着地主之谊,陪谢怡君在东京转转。
不过谢怡君对逛街没兴趣,发现他的作坊后,便每天跑过去东看西看,后来都不用他带路,自己便过去了。
曹华也没阻止,只是专心做自己的事情,需要的时候便去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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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纬身死,自然也让幕后之人警觉。
城外万家的庄子外,一辆马车停下,两名宫女恭恭敬敬,扶下从车上下来的貌美宫装妇人。
穿金戴玉,浑身贵气逼人,年龄不算大,却透出了寻常女子难有的沉稳。
万殷杵着拐杖满眼溺爱,站在大门外等候女子走到跟前,先行了一礼:“草民见过贵妃!”
“爹。”
万贵妃表情平静,上前扶起了万殷,朝着自家的新宅走去:“你说苏巧巧,也在京城?”
走在花园廊道之中,万殷让左右丫鬟退下,才点了点头:“让宋纬查过,绝对是苏家那个女儿,只是安排的人手有问题,不仅没抓到,宋纬也死在了当场。”
安排人手围杀‘苏轼’无功而返,之后便有人报了官。黑羽卫把别院查封起来,万殷也不知其中具体发生了何事,也是从黑羽卫口中得知反贼行凶杀人的事情。对此,万殷也只能怀疑宋纬安排的人手反水。
万贵妃轻轻点头,搀着万殷的胳膊,思索少许:“苏家和万宝楼的人不能留,上次太后寿宴时出丑,太后已经对我心怀芥蒂,若江南的事情被查出来,恐怕...”
接下来的话没有明说。
万贵妃与苏香凝同岁,都是出生杭州茅山一带的美人。
区别是万贵妃十五岁入宫得宠,而苏香凝十五岁沦落风尘,其中的诸多缘由,早已经被万家藏的严严实实。
若这些陈年旧事被人捅出来,万贵妃哪怕只是失宠,对万家日后的前景来说也是灭顶之灾。
万殷杵着拐杖沉思了片刻,蹙眉道:“苏家女儿当年入的贱籍,待罪之身,按理说不可能出现在东京,得派人回江南查一查。”
万贵妃轻轻点头:“那个苏轼?”
对于这个,万殷倒是犹豫了少许,毕竟活了一辈子,对危险极为敏锐。景华苑别院发生的事情,已经让他感觉到不对头,略微思索:“苏轼的事情蹊跷,先等上一段时间,等江南的事情查清楚再说。”
万贵妃轻轻点头,倒也不再多言。
第一百五十六章 偶感风寒
八月二十的傍晚,曹华正在铺子里打磨一枚玉坠儿,刘四爷忽然从外面跑进来,表情焦急:“公子,陈姑娘那边好像不对劲。”
婚宴之后乱七八糟的琐事太多,倒是几天没见到陈靖柳。
见刘四爷表情凝重,他放下手中活计站了起来:“怎么了?”
刘老四站在屋里,琢磨了少许:“往常陈姑娘每天都会过来看看,自从公子大婚后便没来过了。我本以为是生了公子的气,也没放在心上,不过今天路过青莲巷,发现有郎中进去,看模样陈姑娘怕是生了病。”
曹华眉头一皱,当即便出了后门。
快步小跑,来到青莲巷子。
走在院墙外面,便闻到了一股药味,还有女子的轻声咳嗽,和小声交谈:
“小姐,我去和曹大人打声招呼,曹大人也是,把小姐丢荷塘里便不管不顾,如今染了风寒,也不知道过来探望....”
“冯姨,我没和曹华说,他刚刚成婚定然事物繁忙,让他知晓定然又要忧心..咳咳..”
“小姐,不是我说你...唉,咱陈家也是官宦之家,你也是大家闺秀,那有给人做妾的道理...”
“别说了,我有分寸...”
曹华眉头一皱,摇了摇头,抬手推开了院门。
吱呀—
闺房里,陈靖柳脸色苍白,额头上敷着毛巾,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
老仆人轻声劝慰,满眼的担忧。
瞧见有人进门,老仆人起身准备询问,却听到一道男子的声音:
“靖柳,是我。”
老仆人眼睛里露出几分惊喜,继而又是几分恼火,若是个寻常人,肯定用扫把打出去了。
曹华走进屋里,老仆人便端着水盆退了出去。
抬眼瞧去,门窗紧闭,一盏红烛放在桌案上,光线比较昏暗。
带着几分书卷气的女子虚弱无力,只是靠在枕头上,脸色发红想要起身。
“别动。”
曹华走到床边坐下,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回事?生病了不知道给我说一声?”
“你又不是大夫,和你说有什么用?”
陈靖柳弱弱的回了一句,不过眸子里欣喜还是有的,目不转睛盯着男子。
话倒是没毛病。
曹华想了想,也只能摇头:“我不是故意把你扔进池塘,当时情况危机,不得已之下才.....唉..是我不好。”
“曹贼...我没事的...”
陈靖柳缩在被子里,或许是心情好转,脸色也红润了几分。
病怏怏的,模样惹人怜惜。
曹华把手伸进被子里,想把手找出来握住。
结果触感光滑细腻,带着曼妙难言的温热触感。
捏了捏,挺软的。
“呜~”
陈靖柳浑身一颤,顿时恼火,想把手打出去:“色胚...你别乱摸...我没穿..你出去..”
曹华眨了眨眼睛,在被子里摸了半天,才找到攥紧的小手握住:“温度不高,休息几天便没事了,等退烧了我带你去城外烧柱香散散心。”
“好....”
陈靖柳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抽不开手,便也不动弹了。
沉默了会儿,她小声问道:“曹华,成婚这几天,很忙吧?”
“是啊!一大堆事情。”
“主要忙些什么?我...想听听...”
陈靖柳小声询问,目光意味莫名。
新婚燕尔,除了造人还能忙些什么?
倒不是她好奇男女之事,她知晓公主很讨厌曹华,若是进了洞房...
曹华想了想,随意道:“嗯...成婚当天收了个死人头,然后在花会上欺负了几个才子,之后跑到城外景华苑杀了几个人...哦,顺便把李彦的几个死士弄死了,倒也没啥大事...”
“....”
陈靖柳张着小嘴满眼错愕。
这才几天?杀这么多人,叫没啥大事?
“你...你怎么又开始...算了,反正我管不了你..”
“放心,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曹华偏过头来,看着不太高兴的陈姑娘,想了想,俯下身准备来一下。
“呜—”
陈靖柳吃过无数次亏,早有防备,一只洁白胳膊伸出被子,捂住红唇。
曹华低头看着她的脸颊,颇为无奈:“别胡思乱想,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
我可清楚了...
陈靖柳双眸带着几分戒备,就是不松手。亲了就动手动脚,又不是第一次...
本着贼不走空,曹华在手背上点了下,重新彬彬有礼的做好。
陈靖柳这才松开手,想了想,小声呢喃:“曹华,我...我想回江西了...”
曹华一愣,偏过头来:“走什么?东京不好吗?”
“好自然是好,可是...”
陈靖柳抿了抿嘴,望着他不说话。
看着女子柔肠百转的目光,曹华寻思少许,起身吹灭了蜡烛。
陈靖柳略显茫然,还未发问,就发现绣床一沉,多了个人。
“呜...你做什么...我生病了...”
“打一针,出点汗就好,第一次有点疼,别害怕,放松点...”
“啊...你这恶人....我不走了..你住手...”
“这不就得了...”
曹华心满意足的起身,打量着满意羞愤的陈姑娘:“好好养病,两头跑我忙不过来,之后铺子的事情得交给你,我专心负责典魁司,你要敢偷溜,后果自负。”
陈靖柳死死抓住被子,满眼恼火。
给人白打工不让走,还没工钱,还被欺负,还不敢还手。
陈靖柳何等贞烈的性子,憋了许久忍无可忍:“曹贼,你..你不要脸..”
“那又如何?你有本事咬我?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你...”
陈靖柳抓住他的手便要咬一口。
不过又害怕挨打,现在光着身子,被掀开被子打一巴掌,还不得把人羞死,想了想也只能作罢。
“你就欺负我吧,迟早被你欺负死,就解脱了..”
曹华抬手在那凶巴巴的脸蛋上捏了下:“就喜欢你不乐意,又没办法的样子,你奈我何?”
陈靖柳是真的无可奈何,干脆双眼一闭,当做眼不见为净。
不过打闹一番,气色倒是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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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月色下。
黄安镇外的三岔路口,酒肆窗户的破洞在屋里散落下点点微光。
一拳之下伤了肺腑的阿福躺在床上不停咳嗽,咳出了血沫,却依旧从床上坐了起来,探头望向外面。
荆娘子借用厨房熬了药,端进来见他做起,连忙训斥道:“阿福,你好好躺着。”
“雪儿姐。”
阿福揉着胸口,脸色发白,却还是憨厚笑了下:“我没事了,咱们去追那群傻子,等去了东京,我也当了官,定时要让他们挨个过来赔不是。”
荆娘子心急如焚,可阿福的伤势很重,没三五个月根本养不好。如今赵庭等人怕是已经上了到了梁山地界,无论如何也得把兄弟们拦回来,免得日后刀兵相见。
思来想去,荆娘子把药放在了桌案上,终是点了点:“那明天,我找辆马车,咱们去梁山。”
“好..咳咳..”
第一百五十七章 玉坠儿
之后几天下午时分都会探望一下靖柳。受了风寒不算大病,只是靖柳平时不怎么运动体子柔弱,一时半会难以恢复,见她气色日渐好转,才放下心来。
转眼月底,马上便要去典魁司复职,没法整天在外面瞎逛,曹华寻思少许,还是准备先去和谢怡君打个招呼。
下午时分,来到了石泉巷的宅子。
宅院如今被收拾的规规矩矩,算不上焕然一新,但杂草碎瓦都修缮整齐,门上还不知从哪儿弄来两个灯笼,挂在檐角摇摇晃晃。
大门未关,进入院子兜兜转转,来到了荷塘边。
只见身着红衣的谢怡君,搬了张躺椅放在庭院里,靠在上面摇摇晃晃,擦拭着随身的宝剑。
“谢姑娘,这么有闲情逸致?”
谢怡君没有转头,只是认真擦拭着长剑:“来了正好,我有点事,要先走了。”
“啊?”
曹华一愣,刚把陈姑娘哄好,这咋又来?
对于谢怡君,他总不能来个‘打一针’,蹙眉走到跟前:“才几天,这么急着走?”
谢怡君把长剑收进剑鞘,站起身拍了拍裙摆:“我还得造反,过来送礼已经够给你面子,还想怎么样?”
本就不知为何而来,总不能一直呆下去,谢怡君终究家在西蜀,不是随波逐流的浮萍。
曹华想了想:“过完年再走也不迟,等我伤好了,咱们切磋一番,论出高低再说。”
谢怡君提着长剑走向门外:“再呆下去鬼知道你会放出什么消息。现在我已经连孩子都有了,过了年关,谁知道会不会再冒出个闺女。”
“呃...好吧。”
曹华知道留不住,便也跟着走出宅子:“答应送你的东西做好了,带你去看看。”
“好!”
一男一女穿过杨楼街的曲折巷道,男的蹙眉思索,女人偏头看向路边的随风杨柳。
路程不算近,却在眨眼间就到了。
谢怡君第一次近万宝楼,在工作室里看了一圈儿,造型精巧的木盒上刻着女子的侧影头像。修长手指抚过木盒的花纹,谢怡君眸子里依旧带着几分欣赏。
宋掌柜识趣的把伙计都轰到了外屋。
曹华把雕刻好的吊坠取出来,在她面前晃了晃:
“漂亮吧!要知道这水平的坠子,放在外面买没万把两银子拿不下来。”
翡翠玉坠儿,简简单单,上面同样刻着女子的侧颜头像,唯一的区别是有两面,背后则是一个两撇八字胡的书生,手持折扇,连表情的惟妙惟肖。
谢怡君接过玉坠儿,仔细打量几眼:“刻的不错,只是后面弄巧成拙成了败笔,没法戴。”
话虽这么说,谢怡君明显眼前亮了一下,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可逃不过曹华的火眼金睛。
“不喜欢的话我给你换成簪子。”
说着便要拿回来,用台上成排摆着的发簪替换。
谢怡君把玉坠儿握在手心,双眸微凝:“礼轻情意重,我说过不介意,是块石头也不会介意。”
“我不信,那你戴上。”
曹华挑了挑眉毛,示意她戴在脖子上。
谢怡君眉毛微蹙,顿时懵了。戴玉坠儿没什么,可坠子一面刻的是曹华,若挂在胸口,岂不是...
“我有,不用戴。”
谢怡君把手放在背后,表情平静。
曹华露出失望神色,摇头一叹:“那就是不喜欢,算了,没看上也罢...”
谢怡君那里有他那么多弯弯绕绕心思,见他表情失落,想了想,倒也不扭捏,掀起长发,把穿着红绳的玉坠儿挂在了白皙脖颈上,玉坠儿塞进了领口。
或许是峰峦叠嶂位置不对,她转过身整理了下,然后才回过头来:“现在满意了?”
表情平静,可总觉得胸口的玉坠儿有点烫。
“你满意就行。”
曹华折扇轻摇,点了点头。
谢怡君哼了一声,打量着小铺子,忽然问道:“你最近..挣了很多银子?”
“挣了点。”
曹华对于生意上的事情,这份谦虚发自肺腑。
谢怡君犹豫了少许:“挣了多少?”
“这个...”
曹华呵呵一笑,带着她上了二楼,打开柜子取出钱箱,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的官票。
谢怡君目光微微一凝,左脚微微往后,躬身如同猎豹,明显是蓄势待发的模样。
这把曹华吓了一跳,连忙抬手:“谢姑娘,你不会想抢吧?这可是我的血汗钱。”
谢怡君打量着钱箱,犹豫许久,还是打消了硬抢的念头,轻声道:“西蜀的人藏在深山老林,日子过的很苦,你...既然挣了这么多,能不能...”
造反也要军饷,肚子都吃不饱造什么反。
谢怡君不贪钱财,但钱箱里至少有十几万两的数目,若是拿回西蜀至少能多撑半年,这个诱惑力可不小。
曹华本以为她自己缺银子,听到这话顿时皱起了眉:“谢姑娘,我是黑羽卫都督,不是我贪财,你我过命的交情,全给你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但资敌的事情,和造反没区别,你让我怎么给?”
喜欢挣钱不假,但挣来的钱要花在对的地方,说简单点就是求名求利求女人。
拿去救济流民是做慈善,花了也就花了,还能得一个好名声。
但给反贼他图个什么?
花了钱还得冒被凌迟的风险,何必。
谢怡君知道曹华说的是实话,想了想:“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只要不是让我...那啥...我都能答应,我的武艺,你知道的。”
听见交换,曹华倒是沉默了下来。
放下钱箱,曹华在二楼狭小的屋子里来回渡步片刻,思索着以后的打算。
谢怡君也不着急,这并非她与曹华的事情,而是曹华与西蜀的事情,无论答不答应,都不影响彼此的情分。
良久。
曹华忽然转过头来:“你在西蜀那边,有话语权嘛?”
“嗯?”谢怡君略显莫名。
“就是说话管事嘛?能不能左右决策。”
谢怡君思索少许:“蜀王是我义父,麾下六成的人都对我言听计从,说话应当管用。”
曹华琢磨了片刻,点了点头:“那你答应我,回西蜀后先慢慢发育,广积粮缓称王,不要随便和朝廷动手。”
谢怡君皱了皱眉:“现在本就躲着朝廷,你不说也一样。”
“之后...若朝廷挡住了辽金,奸臣也都绳之于法,你便带着部下来投诚。”
曹华这句话说的很认真。
谢怡君面带疑惑,仔细打量他几眼:“你...好吧,你若真能挡住辽金诛杀贪官污吏,我投了你又何妨,如果不能...”
“如果不能....”
曹华在屋子里渡步了片刻:“如果不能...那你就造你的反呗,汴京都破了,要这大宋皇帝有何用?”
“好!”
谢怡君不假思索的答应,还补了一句:“如果城破的时候你没死,可以带着家小投奔西蜀,给你留个师爷的位置。”
交易完成。
曹华想的是如果事败便去杭州避难,对此只是呵呵一笑,从柜子里取出钱箱,点出十万两的银票:“路很长,要加油。”
谢怡君听不太懂,却也是轻轻点头,伸出了手掌。
不过...
曹华想起上次陈靖柳的事情,那自己动的味道是真不错,就是费银子。
他想了想,在太师椅上坐下,晃了晃手上的银票,又指向自己的脸。
“嗯?”
谢怡君微微蹙眉,略显不解。
“十万两银子,抬手就没了,总得给我点彩头吧?”
曹华笑容玩味....
第一百五十八章 当真了
万宝楼二层的小屋里。
曹华坐在太师椅上,手持银票,眼神桀骜轻浮。
谢怡君微微蹙眉,从他不怀好意的眼神中明白了什么。
握紧手中长剑,脸色冷了下来。
十万两不是小数目,西蜀只有万人,平分到每个人头上都有十两,这笔银子足以装备起千人的精兵,这对于东躲西藏的西蜀来说,很重要。
可她没想到,曹华竟然提出了这等无礼要求。
只是迟疑少许,坐在太师椅上的曹太岁,便要把银票收回去。
“你...”
她满眼怒色,本就是江湖人直来直去,岂能为了银子折腰。
可...量变也会引起质变。
脚步微动,谢怡君动如脱兔,闪身来到了太师椅前,抓住曹华的衣领...
然后,俯身凑了上去。
双唇相接。
几乎是用咬的。
曹华眼神错愕,手还抬在空中做投降的手势。
轻稚生涩,柔软丝滑。
谢怡君睫毛轻轻颤抖,那双英气的眸子却十分平静,点点如兰暗香袭人。
曹华意外不过转瞬,便反应过来,伸出右手顺势揽住她的后腰,想占据主动。
只可惜,谢怡君并没有失神。
谢怡君站直了身体,抬手擦了擦湿润红唇:
“现在可以了?”
声音微颤,听不出是愤怒还是其他。
说完,她便拿起银票,低头往外走去。
曹华没想到谢怡君真敢亲他,还嘴对嘴。
用银子胁迫女子就范,名声可不太好。
曹华站起身抬手挡住,轻笑道:“嗯...我开玩笑的,不是这个意思...”
谢怡君只是看向地面,鼻子微酸,语气哽咽,似是受了天大委屈,却也只能硬撑:
“小女子...只是流浪江湖的反贼,不值十万两,曹大人的恩情我会记着...有缘再见吧...”
话落,便绕过曹华,快步下了楼梯,挥泪而去。
咚咚咚...
“谢姑娘,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曹华察觉不妙,真被当成以钱财压人的钻石王老五。
下楼跑出后门,在巷子里左右看去,那还有半个人影。
“嘿...”
他叉着腰站了少许,又摸了摸嘴唇,蹙眉思索片刻,只觉百思不得其解。
都是江湖儿女,谢怡君一改往日直来直去,变成娇羞小娘子,反而让人难以招架。
另一侧。
谢怡君快步跑过街巷,走到一处僻静拐角,才停了下来。
背靠墙壁,抬头望天,那双眸子里意味莫名。
探头看了一眼,没有人追过来。
谢怡君这才长长松了口气,眼中带着几分戏谑。
舔了舔嘴唇,脸颊微红,又轻轻呸了一口:
“色胚...跟我斗...真当我是江湖雏儿...”
话虽豪气,却难掩胸脯起伏不定,睫毛颤颤巍巍。
谢怡君闭眼凝神许久,才压下心底那丝莫名。
她打量手中厚厚一沓银票,学者曹华的模样挑了挑眉毛,才踹进怀里。
然后...
哼着五音不全的《梁祝》小调,脚步轻快的回了石泉巷的宅子。
将屋子里的桌椅板凳全用白布遮盖,床铺也收拾的整整齐齐。
房屋上了锁,她背着小包裹,牵着大黑马站在门口。
本想把钥匙丢回院子,可想了想,还是把钥匙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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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华在铺子周围找了几圈,又跑到石泉巷里查看。
结果发现大门紧锁人已经走了。
看这模样,似乎是受到了羞辱伤心欲绝,不想留在这伤心地。
曹华琢磨少许,也只能叫来鹰爪房暗碟,盯紧所有出城的关口,发现踪迹第一时间汇报。
无论如何,总得留句明白话不是。
十万两白银亲他一口就跑了,还一脸委屈模样。
他总感觉吃了大亏还被当成色胚,这亏本买卖可不能做。
带着些许疑惑,回到武安侯府邸,已经是华灯初上。
穿着黑羽卫便装的荆锋,一丝不苟的站在大门外,手按官刀颇具几分门神的风范。
旁边的两个看门护卫反而有些为难,毕竟荆锋是虞候身份高太多,并肩站立肯定不对,往后几步又显得别扭失威严,表情古怪的想着要不要提醒一下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荆大人。
府门外的石狮子前听着一辆红色马车,两个小太监等在旁边,颇为有趣的打量着门口护卫。
曹华卸去了乔装打扮,只着白袍走到门口,几人立刻昂首挺胸目不斜视。
曹华认出了门口是薛九全的马车,略显意外:“义父来了?”
小太监连忙欠身:“秉都督,主子来了有些时辰,已经进去了。”
“哦。”
曹华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多言,勾着荆锋的肩膀往府邸中走去:“荆兄,你是暗哨,光明正大站大门上有什么用?找个地方休息盯着就行了。”
荆锋刚入黑羽卫不到一月,又是出生草莽,在典魁司基本上见谁都矮三分。
得曹都督赏识,为了表现一下才这么认真的看门,此时颇为认真:
“都督,典魁司中藏龙卧虎,荆某实在无大才,这虞候一职放在我身上太浪费。要不您安排一下,我和看门的兄弟换换,我来看大门?”
曹华摆了摆手:“都一样,没事多跟着典魁司里的前辈学学,经验自然就有了。”
荆锋性格耿直憨厚,被委以重任,也只能抬手抱拳:
“那..荆某一定不负都督众望。”
曹华点了点头,便让他去暗处歇息,要是武安侯府的暗哨全冒出来,方圆几条街恐怕都没人敢过来。
在府中穿廊过栋,来到了正厅的位置。
灯火通明。
寒儿已经回来了,规规矩矩坐在大厅左侧椅子上,一副大家闺秀模样。
左侧上首则是头发花白的薛九全,面带温和笑意点头摇头,只是脸色有些病态,看起来不健康。
两个嬷嬷站在赵天洛背后,丫鬟来回沏茶。
赵天洛梳妇人髻,打扮较为成熟,气质很稳重大气,彬彬有礼,一颦一笑都透着几分贵气,只是脸蛋难掩少女的青涩。
薛九全是曹华的义父,那也就是赵天洛名义上的公公。
不过薛九全是赵官家的家仆,赵天洛却是皇族,这么郑重的接待,说实话已经很给面子了。
如果按照正常的长幼尊卑,薛九全只能站在旁边躬身与永安公主交谈。
叽叽喳喳,也不知再说些什么,屋子里都面带不知真假的笑意。
唯一与众不同的是玉堂小丫头,站在门边上悄悄偷听,显然是在为自家公子打探消息。
绿珠则提心吊胆,端着茶盘装作上茶的模样,免得被发现没法解释。
曹华走到正厅大门旁,曲指在玉堂的脑袋上弹了下。
玉堂吓的一哆嗦,急急忙忙抱住脑袋回头,瞧见是自家公子后,又抿嘴嘻嘻一笑。
绿珠松了口气,小声道:“公子,老爷过来了,正找你了。”
“知道,下去休息吧。”
曹华让两个忠心的小丫头下去休息,便跨入了烛火满堂的大厅。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叮嘱
瞧见曹华回来,大厅中就坐的人,除开薛九全都是起身。
赵天洛双手放在腰间,表情柔和的福了一礼:“相公回来了!”
“坐吧!”
曹华抬手示意她和寒儿坐下,他没有什么老爷少爷的意识,怎么方便怎么来,便准备在寒儿身边就坐。
这个动作,让赵天洛愣了下。
虽然她身为公主,嫁了人也一样,但毕竟这里是曹家,曹华便是家主,那有女人坐在主位的道理。
赵天洛连忙又站起来,眼神示意旁边的位置:“相公,你坐这儿来。”
“哦。”
曹华才想起这茬,起身在赵天洛旁边坐下,看着年迈的薛九全:“义父最近身体不适?”
薛九全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点了点头:“入了秋,受了风寒,无大碍。”
赵天洛很是时候的柔声插了一句:“义父当多注意身体才是。”
这模样,倒真有几分夫唱妇随的味道。
“呵呵...谢公主关心。”
头发花白的伛偻老人点头笑了起来,左右打量几眼,却又长长松了口气。
如释重负。
当了一辈子太监,老来能有个成器的义子,对于薛九全来说,已经是难以奢求的好结果。
你来我往聊了几句家常,赵天洛知道父子二人有要事相商,便以回房歇息为由告辞。
大厅中丫鬟嬷嬷全部出去,只留下了寒儿。
曹华知道有事才会登门,起身把薛九全扶到主位坐下:
“义父今天过来,可是有要事?”
“有两件事儿。”
薛九全轻轻点头,端起茶杯茗了一口,才出了口浊气:
“听说你和公主洞房后,便分房睡?”
府上这么多丫鬟家丁,事情不可能瞒住,曹华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点了点头:
“公主不太适应,先让她习惯一段时间。”
薛九全轻轻点头,他自然知晓曹华的名声,公主若是心甘情愿顺从,才是出了怪事。
“木已成舟,同房与否无所谓,只是你到了年纪,儿女香火不能断,为父活了一辈子,也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薛九全求来这桩赐婚,为的无非永安公主的封号,至于二人是否喜欢,有何意义?
他担心的是曹华不喜欢公主不愿碰,为了维护公主的面子,又不碰其他女人,导致把传香火的事儿拖太久。
“我尽力。”曹华唯有如此回答。
薛九全点点头,说完了家常琐事,昏黄眼神里总算透出了纵横一生锋锐:“华子,为父这一辈子受了太多伤,落下病根难以痊愈,今年..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
“义父?”
寒儿立刻站了起来,满眼的担忧。
薛九全抬手让寒儿坐下,只是看着面前的曹华:
“生死由命,该死总会死的....你和寒儿,日后要多加小心。”
曹华点了点头:“义父放心,我在一天,便不会让家里人受半点委屈。”
“不够。”
薛九全端着茶杯沉默了片刻,摇头道:“无论朝堂还是绿林,都没有与世无争的说法,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来杀你,还美其名曰‘为国除奸’,拿刀枪笔杆的有几个是好东西?
为父这辈子早就看透了,史书是史官撰写,而史官,得看为父的眼色。
‘崔杼弑君’的典故,只存在上古春秋,大宋史官没这骨气。
只要你活到最后,站到最高,后人怎么评价,无非是你想让他们看到什么,现在发生的事儿,谁会记得?”
曹华点了点头:“答应过洛儿,今后一心匡扶大宋,义父的话,铭记在心。”
薛九全想了想:“我死后,典魁司便成了众矢之的,蔡京、高俅、王璞、梁师成都会想染指,是拉拢还是赶尽杀绝,谁也说不准。
你得先把敌友分清,羽翼未丰之前,还得让圣上对你的忠心没有半点怀疑...”
絮絮叨叨,说了很久。
曹华手指轻敲桌案,认真聆听。
薛九全说完了话,便站起身来,看着灯火如昼华美巍峨的府邸:
“后天郑国公寿宴,给你抵了请帖,带着公主过去一趟。”
以前这种事都是把礼带过去就行,不过娶了公主,总不能连门都不串。
曹华点了点头,把薛九全送出了门。
-------
回到后宅。
寒儿站在廊道中等候,见公子埋头思索,便上前跟在旁边,瓜子脸上带着几分红晕,眼神略显怪异。
曹华走了一截才发现她,偏过头来:“寒儿,有事吗?”
“没有...”
寒儿低着头行走,袖子里面的手指攥紧,偷偷瞥了一眼,又转了回去,想了想又说道:“对了,景华苑的案子,小的们查了一番,只知道那栋别院是珠宝行当一户王姓人家的,其他的倒是没线索。
派出去追杀逆贼的兄弟们回来了,有两人拼死逃走,其余的全部诛杀。”
曹华点了点头,没有多少意外,不过这事儿也不重要,区区一个王家威胁不到他。
想起苏香凝这老被人盯上,曹华倒是上了心:“安排两个探子盯着十宝堂的女掌柜,对我有用。”
“诺!”
寒儿认真点头,想了想,忽然小声道:“公子...今晚上睡哪儿?”
曹华略显意外,偏头轻笑道:“估计睡不着,你先去休息。”
寒儿点了点头,没有半分迟疑,便迈着小碎步跑到向后宅院子。
这一反常态的模样,倒是让曹华莫名其妙,蹙眉想了想,也只是摇头轻笑:“到底是个十六七的女娃..”
在花园里赏了一会儿月色没有半点头绪,便折身回到院子准备躺一会儿。
走过后宅廊道,转眼却发现赵天洛站在书房门口,眉头微蹙略显出神,连他走过来都没发现。
“公主,有事吗?”
反正没睡意,便来到了赵天洛的书房外打了声招呼。
赵天洛回过神来,耳朵上的坠子晃了晃,转身走进书房里。
曹华跟着进入书房后,赵天洛便把门关上了。
曹华一愣,还以为赵天洛耐不住寂寞,要在书房里对他下手,不禁抬了抬眉毛。
赵天洛可没有偷尝禁果的意思,转身在屋里站直,仰头认真盯着曹华:
“薛公公,和你聊了什么?”
第一百六十章 寒儿的小心思
“薛公公,和你聊了什么?”
听见这句话明显不客气的话,曹华双目微凝,明显有些不悦。
本就面容冷傲,这个眯眼的动作略显阴森。
赵天洛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却硬是压下心头恐惧,盯着那双眼睛认真道:
“你答应过我,不再祸乱大宋朝堂滥杀无辜,所以...所以我得知道你们聊了什么。”
薛九全是阉党魁首,纵横一身杀人无数,年轻时凶名不下于曹华,‘夜间天子’的名头,可不只是说说。
经过这么久的接触,赵天洛觉得曹华有点底线,但薛九全是阉人,根本没有半点妇人之仁,所以薛九全专程过来找曹华聊的内容,她得知道。
曹华没想到是为了这个,虽然觉得别捏,但还是按照约定点了点头:
“放心,今天义父过来,只是嘱咐我小心朝堂上一些有窥视之心的人。”
“就这些?”
赵天洛眼神专注,仔细盯着那双让人望而生畏的眸子,想看出有没有说假话。
曹华轻笑道:“还有让我留个香火,不要管你乐不乐意。”
“....留个香火?”
赵天洛水润脸颊显出几分茫然,反应过来后,认真的表情顿时慌了。
脸蛋儿直红到脖子根,她连忙退后了一步,紧张道:“你..你怎么说?”
“我自然答应,还能怎么说?”
曹华略显无奈,觉得这妞儿有点傻,他怎么说重要吗?怎么做才重要。
赵太洛脸色更红,眼神再也不敢盯着他,略显局促的左顾右盼,小声呢喃:
“你...我还不想...相公...唉..”
语无伦次。
已经嫁为人妇,曹华真要她身子的话,她哪怕心中千般不愿,又能拿出什么借口?
以死相逼显然不可能,人都嫁了寻什么死,打又打不过,公主身份更是没用,总不能让护卫进来拦着,以曹华的武艺,也拦不住啊...
念及此处,赵天洛眼中情绪百转,忽然心中一动,声若蚊吟的道:
“我..我来月事儿了...”
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也不知怎么才想出这个借口。
赵天洛眼中涌现出羞愤,却还是咬牙逼自己说了出来。
以曹华的听力,自然听的清清楚楚,点头道:“那就多喝点红糖水,我先回房了。”
“好...”
赵天洛侧身让开道路,直到曹华真的走了出去,才暗暗松了口气,连忙的将书房的门栓上了。
看着书房里的烛火,她微微蹙眉,缓了片刻,才略显奇怪的嘀咕:
“多喝红糖水...他连这些女儿家的事都知道....果然城府极深...”
-------
另一侧,曹华院子的隔壁。
清雅院落放着几个草人,一排兵器架,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屋里也差不多,不大房间里堆满了案卷,还有乱七八糟的武功秘籍。
寒儿腰背笔直坐在书桌前,看着油灯愣愣出神。
说起来,她比公主还大一岁,长年杀伐又身居高位,早已褪去了脸上的青涩。
自幼学着公子那般喜怒不行与色,久而久之都成了习惯。
她笑起来,其实有两个小酒窝,不过小时候公子说笑起来镇不住属下后,她就没笑过了。
其实公子笑起来也很好看,不过被义父教训一次‘笑起来镇不住属下后’,便有了‘一笑便杀人’的名声。
也就二月份过后,公子才变得随和起来,寒儿寻思,应当是已经人间无敌,没必要板着脸装模作样了。
记事簿放在书桌上,上面记录着公子平日里说过的各种话语,听不懂的、觉得有道理、有深意的,全部都记在上面。
自从被薛九全收养记事起,就开始记录这些。
本来的目的,是想超越这个更受义父宠爱的义兄,心里不服气,想找弱点瑕疵向义父打小报告。
结果随着年龄增长,发现被甩的越来越远。
从幼年可以过招对练,到十岁出头能接两招,再到如今打趴下她都不用费力。
她没日没夜的练武,身为女子几乎超过了黑羽卫中所有好手,却仍然被公子甩出老远。
最后便放弃了,开始学着公子的一言一行,想着有一天也能那般厉害。
从记事起便在做这件事,记事簿有厚厚的十余本。
今天晚上撑着夜色翻开,忽然发现...竟没有一句话是记录她自己的。
略微回想,才记起从小到大,她根本没有私事,为义父办事、为公子办事、为典魁司办事,在这之间来回,占据了从小到大所有的时间。
她生来便是如此,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今天...
“寒儿,你和华子都是孤儿,为父一手带大。与华子比起来,你确实没啥名声,可放眼整个大宋,有那个女子比你更出息?....当然,胭脂虎那怪胎除外。
如今你们都长大成人,为父本想以后再说,可时间容不得为父再为你铺路。
没有家室背景,太子妃王妃你做不了,但当个侧妃为父还是说得上话。
你要是不乐意,就自己选一个,趁着为父还能动弹,给你安排....”
这番话,是义父单独对她说的。
也是从小到大,薛九全唯一一次以父亲的口气和她说话。
很温暖。
时至此刻,她才想起自个儿是个女子,光练武没用,要嫁人的。
而且,只要她想,进宫当妃子都不是不行。
因为她爹,是大宋的夜间天子,她哥,是京都太岁。
整个东京的年轻才俊,她可以随便选,和选驸马一样,没人敢不答应。
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一个都看不上。
毕竟,放眼整个大宋,能与公子比肩的年轻才俊,估计也只有那个苏轼了。
一个站在武夫的最顶端,一个站在才子的最顶端。
但她自幼喜欢习武,不喜欢弯弯绕绕拐着弯骂人的书呆子,因此就没得选了。
“唉...”
寒儿合上记事本,走到基本没用过的梳妆台前,借着油灯的拾掇起来。
半晌后...
寒儿脸色严肃,缓步来到绿珠玉堂居住的屋子。
今天轮到玉堂守夜,屋里只剩下绿珠。
天色以外,向来少言寡语内向的绿珠,已经缩在被子里睡着了。
绿珠发育的早,身材不算胖,却是天生肌理丰盈,鼓囊囊的看起来手感就很好。只可惜年龄尚小,没有赵霏那般熟透了的女人味。
此时平躺在被褥里,依然能看出鼓起的轮廓。
寒儿低头看了眼胸口,眉头微蹙,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走到床边,在被子鼓起的地方按了按。
“呀——公子不要——”
绿珠顿时惊醒,惊叫出声,却是闭眼不敢动弹,脸色绯红,焦急呢喃:
“公子...我..我...”
寒儿低头看去,枕头旁边还放着一根簪子,很久前公子顺手送的。
她轻咳一声,提醒这被吓懵了的小丫鬟。
绿珠分辨出声音,脸色顿时窘迫,比方才还要红上几分,声若蚊吟:
“寒儿姐...怎么是你...”
不知为何,还带着几分失望。
说着话,绿珠睁开眼睛,看清坐在床前的人影后,脸唰的煞白:
“鬼啊!公子救命——呜呜——”
寒儿用力捂住绿珠的嘴,满眼恼火。
“绿珠,怎么了?”
远处,传来公子的询问,还有起床的动静。
寒儿顿时焦急,连忙眼神威胁。
绿珠带着几分婴儿肥的脸蛋全是惊恐,吓的眼泪汪汪,却也只能开口:“公子...我没事..做噩梦...”
“哦...早点睡....”公子的声音再度传来。
寒儿松了口气,冷眼望着绿珠,水粉擦的太多看起来雪白如纸,薄唇却是红彤彤的,看起来十分阴森。
绿珠眼泪汪汪,呼吸急促,小声嘀咕:“寒儿姐,你大晚上扮鬼做甚?”
“我...算了...”
寒儿最终还是啥都没说,无声无息的走回了屋子,打了盆清水,把脸洗的干干净净....
第一百六十一章 寿宴 一
九月初,郑国公寿宴。
郑国公尉迟怀忠祖上有从龙之功,子孙后代虽然没能出个像样的,但地位绝对不低。
而且尉迟家有个世代相传的优点,那就是人缘好,别看尉迟虎傻愣愣的,整个东京里面没有仇家只有朋友的王公子弟只有他一人,连以前的曹华都能把他当做半个朋友,可以想想尉迟虎的人缘有多广。
郑国公之所以最疼尉迟虎这个儿子,也是因为父子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年轻时也是名扬京城的花花公子,家里的妻妾都数不过来,基本上随便在街上找个人七拐八绕都能攀上亲戚。
六十岁在古代算高寿,自然得大摆宴席,京城的官吏基本上都过来了,连蔡京等地位超然的朝臣都亲自到场。因为郑国公好面子,看起来和尉迟虎一样豪放,其实心眼都细着,谁来谁没来记得清清楚楚,改天和天子喝茶唠嗑的时候提上一嘴,谁都遭不住。
郑国公的寿宴可比曹华的婚约热闹许多,宾客没啥压力,而且国公府规矩不多不讲究,把城里面有名的花魁都给请了过来,看这模样是要搞个‘酒池肉林’。国公夫人气的牙痒痒却也没办法,这么多年早习惯了,只能关上门收拾收拾,对外还对依老国公的意。
时间刚到下午,国公府外的宽阔长街上依旧听满了马车小轿,在下马碑前步行进入。
曹华和赵天洛下了马车,寒儿跟在身后提着贺礼。
今日六部尚书、三省主官都来了,亲王皇子也不再少数,这么大的排场,‘京都太岁’的威名显然就削弱的不少,只能吓唬七成的宾客,剩下三成还得上前打招呼。
赵天洛颇为熟络的和赵氏宗亲攀谈,遇见认识的官员也微微颔首,气度姿态都无可挑剔。
曹华也摆出性冷淡似的冷峻脸庞,娘子点头他就点头,娘子不搭理他也不搭理,总的来说...还没啥问题。
朱漆大门外,郑国公的亲弟弟迎接着过来的王公贵子,寻常官吏则由官家从接待,偶尔还有大官插队,这自然没人敢说什么。
赵天洛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曹华以夫妻身份露面感觉不习惯,但掩饰的很好,在赵氏长辈面前,偶尔还做出恩爱模样表示一下。
临近国公府的大门,赵天洛倒是好奇的看向寒儿手中抱着的大礼盒:
“相公,你准备了什么东西?”
今日出门贺寿,赵天洛其实已经备好了贺礼,没有让曹华自己掏银子的意思,只是曹华并没有带上。
听见她的询问,曹华随意道:“一尊金龟,尉迟虎这厮还不错,来贺寿不能太寒酸。”
赵天洛点了点头,忽然又回过味来,眉头一皱:“我专门从青合坊购买的玉如意,价钱可不便宜,相公莫非还有更好的。”
“大就是好,多就是美,国公爷要玉如意做甚。”
曹华来送礼,自然不会用王家的东西,也没时间赶工弄出的好的,便买了个金龟,很大也算重礼。
赵天洛带着几分疑惑,却也没有多说,只是转眼看向了表情冷酷的寒儿:“寒儿妹子,累了便让胡教习拿着吧。”
寒儿心不在焉,一直偷偷打量着曹华的后脑勺,听见赵天洛的话,她才回过神,微微欠身:“谢夫人关心,寒儿拿的动。”
赵天洛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坚持。
“永安公主与武安侯到!”
走到大门跟前,郑国公的弟弟便露出和睦笑容,上前迎接。
周边的人也是侧目,不少人都让开了道路,也有几个王公子弟抬手打招呼。
曹华看着都面生,随意客套几句,便带着赵天洛进入国公府。
廊道亭榭之间人满为患,官员豪绅都是穿着便袍三两围聚交谈,也不乏挨着子孙辈过来的露脸的老辈,客套奉承声不绝于耳。
郑国公寿宴,受尉迟虎邀请而来的人自然也不少,因为尉迟大官人好附庸风雅自喻才子,这邀请的人自然都是有些名声的才子佳人。
年轻一辈和朝廷重臣凑一起自然拘谨,国公府便安排了一处园子,书生才女和受邀而来的几个花魁都在里面游乐。
曹华一个情报局头子,和朝臣没法交心,便带着赵天洛找了个安静地方等着宴席开始。
灯红酒绿,莺歌燕舞。
曹华靠在凉亭的柱子上,看着国公府的人来人往。
赵天洛站在石亭里欣赏荷塘美景,偶尔侧目看一眼,却也没有话题。
正无聊的时候,一个女子带着丫鬟走过亭子不远的廊道,珠圆玉润气质柔雅,却是那有过两面之缘的永和公主赵霏。
赵霏比赵天洛大许多,但彼此经历身世如出一辙,成婚相处几天都有些‘同病相怜’的味道。
赵天洛本就无话可说,此时总算找到了救星,连忙招手:
“霏儿姐。”
赵霏停住脚步,哪想到正瞧见面容冷傲的曹华,脸色不由一变。
上次在婚宴上莫名其妙糟了刺客,又被丢进池塘里,遭遇可谓狼狈不堪。
情急之中被曹华搂住,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现在也没想清楚,夜深人静的时候每每想起那勒死人的胳膊,便觉得胸口发闷面红耳赤,却又不敢对外人说。
如今又见了曹华,她还知道‘苏轼’内幕,脸色岂会好看。
曹华也发现了赵霏,倒是颇为和气的躬身:“见过永和公主。”
别人打了招呼,赵霏总不能当做没听见,只得欠身一礼,走入了凉亭:
“曹驸马,洛儿妹子,你们也来了?”
赵天洛脸色微红,轻轻点头拉住了赵霏的手:“郑国公大寿自然得来...霏儿姐,听说你前几天染了风寒,可好些了?”
赵霏被丢进荷塘,赵天洛时候也听说了,不过当时有刺客,她也没法责备曹华,只能此时道个歉。
至于另外一个女子,她只当是个不走运的小姐。
提起这事儿,赵霏心里任有三分埋怨,望了曹华一眼:
“休息两天,已经好了。”
赵天洛瞧见她面色古怪,倒是想起了什么,也看了曹华一眼,眼中露出几分尴尬。
赵霏的驸马英年早逝长年孤身独居,同为公主她带着驸马过来,自然是以为赵霏触景伤情。
本就心疼这个身世坎坷的远房表姐,赵天洛犹豫少许,还是说到:“相公,你先去逛逛,我和霏儿姐聊些女儿家的私房话。”
曹华点了点头,带着寒儿出了亭子。
曹华走后,赵霏脸色才缓和少许,拉着赵天洛的手在亭子里坐下,露出几分温婉笑容:“洛儿,最近还适应吧?”
“还好啦,比我想的要好些。”
“哦...晚上的时候,没受委屈吧?”
“嗯?...呀——”
赵天洛本来还迷茫,瞧见赵霏的眼神才明白过来,脸色顿时通红。
还真聊起了女儿家的私房话。
都是嫁做人妇的女子,聊这个也不奇怪,可赵天洛那里能说洞房里的相敬如宾,扭捏许久,才点头:“还好啦...”
赵霏掩嘴笑的花枝乱颤,本就珠圆玉润,此时更多了几分风情:“曹华...其实没你说的那么不堪,某些时候...还是挺有本事的。”
“嗯?”
赵天洛一愣,不明白从未与曹华有接触的赵霏,为何夸起了曹华。
赵霏自然不好敢透漏‘苏轼’的事情,只是握住她的手,沉默许久,才喃喃一叹:“唉,姐姐的驸马,若有曹华一成的本事....唉...”
对于这番夸赞,赵天洛倒是承认。
曹华恶名昭彰不假,本事通天也是真的,哪怕没有武安侯的身份,凭借一身通天武艺和容貌,也比寻常碌碌无为的驸马好太多,更何况赵霏现在连驸马都没了。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寿宴 二
曹华没心思偷听两个妇人家说闺房话,带着寒儿在国公府里兜兜转转,没有半个能说上话的熟人。
自从薛九全过来后,寒儿这两天有些奇怪,总算在背后偷偷瞄他,他察觉回头时,又连忙做出目不斜视的模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曹华寻思少许,偏过头:“寒儿,有心事?”
寒儿表情紧张,点了点头,又连忙摇头:“没有,我只是...只是在想典魁司的事情..嗯..徐宁回来了,还带回来个媳妇...李百仁和黄大锤比力气,接过搬石碾砸了脚趾头...”
这都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也用琢磨?
曹华莫名其妙,仔细打量几眼,忽然发现从来素面朝天的寒儿,竟然戴了个耳坠。
耳坠小巧玲珑几乎看不见,不过看造型是万宝楼中比较流行的款式,皮肤白皙点缀翠绿耳坠,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分阳春白雪的青涩唯美。
感觉到他的目光,寒儿脸色开始发红,过硬的心理素质还是让她没半点表情,只是低头行走。
曹华倒是颇为好奇,仔细思索,忽然心中一动:“寒儿,你莫非有了心上人?”
寒儿已经十七岁,比公主都大一岁,在这世道都算老姑娘了,只是性子冷又工作狂,他一直没考虑这些。
寒儿浑身微僵,急忙摇头:“公子误会了,寒儿...没什么的...没有心上人...”
“是嘛?”
曹华可是很在乎这个撑起典魁司半边天的贴心小棉袄,豪气道:“有的话就说出来,哪怕是当今太子,我也给你绑回来拜堂成亲。”
话语有点嚣张。
正在和尉迟虎闲聊的太子赵恒一个趔趄,恼火的回头,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绑他,打眼便瞧见曹华走了过来。
有驸马的身份,又是天子的左右手,太子赵恒自然不介意这小玩笑,开口打了个招呼:“曹华,这要是把我绑去拜了堂,洛儿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见过太子殿下!”
曹华也是看见太子才这么说,当下抬手行了个礼。
尉迟虎眼前一亮:“曹公,你也来了!来的正好,那边正在探讨诗词,我正和太子商量买谁的诗词,有你在就不用愁了。”
大嘴巴果然名不虚传。
太子赵恒表情一僵,呵呵笑了两声,连忙告辞:“王相尚在正厅等候,便不予二位叙旧了。“
说着,便转身走入了旁边的房间。
曹华还没见过朝廷上的几位大人物,此时从窗户缝隙看了一眼,房间中熏香缭绕,几个人坐在里面,大多头发花白,年轻的也到了不惑之年,梁师成正在其中,而坐在首位的,怕正是太师蔡京了。
郑国公亲自招待,尉迟虎自然不敢进去献丑,只是拉着他的胳膊呵呵道:“里面是蔡太师、王相、童将军、梁总管,还有张叔夜、张伯昌这些个老人,跟他们聊不到一块去,咱们去那边。”
他听见这些耳熟的名字微微皱眉,毕竟大庭广众,一波带走显然不可能,便跟着尉迟虎前往后花园。
尉迟大官人今天少有的穿了正装,也没在兜里塞银票,身材高大加上基因好,看起来到还真有几分气宇轩昂的味道,不过这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猥琐。
带着他前往后花园,尉迟虎左右看没有熟人,便悄悄凑到了跟前:
“爷,我这有个好宝贝,你想不想瞧瞧?”
曹华眉毛微挑:“什么好宝贝?”
尉迟虎笑容莫名,转眼看向寒儿:“寒儿妹子,非礼勿视!”
寒儿不用猜也知道尉迟虎这色胚定是拿了些脏东西当宝贝,偏过头去当做没看见。
尉迟虎神神秘秘从怀里掏出一本画册,画册很薄,用丝绸包裹了几层,可见尉迟大官人有多珍惜。
封面上写的《春宫玉树图》,名字很文雅。
曹华接过来,还真是春宫图,他随意翻看几页便合上了,颇为好笑:“姿势老套玩法古板,有什么好看的,亏你还当宝贝。”
尉迟虎闻言惊为天人,佩服之心犹如滔滔江水:
“曹公也是同道中人?”
曹华脸色一沉:“谁和你是同道中人,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尉迟虎连忙点头,略显寻思,又指了指画册:“这上面的画,可是请名家照着李师师画的,男的是我,整个大宋独此一本。”
男的是你?
曹华重新打开看了几眼,女子眉目婉转衣着清凉,确实有几分李师师的神意。
只是这男的身材修长唇红齿白,一看就是个风度翩翩的文弱书生,和尉迟虎八竿子打不着。
恐怕是画画的人,又坑了尉迟虎一笔巨款。
尉迟虎满眼得瑟,抬手想要拿回来这本不传之密。
只可惜,曹华手腕一翻,便把画册塞进了袖子里:“这种污人清白的东西,留着不好,以后别花冤枉钱。”
尉迟虎满眼肉疼,可有不敢硬抢,憋了许久,才点头:
“都督大公无私,尉迟某肝脑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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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花园中人影密集,都是年轻人,哄哄闹闹远比前面要热闹许多。
刚进入院子,便瞧见几对男女站在花丛里,牵着手含情脉脉郎情妾意,倒也没有避讳外人。
能来国公府贺寿的年轻男女,不是才气过人就是权势通天,寻常礼法其实很难限制,小王爷赵楷便正坐在花园之中的茶台上,肩膀还靠着兰桂坊的花魁。
莺莺燕燕,清酒满杯。
无数青楼的头牌在花园里穿行,艳名远扬的红倌儿也来了不少,直接挽着以前恩客的手臂嬉笑,其间也不乏过火的举动,却也只是引得同行之人调笑起哄,根本没人装清高。
酒池肉林!
曹华第一次参加这种王公贵子的聚会,倒是颇为意外,看来古代的礼法教条,也只能限制平民百姓,真到了王侯这个级别不是一般的乱。
尉迟虎颇为得意,嘿嘿笑道:“曹公,今天我做东,你开心就好。门口有人守着,那些个老家伙肯定不会跑进来说教。”
寒儿面色古怪,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不乱看,不过眼睛里明显写满了‘不知廉耻’。
第一百六十三章 寿宴 三
曹华对这种小场面根本没啥兴趣,自顾自走到人群中,打眼便瞧见李师师坐在茶舍珠帘后,弹琴唱曲表情自然,并不在意王侯子弟的放浪形骸。
瞧见曹华过来,小王爷赵楷颇为意外,连忙招呼:“曹华,没想到你今天也有闲情逸致,快过来坐下,常听闻你曹八斗的名声,几位才子可是倾慕已久。”
茶舍中,范成林、岳进余等四大才子全到场,陈启明也在其中,还有国子监几位学生。
王公子弟更多,大多都不认识。
他进入茶舍,几个书生连忙起身见礼,不过大部分王公子弟都是举杯示意,身份比曹华还要尊贵,自然不用太客套。
他在茶舍外侧找了个空位坐下,抬眼瞧去,气氛明显冷了几分,所有人都是各怀心思,显然觉得他煞风景。
尉迟虎倒是不在意,连忙对着外面的莺莺燕燕招手:“海棠、如烟,给本公子过来,把曹公伺候好,少不了银子。”
外面两个正在和恩客说笑的歌女闻言脸色微僵,那里敢进去赔京都太岁。
可尉迟公子也得罪不起,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往里走。
在场的宾客,基本上每个人旁边都有容貌不俗的女子作陪,显然是尉迟大官人为了招待特意安排的。
曹华微微蹙眉:“不用了,别吓着人家姑娘。”
也算是个冷笑话。
坐在主位的小王爷赵楷摇头轻笑:“东京论起威名,在坐的无人能媲美曹都督,看来曹都督也挺为此事苦恼。”
蔡京的嫡子蔡悠坐在赵楷左手边,端着酒杯表情平淡:“在坐的都是朋友,该随和的还是得随和,曹都督不会真如传闻说的那边,不喜欢女人吧?”
这句话显然带着几分调笑。
众人脸色微僵,不太好接话。
在大宋,论权势之大,只有太师蔡京,连右相太尉都次一等,门生无数遍布朝野。
蔡悠是蔡京的长子,年纪轻轻便官居员外郎,比起身为宦官义子,还挂着内侍身份的曹华,显然更加超然。
外朝官与内朝官,说简单点是臣子与奴才的区别。
曹华眉毛微挑,打量蔡悠几眼,‘京都太岁’显然镇不住这种级别的人,当下只是随意道:
“曹某比较挑食。”
赵楷连连点头,偏头看向蔡悠:“曹华文武全才,寻常女子自是看不上,若非如此,洛儿妹子岂会瞧上他。”
众人点头称是,连连应和。
蔡悠自顾自喝着酒,笑容平淡:“在场这么多佳人,曹都督,某非一个都没看上?”
曹华眉头一皱,这厮有毛病,是在故意找茬?
便在此时,琴音停住。
珠帘之后,身着一声华美裙子的李师师站起身来,笑意盈盈:
“曹都督上次给妾身捧场,还未能感谢,要不师师来吧。”
李师师说着话,便走向曹华的小案。
话语一出,茶舍内的人都是惊讶艳羡。
都知道李师师性子清淡,哪怕是在茗楼接待贵客,也只是彬彬有礼交谈,根本不存在作陪的说法。受当今天子的赏识,也没人敢胆大包天的动手脚,这主动给人作陪还是第一次。
岳进余满脸尴尬,他方才还邀请了一次,只可惜被拒绝了。
只是曹华在,他也不敢说什么。
曹华只是找个地方随便坐坐,见李师师过来陪酒,便随口开了个玩笑:“李姑娘,你继续弹你,真坐过来我把持不住。”
众人一愣,回过味来,又是错愕。
赵楷愣了许久,才笑了起来:“曹华啊曹华,没想到你也这般风趣,敢开调笑师师姑娘的,你还是头一个。”
李师师也懵了片刻,想明白‘把持不住’的意思后,顿时面红耳赤,心里面惊涛骇浪:今天的曹太岁,怎么和那些个风流才子一样口无遮拦,某非成婚后改了性子?
她方才只是怕茗楼的两个姐妹胆怯得罪了王侯,仗着和曹华有几分交情才站出来,此时倒是略显犹豫。
已经站了出来,总不能回去,李师师迟疑片刻,还是走到跟前坐下,声音轻灵带着三分笑意:
“曹都督一向稳重,妾身信得过。若真把持不住,那便当妾身自讨苦吃好了。”
茗楼花魁和人说起这些略带荤腥的笑话,那真是让人浮想联翩。
所有人都是心中一荡,既怕曹贼真胆大包天唐突佳人,又想自个上去当一次曹贼。
曹华见李师师坐下了便也没在多说,只是打量着在场的诸人。
赵楷颇具才气,既然坐在了主位,总不能冷场,便开口道:“方才的飞花令,接到了‘冬’字,该范兄你了,可莫要让我等失望。”
飞花令是文人雅士酒宴上经常玩的游戏,按照题目从诗书中背诵诗词,想不来可以现场发挥,实在憋不出来的自然败阵,直到只剩下一人为止。
这次是赵楷出的题,‘春夏秋冬’,按顺序往下接,必须包含其中一字。
茶舍里的人已经来了几轮,半数人都败阵,只剩下七八个大才子还在继续。
范成林才气过人,此时信手拈来:“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好!”
众人接连拍手称赞,目光转向了下一位。
坐在范成林旁边的是岳进余,这种小把戏自然是信手拈来:“夏桀之常违兮,乃遂焉而逢殃。”
众人再次喝彩。
就这样往下轮,也有几个书生苦思冥想许久,结结巴巴憋出一句,或者干脆憋不出来放弃,自觉罚酒三杯退场。
曹华倒是看的颇有意思,反正天没黑宴席尚未开始,在这里坐一会儿也没啥。
李师师笑意盈盈,倒是看不出太多情绪,认真的斟酒,偶尔也会赞誉几句,或吃惊或调笑,目光流转一颦一笑都无可挑剔。
曹华面容冷傲,自顾自的端着酒杯轻轻旋转,琢磨稍许,袖子微动,一本书掉了下来。
李师师坐在跟前,察觉曹太岁袖子里的东西掉在了她裙子上,便姿态自然的俯身,想捡起来后提醒一句。
只是低下头,便瞧见画册上贴身厮杀惊心动魄的场面,还有一句:
鸳鸯被里戏鸳鸯,后庭院中弄后庭。
李师师伸出的手猛然一僵,出自勾栏妓坊,岂会看不懂这意味深长的对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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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sy守瑜’‘书友20191202004309828’大大的打赏,感谢各位大大的帮忙宣传和推荐票支持,话说这几天爆更要肝吐血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寿宴 四
(2020年了,元旦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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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册上凶险的场面,让李师师脸色赤红,终究是未出阁的清馆儿,有些事情自然知道,可光明正大的看见,还是觉得心惊肉跳。
稍微失神后,李师师反应过来,抬眼瞧去,却见曹太岁目不斜视,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她低头又看了一眼,猛然发现画上的女子,与她有几分神似。心中不由愤怒:竟然有人按照我的模样,画这些脏东西...
再看那男子,李师师柳眉微蹙。
抬头看了看曹太岁,又低头看了看画册男子,似乎是在对比,越看越像。
李师师浑身不自在,似是已代入其中,化为被曹太岁按在石亭中肆意蹂躏的可怜佳人...
曹华察觉不妙,轻咳一声道:“别乱想,抄家的时候搜出来的,人已经宰了。”
李师师半信半疑,可就算真是曹华画的,她又能如何?
打曹太岁一巴掌,骂句登徒子?
除非不想活了。
李师师忍了半天,却也只能微微颔首感谢,将画册拿起来收进袖子。
身为青楼歌妓本就免不了这些事情,只能当做没发生过。
飞花令还在继续。
几个人接下来,便到了曹华这里。
众人目光望过来,略显迟疑,不知是该开口起哄,还是当做没看见让下一个继续。
小王爷赵楷倒是颇有兴趣,轻笑道:“前些日子花会,曹兄作了首中秋词让我大开眼界,这飞花令的小把戏,应当不在话下。”
曹华武艺通天不假,但诗词一道却没什么名声,‘曹八斗’之内的众人也只当作笑话听,也就前几天的花会一首词让人颇为惊讶。
不过在场的王公子弟,买诗词冒充才子的不再少数,其中门道自然都有数。
蔡悠呵呵一笑:“曹都督自幼饱读诗书,背几句诗自然不再话下。”
赵楷点了点头:“不过方才已经把诗词背的差不多,后面越来越难,曹华你只要能撑过三轮,便无愧‘曹八斗’之名。”
茶舍内还剩下六人,加上曹华三轮下来就是二十一首诗,还带按照春夏秋冬顺序来,就算是背诗词,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赵楷和蔡悠觉得曹华有几分才气,但与范成林、陈启明等比起来还是差了几个岳进余,拉过来一起玩玩罢了。
李师师知道曹华会谱曲,才气定然不差,见众人望了过来,便把方才的事情抛之饶后,微笑道:
“曹公子才气不小,各位可莫要轻视,万一待会夺魁,王爷那四套万宝楼的簪子可是保不住了。”
万宝楼黑盒开出来的四套簪子,分属春夏秋冬,现在已经成了绝版,价钱可不低。
赵楷压的是范成林,而蔡悠也出了一副前朝丹青圣手的画,压的是从江南而来的陈启明,这若是被外人拔得头筹,彩头自然是全赔。
曹华珠宝行当出生,以前没少在古玩玉器上铭刻名句,出名的诗句倒是记的不少,当下随口道:“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见曹华真敢接,诸多才子顿时来了兴致。
权势武艺比不过曹太岁,若是连背诗都被压了下去,要他们还有什么用?
陈启明因为没攀上康王的高枝,本就有三分怨气,此次有诸位大人物在场,也不怕曹华将他就地打杀,当下便开口道:“台隍枕夷夏之交,宾主尽东南之美。”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冬雷震震,夏雨雪。”
....
又轮了一圈儿,到了曹华面前,这次是‘冬’。
春夏秋冬的诗词,属‘春’字最多,而‘冬’字最少,往往都是在这一关憋死人。
诗句大部分都已经说过,众人皆是看向曹华,看能不能接下去。
曹华迟疑少许:“六月飞将远,三冬学已精。”
众人接连点头,目光转向下一位。
“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
....
又是一圈,躺下了三个人,只剩下范岳、陈启明和曹华。
论到‘冬’字,陈启明蹙眉苦思许久,显然被卡住了。
众人毫不意外,范成林上次的仇还没报,此时轻笑道:
“陈公子若是想不出来便罢了,罚酒三杯而已,何必如此伤神。”
这么多圈下来,陈启明确实想不出诗书上还有含‘冬’的诗句,憋了半天,猛地眼前一亮,轻声道:“冬...冬日全城落霜雪,夏夜满塘生碧莲。”
范成林一愣,想了片刻,蹙眉道:“陈兄,你这是对联,自己作诗要说全诗。”
陈启明既然憋出了前两句,后两句自然也不在话下:“冬日全城落白雪,夏夜满塘生翠莲。遥看宫阁天边月,伊人不在泪已干。”
“哈哈哈...”
众人拍手称赞,没想到陈启明竟然憋了首‘怨妇诗’出来,虽然有打油诗的嫌疑,可也算的上诗,众人也没计较。
不过听到这‘字字泣血’的怨妇诗,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了曹华身上。
夺妻之恨。
若非永安公主的事儿,陈启明岂会想出这种望月独流泪的怨妇诗。
曹华也颇为无奈,象征性的拍手:“好湿好湿,继续。”
.....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又是一轮,岳进余憋的满头大汗,整出一句:“吴广者,阳夏人也,字叔。”
众人皆是嗤笑:“岳大才子,你这可不算数,要春夏秋冬的‘夏’,不是夏天的夏。”
岳进余本就憋不出来,当下也只能摆手认输,自罚三杯。
场上只剩下代表江南的陈启明和代表东京的范成林,还有横插一脚的曹太岁。
轮到曹华这边是‘秋’字。
这个字比较简单,曹华没怎么思索便开口道: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
很出名的一首词,可他话语一出,所有人却是微愣。
左顾右盼,似乎是在讨论。
赵楷颇为博学,蹙眉想了想:“曹华,这是谁的词?”
曹华打量众人神色,莫名其妙:“李清照李夫人,有问题?”
“嗯?”
赵楷皱了皱眉,回想了少许:“赵明诚官居淄州知州,其夫人李清照当年在东京还有‘第一才女’的名声,我幼年还见过一次,不过我记得没作这首词。”
“.....?”
曹华眨了眨眼,没想到李清照还没把这首词写出来。
这不露馅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寿宴 五
见茶舍内众人不解的目光,曹华思索少许,随意道:
“嗯...鹰爪房探子比较多,李夫人刚作的新词,你们不知道也正常。”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典魁司神通广大人尽皆知,连各位大人晚上叫那个丫鬟侍寝都知晓,消息灵通不足为奇。
赵楷点头轻笑:“曹华,你可不要随意来一句糊弄人,把全词说出来才算。”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众人这才点头,词作确实有李清照的风格,看来所言非虚。
接下来又是两轮。
范成林终究是比不过陈启明,一首诗憋了半天也没作出来,只得坐下了。
随着范成林的坐下,众人脸色都是变了几分。
上次花会陈启明没开口,所以没能论处高低,这次南北相争,恐怕真要栽在陈启明这‘江宁第一才子’手中了。
赵楷的一套簪子已经输了出去,颇为懊恼了瞪了范成林几眼,目光又望向了曹华:
“曹华,东京可就只剩下你一人,可莫要让陈公子拔得头筹。”
话虽然这么说,众人却也不带任何指望。
曹华地位超然不假,或许也涉猎颇广,但真论起诗文一道的熟络,那里比得上寒窗十几年的读书人。
诗句越来越少,总不能现场作诗。
就算现场作,也不可能比得过陈启明这信手拈来的大才子。
陈启明论道‘夏’,想了片刻:“是时向春之末,迎夏之阳。”
说完面带笑容,颇为自信。
茶舍内针落可闻,都是看着坐在外侧的曹太岁。
这么长的飞花令,还是第一次遇见,连李师师都紧张起来,不敢出声,生怕影响旁边曹太岁的思路。
曹华仔细回忆,确实想不出这个时代历史上的诗句,迟疑许久,便端起了酒杯。
陈启明如释重负,眼中的傲气尽显,也带着几分遗憾。
毕竟他是真有才气,在江南的诗会上多次接触永安公主,公主也挺欣赏他。
哪想到公主去了趟东京,便直接被强行嫁给一个人尽皆知的奸贼。
陈启明心中的不甘,今天总算是消了些,可遗憾也更甚,毕竟他明显和永安公主更般配,曹太岁不过是个趋炎附势的弄臣罢了。
胜负以分,蔡悠笑容玩味,看向陈启明:“坐下吧,虽说才子配佳人,但曹都督被圣上赐婚,估计曹都督也不想夺人所爱。”
这话显然含着其他意思。
众人眉头微皱,却也没有说什么。
陈启明凭真本事压住众人,确实当得起才子之称,而永安公主是被天子赐给曹华,所有人心里本就觉得曹华配不上永安公主。
真要说才子佳人,不提苏轼,陈启明都比曹华有资格。
只是这话只有蔡悠敢说,其他人也只能听听。
当下些许个王公世子,偏头瞧向曹华,目光意味莫名,想看看该怎么回应。
总不能点头称是承认永安公主府与陈启明更般配。
可不点头称是....
在场谁不知道你曹华这桩赐婚,是靠一个老太监苦口婆心求来的。
本就配不上,他们畏惧淫威不敢说,蔡悠现在开口,你还能把蔡太师之子杀了?
李师师也察觉到气氛不对,本想发挥长袖善舞的本事缓和气氛,哪想到身旁的曹太岁,端起了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后,又放下了,然后继续道: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茶舍内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是茫然,看向就坐的曹华满眼莫名,不是认输了嘛?
还有这是什么诗?
曹华抬起眼帘,脸色平静如常:“口渴了喝口酒,不要误会。”
口渴了?
众人疑惑的望向曹华。
飞花令竟然还没结束?
曹华则是莫名其妙:“怎么?喝口酒解渴犯规?”
“......”
“没有没有...继续...”
众人表情极为古怪,喏喏回应。
小王爷赵楷仔细想了半天,确定没听过这句诗,便问道:
“曹华,这莫非又是李清照写的?”
“苏轼写的,公主与苏轼交好,我偶然听到。”
曹华把玩着酒杯,看向错愕的陈启明:“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
说完,他看向众人:“有问题嘛?别说不能用活人的诗词,若是不行,我现在把苏轼李清照宰了即可。”
“......”
“可以可以...没问题..”
“呃...曹都督果然风趣...”
众人鸦雀无声,仔细品位许久,没有半点问题,也只有苏轼能写出这种诗句。
于是乎,所有人目光又转向了陈启明。
陈启明脸色僵硬,重新站起来走了两圈,眼前一亮,开口道:
“边庭节物与华异,冬霰秋霜春不歇”
曹华端着酒杯自斟自饮:“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众人又是一愣,还是没听过。
赵楷犹豫少许,迟疑道:“这...又是苏轼写的?”
曹华点了点头:“没错,绝对是苏轼本人写的。”
众人满眼惊讶,心目中‘苏轼’的形象,无形中又高大了几分。
陈启明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满头大汗,手指摩挲在茶舍里来回行走,憋了半天,又是眼前一亮:“鉴茅茨於陶唐,察卑宫於夏禹。”
众人再次转头,看向曹华。
本以为要思索片刻,却见曹华随口就说道:“**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
“秋千不算秋。”
“哦...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对于这种简单又出名的句子,曹华确实记得不少。
转眼又是三轮。
众人目光从惊讶变成了不可思议,又从不可思议中变成了半信半疑。
一连七八首从未听过的诗词,忽然就从曹华嘴里冒出来,还每首都是佳作,这怎么可能?
赵楷坐直了身体,疑惑道:“曹华,这都是苏轼写的?”
曹华认真点头:“没错。”
第一百六十六章 寿宴 六
众人满眼匪夷所思,皆是怀疑。
苏轼写的?
苏轼和曹华的恩怨无人不知,专门弄了个‘草尖’恶心曹华。
现在难不成改行,专门坐在武安侯府给曹华写诗,还专门按照春夏秋冬的题目来?
可曹华这么说,也没人能质疑,世上除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苏大才子,谁能这般信手拈来。
陈启明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咬牙许久,就在众人劝他坐下时,终于憋了出来:
“秋..秋..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
“....三冬暂就儒生学,千耦还从父老耕...”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
茶舍内寂静无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
这声音简直莫得感情,掏诗句跟掏银子一般利索,还让人怎么接。
终于。
再次轮到陈启明,这次他是真憋不出来,咬牙切齿许久,才哆哆嗦嗦来了一句:
“陈某..佩服,不过...苏轼是江南人士,败在他手上,陈某心服口服。”
这算是输人不输阵。
曹华自然懒得再争,点了点头:“改日定然在苏公子面前夸陈兄几句,继续加油。”
茶舍中安静了少许,才反应过来结束了。
这么长的飞花令,恐怕是开天辟地都一回。
赵楷已经惊为天人,本就才气过人崇拜苏轼,此时颇为好奇的道:
“曹华你认识苏轼,可否为本王引荐一二?”
曹华从丫鬟手里接过来簪盒和一副画卷,顺手就递给了李师师:“苏轼为人比较傲气,我也见不着。”
“哦!”
众人半信半疑的点头,忽然又是一惊。
万宝楼价值连城的四套簪子,曹太岁就这么送人了?
李师师还以为让她拿着,接到手里面才感觉不对,旁边站着寒儿丫头,那需要她捧着簪盒。
李师师面带惶恐,连忙欠身把盒子放下:“曹公子,这太贵重,妾身当不起。”
曹华见天色以晚,估计赵天洛也聊完了家常,便起身走向茶舍外:
“当不当的起,可不是你说了算。”
很有京都太岁的风格。
李师师顿时语塞,那里敢再还回去,眸子里五味杂陈,想起袖子里的画册,心里更是紧张:
某非...曹太岁想要我...后庭院中...
念及此处,李师师便觉的浑身冰凉,簪子和画卷更是不敢收了,可也不敢不收。
曹太岁的情,可没几个人敢不领。
一时间她愣在原地,抱着盒子仿徨无措。
众人意犹未尽,待曹华走后,嘈杂声立刻响起来:
“苏轼无愧第一才子之称,若不是曹都督今天说出来,我们还不知道这些好诗。”
“是啊是啊..”
“不对不对...即便是苏轼作的,曹华怎么会知道的这般清楚,看他信手拈来的模样,莫非...”
“莫非把苏轼抓了?”
众人顿时一惊,以曹华的行事风格,不是不可能。
李师师抱着价值连城的簪盒,琢磨了许久,倒是插了一句:“曹都督才气不低,这些诗句,会不会是他自己写的?”
“噗——”
“怎么可能...”
众人打量着受宠若惊的李师师:“师师姑娘,一套簪子就让你为曹华说好话,传出去可是会坏了名声。”
“对啊....呵呵...”
众人啼笑皆非,似乎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李师师眨了眨眼睛,心有疑惑,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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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华从后花园出来,国公府中已经灯火通明,宾客朝着正厅聚集。
寒儿低头跟在身后,在花园里一言不发,此时才看了公子几眼,小声道:
“公子,你方才...”
“诗词小道,逢场作戏罢了。”
曹华根本没放在心上,随口回了一句。
寒儿点了点头跟着行走,只是走了几步,又开始眼神奇怪的打量公子的后脑勺。
大眼睛忽闪,带着几分...占有欲?
曹华微微蹙眉,回过头来:“?”
“!”寒儿连忙低下头,脸颊微红。
曹华打量她几眼,才继续闲庭信步穿廊过栋。
刚来到前宅,便瞧见赵天洛急匆匆往这边走,旁边还有模样怪异的赵霏。
抬眼瞧见他,赵天洛顿住脚步,眼中带着几分焦急和怒意,迟疑片刻,还是欠身:
“相公。”
“娘子,怎么了?”
曹华面带温和笑容,在她面前停下。
赵天洛忍了少许,还是语气生硬的说道:
“相公,听说你在花园中...”
“逢场作戏,我没碰李师师。”
曹华以为夫人吃醋,解释了一句。
“不是,我没说这个...”
赵天洛反而有些尴尬,转眼又恢复认真神色:“青楼女子罢了,我自是不放在心上...听说你方才与花园的王公子弟玩飞花令,用的是苏轼的诗词?”
花园里人很多,消息自然早就传了出去。
曹华恍然大悟,怪不得赵霏表情古怪,正斜眼盯着他。他抬了抬眉毛:“是啊,有问题?”
赵天洛眼中涌现出几分恼火:“你何时见过苏轼?为何知道这么多他的诗词?”
也不怪赵天洛担忧,以曹华的手腕,杀苏轼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就算不杀,把苏轼扣押在典魁司地牢中,也是没人能知晓的。
若真如外面闲谈说的那般,曹华已经把苏轼抓起来,严刑拷打写诗词还得了。
苏公子多善良的人,又是个文弱书生,被关在典魁司地牢里,绞尽脑汁为了活命写诗词,想想赵天洛都不寒而栗。
曹华想了想:“嗯...派鹰爪房的探子调查苏轼的时候,发现了一沓诗稿,我天生过目不忘,便记下了。”
“你竟然真的派人对付苏轼!”
赵天洛再也忍不住,愤怒难掩。
赵霏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拉住她的手腕:“洛儿,曹驸马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岂会莫名对一个书生下手,你莫要想多了。”
知道曹华的底细,还得给曹华打掩护,赵霏心里有气,却也不敢戳穿曹华,只能嗔了曹华一眼,示意他赶快解释。
本就珠圆玉润,与赵天洛的青涩比起来,意味深长的目光颇具韵味,便如那管教子侄辈的端庄妇人。
曹华呵呵一笑:“放心,我要对付苏轼,何必遮遮掩掩,一个书生罢了。”
赵天洛银牙紧咬瞪了少许,沉声道:“苏轼现在人在哪里?我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