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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关公子     逍遥小都督txt下载     逍遥小都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你们被我包围啦 二

    我婆娘?

    听见这个蹩脚称呼,常纬眨了眨眼,不过还是点头:“苏公子果然风趣。”

    谢怡君听的是火冒三丈,却又不好发作,只是偏过头去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苏香凝倒是张大了小嘴,还是第一次知道曹太岁这么称呼女人,心里想笑又不敢,只能低着头悄悄打量旁边女子几眼,果不其然,这女子生气了,哼~....

    两三句客套后,曹华便带着两位佳人进入别院。

    常纬好客健谈,一直再夸赞他的诗词,别院的凉亭内摆着茶具棋盘,两个模样清秀的男子已经就坐其中,此时也起身抱拳迎接。

    在主位上坐下,谢怡君坐在右手边,规规矩矩倒是真装出听话小媳妇模样。

    苏香凝则略显尴尬,坐在曹华跟前肯定不行,坐在常纬身边更不行,一时间倒是有些犹豫。

    “香凝,坐这里。”

    曹华拍了拍左手边的软垫,示意她坐在身边。

    “啊...这...”

    苏香凝脸色微红,自是不太好意思,悄悄看了谢怡君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才硬着头皮贴着曹华坐下,离的很近,坐立不安。

    常纬在茶台对面坐下,瞧见其貌不扬的络腮胡书生,左右皆是绝色佳人,心里不由暗骂一句:牛嚼牡丹,待会可有你好看的...

    “常兄那里人,祖籍在何处?我说不定能想起来。”

    曹华面带姿态懒散坐在蒲团上,瞧见谢怡君正襟危坐小手搁在膝上,便抓住了那只手,装作疼爱夫人的模样。

    谢怡君顿时恼火,偏头瞪了一眼。

    曹华有恃无恐,还抬了抬眉毛,昨天说好装作夫妻过来看看情况,逢场作戏要做全。

    “常某在杭州茅山一带的常家庄长大,家父佃户出生,苏公子怕是不曾见过。”

    常纬确实是杭州人士,自然是对答如流。

    苏香凝听到这个,倒是愣了少许,仔细回想:“我..倒是有点印象...不过也记不清了。”

    苏家以前在茅山一带也算地主,下面的佃户不少,苏香凝一个小姐自然是记不住。

    常纬含笑回应,目光看向对面气质不俗的曹华:“苏公子,听朋友说您在京中得了贵人相助,常某倒是好奇那位伯乐这般有眼光,眼力让人不得不佩服。”

    曹华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眼神平淡:“永安公主,人尽皆知的事情,常兄何必再问?”

    “哦...是我糊涂...”

    常纬和两个好友皆是摇头轻笑,略微思索,常纬眼神认真了几分:“我与刑部的李侍郎有点香火情,倒是听说典魁司的曹太岁最近...对公子有所图谋。”

    这算是明目张胆的试探。

    曹太岁对‘苏轼’有偏见人尽皆知,若是面前的苏轼露出紧张神色,那说明背后的靠山不大,若是闲庭信步,那自然是背后的人不简单。

    曹华还没做出反应,苏香凝倒是先紧张了起来,急忙道:

    “此言当真?”

    常纬脸色露出几分忧色:“道听途说,但...**不离十,若苏公子有难处大可开口,常某能帮上忙的,定然义不容辞。”

    曹华露出几分感激之色,连忙抬手作揖:“那就先多谢常公子了,这几个月藏头露尾连面都不敢漏,便是怕惹恼了曹太岁,若常公子真与刑部有联系,定要提苏某说上几句好话。”

    “那是自然。”

    常纬点头轻笑,神情完全放松了下来。旁边两人也笑意莫名。

    苏香凝想了想,也微微福了一礼:“常公子若真能帮忙,妾身必有重谢。”

    “诶!”

    常纬轻轻摆手,腰背笔直坐在蒲团上,打量花容月貌的苏香凝:“钱财乃身外之物,我辈读书人,不讲究这个。”

    苏香凝觉得对方目标不敬,却也没太在意,只是含笑回应:“是妾身市侩了。”

    常纬笑容不变,把目光转向了面前的曹华:“帮忙的事情常某自然尽力,不过公子身边这两位如花美眷,到是让常某艳羡不已。

    听说苏姑娘是出自茗楼的歌女,不知苏轼公子,可否赠给常某做答谢?”

    这话明显极为过分和失礼。

    曹华眉头紧锁:“常公子,我若是不答应,你便不帮我说好话?”

    “哈哈哈....”

    常纬摇头轻笑,眼神略显轻浮:“苏公子,你今天好像没得选。”

    啪!

    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摔杯为号!

    别院高墙后面脚步声急响,刹那间翻过来十余个汉子。

    持刀进入院子,在茶舍外展开阵型,一脸刀口舔血的凶悍模样。

    苏香凝见这么多人,脸色微变,想起上次的遭遇,眸子里的害怕没有半点掩饰,急忙靠在了曹华跟前,捏住了曹华的衣角。

    曹华察觉,偏头看了一眼,把她的手也握住以表安慰。

    苏香凝一震,只觉的小手火热,脸唰的红了,可又得装作害怕的模样,连忙冷静了下来。

    “各位!”

    包道乙手持拂尘进入院子,打量坐在其中的男男女女:“聊够了就出来,别耽误贫道办正事。”

    十余人持刀围了上来,方才还清雅的院落,刹那间杀气腾腾。

    常纬似乎还没尽兴,站起身来冲着外面抬手:“稍等。”

    说着,他回头看向两个美人:“我常纬是怜香惜玉之人,两位美人若是识相,现在就可以去偏房等候,定然不会伤了你们。”

    苏香凝脸色铁青,望着笑容淫邪的男子:“都是同乡,你为何要害我们?”

    常纬笑容玩味:“苏小姐,我可是对您倾慕已久,小时候你随着苏员外路过,我还在马车下追了一路,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听见这句话,苏香凝倒是想起了什么。

    苏家未遭大难的时候,她经常随着父亲去田野里看看,那时候她还小,确实经常有小孩子跟在马车后面追赶,她自然记不清是那家的孩子。

    之后,苏家出了内鬼被人诬陷私藏禁物,就此分崩离析天各一方,小时候的事情也逐渐淡忘了。

    常纬见她回忆起来往事,轻勾嘴角:“苏小姐,你可知苏家库房的二十套铠甲,是谁放进去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你们被我包围啦 三

    苏香凝听见此言,不可思议的盯着面前的男子。

    私藏铠甲视同谋逆,苏家便是被官府找上门搜出了朝廷制式铠甲,才落了个差点满门抄斩的下场。

    苏香凝当时才十五岁,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和当今万贵妃背后的家族脱不开关系。

    听见常纬的话,她眼中涌现出无尽的愤恨与怒意:“是..是谁?”

    “哈哈哈...”

    常纬没有回答,只是兴致勃勃的在茶台前走动:“待会慢慢跟你讲,都是同乡,能叙旧也是一种缘分,苏小姐若是听话些,看在往日的面子上,不会让你吃苦头...”

    旁边两个书生也发出了怪异小声。

    就在双方你一句我一句的时候,一阵小声交谈在旁边响起:

    “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婆娘,还是你动手吧,我穿着白衣裳,沾了血,绿珠又得洗半晚上。”

    “你的事儿,凭什么我一个人抗?”

    “我动手就没你事儿了!”

    “...好吧...”

    叽叽喳喳,如同商量怎么杀鸡。

    常纬和外面的十余号看戏的汉子一愣,莫名其妙的望着凑在一起交谈的小夫妻。

    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常纬皱眉看着对面的白袍书生,声音微冷:“你们在说什么?”

    曹华没有回答,只是对谢怡君小声说道:“帮忙打晕苏姑娘,我下不了手。”

    他不知道苏香凝在装傻,还想维持目前的关系,本想亲手把苏姑娘敲晕,又怕一不小心敲个急死,只能请谢怡君动手。

    苏香凝本想看曹太岁大展神威,结果就见身材高挑的红衣女子走到面前,手掌抬起,尚未看清动作,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包道乙目光一凝,没想到这看起来妩媚妖娆的贵夫人,竟然还是个练家子。

    常纬也是错愕,退开几步,看着面前的一对男女:“没想到这美人还会点拳脚功夫,你以为今天凭借一个女人,便能从这里走出去?”

    “不试试怎么知道。”

    曹华坐在茶台前手握茶碗,一副看戏的模样。

    “哈哈哈...”

    讥讽的笑声在院子里传开,所有人都看傻子一般,看着凉亭内的男女。

    包道乙手持拂尘上前一步,眼神冷冽:“年轻人,有血气是好事,不过得识时务,束手就擒,贫道给你们夫妻一个痛快...小心!”

    话未说完,便看到了骇人一幕。

    只见凉亭内的高挑女子,毫无征兆的悍然爆发,直接一腿扫过茶台上方,踢在了常纬的侧脸上。

    骨裂,颈断。

    常纬没有丝毫反应,下巴便已经粉碎。

    头颅扭曲成一个诡异角度,身体才跟着往左侧倒去,如同破麻袋般直接飞出了凉亭,撞在花坛之上,当场气绝。

    “嘶——”

    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在场皆是有些功夫的好手,岂会看不出来这一腿的力量有多大。

    包道乙脸色骤变后退三步,拔出腰间宝剑,谨慎望着那名身上不凡的女子:“你是何人...”

    话未说完,又看的了让人魂飞魄散的一幕。

    凉亭中的络腮胡书生,姿态懒散的起身,右拳却是快若奔雷般的击出,打在了对面书生的脸上,没有任何招式章法,却势大力沉的出奇。

    鼻梁下陷,牙齿崩断,一拳之下,竟然硬生生在书生脸上砸出一个坑来。

    书生没能发出半点声响,身体便倒飞出去摔在了院子里,落地后看不出模样,如同被撞城锤撞在了脸上,早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嘶——”

    又是一片抽凉气的声音。

    用腿侧踢力大理所当然,踢死人在场的也不是不行,但这一拳把人打死却是没几个人能做到。

    而且,这个书生,只是随手一拳而已。

    “你们是什么人?”

    包道乙满脸谨慎,已经看出了今天的点子很硬,但毕竟人多势众,还没有到忌惮的地步。

    曹华站起身,拿出‘曹飞鸿’的做派,正想报出‘南怡君北曹华’的混号,谢怡君却是率先开了口:

    “说出来怕吓死你们,直接开始吧。”

    “哼,好狂的小娘子。”

    埋伏的众人本就是刀口舔血之辈,既然都是江湖人,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两个持刀的汉子当即冲了上来,一左一右包抄劈下石亭中的谢怡君,其他人紧随其后。

    谢怡君嘴上轻蔑,心里可没有半点轻视,躬身如豹急冲而出,踩过茶台迎上一名汉子。

    茶盘飞散杯壶碎裂,一拳挥出宽大裙袖崩的猎猎作响,直接打在持刀男子的太阳穴,左手顺势掐住持刀手腕猛地一拧!

    咔!

    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

    汉子连闷哼都没发出便侧飞了出去,长刀落在了谢怡君的手上。

    与此同时,左侧扑来的汉子正一刀劈下,谢怡君左手翻转,长刀便自下往上劈出,直接切在了男子胯下。

    “啊——”

    惨叫声伴随着血液泼洒而出。

    汉子几分被这一刀开膛破肚,手上刀被夺去,退了两步便坐在地上,捂着下身目眦欲裂,凄厉惨叫尚未持续,便被一刀抹了脖子。

    与此同时。

    凉亭内的曹华解决了剩下的一个书生,便重新慢条斯理的在茶台前坐下,认真的寻找谢怡君的破绽,以便日后打起来占些便宜...

    包道乙大惊失色,没想到这个红衣女子这般厉害,不再观察,带着手下便包了上来。

    谢怡君手持双刀宛若杀神,冲入人群之中持刀挥舞如风,寻常人不过一个罩面便败阵,根本伤不到分毫,眨眼便有三四人接连躺下。

    包道乙怒容面目,一声道袍招展,竟是一跃丈余,弓着腰直接冲到谢怡君跟前,手中剑横削,直劈女子小腿。

    走下三路的招式极为难防,被围攻的情况下,若是跳起躲避必然入了套。

    谢怡君可不是江湖雏儿,左手刀直接入地三寸,挡住了劈过来的剑,右手劈向身旁的一名汉子,右腿同时后踢,正中一名从背后偷袭汉子的胸口。

    铛—

    “啊—”

    骨头断裂的脆响。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

    包道乙大惊失色,想要改削为刺捅上一剑,动作却跟不上眼前的女子,一把刀已经劈向了头顶。

    千钧一发之际。

    包道乙咬牙侧翻往旁边滚去躲避,电石火花之间,右腿依然踢在了女子的腿弯。

    谢怡君中了一脚,身体稍微踉跄了下,便又迅速站直,迎接周围整整一圈儿的敌人。

    “呀——”

    眨眼躺下四五人,余下的汉子都激起了血性,持刀一窝蜂冲了上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surprise mother **er

    庭院中杂草纷飞,落叶乱舞。

    谢怡君武艺高强不假,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迅速后撤在院子廊道间穿行,边退便打,丝毫不弱下风。

    包道乙从地上翻起来,持剑在冲了上去,一脚踹在廊道栏杆上,硬生生在木栏杆上踹出个豁口,从背后冲向了谢怡君。

    谢怡君早已经察觉,抓住一名汉子的右臂把人扔了出去,砸退了三名冲上廊道的男子。

    单手持刀硬和包道乙换了三招,终究是武艺高出一截,硬生生在包道乙左肩上留了条口子。

    “谢师姐?都住手,都住手!”

    众人外围,年龄尚有未参战的方兴,此时终于从身手上认出了女子的身份,焦急的冲到了人群外大喊:

    “是谢怡君谢师姐,别打了!!”

    包道乙顿时反应过来面前是谁,脸色刹那雪白,直接弃剑扑出了廊道,退出几丈的距离,依旧一阵后怕。

    方才过了几招,便知道女子绝非善茬,必然是名震一方的人物,此时听到谢怡君的名字,那还有半打怀疑。

    还好谢怡君自幼学的是强棒功夫不善用刀,不然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诸多嗷嗷叫的汉子也是脸色大变,迅速制住脚步,转攻为守谨慎的盯着廊道里宛若杀神的红衣女子。

    谢怡君微微蹙眉,偏头看向外围的年轻人:“你是谁?认识我?”

    方兴急匆匆跑到附近,却也不敢上前,只是焦急道:“我姑姑是方百花,曾经听过你的名字,还请谢师姐给个面子。”

    百花剑方百花,是谢怡君的授业恩师之一。

    谢怡君微微蹙眉,也明白了这些人的身份。

    包道乙没有半分迟疑,当即抱拳行了个江湖礼:“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说着,便准备抬着几个伤员离开。出门接活儿碰上了硬钉子,既然打不过,便只能自认倒霉。

    方兴倒是显出几分喜色,上前两步抬手抱拳:“谢师姐,听闻春天曾为我姑姑报仇入京刺杀曹太岁,家父对此十分感激。如今我等也是准备入京刺杀曹太岁,不知谢师姐可否助我等一臂之力?”

    包道乙此时才想起正事,若是能得谢怡君相助,杀曹太岁便有了七成把握,当即也转身准备说两句。

    谢怡君脸色微变,迟疑少许,摇头:“你杀不了曹华,快滚。”

    “有您相助,岂会杀不了?”

    方兴与曹太岁有不共戴天之仇,岂能就此放弃。

    谢怡君吸了两口气,最终还是偏头看向亭子:“曹华,你自己过来解决。”

    话语一出,全场骇人,皆是转头看向凉亭。

    南怡君北曹华,竟然都在此处!

    此时再看向凉亭里的白衣公子,仿佛身形都高大了几分。

    众人不禁齐齐退了几步。

    曹华喝了半天茶,听见谢怡君的呼唤,此时站起身松了松筋骨,冷眼望向外面的人:“你们找我报仇?”

    包道乙脸色大变,诸多汉子连连后退,知道入了朝廷的圈套。

    曹华谢怡君都在,就凭他们区区二十来号人,和飞蛾扑火有什么区别?

    也不怪在场汉子吓的魂飞魄散,目前的情况,与二十个小兵遇到吕布加项羽差不多,未站先怯,光听名字就知道打不过。

    方兴见到仇人,眼中愤恨难掩怒容满面,当即便要持刀上前,却被同行之人拉住了。现在上去,与送死没有半点区别。

    方兴咬牙切齿狠狠瞪着曹华,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收刀,转向谢怡君:“谢师姐,莫非你投了朝廷?”

    能和曹华以‘夫妻’身份出现,在场诸多江湖客都猜出了几分不对,哪怕对方是名满天下的谢怡君,眼中的鄙夷也不加掩饰。

    江湖人投靠朝廷为虎作伥,可是受万人唾弃的行为。

    谢怡君抿了抿嘴,却是不知该怎么解释。

    曹华走到院子里,望向仅剩的六七人:

    “既然找我报仇,那来吧。”

    包道乙顿时色变,来准备暗杀曹华,如今都走到曹华的套里面了,还怎么暗杀。

    至于正面相抗,不用谢怡君出手,他们也毫无胜算。

    “撤!”

    包道乙没有丝毫犹豫,厉呵一声,把地上一个哀嚎的汉子踢向曹华,便带着人往院子外飞奔。

    曹华侧身躲过飞来的汉子,眼见众人逃出别院外,并没有抽身去追,而是吹了声尖锐口哨。

    咻—

    两百黑羽卫自别院外的树林间从冲出,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明知是鸿门宴,他怎么可能大摇大摆的直接过来。

    刚刚从院墙翻出来的六七人,抬眼就瞧见两百‘磨刀霍霍向猪羊’的黑无常,骇的是肝胆俱裂。

    千里迢迢跑过来暗杀曹太岁,顺手接了个活儿,就被带入了曹太岁的包围圈。

    城府极深,算无遗策,果然名不虚传!

    很快,外面就传来了刀兵交击之声。

    谢怡君听见动静,便暗道不妙,急忙上前:“曹华,你别杀方兴,他是我师父的侄子,年纪尚幼...我欠你个人情。”

    “我不杀未成年。”

    曹华走进茶舍扛起了昏迷不醒的苏香凝,便出了院子。

    -----

    回城的路上,曹华依旧在外驾车。

    包道乙功夫不差,拼死往山里逃窜,黑羽卫追去了。

    都是些小人物,他自然不放在心上。

    这次谁设的局暂时不确定,但随便猜猜也知道和王李两家脱不开关系,因为‘苏轼’的对手,只有同为珠宝行当的王家和李家,回去交给黑羽卫追查即可。

    离开别院后,谢怡君便没有再说话。

    曹华想了想,偏过头:“谢姑娘,怎么闷闷沉沉的?”

    谢怡君在车厢中盘坐,让昏厥的苏香凝枕在大腿上,表情略显失神。

    听见曹华的询问,她沉默稍许:“方家对我有恩,今日与你同流合污,传出去...唉,没什么。”

    江湖上消息四通八达,若是传出‘胭脂虎被曹太岁收服为妻妾’的消息,谢怡君恐怕再难在江湖上行走了,说不定西蜀的人都会对她反目成仇。

    可事到如今又能如何,抱怨是没用的,也只能想着日后慢慢解释。

    曹华持着马鞭摇摇晃晃,想了想:“无妨,我回去放个设计捕杀胭脂虎的消息,一代娇艳女侠谢怡君,落入曹太岁之手,受尽百般淫辱折磨,玩腻后又始乱终弃...”

第一百五十五章 无关小事

    “呸!”

    谢怡君气不打一处来。

    听见前半句,本来还眼前一亮,没想到曹贼后半句就暴露了本性。

    要是传出去,她这辈子都别想把名声洗干净。

    “你..你回去放个消息即可,不要加后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就说我重伤逃走。”

    “好,小事一桩。”

    曹华呵呵一笑。

    马车摇摇晃晃,走在城外的官道上,来往行商不绝,马铃骡嘶此起彼伏。

    “呜—”

    苏香凝眉头紧蹙,晕晕乎乎醒了过来,带着几分茫然。

    清醒少许,她便猛的睁开眼睛,想起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苏公子...”

    苏香凝察觉靠在人腿上,浑身一震,想要挣扎起身。

    只是看清上方的情况后,又愣了下来。

    巍峨饱满,挺翘圆润。

    似乎是女子的枕在大腿上,这个角度看不到脸。

    “苏夫人?”

    虽然没看到脸,苏香凝还是第一时间从胸脯的规模认出枕在谁的腿上,脸色顿时涨红,尴尬万分的想要起身。

    谢怡君低下头,打量的胆胆怯怯又羞涩尴尬的女子,平静道:“没事了。”

    “哦...”

    苏香凝连忙坐起来,揉了揉微疼的脖子,左右看了一圈,确实在回城的路上,才稍微松了口气。方才怎么晕过去的,倒是不记得了。

    想起方才的事情,苏香凝打量几眼:“你们没有受伤吧?”

    曹华在车外呵呵一笑:“苏姑娘放心,我婆娘很能打,方才几个汉子根本不是对手。”

    谢怡君老被‘婆娘、婆娘’的叫,心里自然恼火,偏过头道:“你能不能有点礼数?”

    意思,自然是让曹华别叫她婆娘。

    曹华点了点头,也觉得有点粗鲁,改口道:“我娘子很能打。”

    “....”

    谢怡君是习武之人,三句话不对头便想动手。

    曹华早有防备:“行行行,我闭嘴,你们聊。”

    谢怡君这才表情缓和了些。

    苏香凝看着这一幕,悄悄低头眼神怪异。

    进入城门后,曹华走了一截,忽然想起了什么:“苏姑娘,你家以前发生了什么事?”

    苏香凝在车厢里尴尬的发慌,此时回过神,想了想,柔声回应:“没什么,就是家里犯了事儿,常纬应当是我家以前的佃户,为什么跑到京城来,我也不清楚。”

    曾经的往事,苏香凝想了想,并没有说出来。一来就算真被诬陷也没人能反案,万家在江南的势力盘根错节,不小心就会引来杀身之祸,她不想麻烦曹华。

    二来苏家已经散了,她也不想为这些事情伤春悲秋,过去的事情,没什么好回忆的。

    曹华见她不想说,也没有追问,只是轻声道:“这次做的很好,有什么事先来找我,别一股脑全藏在心里自己抗。有我在,什么事都能搞定。”

    苏香凝抿了抿嘴,偷偷撇了对面的红衣女子一眼,低头轻声道:“我..知道啦..”

    -------

    曹华把谢怡君和苏香凝送回住处后,便回到了武安侯府。

    已经到了秋天,气温一点点下降,武安侯府中的人气却在一点点上升,经过短暂的磨合,新来的丫鬟仆役都适应的新环境,开始井井有条的打理这个大宅子。

    玉堂和绿珠找到了自己的活儿,每天负责收拾公子的书房卧室,终于不用担心成为闲人被赶出去了。特别是玉堂,现在还老冲着新来的丫鬟炫耀,被寒儿发现后,拧了几次耳朵才老实下来。

    曹华身上的新旧伤恢复的差不多,年关之前典魁司必然忙碌,月底的时候便要复职了,毕竟这世道可没有婚假一说。

    经过几天的奇怪相处,赵天洛也适应了不少,每天认真打理内外事物不问其他,不过好像是刻意躲着他,也就晚上睡觉前会见一次面,彼此相敬如宾。

    曹华倒是乐在其中,专心做自己的闲散侯爷,每天去铺子里逛上一圈儿,然后本着地主之谊,陪谢怡君在东京转转。

    不过谢怡君对逛街没兴趣,发现他的作坊后,便每天跑过去东看西看,后来都不用他带路,自己便过去了。

    曹华也没阻止,只是专心做自己的事情,需要的时候便去见上一面。

    -----

    常纬身死,自然也让幕后之人警觉。

    城外万家的庄子外,一辆马车停下,两名宫女恭恭敬敬,扶下从车上下来的貌美宫装妇人。

    穿金戴玉,浑身贵气逼人,年龄不算大,却透出了寻常女子难有的沉稳。

    万殷杵着拐杖满眼溺爱,站在大门外等候女子走到跟前,先行了一礼:“草民见过贵妃!”

    “爹。”

    万贵妃表情平静,上前扶起了万殷,朝着自家的新宅走去:“你说苏巧巧,也在京城?”

    走在花园廊道之中,万殷让左右丫鬟退下,才点了点头:“让宋纬查过,绝对是苏家那个女儿,只是安排的人手有问题,不仅没抓到,宋纬也死在了当场。”

    安排人手围杀‘苏轼’无功而返,之后便有人报了官。黑羽卫把别院查封起来,万殷也不知其中具体发生了何事,也是从黑羽卫口中得知反贼行凶杀人的事情。对此,万殷也只能怀疑宋纬安排的人手反水。

    万贵妃轻轻点头,搀着万殷的胳膊,思索少许:“苏家和万宝楼的人不能留,上次太后寿宴时出丑,太后已经对我心怀芥蒂,若江南的事情被查出来,恐怕...”

    接下来的话没有明说。

    万贵妃与苏香凝同岁,都是出生杭州茅山一带的美人。

    区别是万贵妃十五岁入宫得宠,而苏香凝十五岁沦落风尘,其中的诸多缘由,早已经被万家藏的严严实实。

    若这些陈年旧事被人捅出来,万贵妃哪怕只是失宠,对万家日后的前景来说也是灭顶之灾。

    万殷杵着拐杖沉思了片刻,蹙眉道:“苏家女儿当年入的贱籍,待罪之身,按理说不可能出现在东京,得派人回江南查一查。”

    万贵妃轻轻点头:“那个苏轼?”

    对于这个,万殷倒是犹豫了少许,毕竟活了一辈子,对危险极为敏锐。景华苑别院发生的事情,已经让他感觉到不对头,略微思索:“苏轼的事情蹊跷,先等上一段时间,等江南的事情查清楚再说。”

    万贵妃轻轻点头,倒也不再多言。

第一百五十六章 偶感风寒

    八月二十的傍晚,曹华正在铺子里打磨一枚玉坠儿,刘四爷忽然从外面跑进来,表情焦急:“公子,陈姑娘那边好像不对劲。”

    婚宴之后乱七八糟的琐事太多,倒是几天没见到陈靖柳。

    见刘四爷表情凝重,他放下手中活计站了起来:“怎么了?”

    刘老四站在屋里,琢磨了少许:“往常陈姑娘每天都会过来看看,自从公子大婚后便没来过了。我本以为是生了公子的气,也没放在心上,不过今天路过青莲巷,发现有郎中进去,看模样陈姑娘怕是生了病。”

    曹华眉头一皱,当即便出了后门。

    快步小跑,来到青莲巷子。

    走在院墙外面,便闻到了一股药味,还有女子的轻声咳嗽,和小声交谈:

    “小姐,我去和曹大人打声招呼,曹大人也是,把小姐丢荷塘里便不管不顾,如今染了风寒,也不知道过来探望....”

    “冯姨,我没和曹华说,他刚刚成婚定然事物繁忙,让他知晓定然又要忧心..咳咳..”

    “小姐,不是我说你...唉,咱陈家也是官宦之家,你也是大家闺秀,那有给人做妾的道理...”

    “别说了,我有分寸...”

    曹华眉头一皱,摇了摇头,抬手推开了院门。

    吱呀—

    闺房里,陈靖柳脸色苍白,额头上敷着毛巾,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

    老仆人轻声劝慰,满眼的担忧。

    瞧见有人进门,老仆人起身准备询问,却听到一道男子的声音:

    “靖柳,是我。”

    老仆人眼睛里露出几分惊喜,继而又是几分恼火,若是个寻常人,肯定用扫把打出去了。

    曹华走进屋里,老仆人便端着水盆退了出去。

    抬眼瞧去,门窗紧闭,一盏红烛放在桌案上,光线比较昏暗。

    带着几分书卷气的女子虚弱无力,只是靠在枕头上,脸色发红想要起身。

    “别动。”

    曹华走到床边坐下,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回事?生病了不知道给我说一声?”

    “你又不是大夫,和你说有什么用?”

    陈靖柳弱弱的回了一句,不过眸子里欣喜还是有的,目不转睛盯着男子。

    话倒是没毛病。

    曹华想了想,也只能摇头:“我不是故意把你扔进池塘,当时情况危机,不得已之下才.....唉..是我不好。”

    “曹贼...我没事的...”

    陈靖柳缩在被子里,或许是心情好转,脸色也红润了几分。

    病怏怏的,模样惹人怜惜。

    曹华把手伸进被子里,想把手找出来握住。

    结果触感光滑细腻,带着曼妙难言的温热触感。

    捏了捏,挺软的。

    “呜~”

    陈靖柳浑身一颤,顿时恼火,想把手打出去:“色胚...你别乱摸...我没穿..你出去..”

    曹华眨了眨眼睛,在被子里摸了半天,才找到攥紧的小手握住:“温度不高,休息几天便没事了,等退烧了我带你去城外烧柱香散散心。”

    “好....”

    陈靖柳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抽不开手,便也不动弹了。

    沉默了会儿,她小声问道:“曹华,成婚这几天,很忙吧?”

    “是啊!一大堆事情。”

    “主要忙些什么?我...想听听...”

    陈靖柳小声询问,目光意味莫名。

    新婚燕尔,除了造人还能忙些什么?

    倒不是她好奇男女之事,她知晓公主很讨厌曹华,若是进了洞房...

    曹华想了想,随意道:“嗯...成婚当天收了个死人头,然后在花会上欺负了几个才子,之后跑到城外景华苑杀了几个人...哦,顺便把李彦的几个死士弄死了,倒也没啥大事...”

    “....”

    陈靖柳张着小嘴满眼错愕。

    这才几天?杀这么多人,叫没啥大事?

    “你...你怎么又开始...算了,反正我管不了你..”

    “放心,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曹华偏过头来,看着不太高兴的陈姑娘,想了想,俯下身准备来一下。

    “呜—”

    陈靖柳吃过无数次亏,早有防备,一只洁白胳膊伸出被子,捂住红唇。

    曹华低头看着她的脸颊,颇为无奈:“别胡思乱想,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

    我可清楚了...

    陈靖柳双眸带着几分戒备,就是不松手。亲了就动手动脚,又不是第一次...

    本着贼不走空,曹华在手背上点了下,重新彬彬有礼的做好。

    陈靖柳这才松开手,想了想,小声呢喃:“曹华,我...我想回江西了...”

    曹华一愣,偏过头来:“走什么?东京不好吗?”

    “好自然是好,可是...”

    陈靖柳抿了抿嘴,望着他不说话。

    看着女子柔肠百转的目光,曹华寻思少许,起身吹灭了蜡烛。

    陈靖柳略显茫然,还未发问,就发现绣床一沉,多了个人。

    “呜...你做什么...我生病了...”

    “打一针,出点汗就好,第一次有点疼,别害怕,放松点...”

    “啊...你这恶人....我不走了..你住手...”

    “这不就得了...”

    曹华心满意足的起身,打量着满意羞愤的陈姑娘:“好好养病,两头跑我忙不过来,之后铺子的事情得交给你,我专心负责典魁司,你要敢偷溜,后果自负。”

    陈靖柳死死抓住被子,满眼恼火。

    给人白打工不让走,还没工钱,还被欺负,还不敢还手。

    陈靖柳何等贞烈的性子,憋了许久忍无可忍:“曹贼,你..你不要脸..”

    “那又如何?你有本事咬我?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你...”

    陈靖柳抓住他的手便要咬一口。

    不过又害怕挨打,现在光着身子,被掀开被子打一巴掌,还不得把人羞死,想了想也只能作罢。

    “你就欺负我吧,迟早被你欺负死,就解脱了..”

    曹华抬手在那凶巴巴的脸蛋上捏了下:“就喜欢你不乐意,又没办法的样子,你奈我何?”

    陈靖柳是真的无可奈何,干脆双眼一闭,当做眼不见为净。

    不过打闹一番,气色倒是好了许多...

    ------

    同一片月色下。

    黄安镇外的三岔路口,酒肆窗户的破洞在屋里散落下点点微光。

    一拳之下伤了肺腑的阿福躺在床上不停咳嗽,咳出了血沫,却依旧从床上坐了起来,探头望向外面。

    荆娘子借用厨房熬了药,端进来见他做起,连忙训斥道:“阿福,你好好躺着。”

    “雪儿姐。”

    阿福揉着胸口,脸色发白,却还是憨厚笑了下:“我没事了,咱们去追那群傻子,等去了东京,我也当了官,定时要让他们挨个过来赔不是。”

    荆娘子心急如焚,可阿福的伤势很重,没三五个月根本养不好。如今赵庭等人怕是已经上了到了梁山地界,无论如何也得把兄弟们拦回来,免得日后刀兵相见。

    思来想去,荆娘子把药放在了桌案上,终是点了点:“那明天,我找辆马车,咱们去梁山。”

    “好..咳咳..”

第一百五十七章 玉坠儿

    之后几天下午时分都会探望一下靖柳。受了风寒不算大病,只是靖柳平时不怎么运动体子柔弱,一时半会难以恢复,见她气色日渐好转,才放下心来。

    转眼月底,马上便要去典魁司复职,没法整天在外面瞎逛,曹华寻思少许,还是准备先去和谢怡君打个招呼。

    下午时分,来到了石泉巷的宅子。

    宅院如今被收拾的规规矩矩,算不上焕然一新,但杂草碎瓦都修缮整齐,门上还不知从哪儿弄来两个灯笼,挂在檐角摇摇晃晃。

    大门未关,进入院子兜兜转转,来到了荷塘边。

    只见身着红衣的谢怡君,搬了张躺椅放在庭院里,靠在上面摇摇晃晃,擦拭着随身的宝剑。

    “谢姑娘,这么有闲情逸致?”

    谢怡君没有转头,只是认真擦拭着长剑:“来了正好,我有点事,要先走了。”

    “啊?”

    曹华一愣,刚把陈姑娘哄好,这咋又来?

    对于谢怡君,他总不能来个‘打一针’,蹙眉走到跟前:“才几天,这么急着走?”

    谢怡君把长剑收进剑鞘,站起身拍了拍裙摆:“我还得造反,过来送礼已经够给你面子,还想怎么样?”

    本就不知为何而来,总不能一直呆下去,谢怡君终究家在西蜀,不是随波逐流的浮萍。

    曹华想了想:“过完年再走也不迟,等我伤好了,咱们切磋一番,论出高低再说。”

    谢怡君提着长剑走向门外:“再呆下去鬼知道你会放出什么消息。现在我已经连孩子都有了,过了年关,谁知道会不会再冒出个闺女。”

    “呃...好吧。”

    曹华知道留不住,便也跟着走出宅子:“答应送你的东西做好了,带你去看看。”

    “好!”

    一男一女穿过杨楼街的曲折巷道,男的蹙眉思索,女人偏头看向路边的随风杨柳。

    路程不算近,却在眨眼间就到了。

    谢怡君第一次近万宝楼,在工作室里看了一圈儿,造型精巧的木盒上刻着女子的侧影头像。修长手指抚过木盒的花纹,谢怡君眸子里依旧带着几分欣赏。

    宋掌柜识趣的把伙计都轰到了外屋。

    曹华把雕刻好的吊坠取出来,在她面前晃了晃:

    “漂亮吧!要知道这水平的坠子,放在外面买没万把两银子拿不下来。”

    翡翠玉坠儿,简简单单,上面同样刻着女子的侧颜头像,唯一的区别是有两面,背后则是一个两撇八字胡的书生,手持折扇,连表情的惟妙惟肖。

    谢怡君接过玉坠儿,仔细打量几眼:“刻的不错,只是后面弄巧成拙成了败笔,没法戴。”

    话虽这么说,谢怡君明显眼前亮了一下,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可逃不过曹华的火眼金睛。

    “不喜欢的话我给你换成簪子。”

    说着便要拿回来,用台上成排摆着的发簪替换。

    谢怡君把玉坠儿握在手心,双眸微凝:“礼轻情意重,我说过不介意,是块石头也不会介意。”

    “我不信,那你戴上。”

    曹华挑了挑眉毛,示意她戴在脖子上。

    谢怡君眉毛微蹙,顿时懵了。戴玉坠儿没什么,可坠子一面刻的是曹华,若挂在胸口,岂不是...

    “我有,不用戴。”

    谢怡君把手放在背后,表情平静。

    曹华露出失望神色,摇头一叹:“那就是不喜欢,算了,没看上也罢...”

    谢怡君那里有他那么多弯弯绕绕心思,见他表情失落,想了想,倒也不扭捏,掀起长发,把穿着红绳的玉坠儿挂在了白皙脖颈上,玉坠儿塞进了领口。

    或许是峰峦叠嶂位置不对,她转过身整理了下,然后才回过头来:“现在满意了?”

    表情平静,可总觉得胸口的玉坠儿有点烫。

    “你满意就行。”

    曹华折扇轻摇,点了点头。

    谢怡君哼了一声,打量着小铺子,忽然问道:“你最近..挣了很多银子?”

    “挣了点。”

    曹华对于生意上的事情,这份谦虚发自肺腑。

    谢怡君犹豫了少许:“挣了多少?”

    “这个...”

    曹华呵呵一笑,带着她上了二楼,打开柜子取出钱箱,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的官票。

    谢怡君目光微微一凝,左脚微微往后,躬身如同猎豹,明显是蓄势待发的模样。

    这把曹华吓了一跳,连忙抬手:“谢姑娘,你不会想抢吧?这可是我的血汗钱。”

    谢怡君打量着钱箱,犹豫许久,还是打消了硬抢的念头,轻声道:“西蜀的人藏在深山老林,日子过的很苦,你...既然挣了这么多,能不能...”

    造反也要军饷,肚子都吃不饱造什么反。

    谢怡君不贪钱财,但钱箱里至少有十几万两的数目,若是拿回西蜀至少能多撑半年,这个诱惑力可不小。

    曹华本以为她自己缺银子,听到这话顿时皱起了眉:“谢姑娘,我是黑羽卫都督,不是我贪财,你我过命的交情,全给你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但资敌的事情,和造反没区别,你让我怎么给?”

    喜欢挣钱不假,但挣来的钱要花在对的地方,说简单点就是求名求利求女人。

    拿去救济流民是做慈善,花了也就花了,还能得一个好名声。

    但给反贼他图个什么?

    花了钱还得冒被凌迟的风险,何必。

    谢怡君知道曹华说的是实话,想了想:“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只要不是让我...那啥...我都能答应,我的武艺,你知道的。”

    听见交换,曹华倒是沉默了下来。

    放下钱箱,曹华在二楼狭小的屋子里来回渡步片刻,思索着以后的打算。

    谢怡君也不着急,这并非她与曹华的事情,而是曹华与西蜀的事情,无论答不答应,都不影响彼此的情分。

    良久。

    曹华忽然转过头来:“你在西蜀那边,有话语权嘛?”

    “嗯?”谢怡君略显莫名。

    “就是说话管事嘛?能不能左右决策。”

    谢怡君思索少许:“蜀王是我义父,麾下六成的人都对我言听计从,说话应当管用。”

    曹华琢磨了片刻,点了点头:“那你答应我,回西蜀后先慢慢发育,广积粮缓称王,不要随便和朝廷动手。”

    谢怡君皱了皱眉:“现在本就躲着朝廷,你不说也一样。”

    “之后...若朝廷挡住了辽金,奸臣也都绳之于法,你便带着部下来投诚。”

    曹华这句话说的很认真。

    谢怡君面带疑惑,仔细打量他几眼:“你...好吧,你若真能挡住辽金诛杀贪官污吏,我投了你又何妨,如果不能...”

    “如果不能....”

    曹华在屋子里渡步了片刻:“如果不能...那你就造你的反呗,汴京都破了,要这大宋皇帝有何用?”

    “好!”

    谢怡君不假思索的答应,还补了一句:“如果城破的时候你没死,可以带着家小投奔西蜀,给你留个师爷的位置。”

    交易完成。

    曹华想的是如果事败便去杭州避难,对此只是呵呵一笑,从柜子里取出钱箱,点出十万两的银票:“路很长,要加油。”

    谢怡君听不太懂,却也是轻轻点头,伸出了手掌。

    不过...

    曹华想起上次陈靖柳的事情,那自己动的味道是真不错,就是费银子。

    他想了想,在太师椅上坐下,晃了晃手上的银票,又指向自己的脸。

    “嗯?”

    谢怡君微微蹙眉,略显不解。

    “十万两银子,抬手就没了,总得给我点彩头吧?”

    曹华笑容玩味....

第一百五十八章 当真了

    万宝楼二层的小屋里。

    曹华坐在太师椅上,手持银票,眼神桀骜轻浮。

    谢怡君微微蹙眉,从他不怀好意的眼神中明白了什么。

    握紧手中长剑,脸色冷了下来。

    十万两不是小数目,西蜀只有万人,平分到每个人头上都有十两,这笔银子足以装备起千人的精兵,这对于东躲西藏的西蜀来说,很重要。

    可她没想到,曹华竟然提出了这等无礼要求。

    只是迟疑少许,坐在太师椅上的曹太岁,便要把银票收回去。

    “你...”

    她满眼怒色,本就是江湖人直来直去,岂能为了银子折腰。

    可...量变也会引起质变。

    脚步微动,谢怡君动如脱兔,闪身来到了太师椅前,抓住曹华的衣领...

    然后,俯身凑了上去。

    双唇相接。

    几乎是用咬的。

    曹华眼神错愕,手还抬在空中做投降的手势。

    轻稚生涩,柔软丝滑。

    谢怡君睫毛轻轻颤抖,那双英气的眸子却十分平静,点点如兰暗香袭人。

    曹华意外不过转瞬,便反应过来,伸出右手顺势揽住她的后腰,想占据主动。

    只可惜,谢怡君并没有失神。

    谢怡君站直了身体,抬手擦了擦湿润红唇:

    “现在可以了?”

    声音微颤,听不出是愤怒还是其他。

    说完,她便拿起银票,低头往外走去。

    曹华没想到谢怡君真敢亲他,还嘴对嘴。

    用银子胁迫女子就范,名声可不太好。

    曹华站起身抬手挡住,轻笑道:“嗯...我开玩笑的,不是这个意思...”

    谢怡君只是看向地面,鼻子微酸,语气哽咽,似是受了天大委屈,却也只能硬撑:

    “小女子...只是流浪江湖的反贼,不值十万两,曹大人的恩情我会记着...有缘再见吧...”

    话落,便绕过曹华,快步下了楼梯,挥泪而去。

    咚咚咚...

    “谢姑娘,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曹华察觉不妙,真被当成以钱财压人的钻石王老五。

    下楼跑出后门,在巷子里左右看去,那还有半个人影。

    “嘿...”

    他叉着腰站了少许,又摸了摸嘴唇,蹙眉思索片刻,只觉百思不得其解。

    都是江湖儿女,谢怡君一改往日直来直去,变成娇羞小娘子,反而让人难以招架。

    另一侧。

    谢怡君快步跑过街巷,走到一处僻静拐角,才停了下来。

    背靠墙壁,抬头望天,那双眸子里意味莫名。

    探头看了一眼,没有人追过来。

    谢怡君这才长长松了口气,眼中带着几分戏谑。

    舔了舔嘴唇,脸颊微红,又轻轻呸了一口:

    “色胚...跟我斗...真当我是江湖雏儿...”

    话虽豪气,却难掩胸脯起伏不定,睫毛颤颤巍巍。

    谢怡君闭眼凝神许久,才压下心底那丝莫名。

    她打量手中厚厚一沓银票,学者曹华的模样挑了挑眉毛,才踹进怀里。

    然后...

    哼着五音不全的《梁祝》小调,脚步轻快的回了石泉巷的宅子。

    将屋子里的桌椅板凳全用白布遮盖,床铺也收拾的整整齐齐。

    房屋上了锁,她背着小包裹,牵着大黑马站在门口。

    本想把钥匙丢回院子,可想了想,还是把钥匙收了起来...

    -------

    曹华在铺子周围找了几圈,又跑到石泉巷里查看。

    结果发现大门紧锁人已经走了。

    看这模样,似乎是受到了羞辱伤心欲绝,不想留在这伤心地。

    曹华琢磨少许,也只能叫来鹰爪房暗碟,盯紧所有出城的关口,发现踪迹第一时间汇报。

    无论如何,总得留句明白话不是。

    十万两白银亲他一口就跑了,还一脸委屈模样。

    他总感觉吃了大亏还被当成色胚,这亏本买卖可不能做。

    带着些许疑惑,回到武安侯府邸,已经是华灯初上。

    穿着黑羽卫便装的荆锋,一丝不苟的站在大门外,手按官刀颇具几分门神的风范。

    旁边的两个看门护卫反而有些为难,毕竟荆锋是虞候身份高太多,并肩站立肯定不对,往后几步又显得别扭失威严,表情古怪的想着要不要提醒一下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荆大人。

    府门外的石狮子前听着一辆红色马车,两个小太监等在旁边,颇为有趣的打量着门口护卫。

    曹华卸去了乔装打扮,只着白袍走到门口,几人立刻昂首挺胸目不斜视。

    曹华认出了门口是薛九全的马车,略显意外:“义父来了?”

    小太监连忙欠身:“秉都督,主子来了有些时辰,已经进去了。”

    “哦。”

    曹华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多言,勾着荆锋的肩膀往府邸中走去:“荆兄,你是暗哨,光明正大站大门上有什么用?找个地方休息盯着就行了。”

    荆锋刚入黑羽卫不到一月,又是出生草莽,在典魁司基本上见谁都矮三分。

    得曹都督赏识,为了表现一下才这么认真的看门,此时颇为认真:

    “都督,典魁司中藏龙卧虎,荆某实在无大才,这虞候一职放在我身上太浪费。要不您安排一下,我和看门的兄弟换换,我来看大门?”

    曹华摆了摆手:“都一样,没事多跟着典魁司里的前辈学学,经验自然就有了。”

    荆锋性格耿直憨厚,被委以重任,也只能抬手抱拳:

    “那..荆某一定不负都督众望。”

    曹华点了点头,便让他去暗处歇息,要是武安侯府的暗哨全冒出来,方圆几条街恐怕都没人敢过来。

    在府中穿廊过栋,来到了正厅的位置。

    灯火通明。

    寒儿已经回来了,规规矩矩坐在大厅左侧椅子上,一副大家闺秀模样。

    左侧上首则是头发花白的薛九全,面带温和笑意点头摇头,只是脸色有些病态,看起来不健康。

    两个嬷嬷站在赵天洛背后,丫鬟来回沏茶。

    赵天洛梳妇人髻,打扮较为成熟,气质很稳重大气,彬彬有礼,一颦一笑都透着几分贵气,只是脸蛋难掩少女的青涩。

    薛九全是曹华的义父,那也就是赵天洛名义上的公公。

    不过薛九全是赵官家的家仆,赵天洛却是皇族,这么郑重的接待,说实话已经很给面子了。

    如果按照正常的长幼尊卑,薛九全只能站在旁边躬身与永安公主交谈。

    叽叽喳喳,也不知再说些什么,屋子里都面带不知真假的笑意。

    唯一与众不同的是玉堂小丫头,站在门边上悄悄偷听,显然是在为自家公子打探消息。

    绿珠则提心吊胆,端着茶盘装作上茶的模样,免得被发现没法解释。

    曹华走到正厅大门旁,曲指在玉堂的脑袋上弹了下。

    玉堂吓的一哆嗦,急急忙忙抱住脑袋回头,瞧见是自家公子后,又抿嘴嘻嘻一笑。

    绿珠松了口气,小声道:“公子,老爷过来了,正找你了。”

    “知道,下去休息吧。”

    曹华让两个忠心的小丫头下去休息,便跨入了烛火满堂的大厅。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叮嘱

    瞧见曹华回来,大厅中就坐的人,除开薛九全都是起身。

    赵天洛双手放在腰间,表情柔和的福了一礼:“相公回来了!”

    “坐吧!”

    曹华抬手示意她和寒儿坐下,他没有什么老爷少爷的意识,怎么方便怎么来,便准备在寒儿身边就坐。

    这个动作,让赵天洛愣了下。

    虽然她身为公主,嫁了人也一样,但毕竟这里是曹家,曹华便是家主,那有女人坐在主位的道理。

    赵天洛连忙又站起来,眼神示意旁边的位置:“相公,你坐这儿来。”

    “哦。”

    曹华才想起这茬,起身在赵天洛旁边坐下,看着年迈的薛九全:“义父最近身体不适?”

    薛九全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点了点头:“入了秋,受了风寒,无大碍。”

    赵天洛很是时候的柔声插了一句:“义父当多注意身体才是。”

    这模样,倒真有几分夫唱妇随的味道。

    “呵呵...谢公主关心。”

    头发花白的伛偻老人点头笑了起来,左右打量几眼,却又长长松了口气。

    如释重负。

    当了一辈子太监,老来能有个成器的义子,对于薛九全来说,已经是难以奢求的好结果。

    你来我往聊了几句家常,赵天洛知道父子二人有要事相商,便以回房歇息为由告辞。

    大厅中丫鬟嬷嬷全部出去,只留下了寒儿。

    曹华知道有事才会登门,起身把薛九全扶到主位坐下:

    “义父今天过来,可是有要事?”

    “有两件事儿。”

    薛九全轻轻点头,端起茶杯茗了一口,才出了口浊气:

    “听说你和公主洞房后,便分房睡?”

    府上这么多丫鬟家丁,事情不可能瞒住,曹华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点了点头:

    “公主不太适应,先让她习惯一段时间。”

    薛九全轻轻点头,他自然知晓曹华的名声,公主若是心甘情愿顺从,才是出了怪事。

    “木已成舟,同房与否无所谓,只是你到了年纪,儿女香火不能断,为父活了一辈子,也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薛九全求来这桩赐婚,为的无非永安公主的封号,至于二人是否喜欢,有何意义?

    他担心的是曹华不喜欢公主不愿碰,为了维护公主的面子,又不碰其他女人,导致把传香火的事儿拖太久。

    “我尽力。”曹华唯有如此回答。

    薛九全点点头,说完了家常琐事,昏黄眼神里总算透出了纵横一生锋锐:“华子,为父这一辈子受了太多伤,落下病根难以痊愈,今年..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

    “义父?”

    寒儿立刻站了起来,满眼的担忧。

    薛九全抬手让寒儿坐下,只是看着面前的曹华:

    “生死由命,该死总会死的....你和寒儿,日后要多加小心。”

    曹华点了点头:“义父放心,我在一天,便不会让家里人受半点委屈。”

    “不够。”

    薛九全端着茶杯沉默了片刻,摇头道:“无论朝堂还是绿林,都没有与世无争的说法,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来杀你,还美其名曰‘为国除奸’,拿刀枪笔杆的有几个是好东西?

    为父这辈子早就看透了,史书是史官撰写,而史官,得看为父的眼色。

    ‘崔杼弑君’的典故,只存在上古春秋,大宋史官没这骨气。

    只要你活到最后,站到最高,后人怎么评价,无非是你想让他们看到什么,现在发生的事儿,谁会记得?”

    曹华点了点头:“答应过洛儿,今后一心匡扶大宋,义父的话,铭记在心。”

    薛九全想了想:“我死后,典魁司便成了众矢之的,蔡京、高俅、王璞、梁师成都会想染指,是拉拢还是赶尽杀绝,谁也说不准。

    你得先把敌友分清,羽翼未丰之前,还得让圣上对你的忠心没有半点怀疑...”

    絮絮叨叨,说了很久。

    曹华手指轻敲桌案,认真聆听。

    薛九全说完了话,便站起身来,看着灯火如昼华美巍峨的府邸:

    “后天郑国公寿宴,给你抵了请帖,带着公主过去一趟。”

    以前这种事都是把礼带过去就行,不过娶了公主,总不能连门都不串。

    曹华点了点头,把薛九全送出了门。

    -------

    回到后宅。

    寒儿站在廊道中等候,见公子埋头思索,便上前跟在旁边,瓜子脸上带着几分红晕,眼神略显怪异。

    曹华走了一截才发现她,偏过头来:“寒儿,有事吗?”

    “没有...”

    寒儿低着头行走,袖子里面的手指攥紧,偷偷瞥了一眼,又转了回去,想了想又说道:“对了,景华苑的案子,小的们查了一番,只知道那栋别院是珠宝行当一户王姓人家的,其他的倒是没线索。

    派出去追杀逆贼的兄弟们回来了,有两人拼死逃走,其余的全部诛杀。”

    曹华点了点头,没有多少意外,不过这事儿也不重要,区区一个王家威胁不到他。

    想起苏香凝这老被人盯上,曹华倒是上了心:“安排两个探子盯着十宝堂的女掌柜,对我有用。”

    “诺!”

    寒儿认真点头,想了想,忽然小声道:“公子...今晚上睡哪儿?”

    曹华略显意外,偏头轻笑道:“估计睡不着,你先去休息。”

    寒儿点了点头,没有半分迟疑,便迈着小碎步跑到向后宅院子。

    这一反常态的模样,倒是让曹华莫名其妙,蹙眉想了想,也只是摇头轻笑:“到底是个十六七的女娃..”

    在花园里赏了一会儿月色没有半点头绪,便折身回到院子准备躺一会儿。

    走过后宅廊道,转眼却发现赵天洛站在书房门口,眉头微蹙略显出神,连他走过来都没发现。

    “公主,有事吗?”

    反正没睡意,便来到了赵天洛的书房外打了声招呼。

    赵天洛回过神来,耳朵上的坠子晃了晃,转身走进书房里。

    曹华跟着进入书房后,赵天洛便把门关上了。

    曹华一愣,还以为赵天洛耐不住寂寞,要在书房里对他下手,不禁抬了抬眉毛。

    赵天洛可没有偷尝禁果的意思,转身在屋里站直,仰头认真盯着曹华:

    “薛公公,和你聊了什么?”

第一百六十章 寒儿的小心思

    “薛公公,和你聊了什么?”

    听见这句话明显不客气的话,曹华双目微凝,明显有些不悦。

    本就面容冷傲,这个眯眼的动作略显阴森。

    赵天洛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却硬是压下心头恐惧,盯着那双眼睛认真道:

    “你答应过我,不再祸乱大宋朝堂滥杀无辜,所以...所以我得知道你们聊了什么。”

    薛九全是阉党魁首,纵横一身杀人无数,年轻时凶名不下于曹华,‘夜间天子’的名头,可不只是说说。

    经过这么久的接触,赵天洛觉得曹华有点底线,但薛九全是阉人,根本没有半点妇人之仁,所以薛九全专程过来找曹华聊的内容,她得知道。

    曹华没想到是为了这个,虽然觉得别捏,但还是按照约定点了点头:

    “放心,今天义父过来,只是嘱咐我小心朝堂上一些有窥视之心的人。”

    “就这些?”

    赵天洛眼神专注,仔细盯着那双让人望而生畏的眸子,想看出有没有说假话。

    曹华轻笑道:“还有让我留个香火,不要管你乐不乐意。”

    “....留个香火?”

    赵天洛水润脸颊显出几分茫然,反应过来后,认真的表情顿时慌了。

    脸蛋儿直红到脖子根,她连忙退后了一步,紧张道:“你..你怎么说?”

    “我自然答应,还能怎么说?”

    曹华略显无奈,觉得这妞儿有点傻,他怎么说重要吗?怎么做才重要。

    赵太洛脸色更红,眼神再也不敢盯着他,略显局促的左顾右盼,小声呢喃:

    “你...我还不想...相公...唉..”

    语无伦次。

    已经嫁为人妇,曹华真要她身子的话,她哪怕心中千般不愿,又能拿出什么借口?

    以死相逼显然不可能,人都嫁了寻什么死,打又打不过,公主身份更是没用,总不能让护卫进来拦着,以曹华的武艺,也拦不住啊...

    念及此处,赵天洛眼中情绪百转,忽然心中一动,声若蚊吟的道:

    “我..我来月事儿了...”

    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也不知怎么才想出这个借口。

    赵天洛眼中涌现出羞愤,却还是咬牙逼自己说了出来。

    以曹华的听力,自然听的清清楚楚,点头道:“那就多喝点红糖水,我先回房了。”

    “好...”

    赵天洛侧身让开道路,直到曹华真的走了出去,才暗暗松了口气,连忙的将书房的门栓上了。

    看着书房里的烛火,她微微蹙眉,缓了片刻,才略显奇怪的嘀咕:

    “多喝红糖水...他连这些女儿家的事都知道....果然城府极深...”

    -------

    另一侧,曹华院子的隔壁。

    清雅院落放着几个草人,一排兵器架,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屋里也差不多,不大房间里堆满了案卷,还有乱七八糟的武功秘籍。

    寒儿腰背笔直坐在书桌前,看着油灯愣愣出神。

    说起来,她比公主还大一岁,长年杀伐又身居高位,早已褪去了脸上的青涩。

    自幼学着公子那般喜怒不行与色,久而久之都成了习惯。

    她笑起来,其实有两个小酒窝,不过小时候公子说笑起来镇不住属下后,她就没笑过了。

    其实公子笑起来也很好看,不过被义父教训一次‘笑起来镇不住属下后’,便有了‘一笑便杀人’的名声。

    也就二月份过后,公子才变得随和起来,寒儿寻思,应当是已经人间无敌,没必要板着脸装模作样了。

    记事簿放在书桌上,上面记录着公子平日里说过的各种话语,听不懂的、觉得有道理、有深意的,全部都记在上面。

    自从被薛九全收养记事起,就开始记录这些。

    本来的目的,是想超越这个更受义父宠爱的义兄,心里不服气,想找弱点瑕疵向义父打小报告。

    结果随着年龄增长,发现被甩的越来越远。

    从幼年可以过招对练,到十岁出头能接两招,再到如今打趴下她都不用费力。

    她没日没夜的练武,身为女子几乎超过了黑羽卫中所有好手,却仍然被公子甩出老远。

    最后便放弃了,开始学着公子的一言一行,想着有一天也能那般厉害。

    从记事起便在做这件事,记事簿有厚厚的十余本。

    今天晚上撑着夜色翻开,忽然发现...竟没有一句话是记录她自己的。

    略微回想,才记起从小到大,她根本没有私事,为义父办事、为公子办事、为典魁司办事,在这之间来回,占据了从小到大所有的时间。

    她生来便是如此,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今天...

    “寒儿,你和华子都是孤儿,为父一手带大。与华子比起来,你确实没啥名声,可放眼整个大宋,有那个女子比你更出息?....当然,胭脂虎那怪胎除外。

    如今你们都长大成人,为父本想以后再说,可时间容不得为父再为你铺路。

    没有家室背景,太子妃王妃你做不了,但当个侧妃为父还是说得上话。

    你要是不乐意,就自己选一个,趁着为父还能动弹,给你安排....”

    这番话,是义父单独对她说的。

    也是从小到大,薛九全唯一一次以父亲的口气和她说话。

    很温暖。

    时至此刻,她才想起自个儿是个女子,光练武没用,要嫁人的。

    而且,只要她想,进宫当妃子都不是不行。

    因为她爹,是大宋的夜间天子,她哥,是京都太岁。

    整个东京的年轻才俊,她可以随便选,和选驸马一样,没人敢不答应。

    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一个都看不上。

    毕竟,放眼整个大宋,能与公子比肩的年轻才俊,估计也只有那个苏轼了。

    一个站在武夫的最顶端,一个站在才子的最顶端。

    但她自幼喜欢习武,不喜欢弯弯绕绕拐着弯骂人的书呆子,因此就没得选了。

    “唉...”

    寒儿合上记事本,走到基本没用过的梳妆台前,借着油灯的拾掇起来。

    半晌后...

    寒儿脸色严肃,缓步来到绿珠玉堂居住的屋子。

    今天轮到玉堂守夜,屋里只剩下绿珠。

    天色以外,向来少言寡语内向的绿珠,已经缩在被子里睡着了。

    绿珠发育的早,身材不算胖,却是天生肌理丰盈,鼓囊囊的看起来手感就很好。只可惜年龄尚小,没有赵霏那般熟透了的女人味。

    此时平躺在被褥里,依然能看出鼓起的轮廓。

    寒儿低头看了眼胸口,眉头微蹙,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走到床边,在被子鼓起的地方按了按。

    “呀——公子不要——”

    绿珠顿时惊醒,惊叫出声,却是闭眼不敢动弹,脸色绯红,焦急呢喃:

    “公子...我..我...”

    寒儿低头看去,枕头旁边还放着一根簪子,很久前公子顺手送的。

    她轻咳一声,提醒这被吓懵了的小丫鬟。

    绿珠分辨出声音,脸色顿时窘迫,比方才还要红上几分,声若蚊吟:

    “寒儿姐...怎么是你...”

    不知为何,还带着几分失望。

    说着话,绿珠睁开眼睛,看清坐在床前的人影后,脸唰的煞白:

    “鬼啊!公子救命——呜呜——”

    寒儿用力捂住绿珠的嘴,满眼恼火。

    “绿珠,怎么了?”

    远处,传来公子的询问,还有起床的动静。

    寒儿顿时焦急,连忙眼神威胁。

    绿珠带着几分婴儿肥的脸蛋全是惊恐,吓的眼泪汪汪,却也只能开口:“公子...我没事..做噩梦...”

    “哦...早点睡....”公子的声音再度传来。

    寒儿松了口气,冷眼望着绿珠,水粉擦的太多看起来雪白如纸,薄唇却是红彤彤的,看起来十分阴森。

    绿珠眼泪汪汪,呼吸急促,小声嘀咕:“寒儿姐,你大晚上扮鬼做甚?”

    “我...算了...”

    寒儿最终还是啥都没说,无声无息的走回了屋子,打了盆清水,把脸洗的干干净净....

第一百六十一章 寿宴 一

    九月初,郑国公寿宴。

    郑国公尉迟怀忠祖上有从龙之功,子孙后代虽然没能出个像样的,但地位绝对不低。

    而且尉迟家有个世代相传的优点,那就是人缘好,别看尉迟虎傻愣愣的,整个东京里面没有仇家只有朋友的王公子弟只有他一人,连以前的曹华都能把他当做半个朋友,可以想想尉迟虎的人缘有多广。

    郑国公之所以最疼尉迟虎这个儿子,也是因为父子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年轻时也是名扬京城的花花公子,家里的妻妾都数不过来,基本上随便在街上找个人七拐八绕都能攀上亲戚。

    六十岁在古代算高寿,自然得大摆宴席,京城的官吏基本上都过来了,连蔡京等地位超然的朝臣都亲自到场。因为郑国公好面子,看起来和尉迟虎一样豪放,其实心眼都细着,谁来谁没来记得清清楚楚,改天和天子喝茶唠嗑的时候提上一嘴,谁都遭不住。

    郑国公的寿宴可比曹华的婚约热闹许多,宾客没啥压力,而且国公府规矩不多不讲究,把城里面有名的花魁都给请了过来,看这模样是要搞个‘酒池肉林’。国公夫人气的牙痒痒却也没办法,这么多年早习惯了,只能关上门收拾收拾,对外还对依老国公的意。

    时间刚到下午,国公府外的宽阔长街上依旧听满了马车小轿,在下马碑前步行进入。

    曹华和赵天洛下了马车,寒儿跟在身后提着贺礼。

    今日六部尚书、三省主官都来了,亲王皇子也不再少数,这么大的排场,‘京都太岁’的威名显然就削弱的不少,只能吓唬七成的宾客,剩下三成还得上前打招呼。

    赵天洛颇为熟络的和赵氏宗亲攀谈,遇见认识的官员也微微颔首,气度姿态都无可挑剔。

    曹华也摆出性冷淡似的冷峻脸庞,娘子点头他就点头,娘子不搭理他也不搭理,总的来说...还没啥问题。

    朱漆大门外,郑国公的亲弟弟迎接着过来的王公贵子,寻常官吏则由官家从接待,偶尔还有大官插队,这自然没人敢说什么。

    赵天洛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曹华以夫妻身份露面感觉不习惯,但掩饰的很好,在赵氏长辈面前,偶尔还做出恩爱模样表示一下。

    临近国公府的大门,赵天洛倒是好奇的看向寒儿手中抱着的大礼盒:

    “相公,你准备了什么东西?”

    今日出门贺寿,赵天洛其实已经备好了贺礼,没有让曹华自己掏银子的意思,只是曹华并没有带上。

    听见她的询问,曹华随意道:“一尊金龟,尉迟虎这厮还不错,来贺寿不能太寒酸。”

    赵天洛点了点头,忽然又回过味来,眉头一皱:“我专门从青合坊购买的玉如意,价钱可不便宜,相公莫非还有更好的。”

    “大就是好,多就是美,国公爷要玉如意做甚。”

    曹华来送礼,自然不会用王家的东西,也没时间赶工弄出的好的,便买了个金龟,很大也算重礼。

    赵天洛带着几分疑惑,却也没有多说,只是转眼看向了表情冷酷的寒儿:“寒儿妹子,累了便让胡教习拿着吧。”

    寒儿心不在焉,一直偷偷打量着曹华的后脑勺,听见赵天洛的话,她才回过神,微微欠身:“谢夫人关心,寒儿拿的动。”

    赵天洛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坚持。

    “永安公主与武安侯到!”

    走到大门跟前,郑国公的弟弟便露出和睦笑容,上前迎接。

    周边的人也是侧目,不少人都让开了道路,也有几个王公子弟抬手打招呼。

    曹华看着都面生,随意客套几句,便带着赵天洛进入国公府。

    廊道亭榭之间人满为患,官员豪绅都是穿着便袍三两围聚交谈,也不乏挨着子孙辈过来的露脸的老辈,客套奉承声不绝于耳。

    郑国公寿宴,受尉迟虎邀请而来的人自然也不少,因为尉迟大官人好附庸风雅自喻才子,这邀请的人自然都是有些名声的才子佳人。

    年轻一辈和朝廷重臣凑一起自然拘谨,国公府便安排了一处园子,书生才女和受邀而来的几个花魁都在里面游乐。

    曹华一个情报局头子,和朝臣没法交心,便带着赵天洛找了个安静地方等着宴席开始。

    灯红酒绿,莺歌燕舞。

    曹华靠在凉亭的柱子上,看着国公府的人来人往。

    赵天洛站在石亭里欣赏荷塘美景,偶尔侧目看一眼,却也没有话题。

    正无聊的时候,一个女子带着丫鬟走过亭子不远的廊道,珠圆玉润气质柔雅,却是那有过两面之缘的永和公主赵霏。

    赵霏比赵天洛大许多,但彼此经历身世如出一辙,成婚相处几天都有些‘同病相怜’的味道。

    赵天洛本就无话可说,此时总算找到了救星,连忙招手:

    “霏儿姐。”

    赵霏停住脚步,哪想到正瞧见面容冷傲的曹华,脸色不由一变。

    上次在婚宴上莫名其妙糟了刺客,又被丢进池塘里,遭遇可谓狼狈不堪。

    情急之中被曹华搂住,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现在也没想清楚,夜深人静的时候每每想起那勒死人的胳膊,便觉得胸口发闷面红耳赤,却又不敢对外人说。

    如今又见了曹华,她还知道‘苏轼’内幕,脸色岂会好看。

    曹华也发现了赵霏,倒是颇为和气的躬身:“见过永和公主。”

    别人打了招呼,赵霏总不能当做没听见,只得欠身一礼,走入了凉亭:

    “曹驸马,洛儿妹子,你们也来了?”

    赵天洛脸色微红,轻轻点头拉住了赵霏的手:“郑国公大寿自然得来...霏儿姐,听说你前几天染了风寒,可好些了?”

    赵霏被丢进荷塘,赵天洛时候也听说了,不过当时有刺客,她也没法责备曹华,只能此时道个歉。

    至于另外一个女子,她只当是个不走运的小姐。

    提起这事儿,赵霏心里任有三分埋怨,望了曹华一眼:

    “休息两天,已经好了。”

    赵天洛瞧见她面色古怪,倒是想起了什么,也看了曹华一眼,眼中露出几分尴尬。

    赵霏的驸马英年早逝长年孤身独居,同为公主她带着驸马过来,自然是以为赵霏触景伤情。

    本就心疼这个身世坎坷的远房表姐,赵天洛犹豫少许,还是说到:“相公,你先去逛逛,我和霏儿姐聊些女儿家的私房话。”

    曹华点了点头,带着寒儿出了亭子。

    曹华走后,赵霏脸色才缓和少许,拉着赵天洛的手在亭子里坐下,露出几分温婉笑容:“洛儿,最近还适应吧?”

    “还好啦,比我想的要好些。”

    “哦...晚上的时候,没受委屈吧?”

    “嗯?...呀——”

    赵天洛本来还迷茫,瞧见赵霏的眼神才明白过来,脸色顿时通红。

    还真聊起了女儿家的私房话。

    都是嫁做人妇的女子,聊这个也不奇怪,可赵天洛那里能说洞房里的相敬如宾,扭捏许久,才点头:“还好啦...”

    赵霏掩嘴笑的花枝乱颤,本就珠圆玉润,此时更多了几分风情:“曹华...其实没你说的那么不堪,某些时候...还是挺有本事的。”

    “嗯?”

    赵天洛一愣,不明白从未与曹华有接触的赵霏,为何夸起了曹华。

    赵霏自然不好敢透漏‘苏轼’的事情,只是握住她的手,沉默许久,才喃喃一叹:“唉,姐姐的驸马,若有曹华一成的本事....唉...”

    对于这番夸赞,赵天洛倒是承认。

    曹华恶名昭彰不假,本事通天也是真的,哪怕没有武安侯的身份,凭借一身通天武艺和容貌,也比寻常碌碌无为的驸马好太多,更何况赵霏现在连驸马都没了。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寿宴 二

    曹华没心思偷听两个妇人家说闺房话,带着寒儿在国公府里兜兜转转,没有半个能说上话的熟人。

    自从薛九全过来后,寒儿这两天有些奇怪,总算在背后偷偷瞄他,他察觉回头时,又连忙做出目不斜视的模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曹华寻思少许,偏过头:“寒儿,有心事?”

    寒儿表情紧张,点了点头,又连忙摇头:“没有,我只是...只是在想典魁司的事情..嗯..徐宁回来了,还带回来个媳妇...李百仁和黄大锤比力气,接过搬石碾砸了脚趾头...”

    这都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也用琢磨?

    曹华莫名其妙,仔细打量几眼,忽然发现从来素面朝天的寒儿,竟然戴了个耳坠。

    耳坠小巧玲珑几乎看不见,不过看造型是万宝楼中比较流行的款式,皮肤白皙点缀翠绿耳坠,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分阳春白雪的青涩唯美。

    感觉到他的目光,寒儿脸色开始发红,过硬的心理素质还是让她没半点表情,只是低头行走。

    曹华倒是颇为好奇,仔细思索,忽然心中一动:“寒儿,你莫非有了心上人?”

    寒儿已经十七岁,比公主都大一岁,在这世道都算老姑娘了,只是性子冷又工作狂,他一直没考虑这些。

    寒儿浑身微僵,急忙摇头:“公子误会了,寒儿...没什么的...没有心上人...”

    “是嘛?”

    曹华可是很在乎这个撑起典魁司半边天的贴心小棉袄,豪气道:“有的话就说出来,哪怕是当今太子,我也给你绑回来拜堂成亲。”

    话语有点嚣张。

    正在和尉迟虎闲聊的太子赵恒一个趔趄,恼火的回头,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绑他,打眼便瞧见曹华走了过来。

    有驸马的身份,又是天子的左右手,太子赵恒自然不介意这小玩笑,开口打了个招呼:“曹华,这要是把我绑去拜了堂,洛儿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见过太子殿下!”

    曹华也是看见太子才这么说,当下抬手行了个礼。

    尉迟虎眼前一亮:“曹公,你也来了!来的正好,那边正在探讨诗词,我正和太子商量买谁的诗词,有你在就不用愁了。”

    大嘴巴果然名不虚传。

    太子赵恒表情一僵,呵呵笑了两声,连忙告辞:“王相尚在正厅等候,便不予二位叙旧了。“

    说着,便转身走入了旁边的房间。

    曹华还没见过朝廷上的几位大人物,此时从窗户缝隙看了一眼,房间中熏香缭绕,几个人坐在里面,大多头发花白,年轻的也到了不惑之年,梁师成正在其中,而坐在首位的,怕正是太师蔡京了。

    郑国公亲自招待,尉迟虎自然不敢进去献丑,只是拉着他的胳膊呵呵道:“里面是蔡太师、王相、童将军、梁总管,还有张叔夜、张伯昌这些个老人,跟他们聊不到一块去,咱们去那边。”

    他听见这些耳熟的名字微微皱眉,毕竟大庭广众,一波带走显然不可能,便跟着尉迟虎前往后花园。

    尉迟大官人今天少有的穿了正装,也没在兜里塞银票,身材高大加上基因好,看起来到还真有几分气宇轩昂的味道,不过这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猥琐。

    带着他前往后花园,尉迟虎左右看没有熟人,便悄悄凑到了跟前:

    “爷,我这有个好宝贝,你想不想瞧瞧?”

    曹华眉毛微挑:“什么好宝贝?”

    尉迟虎笑容莫名,转眼看向寒儿:“寒儿妹子,非礼勿视!”

    寒儿不用猜也知道尉迟虎这色胚定是拿了些脏东西当宝贝,偏过头去当做没看见。

    尉迟虎神神秘秘从怀里掏出一本画册,画册很薄,用丝绸包裹了几层,可见尉迟大官人有多珍惜。

    封面上写的《春宫玉树图》,名字很文雅。

    曹华接过来,还真是春宫图,他随意翻看几页便合上了,颇为好笑:“姿势老套玩法古板,有什么好看的,亏你还当宝贝。”

    尉迟虎闻言惊为天人,佩服之心犹如滔滔江水:

    “曹公也是同道中人?”

    曹华脸色一沉:“谁和你是同道中人,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尉迟虎连忙点头,略显寻思,又指了指画册:“这上面的画,可是请名家照着李师师画的,男的是我,整个大宋独此一本。”

    男的是你?

    曹华重新打开看了几眼,女子眉目婉转衣着清凉,确实有几分李师师的神意。

    只是这男的身材修长唇红齿白,一看就是个风度翩翩的文弱书生,和尉迟虎八竿子打不着。

    恐怕是画画的人,又坑了尉迟虎一笔巨款。

    尉迟虎满眼得瑟,抬手想要拿回来这本不传之密。

    只可惜,曹华手腕一翻,便把画册塞进了袖子里:“这种污人清白的东西,留着不好,以后别花冤枉钱。”

    尉迟虎满眼肉疼,可有不敢硬抢,憋了许久,才点头:

    “都督大公无私,尉迟某肝脑涂地。”

    ------

    后花园中人影密集,都是年轻人,哄哄闹闹远比前面要热闹许多。

    刚进入院子,便瞧见几对男女站在花丛里,牵着手含情脉脉郎情妾意,倒也没有避讳外人。

    能来国公府贺寿的年轻男女,不是才气过人就是权势通天,寻常礼法其实很难限制,小王爷赵楷便正坐在花园之中的茶台上,肩膀还靠着兰桂坊的花魁。

    莺莺燕燕,清酒满杯。

    无数青楼的头牌在花园里穿行,艳名远扬的红倌儿也来了不少,直接挽着以前恩客的手臂嬉笑,其间也不乏过火的举动,却也只是引得同行之人调笑起哄,根本没人装清高。

    酒池肉林!

    曹华第一次参加这种王公贵子的聚会,倒是颇为意外,看来古代的礼法教条,也只能限制平民百姓,真到了王侯这个级别不是一般的乱。

    尉迟虎颇为得意,嘿嘿笑道:“曹公,今天我做东,你开心就好。门口有人守着,那些个老家伙肯定不会跑进来说教。”

    寒儿面色古怪,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不乱看,不过眼睛里明显写满了‘不知廉耻’。

第一百六十三章 寿宴 三

    曹华对这种小场面根本没啥兴趣,自顾自走到人群中,打眼便瞧见李师师坐在茶舍珠帘后,弹琴唱曲表情自然,并不在意王侯子弟的放浪形骸。

    瞧见曹华过来,小王爷赵楷颇为意外,连忙招呼:“曹华,没想到你今天也有闲情逸致,快过来坐下,常听闻你曹八斗的名声,几位才子可是倾慕已久。”

    茶舍中,范成林、岳进余等四大才子全到场,陈启明也在其中,还有国子监几位学生。

    王公子弟更多,大多都不认识。

    他进入茶舍,几个书生连忙起身见礼,不过大部分王公子弟都是举杯示意,身份比曹华还要尊贵,自然不用太客套。

    他在茶舍外侧找了个空位坐下,抬眼瞧去,气氛明显冷了几分,所有人都是各怀心思,显然觉得他煞风景。

    尉迟虎倒是不在意,连忙对着外面的莺莺燕燕招手:“海棠、如烟,给本公子过来,把曹公伺候好,少不了银子。”

    外面两个正在和恩客说笑的歌女闻言脸色微僵,那里敢进去赔京都太岁。

    可尉迟公子也得罪不起,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往里走。

    在场的宾客,基本上每个人旁边都有容貌不俗的女子作陪,显然是尉迟大官人为了招待特意安排的。

    曹华微微蹙眉:“不用了,别吓着人家姑娘。”

    也算是个冷笑话。

    坐在主位的小王爷赵楷摇头轻笑:“东京论起威名,在坐的无人能媲美曹都督,看来曹都督也挺为此事苦恼。”

    蔡京的嫡子蔡悠坐在赵楷左手边,端着酒杯表情平淡:“在坐的都是朋友,该随和的还是得随和,曹都督不会真如传闻说的那边,不喜欢女人吧?”

    这句话显然带着几分调笑。

    众人脸色微僵,不太好接话。

    在大宋,论权势之大,只有太师蔡京,连右相太尉都次一等,门生无数遍布朝野。

    蔡悠是蔡京的长子,年纪轻轻便官居员外郎,比起身为宦官义子,还挂着内侍身份的曹华,显然更加超然。

    外朝官与内朝官,说简单点是臣子与奴才的区别。

    曹华眉毛微挑,打量蔡悠几眼,‘京都太岁’显然镇不住这种级别的人,当下只是随意道:

    “曹某比较挑食。”

    赵楷连连点头,偏头看向蔡悠:“曹华文武全才,寻常女子自是看不上,若非如此,洛儿妹子岂会瞧上他。”

    众人点头称是,连连应和。

    蔡悠自顾自喝着酒,笑容平淡:“在场这么多佳人,曹都督,某非一个都没看上?”

    曹华眉头一皱,这厮有毛病,是在故意找茬?

    便在此时,琴音停住。

    珠帘之后,身着一声华美裙子的李师师站起身来,笑意盈盈:

    “曹都督上次给妾身捧场,还未能感谢,要不师师来吧。”

    李师师说着话,便走向曹华的小案。

    话语一出,茶舍内的人都是惊讶艳羡。

    都知道李师师性子清淡,哪怕是在茗楼接待贵客,也只是彬彬有礼交谈,根本不存在作陪的说法。受当今天子的赏识,也没人敢胆大包天的动手脚,这主动给人作陪还是第一次。

    岳进余满脸尴尬,他方才还邀请了一次,只可惜被拒绝了。

    只是曹华在,他也不敢说什么。

    曹华只是找个地方随便坐坐,见李师师过来陪酒,便随口开了个玩笑:“李姑娘,你继续弹你,真坐过来我把持不住。”

    众人一愣,回过味来,又是错愕。

    赵楷愣了许久,才笑了起来:“曹华啊曹华,没想到你也这般风趣,敢开调笑师师姑娘的,你还是头一个。”

    李师师也懵了片刻,想明白‘把持不住’的意思后,顿时面红耳赤,心里面惊涛骇浪:今天的曹太岁,怎么和那些个风流才子一样口无遮拦,某非成婚后改了性子?

    她方才只是怕茗楼的两个姐妹胆怯得罪了王侯,仗着和曹华有几分交情才站出来,此时倒是略显犹豫。

    已经站了出来,总不能回去,李师师迟疑片刻,还是走到跟前坐下,声音轻灵带着三分笑意:

    “曹都督一向稳重,妾身信得过。若真把持不住,那便当妾身自讨苦吃好了。”

    茗楼花魁和人说起这些略带荤腥的笑话,那真是让人浮想联翩。

    所有人都是心中一荡,既怕曹贼真胆大包天唐突佳人,又想自个上去当一次曹贼。

    曹华见李师师坐下了便也没在多说,只是打量着在场的诸人。

    赵楷颇具才气,既然坐在了主位,总不能冷场,便开口道:“方才的飞花令,接到了‘冬’字,该范兄你了,可莫要让我等失望。”

    飞花令是文人雅士酒宴上经常玩的游戏,按照题目从诗书中背诵诗词,想不来可以现场发挥,实在憋不出来的自然败阵,直到只剩下一人为止。

    这次是赵楷出的题,‘春夏秋冬’,按顺序往下接,必须包含其中一字。

    茶舍里的人已经来了几轮,半数人都败阵,只剩下七八个大才子还在继续。

    范成林才气过人,此时信手拈来:“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好!”

    众人接连拍手称赞,目光转向了下一位。

    坐在范成林旁边的是岳进余,这种小把戏自然是信手拈来:“夏桀之常违兮,乃遂焉而逢殃。”

    众人再次喝彩。

    就这样往下轮,也有几个书生苦思冥想许久,结结巴巴憋出一句,或者干脆憋不出来放弃,自觉罚酒三杯退场。

    曹华倒是看的颇有意思,反正天没黑宴席尚未开始,在这里坐一会儿也没啥。

    李师师笑意盈盈,倒是看不出太多情绪,认真的斟酒,偶尔也会赞誉几句,或吃惊或调笑,目光流转一颦一笑都无可挑剔。

    曹华面容冷傲,自顾自的端着酒杯轻轻旋转,琢磨稍许,袖子微动,一本书掉了下来。

    李师师坐在跟前,察觉曹太岁袖子里的东西掉在了她裙子上,便姿态自然的俯身,想捡起来后提醒一句。

    只是低下头,便瞧见画册上贴身厮杀惊心动魄的场面,还有一句:

    鸳鸯被里戏鸳鸯,后庭院中弄后庭。

    李师师伸出的手猛然一僵,出自勾栏妓坊,岂会看不懂这意味深长的对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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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sy守瑜’‘书友20191202004309828’大大的打赏,感谢各位大大的帮忙宣传和推荐票支持,话说这几天爆更要肝吐血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寿宴 四

    (2020年了,元旦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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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册上凶险的场面,让李师师脸色赤红,终究是未出阁的清馆儿,有些事情自然知道,可光明正大的看见,还是觉得心惊肉跳。

    稍微失神后,李师师反应过来,抬眼瞧去,却见曹太岁目不斜视,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她低头又看了一眼,猛然发现画上的女子,与她有几分神似。心中不由愤怒:竟然有人按照我的模样,画这些脏东西...

    再看那男子,李师师柳眉微蹙。

    抬头看了看曹太岁,又低头看了看画册男子,似乎是在对比,越看越像。

    李师师浑身不自在,似是已代入其中,化为被曹太岁按在石亭中肆意蹂躏的可怜佳人...

    曹华察觉不妙,轻咳一声道:“别乱想,抄家的时候搜出来的,人已经宰了。”

    李师师半信半疑,可就算真是曹华画的,她又能如何?

    打曹太岁一巴掌,骂句登徒子?

    除非不想活了。

    李师师忍了半天,却也只能微微颔首感谢,将画册拿起来收进袖子。

    身为青楼歌妓本就免不了这些事情,只能当做没发生过。

    飞花令还在继续。

    几个人接下来,便到了曹华这里。

    众人目光望过来,略显迟疑,不知是该开口起哄,还是当做没看见让下一个继续。

    小王爷赵楷倒是颇有兴趣,轻笑道:“前些日子花会,曹兄作了首中秋词让我大开眼界,这飞花令的小把戏,应当不在话下。”

    曹华武艺通天不假,但诗词一道却没什么名声,‘曹八斗’之内的众人也只当作笑话听,也就前几天的花会一首词让人颇为惊讶。

    不过在场的王公子弟,买诗词冒充才子的不再少数,其中门道自然都有数。

    蔡悠呵呵一笑:“曹都督自幼饱读诗书,背几句诗自然不再话下。”

    赵楷点了点头:“不过方才已经把诗词背的差不多,后面越来越难,曹华你只要能撑过三轮,便无愧‘曹八斗’之名。”

    茶舍内还剩下六人,加上曹华三轮下来就是二十一首诗,还带按照春夏秋冬顺序来,就算是背诗词,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赵楷和蔡悠觉得曹华有几分才气,但与范成林、陈启明等比起来还是差了几个岳进余,拉过来一起玩玩罢了。

    李师师知道曹华会谱曲,才气定然不差,见众人望了过来,便把方才的事情抛之饶后,微笑道:

    “曹公子才气不小,各位可莫要轻视,万一待会夺魁,王爷那四套万宝楼的簪子可是保不住了。”

    万宝楼黑盒开出来的四套簪子,分属春夏秋冬,现在已经成了绝版,价钱可不低。

    赵楷压的是范成林,而蔡悠也出了一副前朝丹青圣手的画,压的是从江南而来的陈启明,这若是被外人拔得头筹,彩头自然是全赔。

    曹华珠宝行当出生,以前没少在古玩玉器上铭刻名句,出名的诗句倒是记的不少,当下随口道:“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见曹华真敢接,诸多才子顿时来了兴致。

    权势武艺比不过曹太岁,若是连背诗都被压了下去,要他们还有什么用?

    陈启明因为没攀上康王的高枝,本就有三分怨气,此次有诸位大人物在场,也不怕曹华将他就地打杀,当下便开口道:“台隍枕夷夏之交,宾主尽东南之美。”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冬雷震震,夏雨雪。”

    ....

    又轮了一圈儿,到了曹华面前,这次是‘冬’。

    春夏秋冬的诗词,属‘春’字最多,而‘冬’字最少,往往都是在这一关憋死人。

    诗句大部分都已经说过,众人皆是看向曹华,看能不能接下去。

    曹华迟疑少许:“六月飞将远,三冬学已精。”

    众人接连点头,目光转向下一位。

    “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

    ....

    又是一圈,躺下了三个人,只剩下范岳、陈启明和曹华。

    论到‘冬’字,陈启明蹙眉苦思许久,显然被卡住了。

    众人毫不意外,范成林上次的仇还没报,此时轻笑道:

    “陈公子若是想不出来便罢了,罚酒三杯而已,何必如此伤神。”

    这么多圈下来,陈启明确实想不出诗书上还有含‘冬’的诗句,憋了半天,猛地眼前一亮,轻声道:“冬...冬日全城落霜雪,夏夜满塘生碧莲。”

    范成林一愣,想了片刻,蹙眉道:“陈兄,你这是对联,自己作诗要说全诗。”

    陈启明既然憋出了前两句,后两句自然也不在话下:“冬日全城落白雪,夏夜满塘生翠莲。遥看宫阁天边月,伊人不在泪已干。”

    “哈哈哈...”

    众人拍手称赞,没想到陈启明竟然憋了首‘怨妇诗’出来,虽然有打油诗的嫌疑,可也算的上诗,众人也没计较。

    不过听到这‘字字泣血’的怨妇诗,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了曹华身上。

    夺妻之恨。

    若非永安公主的事儿,陈启明岂会想出这种望月独流泪的怨妇诗。

    曹华也颇为无奈,象征性的拍手:“好湿好湿,继续。”

    .....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又是一轮,岳进余憋的满头大汗,整出一句:“吴广者,阳夏人也,字叔。”

    众人皆是嗤笑:“岳大才子,你这可不算数,要春夏秋冬的‘夏’,不是夏天的夏。”

    岳进余本就憋不出来,当下也只能摆手认输,自罚三杯。

    场上只剩下代表江南的陈启明和代表东京的范成林,还有横插一脚的曹太岁。

    轮到曹华这边是‘秋’字。

    这个字比较简单,曹华没怎么思索便开口道: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

    很出名的一首词,可他话语一出,所有人却是微愣。

    左顾右盼,似乎是在讨论。

    赵楷颇为博学,蹙眉想了想:“曹华,这是谁的词?”

    曹华打量众人神色,莫名其妙:“李清照李夫人,有问题?”

    “嗯?”

    赵楷皱了皱眉,回想了少许:“赵明诚官居淄州知州,其夫人李清照当年在东京还有‘第一才女’的名声,我幼年还见过一次,不过我记得没作这首词。”

    “.....?”

    曹华眨了眨眼,没想到李清照还没把这首词写出来。

    这不露馅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寿宴 五

    见茶舍内众人不解的目光,曹华思索少许,随意道:

    “嗯...鹰爪房探子比较多,李夫人刚作的新词,你们不知道也正常。”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典魁司神通广大人尽皆知,连各位大人晚上叫那个丫鬟侍寝都知晓,消息灵通不足为奇。

    赵楷点头轻笑:“曹华,你可不要随意来一句糊弄人,把全词说出来才算。”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众人这才点头,词作确实有李清照的风格,看来所言非虚。

    接下来又是两轮。

    范成林终究是比不过陈启明,一首诗憋了半天也没作出来,只得坐下了。

    随着范成林的坐下,众人脸色都是变了几分。

    上次花会陈启明没开口,所以没能论处高低,这次南北相争,恐怕真要栽在陈启明这‘江宁第一才子’手中了。

    赵楷的一套簪子已经输了出去,颇为懊恼了瞪了范成林几眼,目光又望向了曹华:

    “曹华,东京可就只剩下你一人,可莫要让陈公子拔得头筹。”

    话虽然这么说,众人却也不带任何指望。

    曹华地位超然不假,或许也涉猎颇广,但真论起诗文一道的熟络,那里比得上寒窗十几年的读书人。

    诗句越来越少,总不能现场作诗。

    就算现场作,也不可能比得过陈启明这信手拈来的大才子。

    陈启明论道‘夏’,想了片刻:“是时向春之末,迎夏之阳。”

    说完面带笑容,颇为自信。

    茶舍内针落可闻,都是看着坐在外侧的曹太岁。

    这么长的飞花令,还是第一次遇见,连李师师都紧张起来,不敢出声,生怕影响旁边曹太岁的思路。

    曹华仔细回忆,确实想不出这个时代历史上的诗句,迟疑许久,便端起了酒杯。

    陈启明如释重负,眼中的傲气尽显,也带着几分遗憾。

    毕竟他是真有才气,在江南的诗会上多次接触永安公主,公主也挺欣赏他。

    哪想到公主去了趟东京,便直接被强行嫁给一个人尽皆知的奸贼。

    陈启明心中的不甘,今天总算是消了些,可遗憾也更甚,毕竟他明显和永安公主更般配,曹太岁不过是个趋炎附势的弄臣罢了。

    胜负以分,蔡悠笑容玩味,看向陈启明:“坐下吧,虽说才子配佳人,但曹都督被圣上赐婚,估计曹都督也不想夺人所爱。”

    这话显然含着其他意思。

    众人眉头微皱,却也没有说什么。

    陈启明凭真本事压住众人,确实当得起才子之称,而永安公主是被天子赐给曹华,所有人心里本就觉得曹华配不上永安公主。

    真要说才子佳人,不提苏轼,陈启明都比曹华有资格。

    只是这话只有蔡悠敢说,其他人也只能听听。

    当下些许个王公世子,偏头瞧向曹华,目光意味莫名,想看看该怎么回应。

    总不能点头称是承认永安公主府与陈启明更般配。

    可不点头称是....

    在场谁不知道你曹华这桩赐婚,是靠一个老太监苦口婆心求来的。

    本就配不上,他们畏惧淫威不敢说,蔡悠现在开口,你还能把蔡太师之子杀了?

    李师师也察觉到气氛不对,本想发挥长袖善舞的本事缓和气氛,哪想到身旁的曹太岁,端起了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后,又放下了,然后继续道: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茶舍内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是茫然,看向就坐的曹华满眼莫名,不是认输了嘛?

    还有这是什么诗?

    曹华抬起眼帘,脸色平静如常:“口渴了喝口酒,不要误会。”

    口渴了?

    众人疑惑的望向曹华。

    飞花令竟然还没结束?

    曹华则是莫名其妙:“怎么?喝口酒解渴犯规?”

    “......”

    “没有没有...继续...”

    众人表情极为古怪,喏喏回应。

    小王爷赵楷仔细想了半天,确定没听过这句诗,便问道:

    “曹华,这莫非又是李清照写的?”

    “苏轼写的,公主与苏轼交好,我偶然听到。”

    曹华把玩着酒杯,看向错愕的陈启明:“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

    说完,他看向众人:“有问题嘛?别说不能用活人的诗词,若是不行,我现在把苏轼李清照宰了即可。”

    “......”

    “可以可以...没问题..”

    “呃...曹都督果然风趣...”

    众人鸦雀无声,仔细品位许久,没有半点问题,也只有苏轼能写出这种诗句。

    于是乎,所有人目光又转向了陈启明。

    陈启明脸色僵硬,重新站起来走了两圈,眼前一亮,开口道:

    “边庭节物与华异,冬霰秋霜春不歇”

    曹华端着酒杯自斟自饮:“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众人又是一愣,还是没听过。

    赵楷犹豫少许,迟疑道:“这...又是苏轼写的?”

    曹华点了点头:“没错,绝对是苏轼本人写的。”

    众人满眼惊讶,心目中‘苏轼’的形象,无形中又高大了几分。

    陈启明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满头大汗,手指摩挲在茶舍里来回行走,憋了半天,又是眼前一亮:“鉴茅茨於陶唐,察卑宫於夏禹。”

    众人再次转头,看向曹华。

    本以为要思索片刻,却见曹华随口就说道:“**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

    “秋千不算秋。”

    “哦...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对于这种简单又出名的句子,曹华确实记得不少。

    转眼又是三轮。

    众人目光从惊讶变成了不可思议,又从不可思议中变成了半信半疑。

    一连七八首从未听过的诗词,忽然就从曹华嘴里冒出来,还每首都是佳作,这怎么可能?

    赵楷坐直了身体,疑惑道:“曹华,这都是苏轼写的?”

    曹华认真点头:“没错。”

第一百六十六章 寿宴 六

    众人满眼匪夷所思,皆是怀疑。

    苏轼写的?

    苏轼和曹华的恩怨无人不知,专门弄了个‘草尖’恶心曹华。

    现在难不成改行,专门坐在武安侯府给曹华写诗,还专门按照春夏秋冬的题目来?

    可曹华这么说,也没人能质疑,世上除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苏大才子,谁能这般信手拈来。

    陈启明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咬牙许久,就在众人劝他坐下时,终于憋了出来:

    “秋..秋..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

    “....三冬暂就儒生学,千耦还从父老耕...”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

    茶舍内寂静无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

    这声音简直莫得感情,掏诗句跟掏银子一般利索,还让人怎么接。

    终于。

    再次轮到陈启明,这次他是真憋不出来,咬牙切齿许久,才哆哆嗦嗦来了一句:

    “陈某..佩服,不过...苏轼是江南人士,败在他手上,陈某心服口服。”

    这算是输人不输阵。

    曹华自然懒得再争,点了点头:“改日定然在苏公子面前夸陈兄几句,继续加油。”

    茶舍中安静了少许,才反应过来结束了。

    这么长的飞花令,恐怕是开天辟地都一回。

    赵楷已经惊为天人,本就才气过人崇拜苏轼,此时颇为好奇的道:

    “曹华你认识苏轼,可否为本王引荐一二?”

    曹华从丫鬟手里接过来簪盒和一副画卷,顺手就递给了李师师:“苏轼为人比较傲气,我也见不着。”

    “哦!”

    众人半信半疑的点头,忽然又是一惊。

    万宝楼价值连城的四套簪子,曹太岁就这么送人了?

    李师师还以为让她拿着,接到手里面才感觉不对,旁边站着寒儿丫头,那需要她捧着簪盒。

    李师师面带惶恐,连忙欠身把盒子放下:“曹公子,这太贵重,妾身当不起。”

    曹华见天色以晚,估计赵天洛也聊完了家常,便起身走向茶舍外:

    “当不当的起,可不是你说了算。”

    很有京都太岁的风格。

    李师师顿时语塞,那里敢再还回去,眸子里五味杂陈,想起袖子里的画册,心里更是紧张:

    某非...曹太岁想要我...后庭院中...

    念及此处,李师师便觉的浑身冰凉,簪子和画卷更是不敢收了,可也不敢不收。

    曹太岁的情,可没几个人敢不领。

    一时间她愣在原地,抱着盒子仿徨无措。

    众人意犹未尽,待曹华走后,嘈杂声立刻响起来:

    “苏轼无愧第一才子之称,若不是曹都督今天说出来,我们还不知道这些好诗。”

    “是啊是啊..”

    “不对不对...即便是苏轼作的,曹华怎么会知道的这般清楚,看他信手拈来的模样,莫非...”

    “莫非把苏轼抓了?”

    众人顿时一惊,以曹华的行事风格,不是不可能。

    李师师抱着价值连城的簪盒,琢磨了许久,倒是插了一句:“曹都督才气不低,这些诗句,会不会是他自己写的?”

    “噗——”

    “怎么可能...”

    众人打量着受宠若惊的李师师:“师师姑娘,一套簪子就让你为曹华说好话,传出去可是会坏了名声。”

    “对啊....呵呵...”

    众人啼笑皆非,似乎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李师师眨了眨眼睛,心有疑惑,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

    曹华从后花园出来,国公府中已经灯火通明,宾客朝着正厅聚集。

    寒儿低头跟在身后,在花园里一言不发,此时才看了公子几眼,小声道:

    “公子,你方才...”

    “诗词小道,逢场作戏罢了。”

    曹华根本没放在心上,随口回了一句。

    寒儿点了点头跟着行走,只是走了几步,又开始眼神奇怪的打量公子的后脑勺。

    大眼睛忽闪,带着几分...占有欲?

    曹华微微蹙眉,回过头来:“?”

    “!”寒儿连忙低下头,脸颊微红。

    曹华打量她几眼,才继续闲庭信步穿廊过栋。

    刚来到前宅,便瞧见赵天洛急匆匆往这边走,旁边还有模样怪异的赵霏。

    抬眼瞧见他,赵天洛顿住脚步,眼中带着几分焦急和怒意,迟疑片刻,还是欠身:

    “相公。”

    “娘子,怎么了?”

    曹华面带温和笑容,在她面前停下。

    赵天洛忍了少许,还是语气生硬的说道:

    “相公,听说你在花园中...”

    “逢场作戏,我没碰李师师。”

    曹华以为夫人吃醋,解释了一句。

    “不是,我没说这个...”

    赵天洛反而有些尴尬,转眼又恢复认真神色:“青楼女子罢了,我自是不放在心上...听说你方才与花园的王公子弟玩飞花令,用的是苏轼的诗词?”

    花园里人很多,消息自然早就传了出去。

    曹华恍然大悟,怪不得赵霏表情古怪,正斜眼盯着他。他抬了抬眉毛:“是啊,有问题?”

    赵天洛眼中涌现出几分恼火:“你何时见过苏轼?为何知道这么多他的诗词?”

    也不怪赵天洛担忧,以曹华的手腕,杀苏轼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就算不杀,把苏轼扣押在典魁司地牢中,也是没人能知晓的。

    若真如外面闲谈说的那般,曹华已经把苏轼抓起来,严刑拷打写诗词还得了。

    苏公子多善良的人,又是个文弱书生,被关在典魁司地牢里,绞尽脑汁为了活命写诗词,想想赵天洛都不寒而栗。

    曹华想了想:“嗯...派鹰爪房的探子调查苏轼的时候,发现了一沓诗稿,我天生过目不忘,便记下了。”

    “你竟然真的派人对付苏轼!”

    赵天洛再也忍不住,愤怒难掩。

    赵霏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拉住她的手腕:“洛儿,曹驸马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岂会莫名对一个书生下手,你莫要想多了。”

    知道曹华的底细,还得给曹华打掩护,赵霏心里有气,却也不敢戳穿曹华,只能嗔了曹华一眼,示意他赶快解释。

    本就珠圆玉润,与赵天洛的青涩比起来,意味深长的目光颇具韵味,便如那管教子侄辈的端庄妇人。

    曹华呵呵一笑:“放心,我要对付苏轼,何必遮遮掩掩,一个书生罢了。”

    赵天洛银牙紧咬瞪了少许,沉声道:“苏轼现在人在哪里?我要见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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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是大宋的夜天子,现在我只想做个好人。”身为珠宝商的他,穿越到类似北宋末年的乱世,成为一个古代权奸,前身恶行累累结仇无数,面对诸多想要将他杀之而后快的美人和名士,他为求自保说出了这句话。事实上他一直在努力证明自己是好人,不过细节上可能出了些小问题,一顿操作后,被惊呆了的众人发出悲愤怒吼:“我信你个鬼,以前你是大宋的夜天子,现在你只想把‘夜’字去掉!”————————————————注:架空历史,纯属虚构。有百万完本人品保证,喜欢的大大放心收藏养肥。逍遥小都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小都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小都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