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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关公子     逍遥小都督txt下载     逍遥小都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一章 故地重游

    在祁安县住下后,第二天开始就门客不断,县城的乡绅官吏基本上都上门拜访了一边,连徐州的知州都派了人过来,邀请过去做客什么的,曹华自然是回绝了,只在落脚的宅子里接待了一番,面子给足礼物退回去。

    距离三月初一还是十天光景,时间尚早,黑羽卫巡视周边检查水源,预想中的无数江湖人过来报仇的场景还没出现,但迟早会有怀着血海深仇的江湖人过来飞蛾扑火。县城里也没有什么美景,曹华极少出门,大部分时间都是陪着荆娘子聊天。

    荆娘子性子不扭捏,但也大方不到哪里去,每天给他做饭洗衣端茶倒水很贤惠,但晚上再让她同床共枕就不答应了,脸儿始终都是红的,眼睛里有失去自由身的幽怨却不敢说出来,见到寒儿就躲的远远的,显然还在为那天早上差点被撞破的事情尴尬。

    寒儿倒是没什么异样,在她心里面公子本就是人中龙凤,有几个侍寝妻妾理所当然,只要不让她上阵伺候都没必要往心里去。

    曹华前后应酬完数波登门拜访的客人后,已经到了二月二十三。铁枭音讯全无,曹华知晓肯定就在暗处盯着,可也没见送个信打个招呼,说实话有些招待不周的意思。

    镇远镖局就在县城外面十余里的地方,曹华总不能等到三月初一才过去查看地形,为了有备无患,便乘着马车带上了祝曲妃前往镇远镖局遗址。

    祝曲妃这几天可以说是闲的发慌。身为一个江湖人,呆在黑羽卫的重重包围之中,自然是有些不自在。可她名声太差劲,想杀她的人同样不少,为了防止出去浪的时候死外面,这几天都老老实实的在家当小家碧玉。

    祝曲妃本身就是个话唠,只要和人呆一块,嘴上基本就没停过。可现在黑羽卫她不愿意招惹,曹华不搭理她,剩下的就只有寒儿和荆娘子。寒儿自不用说,恨不得她有多远滚多远,别勾引我家公子,祝曲妃连寒儿人都见不着,只能和同样出生江湖的荆娘子拉家常。

    荆娘子在祝曲妃眼中,那就是实打实的江湖雏儿,什么都不懂最是好糊弄,得知荆娘子与曹华关系暧昧后,顿时来了兴致,各种乱七八糟的话都往出冒,甚至教些个如何勾搭男人的手段,连武艺也指指点点,一副师长做派。

    荆娘子性格比较单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眼,见识过祝曲妃的身手后,便很认真的请教功夫,至于勾引男人的手段,都是当做没听见,在荆娘子心里面,曹华就跟老色胚似的,敢和他独处基本上就逃不一番折腾,那里用得着勾引。

    祝曲妃倒是乐此不疲,毕竟宅子里愿意听她絮叨的就荆娘子,每天还能蹭饭,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

    今天前往镇远镖局,祝曲妃倒是少有的庄重了些,穿了身白裙子不施粉黛,买了香火纸钱等物件,手臂伤还没好,让曹华帮忙提着。

    常言‘女要翘一身孝’,祝曲妃这么打扮,带着几分‘长颦减翠瘦绿消红’的味道,反而比花枝招展的时候耐看许多,往马车上一坐,便如同陪着晚辈出门上香的小门户夫人。

    十里路并不远,很快来到了祁安县外的一个庄子附近,遥遥便能瞧见一片破败的建筑。

    周围田野山川染上了嫩绿,些许农夫在其中走动。

    寒儿带着李百仁等驱马跟在后面,此时前往各处探查,看看周围有没有可疑之人。

    祝曲妃掀开车帘,看着远处了成片建筑:“那就是镇远镖局,又叫许家庄,本来住了很多佃户,镖师和长工也都住在里面,有几百人。许家被灭门后,人都跑光了,此地被官府查封充公,也没人愿意买一个凶宅,便荒废了下来。”

    说着,祝曲妃又望向旁边的一个山坡,上面灌木从生枯草密布,只能看出些许石碑的痕迹:

    “那原本是许家祖坟,人全死了之后,官府把尸体收集起来,草草埋在了那里,不过有几个人单独埋在旁边,有个石碑,也不知是谁立的。”

    年近三十的祝曲妃,依旧保持着往日的些许玩世不恭,可眸子里明显带着几分哀意,与其说是和曹华讲解周围地形,倒不如说是触景生情,想找人说说话。

    曹华本想安慰几句,可灭许家满门的终归是黑羽卫,哪怕是有理有据合法杀人,也没有事后来句‘节哀顺变’的道理,当下只是安静聆听,顺着祝曲妃所指看来看去。

    镇远镖局虽然案牍库上因为某些原因,只有寥寥几笔的记载,但时隔将近二十年还有不少人记得当时的情况,又牵连这么多人,规模明显不小。

    庄子在一个山岭下方,成片的建筑群早已经荒废,正中是一座大宅,高墙大瓦很气派,只是年久失修不少建筑倒塌,府邸大门外有块大石头,上面刻有‘天开万物’四字。

    经过祝曲妃的解释,意思是‘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这思想境界倒是让曹华颇为意外。

    谢怡君随身的玉坠儿也是祝曲妃送的,来源明显也是镇远镖局,‘笃行’二字同样含着大学问,说明镇远镖局不光是一群武夫那么简单。

    按照祁安县上了年纪百姓的说法,许家原本是此地的望族,家主是个很有名望的人物,门生很多,连太平镇唐家的家主,年少时都只能在这里当个跟班,可见其江湖地位之高。

    宅子的大门上还贴着封条,不过字迹很新,是祁安县令听说黑羽卫过来查这事儿,连忙临阵磨枪把表面功夫做好,免得曹华过来发现这里都没人管。

    曹华没有揭开封条,直接从院墙翻了进去,入眼便瞧见杂草从石砖缝隙里面钻出来,地上还残留着绣的看不出原貌的刀剑残骸,柱子墙壁上也残留着刀剑痕迹,可见当年的拼死搏杀有多么惨烈。

    祝曲妃进入宅子,触景生情沉默了许久,才开始说起当年的事情....

第二百七十二章 陈年旧事

    “当时打的很厉害,我藏在后宅没看见,但喊杀声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祝曲妃轻声诉说。

    曹华蹙眉在镇远镖局之中打量,根据这些残留的痕迹,大致可以推演出其中几人交手的流程招式,位于偏房之外的廊道是厮杀最凶险的位置,几乎拆掉了整个廊道,柱子上有很明显的四道爪痕,入木近半寸。

    曹华抬起手比划了一下,他能不能做到尚且不说,这一爪子下去,手指必然有挫伤,可见薛九全也是不计代价拼尽了全力。根据现场遗留的刀剑痕迹,看起来是以一敌三。

    祝曲妃模模糊糊的记忆涌上脑海,站在廊道之中讲解:“这是客房,那群外来人就住在这里,当时我躲在后宅,我爹跑过来帮忙,便再也没有回去。”

    祝曲妃指向廊柱上一道用刀捅出来出来的小洞:“我爹用的兵器是直刀,这肯定是他弄出来的。我记得外来人之中还有个用刀的人,随身背着一把环首刀,另一个人,也就是后来跑过来准备救我的人,用的是剑,我见到的时候剑已经断了,只剩下一截。”

    曹华打量几眼,蹙眉询问:“用环首刀的是叫雁寒清?”

    祝曲妃一愣,她自然听说过铁枭对外头目的名字,想了想:“不清楚,那群人都只彼此称呼老大老二,你是说‘铁枭’,是当年镇远镖局活下来的人搞起来的?”

    曹华点了点头。

    祝曲妃思索片刻,同样很意外。

    “当时这间房子里面住的是谁?”

    “两个小孩住在这里,傻乎乎那个当天跑到我院子里,和我一起在墙角挖泥鳅,之后就打了起来,另一个不知所踪。”

    祝曲妃左右看了看,便提着裙子穿过已经看不出道路的庭院,来到了后方的一个小院里。

    院子不大,长年无人过来,落叶在地上堆了厚厚的一层,旁边一口枯井,葡萄架之类的物件早已经倒塌。

    祝曲妃在院子里找了找,在墙边几个陶制花盆的位置停下,指着后面的狭小缝隙:

    “因为那小孩看起来傻乎乎又力气大,我叫他‘小蛮子’,当时外面打起来,小蛮子拿着他爹给他削的木刀要跑出去,我就拉着她,说‘快躲起来,你去做什么?’....

    ...小蛮子很听我话没走,我跳到井里面准备接他下来,结果他找了个簸箕把井口盖上了....

    ...才三岁的娃儿,咋就那么机灵,一点都不像看起来那么傻...

    ...井不深,我当时爬到井口偷瞄,便瞧见小蛮子他爹被一个太监活活打死,后来才知道那个太监是薛九全...”

    祝曲妃站在花盆旁边,指了指两丈外的地面:

    “就死在那里,胸腹血肉模糊,肠子都流出来了,还抱着薛九全的腿不放手...

    ...当时薛九全问“人在哪儿?”,小蛮子他爹没有办法,就指了指这个花盆...

    ...然后小蛮子他爹就被踩断了脖子,有黑羽卫跑过来搬开花盆抓人....

    ...我当时亲眼看到,小蛮子乘着黑羽卫搬花盆的时候,从花盆堆里跳出来,一刀插在了搬花盆的黑羽卫眼睛里面,然后不知怎么爬上了院墙往外跑...”

    祝曲妃看着面前的低矮院墙,眼睛里雾蒙蒙的,语气有些哽咽:“只可惜小蛮子太小,再大些肯定能跑掉。当时小蛮子刚刚爬上院墙,就被其他黑羽卫拽住了腿摔在地上,摔得满嘴都是血,却哼都没哼一身,那双眼睛跟狼崽子似的盯着外面,似乎还想往外爬...

    ...不过我知道那是假的,小蛮子知道跑不掉,想离井边远一点...呜——”

    话语到最后,祝曲妃蹲在地上,声音哽咽:

    “我当时眼睁睁看着,连哭都不敢....眼睁睁看着小蛮子爬到院门口,又被拎着脚提回来摔了一次,然后就不动弹了...我什么都做不了...呜呜——”

    曹华眉头紧蹙,想了想,坐在了台阶上,看着旁边哭泣不止的祝曲妃:

    “后来了?”

    “我躲了三天才敢爬出来,尸体都被拖走了,埋在了后山上。我往外一直跑,寻找了认识的人家,大多都避之不及,还有人想抓我去报官...这些人,我最后都杀干净了,只剩下祁虎....”

    曹华在破败院落里等到祝曲妃哭完,稍微安慰了几句,便起身朝着后山走去。

    祝曲妃提着香火纸钱,明显心绪不宁,沿途诉说着当年逃难时遇到了恶心事。

    常年无人悼念,后山上灌木从生没有道路,除开一个乱葬的打土堆之外,还有三个小坟头,前面立着石碑,一个是祝飙,一个是许不令,写着‘元和三年三月初一卒’,剩下一个则是无字碑。

    许不令是镇远镖局最后一任当家,案牍库没有记载,但明显是个人物。

    薛九全一直有个习惯,杀的人若是武艺不错,死后都会妥善安葬立下碑文,便如包道乙。

    同样是武夫,薛九全知晓习武的不易,一朝身死万事皆空,烂在路边未免太可怜。

    并非薛九全慈悲心肠,单纯的惜才罢了。

    曹华知晓薛九全这个习惯,能看到这三具石碑,也算在情理之中。

    祝曲妃跪在祝飙的坟前,上香烧完了纸钱,又给另外两座坟上了香:“许庄主也很厉害,和我爹是师兄弟,江湖人称‘不令剑’,‘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的意思,我满月的时候还送了我块玉佩,后来送给怡君了...旁边这个坟没有名字,不知道是谁的...”

    “墓碑是薛九全立的,能让他妥善安葬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名声在外的高手,旁边应当是小蛮子他爹。”

    “是嘛...”

    祝曲妃幽幽叹了口气,其实也早就猜到了。

    镇远镖局出了事情后,别说悼念,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能立碑的也只可能是官府。

    可此时此刻,她能说什么,总不能谢薛九全的这份连杀带埋的怜悯。

    曹华站在三个坟头之前打量,无字碑立在正中,显然最为郑重。

    没写下姓名,不可能是不知道名字,若是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杂鱼,薛九全根本就不会立碑。

    那剩下的原因,就只剩下不能说了。

    多想无益,见到铁枭的人自然会知道缘由,曹华也没有在此事上纠结。

    等待祝曲妃祭拜完亡父,曹华便带着她往回走。

    祝曲妃有些失神,跟在曹华身后不时回头。

    刚刚走下后山,两人毫无防备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从杂草之中窜了出来,几乎就在祝曲妃右手边,手中利刃闪着寒芒,动作凌厉凶悍的刺向了祝曲妃的脖子...

第二百七十三章 竹叶青

    竹叶青是蛇的名字,善于伪装的毒蛇。

    青州的岳家庄做暗杀绑票的卖买起家,在江湖上算不上名门,不过因为地处柳山镇附近,本就是比谁更毒更恨的地方,混的也算风生水起。

    十九年前薛九全横扫绿林,让整个江湖几乎更新换代,成名的老一辈几乎全死光,自然也诞生了无数的孤儿,有的知晓自己的血海深仇,跑去京都报仇雪恨,更多的则是连姓名都不知道,变成乞儿或者奴仆做着世上最苦最累的活儿。

    与其他人比起来,竹叶青显然是幸运的,过人的天资让他没有落得颠沛流离的下场,只在街头流浪的几年,便被岳家带回去培养。读书识字练习武艺,还给了个很贴切的名字。

    只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薛九全一样,把带回来的孤儿当人来培养。

    薛九全不光教授武艺,也会关注心理健康,甚至铺好这辈子该走的路,连嫁娶都精打细算,为了让公主下嫁给一个太监义子,不知谋划了多久,寒儿不想嫁人,同样会发愁。

    竹叶青只是岳家庄手里的一把尖刀,从收养的那天起,便是为岳家卖命的死士。自幼和岳家二少爷的丫鬟住在一起,伺候饮食起居,一起练武读书,便是为了培养竹叶青的忠心,如同养熟一条狗一般,把主子当做一切,没有任何其他想法。

    但人就是人,比狗总是要聪明些,会有人的感情。

    岳季恒在竹叶青小的时候,便发现了他性格扭曲不太正常,但并没有纠正制止,反而觉得是个好苗头。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竹叶青长大成人之后,对岳季恒的忠心让人难以理解,狗再听话你打它一顿,总会狗急跳墙,竹叶青不会。岳季恒知道只要自己一句话,竹叶青可以马上死在面前证明自己的忠心,或者说是心意。

    岳季恒自然很珍惜手中这把好刀,对其也是无微不至,但刀总有用的时候。

    岳季恒靠着暗杀兄长成为少当家,暗杀兄长不能让竹叶青下手,便联系了祝曲妃。祝曲妃虽然名声很差,但至少做生意讲信用。可现在得知祝曲妃可能投了朝廷,岳季恒害怕这件事被朝廷捅出去,自然心急如焚,便安排竹叶青深入虎穴,在曹太岁面前刺杀祝曲妃。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就是杀了也注定有去无回,世上只有竹叶青会去替岳季恒做这件事。

    曹华进入祁安县后不久,竹叶青便乔装来到了县城之中,凭借女人的面容躲过了官兵巡查和黑羽卫的盯梢,一直潜伏在曹华住处附近寻找机会。

    祝曲妃同样不是善茬,知道自己结了多少仇,和曹华在一起的消息走漏出去,要杀她灭口的人数不胜数,干脆就赖在曹华跟前不出门。

    竹叶青善于伪装刺杀不假,但进入层层守卫的宅子杀人明显异想天开。

    等了两天,终于等到祝曲妃出门的机会。

    竹叶青尾随其后,从祝曲妃的打扮,便知晓其会到后山上坟,乘着曹华进入宅子里查看的功夫,藏在了最可能走过的路线上,以杂草遮挡清瘦身形。

    能在曹华眼皮子底下隐匿身形的人,世上凤毛麟角,但竹叶青自幼受到此道的培养磨砺,经常趴在最脏最臭的地方几个时辰,连眼睛都不眨几下。屏息的功夫也超乎常人,身上提前除去了任何气味。

    上山之时,曹华第一次经过没有发现,竹叶青并没有动作,哪怕与祝曲妃近在咫尺,绣鞋就踩在他的前方不远,也没有动手。

    因为竹叶青知晓江湖人来到陌生地方,下意识便会打量周边环境,心中警戒性也最高。他若是动手,凭借曹太岁的过人反应,很有可能拦下。

    而第二次经过这里就不一样了,方才已经探查过,心中没有任何戒备。

    就在祝曲妃再次走过草丛旁边的同时,竹叶青便如了蛇捕鼠一般,猛然弹起快若奔雷,手中短刃刺向了祝曲妃的脖子。

    祝曲妃同样善于暗杀,对此却是完全没反应过来,待到匕首到了眼前,才来得及目露错愕,仓促抬手。

    猝不及防之下,光靠伤势未愈的胳膊,不可能挡住刀锋。

    竹叶青眼神凌厉,用了这辈子最大的力道,眼睛里没有任何外物,只想着把手中刀锋刺进去。

    只可惜,他距离曹华同样只有咫尺之遥。

    祝曲妃低头跟在曹华后面,因为最近性命堪忧,无论坐车赶路基本上都和曹华贴身相处,并没有什么忌讳,出来上坟也是同样,为了自身的安危,下意识走在曹华的背后。

    曹华确实没发现竹叶青,但并非毫无防备,他时刻警惕着背后的祝曲妃。

    明知祝曲妃和薛九全有血仇,听闻方才的故事,这个仇还比较深。

    曹华心再大,也不可能毫无防备的把后背留给祝曲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祝曲妃脑壳发热给他来一下,他岂不是冤死。

    竹叶青考虑各种情况,都觉得曹华反应不过来,所有抓住着万无一失的机会动手。但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这一点。

    结果就是刚刚从草丛里面起身,曹华便一脚踹向了身后,本来对着祝曲妃,刚踢出去便察觉不对,转向了已经飞扑到跟前的人影。

    竹叶青满眼错愕,完全没想通曹华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反应过来的,也没机会去想。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

    短刃刚刚凑到祝曲妃脖子跟前,竹叶青便横飞了出去,摔在了杂草之间滚了几圈。

    祝曲妃此时才来得及发出“啊——”的一声娇呼,仓促之下竟然闪身跳到曹华跟前,一把抱住了曹华的胳膊。

    这个动作,反倒把心悬紧绷的曹华吓了一跳,差点把祝曲妃也扔出去,好在过人的反应让他压下了冲动,先左右仔细打量,确定无人潜伏后,才沉声道:

    “别怕,有我了。”

    祝曲妃方才命悬一线,此时才觉得后怕,心碰碰跳个不停,脸色煞白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许久才缓过来。

    竹叶青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便望着后山狂奔想要逃离。

    祝曲妃抱着曹华的胳膊催促:“快让人去追,这厮厉害的很,跑掉了肯定还会回来。”

    这怕死的模样可不是装的,抱的比较紧,都没注意把曹华的胳膊夹在胸脯之间,胸脯都挤的变形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疑惑

    曹华感受到胳膊上软绵绵的触感,心中不免一荡,理智还是让他没敢去享受,迅速抽出胳膊蹙眉道:“祝姑娘,你稳重一些,男女授受不亲。”

    “死了就成了一坨烂肉,那里管得了这些。”

    祝曲妃确实被吓到了,拉住曹华的袖子,小心翼翼打量周围的草丛灌木。

    而在周边探查的黑羽卫,已经发觉的这边的动静,从各处迅速的追了过去。

    曹华打量着花容失色的祝曲妃,无奈摊开手:“祝姑娘,我与谢怡君平辈相交,你严格来说是我长辈,再这么拉拉扯扯,传出去可有损你我的名声。”

    “你我有个什么名声?”祝曲妃就是不松手。

    曹华皱了皱眉,一时间还真不好反驳。

    祝曲妃急慌慌的拉着曹华往回走:“你摸也摸了,还摸了两次,可不能当让我死在跟前的负心汉,快点把我送回去,下次打死都不出来了。”

    “行行行...”

    毕竟身处外地,周围情况不明,曹华便带着祝曲妃上了马车,先把她送回安全的地方。

    方才惊鸿一瞥,刺客虽然蒙着面,但身形和动作都很像女子,而且目标很明确,不是冲着他来的。

    曹华思索了少许,皱眉问道:“祝姑娘,你的仇家里面还有女人?莫非是勾引人家相公惹来的杀身之祸?”

    祝曲妃脸色依旧微白,心有余悸的捋着胸口衣襟,听见这话略显不喜:“我一个妇道人家,无依无靠,不用言辞蛊惑人心,怎么在这人吃人的世道活下去?我这叫利用,不叫勾引。”

    曹华撇撇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话终究没说出来,转而问道:“这是你利用谁惹来的刺客?连我都没提前发觉,可不像是江湖上的杂鱼。”

    祝曲妃轻蹙柳眉,回想了少许,方才被刺杀的瞬间,她已经看出来人可能是竹叶青,隐藏技巧太老练,能有这般火候的人不多。竹叶青来杀她的目的,她倒是很明白。江湖人投靠朝廷是受万人唾弃的行为,基本和卖友求荣、见利忘义挂钩。她以前行走江湖知晓很多龌龊事,现在这些人知道她和曹太岁在一起,自然不相信她会继续守口如瓶,来杀她理所当然。

    可祝曲妃也很无辜,她莫名就被曹华掳走绑在了一起,跑都跑不掉。日后曹华事情办完把她放了,她还得继续吃江湖饭,也不能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只能自认倒霉。

    “嗯...身手像是岳家庄的竹叶青....我以前杀了岳家的大少爷,可能是来报仇的,你可得护着我...”

    曹华明显感觉到祝曲妃话里还藏了东西,皱眉道:“祝姑娘,在我面前你最后坦诚些,出了岔子香消玉殒,我不好和谢怡君交代。”

    祝曲妃幽幽叹了口气:“江湖规矩,和你没关系,小郎君你莫要为难我了。”

    曹华知晓江湖人遵循着些乱七八糟的规矩,既然和他无关,倒也没有追问的意思。

    很快,前去追杀的寒儿跑回来,追上了马车,略显愧疚:

    “公子,贼人太过狡诈,提前安排好了退路,跟丢了。”

    曹华方才仓促一脚踹的的不算太重,但肯定断了几根骨头,就算死不了,能摆脱黑羽卫的追踪也不容易。

    “祝姑娘,这个竹叶青不简单,现在放虎归山,你自个当心些。”

    “不是有你嘛。”

    祝曲妃又凑到跟前,摆出个讪讪的笑容:“这厮肯定还会再来杀我,小郎君你别让我死了就成,岳家没胆子对你动手,你只要站我跟前就行。”

    曹华也没有把岳家庄放在眼里,点了点头,没有再过问。

    --------

    藏在镇远镖局周边的人,不止竹叶青一个。

    在曹华的车架离开镇远镖局之后,乔装打扮的陆平阳,从镖局废墟之中出来,回到了县城中的落脚之处。

    宅院之中铁枭人手,都是在廊道之中铺着茅草便睡下,为了防止被周边邻居和衙役发现,所有人都是鸦雀无声。宅子原本的主人已经被扣押起来,只留下几个听话的管事丫鬟,每天进进出出买菜办事,装作正常起居的模样。

    原本属于家主的书房,门口站着两名护卫,不容任何人靠近。

    陆平阳轻车熟路的进入其中,抬眼便瞧见雁寒清坐在书桌后面,翻阅着铁枭的名册。光线昏暗点着烛火,印在雁寒清有四条扭曲疤痕的脸上,显得狰狞可怖。

    “师父。”

    陆平阳偏头看了看珠帘遮挡的里屋。屋子里有淡淡的药味,里面偶尔传来几声青年男子的咳嗽声。

    雁寒清合上了名册,摇了摇头:“主子受了风寒,直接说吧。”

    陆平阳自顾自走到书桌前坐下,摘下了头上的斗笠,认真说道:“今天曹太岁带着祝曲妃去了镇远镖局,我藏在附近,听见祝曲妃说起....”

    前前后后,陆平阳把祝曲妃的言语详细重复了一遍。

    雁寒清似乎也被勾起了回忆,抬手摸了摸脸上的疤痕,看着窗外沉默不言。

    “曹华听到这些,什么反应?”

    里屋之中,青年男子询问的声音传来。

    陆平阳皱了皱眉头,仔细想了下:“虽然看不到曹太岁的表情,但通过只言片语,可以听出他没什么反应,只是安慰了祝曲妃几句。”

    “怎么安慰的?”

    “嗯...曹太岁说‘多大的人了,还哭,让你徒弟瞧见还不得笑话你’,然后祝曲妃就说‘我伤心,哭一下怎么啦?’....”

    “够了。”

    雁寒清那有心思听这些打情骂俏的话,起身来回渡步,双眼之中带着几分疑惑不解,似乎对陆平阳的说法有几分怀疑,还认真询问了一句:

    “你确定听清楚了?”

    “师父,我做事你还不放心?我在宅子里躲了三天,绝对听的一清二楚。”

    里屋之中的青年男子,显然也有几分疑惑,轻声开口道:“怎么可能没反应,莫非我们找错人了?”

    雁寒清思索了少许,摇了摇头:“他既然如约来了祁安县,就不可能找错,可能....唉,见面再说吧...”

第二百七十五章 飞蛾扑火

    时值二月末,一场春雨不期而至,落在祁安县的乡野之间。

    小雨细细密密,顺着村子外的土垒滑下,一个清瘦人影摇摇晃晃,走到浇灌农田的水渠边。

    刺杀显然失败了,竹叶青嘴角鼻孔全是血迹,胸口不知断了几根骨头。不过他眼睛里没有痛苦,反而带着几分不知该如何交代的仿徨。

    抬眼望去,遥遥可见岳季恒撑着油纸伞,在朦胧春雨下的宅院门口眺望。

    竹叶青想了想,在水渠边蹲下身,用略显混浊的水流仔细清洗脸上衣服上的血迹,整理好头发,甚至拿出胭脂盒,在脸蛋上略微涂抹了下,让脸看起来有几分血色。

    做完这一切,竹叶青才压下难以承受的伤痛,跑到了约定汇合的村落中,站在小院之前,愧疚道:

    “少爷,我被曹太岁发现,没杀掉祝曲妃。”

    “什么?!”

    岳季恒一愣,旋即眼中升起几分恼火,持着油纸伞走到跟前,沉声道:“你从小便做这一行,只要藏的好,世上根本没人能提前发觉,曹太岁也是人,怎么可能被发现?”

    “对不起,少爷。”

    竹叶青愧疚的垂下头,看着鞋尖,低声道:“曹太岁...太厉害了..我没办法...”

    “又不是让你去杀曹太岁。”

    岳季恒脸色露出焦急神色,持着油纸伞来回渡步:“祝曲妃抓着我的把柄,若是朝廷知晓后,以此为要挟让我做暗桩盯着百刀盟,我答应还是不答应?不答应那件事传出去,家中长辈兄弟必然对我反目成仇,我还怎么当家?祝曲妃必须死,她只要死了,便是死无对证...”

    竹叶青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犹豫少许:“可是,有曹太岁在,杀不了...”

    “怎么可能,家里是怎么教你的?要找机会!”

    岳季恒眼中显出几分失望:“我知道你的本事,只要你愿意,肯定能找到机会....若是你怕死不愿意去,便当我没说过。”

    岳季恒转过身去背着手,不再正眼相待。

    竹叶青抿了抿嘴,一个很女人的动作,甚至连神情都带着几分女儿家的委屈。

    可他毕竟是个男人,骨子里便没有半点懦弱。

    “我...再去一次。”

    “快去快回。”

    竹叶青望了岳季恒的背影一眼,沉默稍许,终是没说出什么,转身再次朝县城行去...

    ------

    三更半夜,曹华站在窗口看着庭院外的细雨蒙蒙,听着寒儿汇报情况。

    “又来了一波人,是青州石门山的匪寇,一共七人,已经被李副使斩杀...”

    自从在镇远镖局被竹叶青刺杀开始,各种乱七八糟的刺杀便接踵而至,短短两天时间,便来了四五波人,有一心赴死的独狼,也有成群结队的,除开竹叶青,其他人的目标都是他这个京都太岁。

    曹华身份暴露传了出去,这种局面是必然的,这才是刚刚开始,等梁山之流的大势力得到消息赶到祁安县,那场面恐怕真不下于六大派围攻光明顶。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三天,随着飞蛾扑火的人越来越密集,曹华难免有些担忧。

    毕竟他不是孤身一人,十名黑羽卫和寒儿、荆娘子都在这里,若是被几百江湖高手包饺子,他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荆娘子等人却不行。

    现在曹华总算明白以前的‘曹华’出门办事,为什么不愿意带着黑羽卫,因为这帮子小弟真的是累赘,曹华身为老大不担心自己的安慰,反倒是为他们操碎了心,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江湖人阴死了,这几天睡觉都不安稳。

    为了防止出差错,这几天所有黑羽卫都尽量不外出,两班倒日夜在宅子里面巡视。

    荆娘子更不用说,基本上没离开过曹华视线。而祝曲妃更是主动,要不是曹华不让,祝曲妃都能在他屋里打地铺,现在死皮赖脸的跑到曹华的隔壁,也就是寒儿的房间里蹭床,把寒儿气的火冒三丈却没有办法。

    即便这么严防死守,也挡不住江湖人的防不胜防。

    有在水井、蔬菜里面投毒的,有从远处射暗箭的,还有打扮成县衙小吏过来送信的,最让曹华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一个不知有多大仇的年轻人,蹲在茅坑里面等着,乘着他进茅房的时候,从茅坑里钻出来就是一刀。

    曹华硬没敢还手,少有的被人追着绕柱而行。

    经历这种事儿,曹华再好的脾气也是怒火中烧,把负责巡视的黄铁锤臭骂了一通。

    黄铁锤也颇为无辜,谁他娘能想到有人敢往茅坑里钻,不说别的,这份对自己的狠劲确实让人佩服。

    短短两天时间,曹华和手底下的人就被折腾的疲惫不堪,觉都睡不安稳。

    又一波企图乘着夜色潜入宅子刺杀的匪人被斩杀后,李百仁等回到了院中,骂骂咧咧的声音不断,用井水洗刷身上的血迹。

    寒儿脸色微沉,说完了情况,略显恼火的说道:“铁枭也太不懂规矩,既然有事相商,公子如约前来,岂能让公子在这里干等着,等见到了人,定要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待客之道。”

    曹华还穿着睡袍,揉了揉额头:“去门口贴张纸,铁枭明天再不露面,就自己到武安侯府去见我。”

    “诺!”

    寒儿正有此意,便走到书桌旁,拿起笔墨写起了最后通牒。

    房屋里燃着烛火,外面雨声细细密密,显得格外幽静。

    寒儿本来很自然研磨执笔,可写着写着,忽然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转眼瞧去,却见公子的床上,荆娘子小心翼翼伸出手,准备去捡扔在地上的衣裙。

    “寒儿妹子...”

    荆娘子脸色涨红,自然而然的把手收进被子里,眼神躲闪,不知该看向那里。

    寒儿眨了眨眼睛,脸稍微红了下,却也没太多意外,轻声道:“荆姑娘不用起身,贼人已经伏诛,我...我待会就出去...”

    住在隔壁院落的祝曲妃,本就提心吊胆的随时准备跑过来,听见寒儿的话后,连忙插话道:“寒儿妹子要不就住那边,让小郎君过来和我睡,反正你也不喜欢姐姐。”

    “你想的美,不知廉耻!”

    寒儿怒火中烧,毫不客气的骂了一句。

    眼见寒儿又要鄙视祝曲妃,曹华连忙抬手打起了圆场:

    “好了,开个玩笑而已,说话别这么冲,毕竟是谢怡君的师父。”

    “谢怡君义薄云天的名声,怎么会有这样的师父,真是...真是有辱谢怡君的名声。”

    寒儿淡淡哼了一声,本就瞧不起江湖人,连谢怡君都不怎么看得上,更别说祝曲妃这二流货色。

    曹华队这一点颇为认同,不过他自然不好说出来,只是眨了眨眼睛一副深有同感的模样。

第二百七十六章 雨夜

    曹华正说话之间,漆黑的县城里忽然亮起火光。

    隐约可以听见有人敲锣呼唤的声音,似乎是某处失火了。

    刚过冬天,天干物燥失火是常事,但现在下着雨,雨势还不小,又是三更半夜,忽然失火难免有些突兀。

    寒儿走到窗边,踮起脚尖顺着曹华的目光打量几眼:“公子,这火有古怪,我过去看看。”

    “不用了,肯定是调虎离山的戏码,交给县衙捕快去处理即可,让黑羽卫打起精神轮班巡视。”

    “诺。”寒儿点了点头,准备出门。

    只是刚刚转身,手腕忽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抓住了,她身体猛的一僵,又很快恢复日常,偏过头:“公子?”

    “算了,你睡会儿,我去安排。”

    曹华把她拉住,指向床铺,便披上袍子出了门。

    寒儿揉了揉手腕,看着曹华脚步匆匆的背影,眼中带着几分莫名意味。

    荆娘子一直缩在被子里瞄着,见曹华离开后,才翻起身整理有些乱糟糟的床铺:“寒儿妹子,过来睡会儿吧,我见你两天没合眼了。”

    “哦。”

    寒儿想了想,便走到床边褪下绣鞋,合衣躺在了床上。

    正在铺床的荆娘子一愣,以为寒儿当着外人面不好意思脱衣服,柔声道:“都是女儿家,衣服脱了吧,方才淋了雨,别着凉了。”

    “待会公子回来...看到不好。”

    寒儿从不是扭捏的性子,淡淡回了一句。

    荆娘子摇头道:“曹大人明显是关心你,想让你多休息会儿,怎么会跑进来打扰,你想多了。”

    寒儿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又坐起来褪去了衣裙,只着贴身小衣躺在了被窝里。

    荆娘子呆了这么久,对寒儿并不陌生,很贴心的把被子盖严实,才躺在床上,又脸色微红的解释道:“我没有勾引你家公子,是你家公子非得让我...唉...”

    礼义廉耻很被人看重,特别是高门大户,寒儿这种高门大户出来的姑娘,更是注重这些。尚未婚配便同床共枕,荆娘子自然担心被误会,若是日后进了曹家,在大房夫人面前提一句,她说不定得被排挤死。

    寒儿摇了摇头:“我知道,公子很霸道,连公主都没办法,和二夫人一起被...咳,何况是你了。”

    荆娘子对这个自然是好奇的,小声问道:“公主殿下,还有那个陈姐姐,是什么样的人啊?”

    “都是很厉害的女子,公主出身帝王之家,二夫人也是官宦之家的嫡女,品行教养都是当世女子楷模,公子是宦官义子,按礼法是配不上的。不过公子和义父都是人中龙凤,只要公子想娶,没人敢多说半句。”

    “哦...”

    荆娘子早就从荆锋嘴里听的**不离十,对比起出身极好的官家小姐,心里面自然觉得难以企及,想了想:“两位夫人,好不好相处啊?”

    “公主性格傲气很重规矩,侯府上下也都是公主在搭理,你进门后莫要恃宠而骄,会被逐出家门。二夫人性格耿直刚正,经常责备公子杀人乱法,你万万莫要提公子在外面杀人如麻的事情,不然公子被二夫人絮叨,转过头就会来收拾你...”

    荆娘子缩了缩脖子,她毕竟是江湖人,见多了高门大户正妻欺负妾侍丫鬟的事情,打骂都是轻的,赶出家门都是家常便饭。她自幼习武,受不了委屈,要是忍不住动手把夫人弄伤了,估计被打死都没人可怜,心里面自然有些忐忑。

    寒儿知晓荆娘子的底细,对荆锋的感官也算不错,当下又轻声安慰了一句:“一入侯门深似海,勾心斗角的事情很常见,你不擅长就别去招惹,老老实实享清福就好,等有了儿子母凭子贵,自然就熬出头了。”

    “哦...”荆娘子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寒儿想了想,又皱眉道:“回京城之前,你把公子抓牢一些,万万莫要让祝曲妃那狐媚子钻了空,我在京城见多了这种女人,靠着不知廉耻的手段把夫君绑住,只要上了位,便开始吹枕头风休正妻逐妾侍,闹得一家都不得安宁....就和宫里的万贵妃似的,一直想让圣上废后,也不瞧瞧自个德行....”

    荆娘子自然不好聊这种事情,想了想,岔开话题道:“寒儿妹子,感觉你和你哥不是很熟。”

    “......”

    寒儿一愣,睁开眼睛茫然了下,脸上带着几分尴尬:“公子不是我亲哥。”

    “我当然知道。”

    荆娘子笑眯眯的偏过头:“那有你们这样的兄妹,彼此说话客客气气,没半点人情味。”

    寒儿想了想,略显疑惑:“是吗?”

    “当然啦。”荆娘子摇了摇头:“亲兄妹那有这么说话的,正常都是吼你两句,让你滚去睡觉,不听话就抽你。”

    寒儿蹙了蹙眉毛:“公子从小性子便比较凶,笑起来都很吓人,长大后更是如此,也就去年忽然转了性子,看起来亲和许多。义父其实也好奇来着,不过觉得公子这性子挺好,便没让他去改回来...”

    荆娘子从见到曹华起,曹华便是现在这副模样,闻言略显好奇:“曹大人以前是什么样子?”

    “若是以前的公子,你早就死了,根本没法活着离开确山县。”

    “呃....不一定吧,当时曹大人中了药,才对我动...动粗的...”

    “不可能,公子若是能中药,早就被人毒死了。”

    “真的,当时他确实中药了,好久才清醒。”

    “那肯定是公子故意的,公子自幼被典魁司训练,再稀奇的药也能闻出来,毒药咽都咽不下去,怎么可能中药。”

    “故意的?”

    荆娘子一头从被子里翻起来,满眼不可思议。

    寒儿淡淡叹了一声:“公子能瞧上你是你和福气,多少女子求着公子看一眼公子都不搭理,你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荆娘子想了想,又重新躺了回去,辗转反侧半晌都没睡着,最后幽幽来了句:

    “狗官,怎么这般无耻,亏我还以为他迫不得已才对我...”

    “你想多了,公子就是瞧上了你的身段....”

第二百七十七章 新仇旧怨

    曹华冒雨来到黑羽卫休息的庭院,换班刚刚休息的荆锋等人已经被惊醒,披着衣服站在墙头上观望远方的火势。

    “都督,那边着火了,可能有贼子作乱,要不要我等过去帮忙?”

    荆锋从墙头跳下,行了个礼。

    “先看看情况,不要急着出门,老李了?”

    “李头儿出门打探消息去了。”

    荆锋两天没睡好,眼圈都是黑的,余下黑羽卫也差不多,手按官刀站在各处警戒四周。

    曹华在廊道中安静等待,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李百仁便从院墙外面翻了回来,提着带血的九环刀,怒气冲冲:“都督,有十几号贼子闯进了县城,放火烧了县衙,大肆砍杀衙役和被惊醒的百姓,扬言让都督出去。”

    “谁这么大胆子?”曹华脸色一沉。

    “方才对面人多势众,卑职远远瞧了一眼,好像是梁山的李逵。”

    “梁山的人?”

    听闻大肆砍杀百姓,黑羽卫顿时急了,绿林人士作乱归典魁司管,这就在眼皮子底下若是百姓死伤过重,被人参上一本渎职,连曹华带他们这些虞候回京都会受到责难。

    黑羽卫当即起身集合,准备出去会会这帮胆大包天的王八羔子。

    曹华思索少许,抬手把黄铁锤的八角铜锤拿了过来,吩咐道:

    “梁山好手众多不好对付,你们在此驻守即可,我过去看看情况。”

    李百仁等闻言便没有跟上,领命带着黑羽卫固守宅院,免得被人端了老巢。

    至于都督的安危,从来不在黑羽卫的考虑范围之类。

    ------

    祁安县地理位置偏僻,外面长年匪患本就不是啥好地方,能被发配到这里来的县令一般就是养老的命。但再怎么说也是百姓眼里的官老爷,没啥油水但活还是得干,因为地理环境恶劣,朝廷给的班底还比太平地方多一些。

    正常县衙分管粮马、税收、户籍、巡捕等待事物,各部门加起来约莫有五十人左右,祁安县比较大,又经常闹匪患,朝廷多配了些捕快,约莫近百人,抛除执笔的文人,能持刀杀贼的也就四十号捕快。

    曹华突然来了祁安县,县令命捕快巡视县城的城门避免贼人混入惊扰了曹华,可捕快只是祁安当地会些武艺的汉子,根本不是江湖悍匪的对手。

    老被贼人混进来刺杀,曹华也理解他们的难处,没有责怪的意思。可今天晚上,莫名一大群人直接大摇大摆的从西门闯了进来,见人就杀直接冲到了县衙外,大肆吆喝‘曹贼还我兄弟命来’之类的话,把捕快打的四散而逃。

    些许个百姓被惊动,遇上这群凶恶至极的匪人,当即便遭了殃。

    趁夜冲进来的匪寇找不到地方,便直接一把火烧了县衙,挨家从周边住宅里面抓人砍杀,想要把曹太岁逼出来。

    虽然来到人里面有李逵,但并非宋江带队。宋江现在依旧在徐州城观望,琢磨着招安的事情。

    李逵性子火爆,在京城被曹华摆了一道,还死了不少兄弟,心里恨意颇深。在徐州吃酒的时候,碰巧遇上马帮的二当家屈梁。

    马帮比较特殊,里面的人大多军伍出身,都是原本大宋的边军,发生战乱之时失职怕被处罚或者干脆临阵脱逃,无处可去只能落草为寇。

    马帮虽然人数和铁枭一样不多,但善马战奔袭懂战阵配合,在山东一带来去如风劫掠百姓,危害比尚在安慰发育的百刀盟大得多。

    马帮的大当家屈辙,原本是瓦桥关的守将,一次辽军来袭吓得直接逃了,差点真被敌军破了关。就因为这事儿,瓦桥关的守将才换成了郑国公的长子尉迟英,也就是尉迟虎的哥哥。

    守将临阵脱逃,赵诘自然暴怒,把留在京城的屈家亲眷满门抄斩,做这件事的是曹华。

    曹华的行事风格人尽皆知,那里会抓回去等着秋后问斩,上门直接就灭了门。

    逃走又后悔,准备回京城请罪屈辙听闻满门被杀,自然不会在回京城受审,带着仅剩的弟弟来了山东,联络老部下组建了马帮,准备造大宋的反,而曹华自然就在必杀之列。

    朝廷将领出身的屈家兄弟,知道曹华有多厉害,可没有江湖人那般没脑子,带着好不容易召集的部下过来最多杀掉几个黑羽卫,还可能被曹华千军之中取了首级。

    得知曹华在徐州地界出现的消息后,马帮便开始联络好手,准备凑齐一波宗师级的高手,一鼓作气按死曹华。

    金刀祁虎,与蜀王陈松有南北双枪之称的霸王枪张进等等,都收到了邀请一起诛曹贼。

    可都混到了一方势力首领的级别,自然不可能脑壳发热一窝蜂就上了,百刀庄的祁虎听闻儿子被打伤心里怒急,可为了日后发展,还是得坐下来观望一番,确定能杀而且有利可图后,才会动手。

    宋江也是同样的想法,万一朝廷肯招安,放着好好的封疆大吏不做,造个什么反。

    马帮为了达成目的,自然得把这些人拖下水,屈辙暗地邀请了这些人的兄弟亲信,让亲弟弟屈梁带着人先行杀了过来,若是能成最好,不能成也能把各方势力拉下水。

    入了祁安县之后,带头的屈梁并没有直接杀向曹华的住处,而是火烧县衙砍杀当地百姓,为的就是引来朝廷震怒。

    招安,招你娘的安!

    夜雨潇潇,喊杀声四起。

    身着老旧铠甲的屈梁,骑在马上手持长戟,在街上捅杀着四处逃窜的县衙小吏和捕快。

    其余的人也都各持兵刃,肆意在街道上打砸烧杀。

    李逵手持双斧,带着猖狂大笑,冲入民宅砍杀躲藏起来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幼,遇上了基本上就是死无全尸的下场。

    “阉人,给爷爷出来,再不出来,爷爷就杀干净这些鸟人。”

    “你他妈找死!”

    就在李魁杀的兴起之时,一身大喝传来。

    李魁手持双斧正在砍杀逃窜的百姓,乎闻背后破风声极响,似乎有一块巨石凌空朝着他脑袋砸了过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青出于蓝

    嘭——

    县衙侧面的民宅,围墙轰然倒塌。

    壮入野牛的黑李逵摔了出来,在青石长街上的雨水中滑出很远。

    身着书生袍的曹华,提着八角铜锤健步如飞紧随其后,距离尚有丈余远便高高跃起,以开山之势悍然砸下。

    李魁能和谢怡君打的有来有回,显然不是庸手。

    方才接了一锤被直接抡的撞出了院墙,硬凭借皮糙肉厚没趴下。

    李魁身手利落的从雨水中弹了起来,发出一声爆呵,手持双斧劈在了八角铜锤上,再次被巨力撞的摔出去,砸烂了街边的铺子木门。

    曹华双眸暴怒,提着铜锤再追,大有把李魁砸成肉泥泄愤的意思。

    他一路赶过来,见到了不少受伤的百姓,没跑掉死在路上的也有几人。

    无论起因如何,今晚的祸事,都和他脱不开关系,毕竟他不来祁安县,当地百姓就不会遭灾。

    曹华不是江湖人,是朝廷命官,先不说怜悯百姓之类的话,光失职导致平民横死,他回京后都能被朝臣的口水喷死。

    大半夜百姓都在睡觉,被惊醒的百姓都躲在屋里藏着。

    其他匪寇都在放火烧房舍,就他妈李逵跑到民宅之中杀人。

    曹华见状气的火冒三丈,连在县衙外之后的头目都顾不上,直接冲过来先宰了李逵再说。

    黄铁锤形容曹华杀李魁只需要两剑,全盛时期的曹华确实可以,不过现在曹华不太会用剑,两锤子下去显然莽不死皮糙肉厚的李魁。

    铺子的木门被砸烂,李魁翻身而起,虎目圆睁怒骂出声:

    “阉人,接爷爷一斧!”

    曹华从撞出来的空洞钻进去,见李逵扑了过来不躲不避,双手持长柄铜锤抡了上前。

    只听‘嘭’的一声脆响,黑夜中爆出火星。

    李逵手中板斧遭受巨力,竟是当场折断,斧头直接被砸飞出去,划破雨幕插在了极远处的街面上。

    曹华顺势一个直踹,正中李逵中门大开的胸口,将两百来斤的汉子直接踹的腾腾倒退,撞破了另一侧的木制墙壁摔在街面上。

    这一下挨的很结实,绕是李魁的体格,也是在喉头憋出一口老血。

    李逵闷哼一身,额头青筋暴起,在雨地滚了一圈躲过砸来的重锤。

    锤子砸在青石地砖上,地砖当即四分五裂。

    锤子太重,不可能像刀剑一样收放自如。

    李逵乘机起身抱住曹华的腰,想要把曹华摔在街面上。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周边之人的注意。

    县衙外指挥的屈梁曾在京城见过曹华,一眼便认出来这位让人谈之色变的‘京都太岁’,当即提剑指向曹华:

    “曹贼在哪儿,兄弟们给我杀!”

    “还我爹命来!”

    “狗官受死!”

    正在放火的匪寇顿时炸窝,本就是被屈家兄弟忽悠过来的愣头青,血气方刚又没啥脑子,一窝蜂的就冲了上去。

    而被灭了满门,与曹华有血海深仇的屈梁,吼了几嗓子后,便消声无息的拐入了巷子。

    今天晚上过来,本就是让这些人送死的,他们不死,如何把各方势力拉下水。

    另一侧。

    距离县衙不远的一座角楼之上,雁寒清师徒和一名身着狐裘御寒的年轻公子站在上面,远远眺望在街上厮杀的曹华。

    陆平阳蹲在围栏上,手中持着飞刀警戒四周,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震撼:

    “不愧是京都太岁,看起来文质彬彬,手中重锤怕是有千斤之力,我上去估计撑不过三招。”

    “三招太多,杀你约莫就一下的事儿。”

    雁寒清背负双手,环首刀背在身后,对下方奔逃的百姓视而不见,只是专注盯着雨水中血战的曹华:

    “不愧是百将之首曹冀王的子孙,好一个将门虎子。若非当年哪庄事让他屈居与一个阉人门下,我大宋何惧辽金。”

    旁边的年轻公子,轻微咳嗽了两声,眼中带着几分赞赏:

    “曹冀王乃我大宋开国第一良将,用兵如神足智多谋,不过武艺并不算出众。曹华城府极深算无遗策,被称为东京第一才子,还有这般万人敌的武艺,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与蓝了,难怪当今天子会对他视如己出。”

    雁寒清点了点头,看向了镇远镖局的方向:“大哥若是泉下有知,想来也安心了。薛九泉不配有这样的儿子”

    -----

    县衙外的长街上,雨水细细密密从房檐屋角落下,十余名舞刀弄枪的匪寇从四面八方杀了过来。

    曹华被李逵抱住腰身,如同被公牛顶住,推着往后急退,却下盘很稳没有摔倒。

    “啊——”

    李魁双目血红发出困兽般的嘶吼,想要将曹华摔在地上。

    “狗日的。”

    曹华爆了句粗口,便用手肘狠狠砸了李逵的后颈上。

    嘭—

    后劲乃人之要害,稍有不慎就能将人直接打死,而曹华则是用全力往死里打。

    只是一下,李逵便身形矮了几分,咧嘴牙齿血红,依旧不肯放手。

    嘭嘭——

    曹华连续三下砸在了李逵后颈之上,硬生生将李逵紧绷的短衫砸的崩裂,皮肤乌青渗出血珠。

    李魁前冲的势头踉跄了几下,头晕眼花身体近乎没了知觉,直接趴在了雨水泥泞的街道上。

    驰援而来的一个匪寇,急忙一刀劈下曹华的后背,想要给李逵解围。

    哪想到曹华如同脑后长了眼睛,连头都没回,便是一铜锤砸向了后方,正中匪寇脑门。

    啪—

    雨幕火光之中爆出一抹血花。

    偷袭的汉子尚来不及躲闪,脑袋已经四分五裂,身体在雨地里滑出很远。

    李魁抓住难得的喘息之机,滚了一圈爬起来,也是起了凶性,悍不畏死的前冲想要抱住曹华,让同行的江湖弟兄砍死这狗官。

    只是曹华眼睛一直放在李逵身上,不等他站稳,便把铜锤抡了回来,直接砸在了李魁的双腿之上。

    八角铜锤本来就碰什么碎什么,哪怕曹华也不敢硬接,更何况是李逵。

    “呀——”

    李魁嘶吼了一身,双腿以诡异的角度折断,身体直接矮了下去摔在地上。

    即便此时,李魁也没半分畏惧,反而更加凶戾,怒骂着“草你奶奶!”的话语,用手撑着身体想抱住曹华双腿。

    曹华一锤抡飞扑过来的喽啰后,又是一锤砸在了李逵的右手上。

    凄厉惨叫响起,李魁的手几乎被几十斤的沉重铁锤砸成了薄纸,下面的青石地砖碎裂,连同皮骨一起陷入其中。

    曹华故伎重施,又是一下砸在李逵的左手上,直到废掉李逵的四肢变成人棍后,才抛在一边,专心对付起一窝蜂似的杂鱼...

第二百七十九章 可怜人

    祁安县地处匪寇横行的徐州,百姓对闹匪患的事情早已熟悉,都是在家里躲起来等着贼人过去。

    可以前的匪人都是冲进县城到大户家里抢些东西就跑,跑到家里不分青红皂白就杀的还是头一回。

    百姓吓的四处乱跑,不少受了伤的平民在雨夜中慌乱奔走,孩童妇人的啼哭声不绝。

    见到有人大闹县城,潜入进来准备刺杀的江湖人都抓住了机会,等着曹华露头,也有准备乘机潜入宅子刺杀的,可惜都被严防死守的黑羽卫宰了。

    眼见镇上乱了起来,李百仁等心急如焚,有心杀贼,但没有都督的命令,也不敢妄动。

    就在黑羽卫焦急等待的时候,一个清瘦人影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老远便喊着:

    “救命啊...”

    哭腔不止,听起来像个女子。

    李百仁眉头一皱,提着刀走到跟前,却见是个穿着丫鬟服饰的女孩。

    女孩身上血迹斑斑,左手齐着手腕被砍断,血流如注只能用小手捏着。

    泪水血水弥漫脸颊,已经看不出面容,胸口还插着把匕首,裸露着脖子的皮肤,鲜血染红衣襟。

    绕是李百仁久经厮杀的阅历,见到这么凄惨的场景,也是心中一揪。

    李百仁也有个二十岁的胖闺女,虽然五大三粗被人笑话嫁不出去,但一直都是他的心肝,瞧见这么年轻一姑娘遭此横祸,那里受得了。

    “别动别动,快来人!”

    李百仁连忙收起刀,跑过起把血流不止的女孩扶住,用布条捆住胳膊的伤口止血,抱着进入了庭院里。

    外面这么大动静,三个女子自然不可能睡着,寒儿认真护卫着荆娘子,祝曲妃不敢跑出去送死,便呆在黑羽卫之中祈求庇护。

    瞧见李百仁抱了个血肉模糊的小姑娘进来,荆锋急忙起身过去查看,也是满眼肉疼。

    这伤势,放在他们这群黑羽卫身上,能不能抗住都说不准,更别说一个看起来柔弱的姑娘家。

    众人连忙在屋里腾开床铺,其他黑羽卫继续固守,李百仁和荆锋则想办法医治。

    手腕止了血,但胸口插的匕首显然不能乱拔,稍不小心就是大出血的下场。

    黑羽卫经常厮杀,受伤是家常便饭,李百仁便准备剪开衣服把匕首取出来止血。

    不曾想这小姑娘用仅剩的右手死死抓住衣襟,眼睛里满是恐惧。

    “都这种时候了....唉...”

    李百仁又气又急,可这世道女子本就把贞洁看的比命重要,当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站在房间里观望的祝曲妃,知道耽搁不得,连忙摆手道:

    “你们出去,我来。”

    祝曲妃自幼流落江湖,治伤止血的本事自然精通,不然活不到这么大。她干刺杀的卖买是因为生活所迫,遇上的师父教的就是这个,心里其实不坏,否则也教不出谢怡君这么正派的徒弟。

    瞧见这姑娘的伤势,连李百仁这种糙汉子看的都是满眼唏嘘,更别说她一个女人了,当下也顾不得双臂有伤,撸起袖子走到床边,用剪刀剪开衣领。

    李百仁等则转身出门烧热水准备伤药。

    床塌上,看起来奄奄一息的女孩呜咽声不停。

    祝曲妃忙活的同时不忘轻声安慰:“别怕,闭上眼睛,姐姐马上就把你治好,保证漂漂亮亮的...”

    正说话间,便发现女孩仅剩的右手握着插在胸口的刀柄,似乎是想要拔出来。

    祝曲妃吓了一跳:“别乱动...”

    便在此时,哭泣的女孩眼神猛然凌厉无比,毫无顾忌的拔出了插在胸口的匕首,带出一道血水,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狠狠捅向了祝曲妃的脖子。

    竹叶青!

    感觉到岳季恒的失望后,竹叶青便再次来到了县城里,等待着刺杀的机会。

    可曹华严防死守,根本没办法进去。

    而他被曹华踹了一脚,身体的伤没有医治,日渐严重咳的全是血,已经撑不了几天。

    还好,今天晚上镇子里乱了起来,曹太岁出门了,给了竹叶青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为了骗过黑羽卫把匕首带进来,他砍掉了自己的左手,错过要害把刀插在胸口上。

    如他所料,人会有怜悯之心,把他抱了进来,为了顾及男女之防,让女子过来医治。

    他知道府上有三名女子,三分之一的机会,总好过没有机会,不能再让少爷失望了。

    老天好像开了眼,来的正是祝曲妃。

    刀拔出来便活不了多久,但对竹叶青来说这点时间已经足够。

    竹叶青毫不犹豫的拔出了匕首,捅向了毫无防备,带着错愕与不解的祝曲妃。

    “当心!”

    李百仁前脚踏出门便察觉不对,这姑娘的毅力太过超乎常人,县衙距离此处有几条街,即便在那边被砍杀乱跑,也不可能撑这么远没倒下。

    回过头来,便瞧见方才还濒死的女孩,如同雌伏的猎豹般弹起身体,一刀捅向了祝曲妃的脖子。

    提醒为时已晚,李百仁不是曹华,哪怕只有几步,也不可能飞奔过去挡住匕首。

    眼见要学洒当场,祝曲妃已经懵了,即阻挡不了,也没想去阻挡,似乎是在疑惑。

    到底什么样的仇,才能让一个人这么狠,用这种近乎残酷的代价接近她,只为了能置她于死地?

    同样干刺杀的卖买,祝曲妃甚至有种感觉,她要是不死,都对不起这番心血。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嘭—’的巨响忽然炸开,如同大地惊雷般响彻,带着一条火蛇。

    竹叶青捅出去的右手血光爆绽,手掌当场烂了,钢珠击在手心的刀柄上,匕首也飞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所有人愣了下。

    剧痛让竹叶青率先反应了过来,连闷哼都没有发出一声,没有了双手,便毫无迟疑的一口咬向了祝曲妃的脖子。

    可惜,这一下已经是强弩之末,哪怕反应再快,动作也跟不上了。

    祝曲妃猛然飞身而起一掌击打在了竹叶青脑袋上,身体迅速后退到几步外。

    寒儿站在窗口处,丢掉依旧冒着硝烟的火铳,翻身进入屋里,持剑皱眉站在床前。

    “差一点...差一点...对不起少爷...我尽力了....”

    床榻上满是血污,竹叶青踉踉跄跄的下床站起身,死死盯着祝曲妃的脸,双臂无力垂下,一步步往前走着,还想接近刺杀的目标。

    形如九幽厉鬼,哪怕是寒儿也看的心悸,偏头询问:

    “祝曲妃,她是什么人?”

    “竹叶青....”

    祝曲妃眉头紧蹙,明明差点身死当场,面对这个可怜人,一时间竟然没能起杀心。

    李百仁和寒儿也是如此,悍不畏死的刺客见过不少,但这么拼命的还是第一次瞧见。

    寒儿想了想,偏头冷眼指向门口:“滚吧,去和你主子复命。”

    竹叶青偏头望了寒儿一样,想了想,竟然露出个感谢的眼神,拖着血流如注的身体,踉踉跄跄的走出了房门。

    院子里的黑羽卫都是皱眉,显然觉得一个人被折腾成这副模样,实在有些惨绝人寰,黑羽卫都做不出来。

    等待竹叶青身形消失在巷道中,寒儿才偏头道:

    “让人跟着,把他主子带回来,杀了埋一起。”

    祝曲妃摇了摇头:“算了吧,他主子是岳家庄少当家,有人跟着,他宁可死外面也不会去见岳季恒,让他们见一面吧,人活到这份上,也挺不容易的。”

    “岳家庄...”

    寒儿眼神微冷:“记上。”

    李百仁眼睛里五味杂陈,掏出记载典魁死必杀之人的无常薄,写上了岳季恒的名字:“回京后,我亲自带人过来灭了岳家庄....管他男的女的,长的像个姑娘家,被折腾成这么模样,实在不是人干的事情...”

第二百八十章 擦肩而过

    县衙远处的角楼之上,雁寒清主仆三人眉头紧蹙,看着街道上的曹华浴血奋战.

    雨幕之中,看似是十几人围攻,实则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屈家兄弟忽悠来的一帮子喽啰,大多是各方势力的子侄亲眷,在帮派之中地位高不假,但身手真比不上各自的师长家主,空有一腔热血罢了。

    曹华一锤子一个,砸死五六人之后,剩下的就被吓破了胆,开始四散而逃。

    起先被打退的衙役,此时见武安候出来打杀了匪人,总不能站在旁边看戏。躲在县衙里的老县令,连忙跑出来组织人手抓捕匪人,嚷嚷着“保护曹大人”,一副忠心护主的做派。

    江湖喽啰打不过曹华,对付些许衙役还是轻轻松松,当场又干翻了几个,不过好歹是被堵住了去路。

    曹华脚步迅猛,挨个把逃窜的匪寇处理掉,等到十几人杀完,火势也被雨水浇灭了。

    县衙外的街道上血水雨水混杂,地面一片浪迹,只剩下李逵近乎凄厉的呵骂嘶吼。

    充满血水的青石地砖上,李逵四肢被硬生生砸断,血如泉涌,依旧睁着眼睛没有失去意识,在地面蠕动,犹如厉鬼般盯着曹华,大声呵骂:

    “有种你杀了爷爷!有种你杀了爷爷!...”

    衙役都被吓的魂飞魄散,不敢近身,小心翼翼把周围几乎都不完整的尸体拖到一起,不少人趴在墙角干呕,胆小的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曹华扛着八角铜锤,借着雨水摸了把脸,手上血红一片,同样成了个血人,伤没怎么受,累的倒是不轻。

    祁安县令脸色煞白,颤巍巍的跑到跟前,纳头便拜:

    “都督,下官失职,难逃其咎,还望都督责罚...”

    “行了,起来吧。”

    曹华喘着粗气,打量着受创严重的街道和民宅,隐隐还能听到妇人孩童的啼哭。

    “派人安抚民众和受伤的衙役,损失统计一下,抚恤银子典魁司出,我再贴一些。”

    “诺。”

    县令正为这事儿发愁,听闻典魁司把此事揽下来,自然是万分感激,连忙招呼刀笔小吏下去安抚民众。

    看着还在地上凄厉嘶吼的李逵,县令打心眼里害怕,想了想:

    “曹都督,此贼该如何处置?”

    曹华撇了一眼大骂不止的李逵,用手绢擦拭着手上的血迹:“把尸体集中起来,砍掉脑袋,在县城外的官道上堆个京观。李逵自称有万夫不当之勇,把血止住别死了,就这样挂起来让他吼,吼的越大声越好,免的再有不长眼的贼人入城。”

    所谓‘京观’,是聚集敌尸,封土而成的高冢,也有直接拿脑袋堆的,是震慑敌人炫耀武力最简单的法子。

    县令自然知晓这东西,不过看着地上十几具尸体,略显为难:“都督,就十来个脑袋,恐怕堆不起来。”

    “这两天杀了几波刺客,约莫二十来人,尸体在我住下的宅院里堆着,凑一起堆个小的意思一下就行。”

    县令点了点头,便叫来衙役,拾掇起地上的尸体。

    李逵四肢以断,凶悍之意不减半分,硬生生吓得的衙役不敢近身。

    曹华走到跟前,也懒得与这久仰大名的恶匪多说半句,一脚踹在脑袋上,把李魁踹晕过去后,便托着铜锤走向了暂住的宅院。

    等到曹华走后,诸多衙役才敢说话,各种窃窃私语不断:

    “武安天下,我还以为是吹牛,这本事是真的吓死人....”

    “废话,官家亲封的武安侯,没点本事能娶公主...”

    “杀十几个人更出来遛弯似的,怪不得叫太岁爷....”

    ......

    ------

    大半夜折腾,时间已经很晚。

    绵绵春雨没有减小的趋势,乱糟糟的县城逐渐安静了下来,受惊百姓经过衙役的安抚,又陆续回到了屋里。

    雨夜幽巷之间,曹华扛着八角铁锤,不紧不慢走向宅子。

    踏踏...

    细碎脚步声响起,一个人影摇摇晃晃迎面走来,瞧见他后站在了原地。

    身着丫鬟裙子,浑身血红已经看不出原貌,脸上的血迹被雨水冲刷,只剩下惨白。

    “姑娘,你....”

    曹华瞧见这身伤势吓了一跳,上前几步想要扶住这可怜女娃。

    竹叶青双目无神近乎涣散,却依旧认出了前面的人是谁,想了想,弯身福了一礼。

    没有双手并不标准,不过能看出姿势很到位。

    “曹大人,放我一马吧,我想见少爷...”

    声若蚊吟,似是无意识的呢喃,眼神浑浑噩噩,却夹杂着一丝让人心悸的坚毅。

    曹华走到跟前顿住脚步,仔细打量许久,才从身形上认出像是镇远镖局的那名刺客。

    “你是竹叶青?”

    竹叶青没有回答,继续往县城外的方向蹒跚前行。

    双臂无力垂下,左臂止了血,右臂却血流不止。

    曹华眉头一皱,转头打量一眼宅子的方向。

    若是祝曲妃出事,黑羽卫肯定炸窝,宅子那边没动静,说明没出岔子。

    看着离去的清瘦背影,曹华张了张嘴,本想说句“你走不了多远”,却觉得没有意义。

    伤势过重失血过多,已经接近油尽灯枯,死定了,哪怕是现在医治,都不一定能救回来。

    竹叶青现在还清醒着往外走,全靠的是近乎恐怖的意志力,已经是个活死人,让他停下毫无意义。

    曹华想了想,终是摇头叹了口气,没有在竹叶青身上停留,转身离开了巷子....

第二百八十一章 山雨欲来

    庭院内灯火通明,十名黑羽卫围聚在一起,提防随时可能冒出来的刺客。

    所有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有疲惫有唏嘘。

    祝曲妃独自坐在廊道的木凳之上,依旧有些后怕,荆娘子则在旁边好言安慰。

    寒儿则站在廊道中,望着檐角的灯笼,略显出神。不知为何,方才见到竹叶青那惊人的意志力和执着,她竟然有股感同身受的味道。

    试想如果公子让她想方设法去杀一个人,她会和竹叶青一样嘛?

    会!

    寒儿心里毫无迟疑,她自幼便是这样,为了得到义父的一句夸奖,她无时无刻都逼着自己强一点,再强一点。

    身为女儿家,完成了世上大部分男人都没法做到的事情,她仍然觉得不够,还是和公子差了太远。

    长大后,对公子的崇拜和服从发自心底,也有一些其他的小心思。

    如果公子让她去杀人,哪怕是去杀当今天子,她也会毫不迟疑的动手。

    她只会做的比竹叶青更狠,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换取那百不存一的机会。

    竹叶青这么狠这么傻,是因为岳季恒需要竹叶青,所以竹叶青才义无反顾不计代价,只为了得到他的少爷一个赞赏开心的目光。

    寒儿同样是这样的人,理解竹叶青的想法,才会放竹叶青去见他主子最后一面。

    看着昏黄的灯笼,寒儿幽幽叹了口气。若她也有那么一天,在死之前若能再见公子一面,想来死了也心安吧!

    可惜,公子不是岳季恒,不需要她做这些事情,自己就能搞定。

    这也是她失落的地方。

    她从小到大都没为自己活过,哪怕见到生父,心里也生不起半点波澜。

    可一想到日后公子若是不需要她了,迷茫便充斥心头,不知该何去何从....

    ------

    “大晚上不睡觉,都杵这做甚?”

    就在所有人蹙眉沉思的时候,曹华扛着八角铜锤进入庭院。

    荆娘子见曹华满身是血吓了一跳,瞬间清醒了,跑过去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曹大人,你受伤了?”

    黑羽卫到是没大惊小怪,看都督表情就知道匪人死完了,当下也放松了几分,安排轮班值守,剩下的人休息。

    曹华抬手在荆娘子煞白的脸蛋上捏了下:“去烧桶水,我洗个澡。”

    荆娘子在曹华身上摸了几下,见没有伤痕才放心,脸儿被捏出个血指印,眸子里显出几分恼火,想了想转身就走:

    “自己烧去...”

    “嘿——”

    曹华一愣,没搞懂一向贤惠体贴的荆姑娘,怎么忽然转了性子。

    荆娘子也没有解释,只是一路小跑就钻回了后宅。

    祝曲妃听了半天墙角,自然明白怎么回事,轻声道:“小郎君,你馋人家身子假装中药,现在东窗事发了。”

    “是嘛!原来如此。”曹华恍然大悟,摇头笑了下,反正生米成了熟饭,也没有解释。

    寒儿已经回过神,脸上带着几分落寞,走到跟前:“我去烧水吧,荆姑娘想来是累了。”

    见寒儿脸色不好,曹华皱了皱眉:“方才我见到竹叶青,出了什么事?”

    寒儿微微垂下眼帘,把刚才竹叶青自断一臂混入宅子刺杀的事情说了一遍,略显局促:

    “我见他挺可怜,便把他放了,本想派人跟着...”

    “反正活不长,放了就放了,忙完了铁枭的事情后,找机会把岳家庄灭了即可。”

    “诺。”

    寒儿点了点头,迟疑少许,忽然抬头看了曹华一眼,小声道:“公子,我...其实不比竹叶青差,若是公子...”

    啪——

    一身脆响在庭院间传出。

    寒儿清瘦的身子猛地一抖,张着小嘴满眼不可思议,愣在原地半晌没反应过来。

    祝曲妃挑了挑细长眉毛,一时间连后怕的忘了,眼神颇为暧昧的望着寒儿裙子上多出来的血手印。

    “死丫头,你这性子得改改了,再胡思乱想信不信我随便找个人把你嫁了?”

    “寒儿知错...”

    寒儿一个哆嗦,急急忙忙站好,心理素质过硬没脸红,不过小手攥的很紧。

    曹华这才满意,一场血战浑身疲惫,准备洗个澡回房休息。

    坐在旁边等了半天的祝曲妃,见曹华都不搭理她,皱了皱眉头:

    “小郎君,我了?”

    “怎么?”曹华偏过头,略显莫名。

    祝曲妃眨了眨眼睛,有些委屈:“我方才差点死了,你连问都不问一句?”

    “这不是没死嘛。”曹华满不在意。

    祝曲妃瞪着眼睛,想了想,委屈道:“偏心...”

    曹华实在不好接话,便只当做没听见。

    --------

    翌日晌午,一座袖珍京观便出现在了祁安县外的官道路口。

    三十多个人头堆在一起,旁边竖着木架,四肢尽断的李逵被挂在上面,依旧再声嘶力竭的怒骂嘶吼,不过随着生命力流失,再无往日骇人的气势。

    这般野蛮的震慑手段,效果可以说立竿见影,当天再无跑上门飞蛾扑火的愣头青,连过往商队都绕道走了。

    而这个消息,也被暗中观望的屈梁,第一时间带回了徐洲城。

    屈家兄弟拉人下水自然不能明目张胆的来,理由是屈辙的弟弟屈梁性格莽撞,才召集了一帮子兄弟杀进祁安县报仇。

    而邀请的这些人,都是各方势力首领的亲眷徒弟。

    屈梁弄了一身假伤,回来后跑到宋江、祁虎等人的面前,便是号啕大哭要自裁谢罪。

    众首领听闻各自的晚辈死相惨烈,震怒可想而知。特别是宋江,听闻李逵的凄惨下场,当即气晕了过去。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说了,即便本来抱着观望的想法,现在也不可能善罢甘休,各方势力很快联合起来,召集人手诛杀曹贼。

    山东一地的江湖人本就被曹华出现的消息引到了徐州,此时几乎倾巢而出,不算近千喽啰,光是有名声的江湖好手都有近百人。

    这个规模,攻下一座小城都够了,可见为了把曹华的脑袋留在徐州,江湖人有多郑重。

    曹华自然不知道杀的人都是谁,也就认识个李逵。不过就算知道,也照杀不误。他是朝廷命官,黑羽卫大都督,本就与江湖匪寇势不两立,哪有怕人报复就网开一面的道理....

第二百八十二章 赴约

    雨幕潇潇,村落外的水渠漫出来,水流昏黄。

    竹叶青倒在水渠边,本想清洗身上脸上的血迹,可没有了双手,很难在让少爷看见干净的自己了。

    遥遥的,清晨的微光下,一把油纸伞立在院子外。

    岳季恒来回渡步,时而望向县城的方向。

    “少爷...”

    竹叶青浑浑噩噩的双眼恢复了几分神智,时值此刻,竟然还露出几分欣喜。

    用血肉模糊的双臂吃力在泥地中趴行,朝着村口移动,没动一下就痛彻心扉,竹叶青却没有半点反应,似乎连身体都不是自己的,只为了能离少爷更近一些。

    “少爷....”

    “青儿!”

    岳季恒武艺不俗,听到了雾蒙蒙的田野间传来的些许动静,他谨慎打量几眼,才快步走到跟前。

    瞧见竹叶青凄惨的模样,岳季恒惊的是魂飞魄散。

    “青儿,你怎么了?”

    “少爷....”

    竹叶青的面容被雨水冲刷,已经白的瘆人,只要乌青的嘴角挂着血迹。

    一点点爬到岳季恒的脚边,竹叶青用最后的力气扬起头,露出一个愧疚的眼神:

    “差一点...我差一点就得手了...”

    那怕濒死之际,竹叶青依旧为没完成少爷交代的事情而愧疚。

    但能再看少爷一眼,也心满意足了。

    可惜,雨水迷茫光线昏暗,趴在地上看不清岳季恒的脸。

    竹叶青努力想要挺起身爬起来,却又无力摔了下去。

    满身血污,丫鬟衣裙上占满了泥浆,如同泥人一般。

    岳季恒紧蹙着眉头,看得出竹叶青只剩最后一口气,并没有伸出白皙手掌搀扶,做那笼络人心的事情。

    “你怎么逃出来的?”

    “黑羽卫...把我放了...让我见少爷一面....”

    竹叶青咧嘴笑了一下,哪怕已经行如厉鬼,笑容也不带半点狰狞,只想把脑袋抬高些,再看一眼。

    “你这傻子!”

    岳季恒勃然大怒,自然知晓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他惊慌望向四周,似乎是觉得黑羽卫已经到了周围。

    “没有...”竹叶青吃力的摇了摇头:“没有人跟着..少爷...少爷...”

    声音大了稍许,又迅速见小,直至无力再喊。

    已经涣散的双眼中,残留着岳季恒往外飞奔的背影。

    似乎连老天也无情,油纸伞丢下,被风吹的滚了几圈,便把那远去的背影遮住了。

    “少爷...”

    从小到大都没有哭过的竹叶青,一生最后的力气,用在了压住眼角滚下的泪水上。

    一声微不可闻的呢喃后,山野村落外便再无动静。

    一把油纸伞,和一具不成人形的尸体,安静的躺在风雨中....

    ---------

    昭鸿二年三月初一。

    祁安县经过一夜风波后,安宁了两三天,转眼和铁枭见面的日子就到了。

    曹华对铁枭所谓的秘密兴趣不大,办完了这件事就能回家陪老婆才是他最开心的地方,当天一早便收拾东西做好了回京的准备。

    中午时分,雨势小了些,曹华便架着马车,按约定没带黑羽卫,只是带着祝曲妃前往镇远镖局。

    寒儿等带着荆娘子先行到了城外官道上等待,若是事情有变可以及时杀过去接应,情况不妙逃走也有把握。

    曹华刚刚出门,县城的捕快便跑到了跟前,抬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和一把破烂油纸伞,跑到了跟前询问该如何处理。

    前几天的匪人作乱,些许被黑羽卫打伤的江湖人逃了出去,伤势过重跑不出多远就死了,又被巡视的衙役带回来。

    有曹华在,祁安县令自然不敢自作主张,基本上什么事情都请示一遍。

    曹华偏头打量几眼,认出了尸体是竹叶青。

    死了都没合眼,依旧望着某个方向。

    向来大大咧咧的李百仁,见到竹叶青的尸体,胡须根根炸起,提着刀在尸体跟前渡步,眼中怒火不加掩饰。

    就算是死士,也有料理后事的说法,不说照顾家眷,有机会至少得找个地埋了吧。

    既然多了把伞,肯定是见到了主子,结果落得个抛尸荒野的下场,黑羽卫心里都是憋的慌,打心眼里为竹叶青感到不值。

    曹华皱了皱眉,想了想,也只是摆手:

    “找个地方安葬了。”

    “诺。”

    李百仁咬了咬,横抱着尸体跑了下去。

    祝曲妃做妇人打扮,走在马车之中,犹豫了少许:“岳季恒请我杀了他哥....他哥也是一路货色。兄弟之间都自相残杀,能这么绝情不奇怪...”

    曹华淡淡哼了一声:“什么江湖人,一帮杂碎。”

    祝曲妃抿了抿嘴,同为江湖人却没有反驳。

    ---------

    另一侧。

    雨水自屋檐落下,屋里熏香缭绕,身着蓑衣头戴斗笠的铁枭护卫,在雨中站立寂静无声。

    雁寒清沐浴更衣,从箱子里拿出了铠甲、官刀、令牌。

    大内侍卫的装配,上面伤痕伤痕累累。

    雁寒清跪在地上,面向汴京认真磕了三个头,手掌抚摸着已经历经岁月沉淀的铠甲官刀,久久没有言语。

    书房之中,陆平阳颇为郑重的为年轻公子穿戴着衣裳。

    金冠蟒袍,皇太子服。

    衣服并不是真的,所以和太子赵恒的那身衣裳有些区别,作工差了很远。

    但衣服这东西,要看穿在谁身上。

    乞儿穿上龙袍,照样是乞儿。

    天子穿上布艺,同样是天子。

    区别不是衣裳,是身份。

    穿戴整齐后,年轻公子在铜镜中打量着,皱了皱眉头:

    “看曹华这几天的表现,似乎没想起当年的事情,待会现身,会不会出岔子。”

    雁寒清摩挲着那把光亮如新的御赐金刀,幽幽叹了口气:

    “他会想起来的。”

    “是嘛...”

    年轻公子略显犹豫,并没有多说,穿好衣裳便上了马车。

    雁寒清身着铠甲,腰悬官刀,再无往日的江湖气,只剩下来自军伍的威严。

    “起架!”

    “诺!”

    潜伏在城中的十余名铁枭人手整整齐齐护卫马车出城。

    与此同时。

    祁安县城外,一千铁枭人马身着蓑衣头戴斗笠,在同一时刻朝着镇远镖局行进。

    再远一些,密密麻麻的江湖人成群结队的朝祁安县杀来。

    而云端之上,两只海东青,密切的注视着这一切...

第二百八十三章 好大的排场

    春雨细细密密,田野间点点嫩绿,难以掩饰破败山庄的萧条。

    曹华乘马车来到镇远镖局之外,撑着油纸伞,一身白袍,淡然注视着这一切。

    祝曲妃有些忐忑,明明有伞却不打,躲在曹华的伞下,紧张左顾右盼。

    虽然年近三十,但身形比较娇小,只有曹华的下巴高,就这么站着,到有几分小家碧玉的味道。

    “小郎君,你单刀赴会,把我带着做甚?万一是鸿门宴,岂不是把我也连累了。”

    祝曲妃知晓铁枭和当年的那波人有关,但当年就因为那波人害的许家被灭门她爹惨死,不恨死他们都是慈悲心肠,那有认亲攀关系的念头。

    曹华不以为意,一副冷傲模样:

    “死在一起有个伴不挺好。”

    “呸呸呸...说什么瞎话,多不吉利。”

    祝曲妃本就怕死,蹙着柳眉想了想,又抱怨道:“你也是心大,不明对方底细还一个人过来,你的侍卫不带着也该放在周边,万一待会打起来...”

    “待会打起来,你老实趴我背上,我带着你跑,我只能带一个人。”

    曹华不带黑羽卫,便是逃跑起来不方便,只有一个人的话,完全能扛着来去如风,料想世上也没人能追上。

    祝曲妃听见这个倒是放心了些,不过还是忐忑:“万一从背后放箭怎么办?我趴你背上,岂不是给你挡箭了,不行不行....”

    “那你说怎么办?”曹华瞥了她一眼。

    祝曲妃想了想,倒是灵光一闪:“我趴前面,你抱着我跑。”

    “行,只要你不介意。”

    祝曲妃被摸了好几次,早都不介意了,当下就跑到曹华面前,准备用手勾住曹华的脖子。

    这动作太熟悉,赵天洛想亲曹华,便是抱着曹华脖子踮起脚尖。

    曹华一愣,连忙抬手挡住:“祝姑娘,请你自重。”

    “你想哪儿去了。”

    祝曲妃嗔恼的望了曹华一眼:“先练习一下,万一待会打起来,手忙脚乱没把我带上,我岂不是冤死。”

    曹华皱了皱眉:“放心,只要我想带着你,便肯定能带着。”

    祝曲妃咯咯一笑,打消了继续找乐子的心思,用肩膀撞了曹华一下:“真不懂情趣,姐姐都投怀送抱了,还拒人千里之外,小心以后找不到媳妇。”

    “我婆娘一堆,不用你操心。”

    曹华挑了挑眉毛,半点不在意。

    不过说实话,祝曲妃能端庄又浪的起来的性格,确实很讨男人喜欢的...

    ---------

    说话之间,曹华耳根微动,迅速抬手把祝曲妃拉到了身后。

    镇远镖局四方屋檐之上,十余个身着蓑衣的汉子出现,落在了广场四周。

    踏踏踏——

    整齐的脚步声响起。

    曹华转眼完全,却见庄子外的田野之上,黑压压的人群列成方正,步伐整齐了走了过来,皆穿蓑衣戴斗笠,有千人之众,犹如一只劲旅。

    “我的老天爷...”

    祝曲妃吓的魂飞魄散,这次不是开玩笑,直接如同树懒似的挂在了曹华脖子上,莺声催促:“小郎君,愣着做甚,快跑啊!”

    曹华眉头紧蹙,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不过还没有到落荒而逃的地步。只要不是合围,人再多也没意义,他朝后山跑根本追不上,而且对方也没有动手的意思。

    铁枭队伍的正前方,一辆奢华的马车缓缓行进。

    驾车的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陆平阳,脸上有四道爪痕的雁寒清,则穿着禁军铠甲走在最前。

    看到这打扮,曹华到是颇为意外。

    这列队的方式与黑羽卫如出一辙,铠甲也是真货,看款式品阶还不低。

    曹华以为是赴江湖人的约,现在看来,镇远镖局的案子,牵连不是一般的大。

    “太子殿下到!”

    雁寒清走到镇远镖局外停下,极为认真的一身唱喝。

    一千铁枭全部整整齐齐的单膝跪地,手按刀柄恭敬垂首。

    曹华一愣,略显莫名其妙。

    倒不是被这出场方式镇住,而是真的太子赵恒,见了他也不敢摆出这么大阵仗,在京城只有他京都太岁和当今天子敢这么玩。

    莫名在穷乡僻壤从别人身上见到这架势,还真有点想念手底下三千狗腿了。

    祝曲妃则满眼震撼,一个江湖女子那里见过官家做派,小心翼翼躲在曹华身后,不敢乱看。

    “免礼!”

    轻柔嗓音响起,车帘掀开。

    金冠蟒袍的年轻公子从车厢里出来,示意诸多手下起身。

    马车比较高,‘太子殿下’便准备跳下来。

    曹华瞧见这一幕,连忙抬手:“等等!”

    铁枭的人马闻言,全都如临大敌的看向镖局门口的曹太岁。

    雁寒清眉头一皱,并没有说话。

    马车上的太子,面容亲和的转过头:“久仰曹都督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打完招呼,便准备继续往下跳。

    曹华看的着急,抬手指向旁边的一个护卫:“你,过去趴着垫脚,哪有让太子从马车往下跳的,摔着怎么办?”

    所有人都是一愣。

    雁寒清远离朝堂二十年,倒是忘了这茬,偏过头示意后面的护卫过去趴着。

    马车上的太子倒是摇了摇头,没露出什么尴尬神色,依旧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稳稳落地。

    曹华挑了挑眉毛,抬步走向马车:

    “就是你叫我过来谈事情?”

    曹华一动,铁枭草木皆兵。

    雁寒清迅速挡在了太子面前,其余人则是手按刀柄,上前一步蓄势待发。

    祝曲妃瞧见对面一千来号人,气势还没曹华足,心里是惊涛骇浪,连狐假虎威都不敢,只是小心翼翼跟在后面。

    曹华走到二十步外,将伞递给祝曲妃,摊开双手道:

    “小子,我诚意十足,跑了一千多里路过来赴你的约。今天若你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别说这点人,就是再翻一倍,我要杀你也没人能挡住。”

    话语很冷,带着几分不屑。

    众人身后的年轻公子,脸上依旧随和,想了想,便走了出来,含笑道:

    “今天请曹都督过来,是有事相商,绝不会让曹都督白跑一趟。”

    说着,便直接走向了曹华...

第二百八十四章 遗孤

    镇远镖局外气氛比较紧绷,铁枭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毕竟在‘京都太岁’面前,人多势众从来没什么意义。

    如果曹华悍不畏死要何人同归于尽,铁桶阵都不一定能挡住。

    瞧见主子走向曹华,雁寒清抬手拦住了去路,沉声道:

    “曹华,我今天带人过来,只是告诉你一件事,轻举妄动,对彼此都没好处。”

    “那就废话少说。”

    曹华勾了勾手指,让他们过来。

    雁寒清抬手,便有几个手下抬着小案放到了镖局大门我屋檐之下,几个蒲团放在地上。

    曹华吸了口气,自顾自走到屋檐下就坐,单手扶膝盖坐姿懒散。

    祝曲妃端正坐在旁边,瞧见有人端上来茶水,总算找到了事儿做,殷勤开始倒茶。

    身着蟒袍的年轻公子,在几名高手的护卫下在案前就坐,微微颔首:

    “我叫赵茂,曹都督想来听说过。”

    “赵茂?”

    曹华眉头一皱,上下打量了几眼。

    ‘赵茂’这个名字,他自然听说过。

    元和三年,先帝病逝,三岁幼子早夭,这个原本应该是太子的小儿子,便叫做‘赵茂’。

    曹华坐姿端正了少许,端起茶杯茗了口,轻轻摇头:

    “你应该是个死人,活着不好嘛?”

    黑羽卫是天子近卫,也就是天子赵诘的私军,只听命与天子一人。

    他身为黑羽卫大都督,权势全部来源于的天子的信任,而非朝廷重用。

    面前就算真是先帝遗孤,那有如何?

    按照正常流程,他无论如何都得弄死这个小子,让历史的尘埃掩盖一切。

    赵茂和煦一笑:“在市井漂泊多年,早就活够了,有些事情,总得去做。”

    “别说这些听不懂的,直接说要我来做什么。”

    曹华放下茶杯,微微眯眼:“想策反我不可能,你就算真是先帝遗孤也没意义,前朝老臣都死干净了,就凭这一千来号人,当个山大王都勉强。”

    话语不客气,但却是实话,铁枭也明白这个道理,才会来找曹华。

    赵茂打量曹华几眼,认真道:“曹都督看见我,不觉得眼熟?”

    “不认识。”曹华很干脆的回答。

    不过,坐在旁边的祝曲妃,倒是认出了雁寒清,犹豫少许:

    “你是当年到镖局来避难的那个小孩?经常躲屋里不出门那个?”

    “没错,祝姐姐多年未见,这次倒是难为你了。”

    赵茂点头轻笑。

    祝曲妃愣了许久,想了想,略显抱怨:“当年为了保护你,许家满门惨死,我爹也死了,你还出来做什么?出来也就罢了,还把我拖下水,我爹待你不薄...”

    雁寒清沉声道:“祝大哥的恩情,我一直记着,这些年也派人暗中护着你。不然你一个十岁的女娃,如何安安稳稳到的江南?”

    祝曲妃微微蹙眉,她十岁流落江湖逃难,横穿整个大宋还安然无恙,她一直以为自个运气好来着。

    曹华微微抬手:“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雁寒清仔细观察曹华的表情,想了想:“曹华,你真的没有半点印象?”

    “莫非我是许家幸存的儿子?”曹华寻思片刻,来了这么一句。

    雁寒清和赵茂对视一眼,都是有些疑惑。

    雁寒清考虑少许:“既然没印象,那我就从头开始说....

    ...先帝继位之时,年仅九岁,太后垂帘听政,独掌大权...

    ...先帝成年之后,太后依旧不肯还政,先帝无计可施,只能终日沉溺声色...

    ...元和三年先帝病故,只留下三岁幼子赵茂。太后与朝臣合谋,让皇帝赵诘继位,但皇子尚在有违礼法,便派人毒死先帝幼子,做这件事的,是我。”

    雁寒清掏出的大内侍卫的腰牌,上面同样刻着虎头,但不是黑羽卫的制式令牌:“我本是太后手底下的秘卫统领,负责保护及监督先帝日常起居,不过,现在秘卫已经被典魁司顶替,你应该不知道。”

    曹华接过令牌打量几眼,点了点头:

    “然后你救了身边这位皇子,逃了出来?”

    “没那么简单。”

    雁寒清摇了摇头:“秘卫忠于太后,仅凭我与几位弟兄逃不出来。但忠于先帝的朝臣和宗亲不在少数,当时以鲁国公为首,想要驳斥太后与蔡京的意思,拥立皇子继位。可惜事败,秘卫也随之解散,太后重新组建了典魁司,命宦官薛九全平息此事,不少朝臣被诛杀...”

    曹华对这个倒是知道些许。鲁国公是开国名将曹林的后代,与郑国公一样与大宋同享万世荣华。原本封为冀王,削藩之后降为国公。案牍库记载,十九年前先帝驾崩,鲁国公与朝臣密谋造反,满门被诛杀,是薛九全动的手。

    “然后了?”

    “鲁国公满门忠义,便与我一起带着皇子逃出了京城,投奔我的师门,也就是这镇远镖局。为躲避黑羽卫的追杀,鲁国公带上同样才三岁的幼子,以求掩人耳目。”

    祝曲妃倒是愣了下,开口插话道:

    “就是小蛮子?”

    “对。”

    雁寒清看着镇远镖局的大门:“我等逃到镇远镖局,得到你爹祝飙和许庄主的接应,只可惜尚未安顿好,黑羽卫便闻风而来...

    ...元和三年三月初一,也就是十九年前的今天,祝飙、许庄主、鲁国公全部被薛九全所杀,得知此事的人也无一幸存。鲁国公为人忠烈,为了让我带着小皇子逃脱,拼死引开了薛九全,指认了自己的儿子为皇子...”

    曹华点了点头,这些他到时听祝曲妃说过了。

    祝曲妃脸色微沉:“什么忠烈,好狠的心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若他不把人引过来,小蛮子就不会被摔死。”

    “哼。”

    雁寒清眉头一皱:“鲁国公一门忠烈,岂是你这女娃能懂的。当日若不骗过薛九全,一个人都没法活着离开,鲁国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曹华听的莫名其妙:“说了半天,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

第二百八十五章 反客为主

    镇远镖局正门外,一千蓑衣人安静站立,看着小案对面的两个人。

    雁寒清盯着曹华的双眼,沉声道:

    “原本我也以为鲁国公的幼子死了,不过最后发现没有...

    ...从一名退下来的黑羽卫口中得知,当日那名三岁幼童被摔了两下以为死了,准备烧掉的时候,竟然又从尸体堆里爬了出来...

    ...鲁国公的幼子天生神力骨骼结实,当天被摔了两下,可能只是装晕,等到被烧掉的时候,才偷偷爬出来准备逃离....

    ...只可惜薛九全双眼明锐,还是发现了已经跑到树林中的小孩,把他抓了回来...

    ...薛九全性格狠毒不假,但惜才的名声也人尽皆知,两次摔下去不死,他便知晓这不是自幼体弱的皇子,便没有再舍得杀掉...

    ...之后,京城就多了位人间无敌的‘京都太岁’,与赵寒一样,连姓都没改,姓曹而不姓薛。”

    最后这句,可谓震撼。

    祝曲妃满眼惊愕,不可思议的望着旁边的曹华。

    从小到大,她记忆最深的就是那个顽强到近乎可怕的小蛮子。

    那濒死之际还不愿意朝她这边望一眼的动作,每每想起都压不住心里的颤栗。

    她一直悔恨,恨当时太担心,连说一声都不敢。

    哪怕是当时陪着小蛮子一起死了,也好过他一个人孤孤单单。

    现在,却听说小蛮子那样都没死,而且已经长成了俊美公子,带着让无数人胆寒的名声,就坐在她跟前!

    “曹华...你...”

    祝曲妃浑身微微颤抖,眼圈已经红了,看着曹华的侧脸,不敢相信,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也是啊,小蛮子若是长大成人,估计也就‘京都太岁’的名声,能配得上他那股子发自骨髓的顽强。

    曹华点了点头,拍了拍祝曲妃伸过来想摸摸的手,轻声道:

    “然后呢?”

    “然后!”

    赵茂一愣,眨了眨眼睛。

    雁寒清本来沉浸于往日的情绪中,听见这话回过神,蹙眉看着曹华:“莫非当年你被摔傻了?三岁已经能记事,殿下便把当年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

    “忘了。”

    曹华眨了眨眼睛,满眼茫然。

    他要是记住就出事了。

    雁寒清仔细打量几眼,曹华的表情不似作假,想了想:

    “...当今天子灭了鲁国公满门,薛九全当着你的面,杀死了你爹....

    ...你认贼作父隐忍这么多年,为的便是有朝一日报仇雪恨...”

    “谁说的?”

    曹华摆了摆手:“我可没有这种想法,你不要血口喷人。”

    “........??”

    所有人沉默下来,有些匪夷所思。

    不管有没有记住幼年的事情,听闻自己的凄惨生世,不说愤怒仇恨,震惊总有些吧?

    为何面前的曹华,如同听别人的故事一样,半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曹华并非没有情绪波动,心里面还是有些震惊的,不过压制的很好。

    如果雁寒清说的是真话,那他当年肯定记得所有事情,没有失忆。

    从黑羽卫和寒儿的言语中了解,薛九全与他的关系,其实很奇怪。

    薛九全肯定是慈父,几乎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并不是装的,连现在的曹华都很感动。

    而以前的曹华,唯命是从不苟言笑,如同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

    以他的武艺,要杀薛九全报仇其实很简单,可活到二十二岁都没有动手,说明其中还有其他东西。

    薛九全凭借幼年的‘他’很贪,或者说自私。‘他’可能根本就没把杀父之仇放在心上,得到机会后,便打造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人设,所有了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

    至于这个目的是什么,曹华倒是明白。无情无欲取的天子信任,娶公主步步为营的往上爬,目的估计就是洛儿所说的那般,想位极人臣之后篡位。

    不过他来之后一番操作,把这条路给堵死了。

    曹华思索了稍许,开口询问:“姑且当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准备让我做什么?”

    赵茂此时叹了口气:“我想请曹都督日后位极人臣,为诸多忠义臣子平反。我若有机会,定然让都督恢复王爵封地,与大宋共享万世荣华。”

    想要给当年那波人平反,除非赵诘和几位皇子都死了,把赵茂接回去继承大统,这样才有权利封异姓王。

    说简单点,就是想让曹华扶持他登上皇位。

    曹华如果按部就班沿着以前的道路走,成功的可能性极大,哪怕现在浪子回头一心玩弄权术,也不是没机会。

    可惜,现在的曹华是生意人,听到这个条件,呵呵一笑:

    “我有这机会,为什么不自己当皇帝,要让给你?”

    话语一出,满场骇然。

    赵茂满眼惊愕,似乎没想到能从曹华嘴里冒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

    他是正儿八经的先帝嫡子,赵氏血统,想光复皇位都不敢把野心表露的太明显,还得找个给臣子平反的借口。

    曹华这一句,可是**裸的狼子野心。

    “你放肆!”

    雁寒清勃然大怒,无儿无女保护先帝遗孤一辈子,对大宋的忠心天地可鉴。

    雁寒清觉得当即天子得位不正才想着造反,为的是扶持正统的太子上位,做的的忠于赵家的大事。

    而曹华,这就是明目张胆的乱臣贼子!

    雁寒清握住环首刀,额头青筋暴起。

    曹华轻描淡写的端着茶杯,冷声道:“本公子心情不错,才在这里陪着你们拉家常,别不识抬举。。”

    雁寒清眼神阴沉,迟疑了稍许,还是松开的刀柄。

    赵茂脸色也比较难看,想了想:“赵氏乃正统,民心所向。曹都督还是不要抱有这样的想法。”

    曹华摇了摇头,偏头指着从江湖召集而来的铁枭人马:

    “遍地都是流民,四处揭竿而起,那里有半点民心所向的模样?你这样的货色都能当皇帝的话,我凭什么当不了?”

    赵茂一时语塞。

    论目前的身份、地位,乃至心术、能力,他都遥不可及,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先帝嫡子的身份。

    硬要论篡位的可能性,曹华背后站着康王,扶持康王当皇帝,然后和公主生个儿子禅位,可能性都比扶持他要大。

    曹华不怎么会玩弄权术,可在生意场上打拼多年,谈判的本事还是有的。

    瞧见铁枭没什么底气仅有一腔热血,曹华发挥奸商本色得寸进尺的开口:

    “别异想天开了,你们就老老实实带着铁枭呆在徐州,以后听我命令行事即可。只要听话,想方设法给你弄个侯爷没问题。”

    雁寒清和赵茂一愣,略显不可思议的看着曹华。

    他们今天把曹华叫过来,是准备策反曹华。

    现在倒好,曹华竟然准备来招安他一个皇子当属下,还是私兵。

    “我雁寒清一生只敬忠义二字,岂会为你这奸贼卖命!”

    “呵呵...”

    曹华偏头打量着赵茂:“你给我封王是画大饼,我给你封侯可是有能力做到的,人不能太贪心,见好就收。就你这千把人,要不是看在训练有素的份上,我都懒得搭理。”

    赵茂脸色微沉:“鲁国公满门忠烈却背负谋逆大罪,你是他的儿子,若是此事被当今天子知晓...”

    看着模样,利诱不行,要威逼胁迫。

    曹华如同看待傻子一般:“你说天子就信?你当‘奸宦蒙蔽圣听’几个字是假的?说出去只要没证据,我最多失去信任当个闲散驸马,但在此之前,你铁枭这点人,肯定一个都活不了。”

    赵茂紧紧蹙眉,没有言语。

    “我要是把你们还活着的事情上报天子,你就只能投奔辽金了,所以说最好老实点,别给脸不要脸。”

    曹华端起茶杯茗了一口,安静等待赵茂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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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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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小都督介绍:
“以前我是大宋的夜天子,现在我只想做个好人。”身为珠宝商的他,穿越到类似北宋末年的乱世,成为一个古代权奸,前身恶行累累结仇无数,面对诸多想要将他杀之而后快的美人和名士,他为求自保说出了这句话。事实上他一直在努力证明自己是好人,不过细节上可能出了些小问题,一顿操作后,被惊呆了的众人发出悲愤怒吼:“我信你个鬼,以前你是大宋的夜天子,现在你只想把‘夜’字去掉!”————————————————注:架空历史,纯属虚构。有百万完本人品保证,喜欢的大大放心收藏养肥。逍遥小都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小都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小都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