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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关公子     逍遥小都督txt下载     逍遥小都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八章 苏家过往

    “苏公子...”

    十宝堂侧面的清幽小巷,身着水运罗衫的苏香凝,收拾着小桌上的碗筷,神色局促,惊喜和紧张皆有。

    “来碗豆花。”

    曹华轻摇折扇,斯斯文文在小桌前坐下,如往日那般等着。

    只是今天显然没了口福,苏香凝这些天没有客人,做多了吃不完浪费,便每次只做一碗。方才已经被沈雨吃了,蒸笼里空空如也。

    苏香凝顿时尴尬起来,琢磨少许,来了句:“客官,卖完了。”

    曹华略显失望,他今早上过来专门没吃东西,就是为了照顾生意,没想到被沈雨给抢了先。

    “要不...我再去做一碗...”苏香凝考虑不过转瞬,便急匆匆转身走向十宝堂后厨。

    曹华连忙拦住她,连磨带蒸少说个把时辰,有这时间干什么不好。

    曹华站起身来,唤来伙计把桌椅板凳收进去,直接带着苏香凝走向不远的酒楼。

    苏香凝本想说自己吃过了,却又怕曹太岁听见这话也不吃了,便老实跟在后面进了酒楼。

    苏香凝性子温润如水,接触久了街坊邻居掌柜伙计都对她很热络,寻常时候遇见很多人都会打招呼叫声“苏掌柜、苏姑娘”。

    只是今天曹华出门没有乔装打扮,就顶着一番‘京都太岁’的冷峻面容走在街上。

    阎王逛街,那场面自不用说,酒楼掌柜一直祈求老天保佑别过来,可惜曹太岁还是过来了,霎时间酒楼里吃早茶的客人作鸟兽散,还都从后门跑,酒楼掌柜都不好拦。

    苏香凝才想起这茬,脸上顿时尴尬窘迫起来,连忙开口:“掌柜的,记我账上吧,实在....”本想说‘实在对不住’,话到嘴边又觉得曹太岁会生气,便停了下来。

    掌柜的哪敢记账,笑容谄媚点头哈腰:“曹大都督大驾光临,是小店的福报,苏姑娘就别客气了。”

    曹华不是出来吓唬人的,随口应付几句后,便和苏香凝进了雅间。

    点心茶水端上来,几乎都是店里的招牌,连茶都是从江南刚运过来的新茶,现在才三月下旬,把江南的第一批新茶千里迢迢运到汴京来,那价格估计能和黄金等价了。

    苏香凝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曹太岁吓完人走了,她还得在这里呆着。一想到以后掌柜伙计对她敬而远之的模样,她便慌了几分。

    “苏公子...要不我们回去吧,我给你做吃的...”

    “叫我曹华就好,方才你不是叫的挺顺口,现在怎么又改口了?”

    “我...”

    苏香凝一直不改口,便是因为‘苏轼’只是个落魄书生,和她是老乡,一起看着铺子生意坐起来,也有专属与彼此的回忆。而曹太岁身处万人之上,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扯不上半点关系。一直叫曹华‘苏公子’便是这个原因,虽然明知道是自欺欺人,可她心里总是要安稳一些。

    不过这些小心思,苏香凝自然不好说出来,想了想,微微颔首:

    “曹大人...”

    “是曹华,不是曹大人。”

    曹华颇为无奈,觉得这么叫还不如叫‘苏公子’。

    苏香凝肯定不会叫‘曹华’的,直呼男子名讳是很严肃的态度,连公主也只在气的受不了的时候,才会直呼相公名字,她哪里敢这么叫。

    犹豫少许,苏香凝觉得称呼男子表字是很亲切的行为,应该没问题,便改口道:

    “太白~”

    “噗——咳咳咳....”

    曹华差点一口茶喷出来,这带着几分腻人的称呼让人骨头都快酥了,摆摆手:

    “你干脆叫我太岁算了。”

    “姓曹名华字太岁....”

    苏香凝愣了下,忽然觉得很合理,毕竟所有人都不敢直呼曹华名字,都是尊称曹华为曹太岁。

    曹华实在无言以对,干脆勾了勾嘴角:“苏姑娘不介意的话,直接叫我华华即可。”

    苏香凝顿时窘迫,连忙摇头:“曹公子,你莫要说笑了。”

    “呵呵——”

    ------

    开了两句玩笑,曹华想起了正事,放下了碗筷:

    “听靖柳说上次过来,你说过家里的事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曹华回来之后,除开第一晚大被同眠,其他时候还是分开陪着娘子。靖柳怕他伤了身子,别说‘玉树载后庭’了,就差没把他撵出去,睡觉的时候只是聊天。

    靖柳这些天明显牵挂着苏香凝的事儿,一通分析之后,便觉得是蔡京一党的朱勔与万贵妃背后的万家勾结,合谋栽赃了苏家,才害的苏香凝家破人亡。

    这些话靖柳也只敢当着他说,毕竟牵扯太大连洛儿都忌惮。

    曹华知晓靖柳嫉恶如仇的性子,听见了冤屈之事自然不好受,已经嫁给了他,他做相公的既然有这个能力,自然是要问问。

    苏香凝听见这话,犹豫少许:“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好提的。”

    曹华皱了皱眉:“上次你也这样说,你觉得过去了别人可不一定。上次刑部的李侍郎找上门,必然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只是李侍郎是右相一系的人,不好查是谁在背后做手脚。”

    苏香凝愣了下,虽然她也觉得上次两位侍郎登门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一直不敢往深处想。如果真有人再背后指使的话....

    苏香凝颤了下,坐直了几分,无意识的望了宫城几眼,才缓缓开口:

    “....其实...其实我也记不太清....

    ....五年前,我才刚满十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道家里有很多地产....

    ....因为长的漂亮...呵呵,反正外人这么说的,算命还说我是当妃子的命....

    ....后来好像有京城的大人过来挑选美人,爹爹带着我去了,还遇上了万家的小姐...”

    “万贵妃?”曹华一愣,他知道万家也在江南,却没想到与苏香凝认识。

    苏香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没有怀疑万贵妃的意思,但当时挑选美人,我和万贵妃都入选了,本该一起入宫...

    ...后来,官府的人便跑进了家里,搜出了二十套虎捷军铠甲,私藏甲胄视同谋逆,当时官府说我爹密会反贼....

    ....然后爹爹兄长都被抓起来,我娘不想受辱投进自尽了...

    ....我当时年纪小,就知道害怕,被送进了教坊司...

    ....因为长的好看懂琴棋书画,倒是没有被欺辱,本意是培养成头牌卖个好价钱,最后被茗楼的汤婶儿遇见,贿赂主官把我赎出来,带来了茗楼....

    ...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沈雨瞧上了我,软磨硬泡把我赎了出来...

    ...汤婶儿其实人很好,见我性子腼腆对客人不上心,实在吃不了青楼的苦,便只收了沈雨三千两银子,也就是你说的友情价....”

    低声细语,声音渐小,最后完全没了声音,不觉间苏香凝已经泪流满面。

    曹华手指轻敲桌案,等着她说完,才起身坐到了跟前,握住了她发抖的小手,柔弱无骨带着几分冰凉。

    苏香凝猛的颤了下,回过神来,发现手被握住,却没有挣扎,只是低着头默然不语。

    曹华叹了口气,倒也没说什么。

    光凭这番言辞,万家确实嫌疑很大,而且万贵妃善妒的心思人尽皆知,去年因为陈清秋揭个短,便想把陈清秋置之死地。原本万贵妃一系是亲近薛九全的,毕竟薛九全管着大内,不过他一番操作后,显然已经和万家闹翻。

    一切都只是苏香凝个人所见,连苏香凝自己都不清楚是不是有人动手脚,根本没证据。

    要是此事唯一的疑点,也就是苏家忽然出现的二十套铠甲了。曾经暗杀过他的常纬,曾说“你可知你家中的二十套甲胄,是谁放进去的?”,只可惜当时没留活口,不过从这点看来,此事就肯定有蹊跷。

    虎捷军是从前朝继承而来的军队,因为不是赵氏嫡系,百年下来消减建制,只剩下几千人,如今掌控在康王手里,算是康王的私兵,只用来维护封地治安,已经算不得军队。

    不过虎捷军也好,黑羽卫也罢,对甲胄的管制都极严,一人一甲皆有记载,刀丢了没事,铠甲丢了要受重罚。

    二十套铠甲虽然不多,可要说是去虎捷军大营偷的也没人信,这估计还得去问康王老丈人。

    稍微梳理之后,曹华才开口:“我后天便要启程去江南,这事我自会去查,不过能查出什么,我也不敢保证。”

    “不用的...”

    苏香凝抬起头,脸已经红的发紫,努力保持平静,话语轻柔:“爹爹已经走了,查出来也没意义,不用麻烦你。”

    手还被握着,彼此贴身坐在桌旁,苏香凝气息紊乱,看着曹华的眼睛,也不知脑子是不是犯浑,竟然闭上了双眸。

    曹华一愣,眼前便是佳人如玉,丝丝幽香传入鼻尖。气氛也没哄到这一步,没搞明白苏香凝为什么忽然来这一出。

    苏香凝闭上眼便后悔了,想要睁开却是不敢,正满心纠结骂自己发神经的时候,便觉得唇边蜻蜓点水般的暖了一下。

    双唇一触即分。

    带来的冲击,却让苏香凝连思绪都停止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香凝柔柔睁开双眸,却见白衣公子已经坐回了对面,狼吞虎咽的吃着早饭。

    她抿了抿嘴,便如上次被按在桌上一样什么都没说,只是抬手为他斟茶。

    动作温柔入水,却透着一股发自骨子里的安心....

第三百一十九章 扬帆起航

    第六章扬帆

    沈雨一边担心着小苏姐被欺负,一边又对曹华捏她耳朵怀恨在心,一步三回头的走到了百宝斋门口,正出神的时候,便撞到了一个软软的身体上。

    “雨儿,想什么呢?这般入神,某非有了心上人?”

    赵霏身着春裙,打扮依旧精致不显妖艳,却难掩皇家天生的那抹雍容。带着丫鬟茶姑刚刚下了小轿,老远便瞧见沈雨表情古怪脸红红的走过来。

    赵霏也算过来人,自然瞧出一向大大咧咧的沈雨有些不对劲,笑盈盈的开口询问。

    沈雨转过头,瞧见赵霏后脸色微变,急忙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露出个略显调皮的笑容:

    “公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外面太阳毒辣,快进去坐坐。”

    赵霏抬头看了看阳春三月的温和阳光,显然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知晓沈雨的性子,倒也没在这上面计较,跟着进入了百宝斋。

    聊了几句家常后,赵霏才说起了来意:

    “雨儿,听说你备了船,准备下江南?”

    沈雨还在回想方才的事儿,闻言点了点头,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转而客气道:

    “是的,准备和小苏姐去江南逛逛,不过看模样小苏姐不一起走了,公主要是愿意,咱们一块儿去。”

    沈雨的远房表兄便是赵霏的驸马,她自然晓得赵霏的父亲,也就是老郡王的封地在睦州清溪。老郡王离世后封地被收回去,赵霏便再未离开过京城,主要是一个人又没了驸马,根本出不去。忽然来打听这个,恐怕也是离开故乡太久,想顺道回老家看看了。

    赵霏点了点头:“那甚好,什么时候出发,我回去准备一下。”

    沈雨正想接话,可马上又觉得不对,想了想:“永和公主陪着曹驸马下江南,坐的是官船,而且有官兵护着,公主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走?”

    “呃——”

    赵霏脸色微僵,犹豫少许,只说了句:

    “不好麻烦曹驸马。”

    自从那晚被曹华‘捉奸在床’后,赵霏便刻意躲着曹华。

    哪晚被曹华钻进闺房,赵天洛忽然起身带开了被子,赵霏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曹华看到什么,也不好问。之后很久都不敢再登门,直到过来好多天曹华没再来,她才敢去找表妹拉家常。

    曹华出差的两个月,她基本上就住在武安侯府,直到曹华快回来才离开,便是害怕和曹驸马遇上。赵天洛也邀请过她一起回江南,她虽然有意,却是不敢答应。

    在船上一坐就是个把月,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四面都是水又不会游泳,万一曹太岁耐不住寂寞跑进房间找她‘聊天’,她还不得被逼死。就算不来找她,低头不见抬头见,总是很尴尬。

    听见沈雨准备了船只准备下江南,赵霏自然就动了心思,同道而行只要在两条船上,曹太岁总不能飞过来祸害人。

    沈雨自然不晓得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她家的船也不小,当即很豪气的点头:“那行,我也后天出发,到时候安排马车接公主上船。”

    赵霏温婉一笑,点了点头,又好奇看向铺子里:“苏姑娘今天没过来?往日你们形影不离,她不在的情况倒是很少见。”

    “小苏姐啊...”

    沈雨顿时泄气,撑着下巴很是恼火:“小苏姐没义气,勾搭上相好不搭理我了。”

    “哦?”赵霏一愣,女人家对这些个八卦自然感兴趣,好奇询问:“哪位公子这么好的福气?”

    沈雨嘟嘟嘴:“还能是谁...哼—”

    赵霏反应过来,柔美面容便是一僵,旋即也透出几分恼火:

    “怎么哪儿都绕不开他...”

    虽然都是恼火模样,赵霏珠圆玉润的身段配上表情,很有几分美人轻嗔的韵味。

    沈雨瞧见这模样,顿时尴尬了几分,连生闷气都忘了,偷偷摸摸学了下,结果赵霏笑的花枝乱颤,差点岔气...

    --------

    三月末,东水门的广济码头。

    两艘大船在汴河旁边停靠,密密麻麻的黑羽卫整齐站在沿岸,手按官刀注视周围动静。

    原本龙蛇混杂的广济码头,今天到是格外的冷清,只有寥寥几条船停靠,商贾船夫更是不敢在路上行走,当地的地头蛇怕惹麻烦,连夜当起了清洁工人,把路面扫的是一尘不染。

    清晨时分,曹华骑马来到码头上,身后是数辆马车,为首坐的自然是洛儿和靖柳,后面的则是丫鬟嬷嬷,蔬果、货物之类的早已经搬上了船。

    和寒儿骑马并行,两人背后都坐着跟小丫鬟。

    玉堂喜滋滋抱着寒儿的腰,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显然对出远门这事儿很热衷。

    绿珠则表情紧绷坐在曹华后面,连手都不知往那里放,若不是曹华注意着,早就从马上栽下去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府上丫鬟都上了马车,玉堂和府上其他丫鬟关系本来就不好,不情愿和那些人坐一个车厢。以前玉堂都是坐在曹华车里端茶倒水,可今天人太多曹华骑马,一时间就没了去处。

    好在寒儿和两个小丫头一起长大,自然了解玉堂的心思,便以兜风的名义让她共乘一马。

    玉堂自然兴高采烈,可这就苦了绿珠了。

    绿珠性子老实巴交,本是想和丫鬟坐在一起,玉堂一跑她就尴尬了。

    寒儿体谅着绿珠,便想把她也拉上马,可惜绿珠发育的比较快,虽然不胖,但身上该发育的地方都发育好了,甚至有些宏伟的意思,两个姑娘再清瘦坐着都嫌挤,更别说加个绿珠。

    一时间绿珠委屈急了,觉得自个有点‘胖’,窘迫难言的往回走。

    曹华觉得好笑,便把绿珠一把拎了上来,放在身后坐着。

    绿珠显然很紧张,死都不肯抓着曹华的衣服,宁愿直挺挺栽下去。

    曹华只能小心注意着,还不忘开个玩笑:“绿珠,你以为你是不倒翁?掉下去摔着,就不能带你去江南了。”

    绿珠这才小心翼翼抓住曹华的后背衣服,低着头和闷葫芦似的不说话。

    曹华回头打量一眼,发现绿珠还戴着去年随手送的簪子,略显无奈:“都和你们说了,想要簪子首饰,和刘老四打个招呼就行,公子我别的不多,簪子成捆成捆的。”

    “公子,簪子...能戴一辈子的...”

    绿珠小声嘀咕一句,便再也不说话了...

    -------

    码头另一侧。

    十几两马车停在岸边,家丁抬着大木箱子往船上搬。

    沈员外老泪纵横,带着难以言喻的不舍,拍着亲闺女的肩膀嘱咐:

    “雨儿,到了江南可要安分些,老爹我没多少家当,这要是全打了水漂,你以后可就没嫁妆啦...”

    沈雨满不在乎,大手一挥:“爹,千金散去还复来,一船货罢了,你又不是赔不起,总比给我哥糟蹋了强....”

    “嘿——”

    沈员外痛心疾首,犹豫着要不要把船扣下。

    苏香凝连忙上前劝解:“沈伯父,你放心好了,有我看着雨儿,她肯定不会乱来。”

    打扮成寻常妇人的赵霏,眼睛一直望着远处的表妹,此时闻言回头劝说:“沈老不用担心,雨儿聪慧异与常人,不会做亏本的卖买。”

    说话之间,一对黑羽卫走了过来。

    为首的荆锋面容和气,上前抬手道:“公主,都督知晓您顺路,请您过去。”

    赵霏微微颔首:“不用了,我和沈家的船一起走即可。”

    荆锋本就是走个过场,纯粹是客气话,见赵霏不答应,也没有坚持,转身回去复命。

    沈雨倒是颇为奇怪,打量着黑羽卫队伍中一个身段极好的女子,问道:

    “公主,黑羽卫里面还有女人啊?”

    赵霏也挺奇怪,琢磨少许:“有是有,不过听说都是探子....算了,典魁司的事儿,我们肯定不清楚。”

    随意交谈了会儿,沈雨便上了船,等曹华的船起锚后,便跟着扬帆,直指江南....

第三百二十章 长路漫漫

    这世道的江南,严格来说叫江南路,并非后代苏州、杭州那样地域划分极为清楚,江宁府、平江府等等,哪怕是对南京、苏州如雷贯耳的曹华,不看地图也分不清哪儿是哪儿。

    江南的繁华是毋庸置疑的,自古便是鱼米之乡。布绢、茶叶等等极为发达,但更出名的是那句‘湖上女,江南花,无双越女春浣纱’,江南美人自古便名传天下,小桥流水、纸伞轻裙,光是听见这个词便有这样的印象。

    苏香凝、赵霏都出生江南,温柔如水的气质很有江南女子的风韵,哪怕是出生草莽的荆娘子,也难掩那股发自骨子里的柔媚,也就赵天洛跑偏了些,不过康王出生在汴京,严格来说不算江南美人,而是东京美人。

    而比美人更出名的,就是江南的文人才子了。这世道重文轻武,文人地位本来就高,而江南的才俊更是多到让人眼花缭乱的地步。

    岳进余、范成林的人,弄了个‘东京四大才子’出来,说是和江南那边争锋,实际上也只是跟风罢了。陈启明一个人过来,都把东京四大才子压的抬不起头,若非周帮彦在,连个撑场面的人都没有。

    因为这个原因,养成了江南才子目高与顶的习惯,陈启明那句‘从无一地才子’之说,并不是玩笑话,不是谪仙人般的大文豪,根本不敢在江南自称才子。范成林敢说‘我乃东京四大才子之首’,陈启明却从不敢自称‘江宁第一才子’,哪怕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也不敢在文风鼎盛的江南这么狂。

    至于武夫,那就更上不了台面了。

    ‘京都太岁’的名声,在青州、徐州这种江湖人聚集的地方,肯定是能吓住小儿夜啼,但到了江南,唯一的评价就是‘自持武力的莽夫’。赵天洛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所以入了东京后,才不把曹华放在眼里,觉得就是个为虎作伥的宦官义子。对‘苏轼’照拂有加,也有江南重视寒门才子的原因在其中。

    不过曹华现在也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了,才子也好,莽夫也罢,都影响不到他现在的生活,他只不过是去江南旅游罢了。

    三月末自汴京广济运河出发,一路南下到杭州,直线距离一千五百里,但江河明显不是直线,沿途兜兜转转,哪怕是日夜兼程,也是一段极为漫长的旅途。

    刚刚启程之时,所有人都带着新鲜感,特别是靖柳,因为自幼在汴京长大,也是第一次出远门,站在甲板上尚景,还颇有雅兴的作了几首小诗。

    玉堂则不用说了,大眼睛亮晶晶的站在栏杆边上,让绿珠抱着表演泰坦尼克号的经典动作。

    只是过了两天的功夫,这股新鲜感便被冲没了,一切都变得枯燥起来。

    曹华抱着给夫人解闷的心思,自然就把靖柳和洛儿拉到房间里‘谈人生理想’,这算是路上排解寂寞最有效的法子。

    他体格强健异与常人自然能抗住,只是洛儿和靖柳明显受不了,倒不是床上受不了,而是怕他把身体折腾坏了,再无聊枯燥也不愿意夜夜笙歌,必须按时作息作风节制,敢用强就哭。

    曹华闲的无聊,便在甲板上撑开桌子,叫上荆娘子过来打麻将。

    别说,这东西排解寂寞极为有效,刚开始玉堂只是站在旁边看着,后来实在馋的受不了,就晚上偷偷跑到曹华房间里,把自个屋里的凳子抱过来,让曹华给她再刻一副麻将。

    曹华自然手到擒来,只是材料不够,还搭上了自个房间里的桌子。

    这样甲板上就撑开了两张桌子,闲的发慌的丫鬟和随行的李百仁等,自然而然就开始眼馋,但他们当属下的,自然不敢明说。

    曹华体谅下属,便又多刻了几副麻将,然后就收不住了。

    刻几张木头牌实在用不着多高的技术,连黄铁锤这样的糙汉子都能做到,虽然没曹华雕刻的好看,但能用就成。

    于是乎,船舱里的桌椅板凳很快都失踪了,连船娘用来做饭的案板都被李百仁偷偷拿去,气的船娘持着擀面杖追着李百仁打,身边的儿子还在后面追着喊“别打我爹!”,说起来也挺有意思。

    随着官船变成了赌船,路程才走了三分之一。

    路上无惊无险,直到一天晚上,曹华正在房间里和三个女儿家玩脱衣麻将的时候,路过的一艘商船,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

    房间中红烛摇曳,点点熏香缭绕。

    曹华坦然自若的把玩着玉质麻将,笑容玩味。

    洛儿坐在左手边,经常在府上和玉堂对赌,早已经成了高手,身上衣衫完好无损,表情镇定。

    靖柳虽然技术不怎么样,可在他身上吃亏已经吃出了经验,叫靖柳进屋门窗紧闭的打麻将,靖柳稍微琢磨了会儿,竟然猜出了他的心思,穿的厚厚的才过来,此时虽然穿的单薄了些,但也算坦然自若。

    唯独坐在对面的荆娘子,本来就是初学者,前几天有寒儿玉堂出谋划策,尚能一战。今天关起门来死斗,显然就吃了大亏。

    荆娘子明显猜不出他的心思,穿着轻薄长裙就进了屋,两圈下来输的干干净净。此时衣不遮体,正抱着胸口眼泪汪汪,时不时抬头瞄他一眼,想临阵脱逃又不好开口。

    靖柳犹豫少许,还开口劝了句:“曹贼,你别太过分,雪儿妹子着凉了怎么办?”

    “愿赌服输。”

    曹华很是认真的回了句,正准备让荆娘子把最后的肚兜扯下来,外面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公子,后面来了艘船,万家的万勤在上面。”

    听见寒儿的话语,曹华还没做出反应,三个女儿家便急匆匆起身,洛儿面色严肃:

    “相公有事在身,妾身便不打扰了,早点休息。”

    靖柳马上就要落得荆娘子的下场,那里肯继续吃亏,麻溜的就推了麻将。

    荆娘子则如蒙大赦,急忙拿起放在旁边的衣裙穿上,话也不说,脸红的似是要滴出血来。

    曹华被搅了雅兴,自然有些不开心,等荆娘子穿戴整齐后,才起身出了门。

    -------

    夜风徐徐,宽阔江面上漆黑如墨,倒影着天上的明月繁星。

    站在廊道上,可以瞧见除开旁边的沈家商船,后方极远处还有一艘船,灯火通明显然不是货船。

    寒儿递来望远镜,曹华拿着打量几眼。

    遥遥隔着江面,能看到那艘画舫的甲板上,些许人站在船头赏月。

    略微扫了一眼,便看到了正在船头的万勤,旁边还有进京赶考的陈启明。

    三月份考试已经结束,没听见陈启明高中的消息,想来是落榜了,此时落寞的脸色也说明了这一点。

    曹华的官船比较大,走走停停速度不快,被同样返回的万家商船从后面追上倒也不足为奇。

    曹华打量了几眼,离的太远也听不到说什么,估计对方也没发现自己,便随意道:“不用管。”

    寒儿应了一声。

    曹华反正无聊,也打不成麻将,便把望远镜转向了侧面的沈家商船。

    两艘船离的很近,曹华也只是顺手,哪想到刚看过去,便瞧见苏香凝慵懒趴在窗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近在咫尺。

    曹华吓了一跳,放下望远镜才反应过来,抬手招了招,

    苏香凝明白被发现了,连忙就退了回去,关上了窗户。

    曹华觉得好笑,略微琢磨:“把飞爪给我取来。”

    寒儿认真点头,很快从船舱里取出了黑羽卫标配的飞爪,后有绳索,可以用来翻越城墙高楼。

    曹华估算了一下距离,便把飞爪如脱弦利箭般丢了出去,正好搭在商船的一个打开的窗户里,绑结实绷直之后,曹华便脚踩绳索,几个大步飘了过去.....

第三百二十一章 随风潜入夜

    徐徐江风透过窗户,带着几分凉意。

    赵霏合衣躺在床榻上,用手揉着额头,眉宇间显出几分难受,被褥夹在手臂下,时而坐起来掩住嘴唇,过了会又躺回去。

    赵霏虽然出身江南,也曾坐船过来,但多年没有出远门,又身体柔弱,上来便晕船了,几乎连房间都没出过。

    旅途的乏味和头晕目眩的折磨,让原本珠圆玉润的女人看起来清瘦的几分,咬着下唇努力忍受,却不知还要熬多久。此时此刻,倒是有些后悔出门了。

    偶尔听到对面船上的欢声笑语,赵霏便生出一种隔世之感。

    曾经她也有驸马,虽然只见过寥寥几面,心里谈不上喜欢,可终究是个依靠。寡居近十年,曾经的少女心思早已不复存在,明白只要两个人合得来,能相敬如宾过日子便难能可贵。再不喜欢的人,只有你对我好,我对你好,又有什么可挑的,总比现在躺在船舱里,晕的死去活来却没人嘘寒问暖强。

    只可惜命苦,进门便守寡,连这么简单的要求都成了奢望。

    不觉间,赵霏又想起了表妹的那个驸马,虽然经常不干人事,但体贴倒是没得挑。

    若是洛儿晕船,恐怕能直接改道走陆路去江南吧,不说洛儿,哪怕是陈姑娘难受,想来曹驸马也会大动干戈改道。

    什么恶人善人、奸臣忠臣。

    对女人来说,都是自己相公,乱臣贼子对夫人好,女人同样能过的不受半点委屈。治世名相为国尽忠舍弃家小,谁都竖起大拇指,夫人肯定也支持,可又有谁觉得站在背后的夫人可怜。

    女人啊,就是这样,丈夫便是天,可惜,她的天塌了....

    浑浑噩噩见,赵霏也不知自己再想些什么,耳朵天生敏锐,忽然听见窗户响动,似乎是被什么勾住了。

    赵霏回过神来,略显困乏的撑起玲珑身段,抬眼瞧了瞧。

    为了通风透气缓解晕眩,赵霏并未关窗,这一抬眼,便瞧见身着白衣的鬼魅身影,直接从对面船上飞了过来。

    他还真能飞过来...

    这是赵霏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惶恐、害怕接踵而至,可惜晕了太久连尖叫都困难,只是撑起身体坐在床上,拿起枕头无力的砸了出去,飞了不到几步,便掉在了地上...

    ----

    曹华从绳索上脚步迅猛的跑过,一头钻进了房屋之中。

    大晚上开着窗户,又没有灯火,他以为这间屋子没人住,哪想到刚刚一个翻滚站起来,便和坐在床上的赵霏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了。

    赵霏脸色苍白如纸,张了张嘴想要喊叫,最终还是止住了。赵霏虽然穿着衣物,还是拉起被褥遮掩在身前,有气无力的说了句:“你快出去。”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嗓子很干。

    曹华顿时尴尬,转过身去讪笑道:“霏儿姐,我不知道你住这儿,那啥...嗯,这次真是误会,绝不是故意进来的。”

    赵霏头晕目眩的,情绪又波动巨大,晃悠悠的又倒在了床上,揉着额头禁闭双眼,呼吸紊乱。

    曹华听见动静,便知晓她晕船了,反正穿着衣服又没走光,便不在假惺惺的背对着,走到桌前到了白水,俯身递给赵霏。

    赵霏眼中明显带着几分焦急,却也不知该怎么应对,晕晕乎乎的,撑起身体接过了杯子,凑到唇边抿了一口,歇息好半晌,才稍微清醒些。

    看着床前站立的白衣书生,赵霏感觉面容有些模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看了一眼,微微抬手想触碰,很快又放了下去,拿起水杯又喝了一口。

    这副模样,在曹华看起来自然就有点呆呆的,知晓赵霏晕的厉害,光安慰几句没用,便从绳索回了船上,取了熬好的晕船药物过来。

    他的船上也有几个丫鬟晕船,携带着医女以防不测,晕船的药基本上都常备着。沈家的是货船,本就人不多,自然没这么好的配置。

    坐在床边的小凳上,曹华用银勺盛着熬好的汤药,吹了两下,递到了赵霏嘴边。

    赵霏喝了些水,已经清醒多了,自然是不肯张口让男人喂药,微微偏头小声道:

    “叫茶姑进来...”

    “丫鬟进来,瞧见我在你房间里,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知道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你还进来...”

    赵霏无力回了一句,一激动又头晕目眩,闭着眼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曹华颇为无奈:“都说了不知道你住这儿,知道我肯定不进来,喝药吧。”把勺子递到赵霏嘴边,曹华还很认真的说了声:

    “张嘴,啊—”

    赵霏苍白的脸颊显出了几分红晕,眼中很是窘迫,犹豫许久,还是张嘴含住了勺子。

    药很苦,赵霏眉梢立刻皱了起来,差点把眼泪憋出来。都是公主,和赵天洛一样自幼锦衣玉食,肯定没吃过苦,就算喝药,也有蜂蜜之类甜物搭着,娇贵的不像话。

    曹华晓得这些,洛儿刚嫁进来时嬷嬷便讲过,一时间有些头疼,金枝玉叶的也不能这样硬灌,只能再次跑回船上,取了给娘子准备的蜂蜜水,用勺子继续喂。

    赵霏起初很紧张生气,可曹华来回几次后,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口药一口蜂蜜,晕眩缓解没有不知晓,赵霏脸倒是越发红了。

    二人到最后都没有再说话,曹华喂完了药,便收起药碗小心翼翼的退出了房屋。

    ------

    赵霏重新躺在床上,随着药物的作用,脑海逐渐清明,渐渐恢复了思绪。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霏在床上坐起身,看着依旧开着的窗户和空荡荡的房间,愣愣出神。

    什么都没有,还是刚上船时的模样。

    方才发生的事情朦朦胧胧,好似是做梦,又好似是真的,她也不确定。

    努力去回想,却更加的模糊,感觉曹驸马方才真飞过来了,又好像是头晕目眩之时的幻觉。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不应该出现。

    赵霏紧咬下唇,隐约之间,唇边残留的蜂蜜传来丝丝甜味,让她回过了神。

    稍许,幽然一叹,在无声的房间中响起....

    --------

    多谢‘为亡人’‘南宫☆杀神’大大的打赏,多谢各位一直投票支持的大大。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上有天堂

    一个月的旅途很漫长,漫长到了枯燥的地步。自从钻进赵霏房里的小插曲后,再未发生过有趣的事情。

    当然,这件事显然不能说出去,曹华守口如瓶,不能告诉洛儿免得被收拾。赵霏同样当做没发生过,连贴身丫鬟茶姑都没告诉。

    第二天在码头停靠的时候,曹华安排了两名医女过去,专门熬药伺候着,赵霏总算是不晕了,偶尔也会出现在甲板上朝这边看上几眼。

    不过只要曹华一露面,赵霏便迅速的回了船舱,窗户最初关了几天,可最后又打开了,是为了通风还是其他,就不为人知了。

    曹华从那天后长了记性,每天都站在楼船三层抛爪勾,直达沈雨和苏香凝的房间,再把赵霏叫上来搓个麻将。和她们一起玩,自然不可能是脱衣麻将之类的玩意儿,就算她们敢曹华也不敢,先不说赵霏,被沈大小姐讹上,他以后可就没好日子过。

    苏香凝学什么都快,几次下来便熟悉了,沈雨自不用说,小奸商一个,能来钱的东西岂会不上心,一天下来就把曹百万洗干净了,还意犹未尽。

    曹华只是教她们解闷罢了,那有给沈雨送钱的心思,教回了后便不过去当冤大头。

    沈雨倒是没啥,反正银子到手,苏香凝则是明显有些委屈恼火,一直唠叨沈雨不该赢那么多,现在曹华都不过来了。

    随着这些小插曲的发生,山水转变,沿岸已经万紫千红。

    时间从三月阳春,到了五月的初夏,距离端午只有几天了。

    官船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位于杭州五云山附近的港口,目的地到了。

    两艘船逐渐靠近钱塘江畔,江面上停泊的画舫、官船、货船一眼望不到尽头,每时每刻都有船只满载货物归来,或者把产自江南的丝绸茶叶送往各地。

    沿岸万千青柳随风,贩夫走卒来回穿行,文人仕女漫步与江畔,青罗秀伞、白纸玉扇,未曾下船,便可领略与汴京截然不同的水乡风情。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名不虚传...”

    曹华身着白色书生袍,手持折扇站在船头,看着岸边的行行色色。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一直生活在汴京,汴京人口过百万,集一国之物力打造,繁华为当世鼎盛,可也仅限一座汴京城池,出城后不过百里,便景色突变,流民乱匪层出不穷。

    杭州则不同,乘船沿着钱塘江一路行来,虽无光彩夺目之奢华,但处处是白墙青瓦流水人家,秀丽山水让人目不暇接,论起富饶半点不下于汴京,甚至更胜一筹。

    因为远离朝堂,不会出现随便丢块石头都砸到王侯头上的事情,杭州的风气显然更开放,沿案有虎捷军巡视,却无百姓避讳,反而是军士要给某些大儒、名士让道,这在汴京是不敢想的。

    进入杭州辖境后,赵天洛便站在了船头,表情已经端庄宁静,眼底的思念却难以遮掩。

    去年初春从这里离开,赵天洛还是心高气傲未出阁的公主,本以为夏天就能返回,却没想到回来时已经是第二年的夏天,还带着驸马爷。走的时候从未想过嫁人的事情,回来之时,却连拍拍屁股该做什么都晓得了,这巨大的变化,让赵天洛有些失神,总觉得自己忘了初心。

    陈靖柳持着油纸伞遮住夏日艳阳,站在曹华旁边眺望,与赵天洛的触景生情想比,她显然关心的是别的事情,此时认真的叮嘱着:

    “江南的文人都傲气,以前诗会上,我经常见到江南过来的才子,文采确实出类拔萃,但都目高与顶,把我们汴京的人当场蛮子。曹贼,你可要注意着些,别没事就动手,会被人瞧不起。”

    陈靖柳骨子里便是个书生,常言‘君子动口不动手’,文人有什么事儿就得舌战群雄说服对方,动手算什么本事。她晓得自个情郎的脾气,明明有通天才气,却总喜欢以势压人。在京都也罢,反正名声已经臭了,到了江南她还想去瞧瞧那些久负盛名的才子才女,岂能让自个相公搅得乌烟瘴气。

    曹华呵呵一笑,搂住陈靖柳的肩头:“放心,这次出门我绝不动手,我可是读书人。”

    丫鬟黑羽卫都上了甲板,人比较多,陈靖柳被搂住肩膀,有些不好意思。扭捏少许,悄悄扛着伞,把自个和曹华遮挡起来,才脸儿微红的靠在曹华肩膀上,嘀咕了一句:

    “动脚也不行,读书人身子骨弱,你要是不小心打死几个,我就直接坐船会江西老家,把你休了。”

    “嘿——”

    曹华只觉得好笑,左右打量一眼,油纸伞遮的严严实实,便很放肆的抬起贼手,移到了靖柳身后,用力捏了一把。

    陈靖柳顿时把脸颊从曹华肩膀移开站直了,用胳膊肘在曹华腰上捶了下:“你又乱来,光天化日的,岸上这么多人,被人瞧见怎么办?”

    “人多才刺激,反正都不认识,我和我娘子亲热有什么问题。”

    曹华不动声色的把玩着掌间的软腻,并没有罢手的意思。

    陈靖柳本就保守,在屋里也就罢了,反正都是曹华的娘子,也拗不过,逆来顺受也想的通,这在外面,岂能任由曹贼如此不讲规矩。

    陈靖柳觉得该反抗一下,眉梢微凝,便学着曹华的动作,悄悄抬手在曹华的身后捏了下。

    曹华一愣,大庭广众的,被媳妇轻薄,说实话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感同身受之下,曹华倒是明白靖柳被他轻薄是什么感觉了——紧张中带着窘迫,还有些难以言喻的刺激感。

    于是乎,曹华又捏了下。

    陈靖柳受不了了,用肩膀撞了下曹华:“曹贼,你老欺负我做甚,有本事去欺负公主。”

    曹华心思一动,呵呵笑着接过油纸伞,就走到了正在发呆的赵天洛身后。

    陈靖柳退到阴凉处,虽然不想去看,但还是忍不住好奇的偷偷瞄着。

    结果发现曹贼很没规矩的在公主身后捏了一把,正在发呆的公主一声尖叫,猛的转过身来,羞怒不已的瞪着曹华。

    人都在甲板上,公主一声尖叫,自然把目光都给吸引了过去,黑羽卫甚至准备拔刀御敌。

    曹华持着油纸伞,若无其事的咳嗽两声,吩咐道:

    “靠岸了,下船吧!”

第三百二十三章 小舅子

    在曹华带着娘子下船之时,沈雨也下了船,带着一大堆货物,和苏香凝一起前往城中的首饰铺子。

    沈家在杭州也有生意,但只是为了来往方便,规模并不大,一个远房亲戚长年呆在这里。

    沈雨爱财如命,即便过来游玩也不忘初心,带着万宝楼的草尖准备大赚一波。这些‘草尖’都是曹华身份暴露后砸手上卖不出去的,沈雨以低价打包买走,拉到江南来赚取差价。

    曹华见状,便派了一队黑羽卫过去帮忙,把赵霏接过来,一起前往王府。

    人山人海的港口之上,早已经有三百甲士清开了道路,整整齐齐的站在岸边。

    王府的管家站在最前,身后是数辆马车。年近四十的王妃带着康王世子赵淮,在雕车珠帘之后安静等待。

    曹华下江南,说到底还是驸马爷陪着公主回娘家。

    寻常驸马爷,就如同太后寿宴那次一样,在赵氏宗亲面前,上桌都只能坐在角落自个吃喝。曹华虽然不是寻常驸马,但最高也就是个手握实权的侯爷,和藩王天差地别,不可能让康王跑出来迎接。

    王妃和世子能来,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不过名义上,王府过来还是接赵天洛和赵霏两位公主,顺带拉着驸马爷,主次之分很清楚。

    下了船之后,曹华很自然的就成了陪衬,洛儿和赵霏并肩而行,上前给王妃见礼,他则站在身后彬彬有礼的来声“参见王妃,参见世子”,‘丈母娘、小舅子’自然不能喊,便如同出门在外,哪怕是夫妻,曹华也只能称呼洛儿为‘公主’而不是‘娘子’。

    王妃出生江南名门,对赵天洛非常心疼,从汴京的衣食住行问到路上行程是否安稳,关心无微不至,赵霏是赵氏公主,王妃自然也关怀备至。而对曹华这个女婿,倒是没几句话可说,几句礼节上的问候之后,便把曹华晾在了一边,让他和世子赵淮寒暄。

    赵淮是赵天洛的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比赵天洛小一岁,性格显然没赵天洛成熟。

    赵淮对从未见过只有耳闻的‘曹贼’,明显有一点点偏见,哪种感觉就像是‘如花似玉才貌双绝的亲姐姐,被一个臭名昭著的恶匪牛嚼牡丹了’,他这当弟弟的没能保护好姐姐。

    坐在马车上返回王府的途中,身着锦衣华服的赵淮,像模像样的端着茶杯,款款而谈:

    “听闻曹驸马有万夫不当之勇,我本以为是传闻中那般‘身高八尺,腰围八尺’的魁梧男子,却没想到这般清瘦俊朗。”

    宽大车厢内熏香缭绕,雕梁镶玉尽显华美,比曹华的白马雕车奢侈太多,帝王之家的气派显露无疑。

    曹华坐在对面,因为礼数的缘故,坐姿还算端正,闻言轻笑道:

    “世子说笑,‘身高八尺腰围八尺’是江湖人的夸大其词罢了,人若长成那样,岂不成了门板。”

    关于曹华的长相,传言五花八门,‘八尺巨汉’算是比较委婉的,‘青面獠牙三头六臂’的都不再少数,毕竟曹华身为情报局头子,连京都官吏都敬而远之,见过的人真不多。

    赵淮随口客套几句后,忽然掀起珠帘瞧了瞧,见王妃的车架离的比较远,便转回来好奇询问:

    “曹驸马,听闻你在徐州‘一龙战三虎’,手持一杆长枪‘白狼啸月’,在数千贼子之前单枪匹马,大战三天三夜,连挑‘金刀祁虎’‘霸王枪张进’‘疤面阎罗雁寒清’后扬长而去,是真是假。”

    “自然是假的。”曹华无奈摇头。

    赵淮松了口气,端着茶杯点了点头:“我就说嘛,那群说书先生尽会吹牛....”

    话没说完,就听见曹华继续说道:“那杆枪不叫‘白狼啸月’,就是一白蜡杆的长枪,质量还行。”

    赵淮一愣,微微蹙眉:

    “那单刀直入一龙战三虎?”

    “这些倒是真的。”

    曹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过总共就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三天三夜岂不把人累死。”

    “......”

    赵淮坐直了身体,满脸写着不相信。

    不过看曹华的表情,也不像是在吹牛,赵淮迟疑少许:

    “曹驸马,你武艺和毕春比起来孰高孰低?”

    “毕春是谁?”

    “就是随着姐姐去京城的护卫统领。”

    “那四个花瓶啊....咳,嗯.....应当是我身手好一些,没比过。”

    赵淮毕竟年纪小,还未褪去少年稚气,罗里吧嗦问了一大堆,全是关于武功的事情。这也和康王重视军伍的原因脱不开关系,洛儿对大宋军队建制配备了如指掌,也是这个原因。

    曹华颇为无奈,又没法眼神一冷把小舅子撵出去,只能一问一答的回应。

    赵淮问了半天,还是不相信曹华武艺能高到一挑三的地步,便握紧双拳来了句:

    “曹驸马,我自幼也练习过拳脚功夫,要不咱们切磋一番。”

    “呵呵...”

    曹华吸了口气,想了想,便轻拍桌案。

    啪—

    一滴水珠自茶杯溅起,屈指轻弹,水珠便如脱弦利箭激射而出,打在了马车外一家酒楼的灯笼上,悬挂的细绳断裂,灯笼掉在了街上。

    赵淮握拳的架势僵住,回头看了许久,才吸了口气重新坐好,岔开了话题:

    “嗯....听闻曹驸马有‘才高八斗’的名声,《水调歌头》等佳作尽出自你的手中。江南的才子对曹驸马早有耳闻,既然过来了,岂能不露个面。过几天西子湖畔的宜春楼,会举行....”

    “世子殿下!”

    曹华抬手打住赵淮的话,略显无奈。便如东京的茗楼一样,杭州西子湖畔的宜春楼,同样是名声极大的风月场合,他来的路上询问杭州当地的风土人情,自然晓得这个。他没想到小舅子这般热情,刚来就准备带他去嫖。

    “此次陪同公主拜访康王,我去青楼勾栏混迹,恐怕不太好。”

    赵淮呵呵一笑,摩挲着手指犹豫许久,还是说出了真实目的:

    “听闻曹驸马与李师师认识?”

    “认识。”曹华点了点头。

    赵淮顿时露出几分热情,呵呵道:“李师师两个月前来了江南,四处游历,过几天便到了杭州。传闻李师师艳压东京,我早有耳闻,所以想请曹驸马引荐一二。”

    曹华不会关心一个青楼女子的动向,也是才知道李师师到了江南,此时皱了皱眉:

    “世子殿下相见一个青楼女子,想来很容易吧?”

    赵淮连忙摆手:“以权势压人,未免唐突了佳人,我在宜春楼定了位置,不过到时候该怎么把李师师请上来,还没想好。”

    没想到年纪不大,还是个附庸风雅的主。曹华想了想,既然都到了杭州,见一面也在情理之中,便轻轻点头。

    赵淮明显高兴了几分,又嘱咐道:“曹驸马,此事千万不要告诉父王母妃,也不能告诉姐姐,就咱们二人知晓,我给你保密。”

    曹华无言以对....

    --------

    虎捷军开道走过杭州城内的街巷,不少百姓都站在栏杆内石桥上查看。康王和王妃的名声都极好,百姓对其有恭敬却无畏惧,不少书生还在路边俯首行礼,王妃若是瞧见了,偶尔也会抬手虚扶示意。

    队伍走过一座石桥下,下方的河面停放着一艘小画舫。

    画舫停在这里已经有些年头,总共就一名歌女,脾气还不咋地,导致长年没个生意。关了几个月门后,最近画舫又开张了,不过依旧没冷冷清清。

    此时画舫上,着装艳丽容貌不俗的歌女,正蹙着眉手遮凉棚,打量着街上走过的队伍。

    王府贵人出门的事情很常见,歌女也没太过在意。

    只是清风吹过,稍微掀开一辆马车的珠帘,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背影映入眼帘,距离很近,甚至能隐约听到说话声。

    歌女吓了一跳,瞪着一双美目有些不可思议,急急忙忙就钻回了画舫之中。等着队伍过去后,她又跑出来,撑着竹竿把画舫摇向了城外。

    而曹华走远之后,才挑开车帘撇了眼小画舫,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三百二十四章 内忧外患

    康王赵辙是赵诘的亲弟弟,出自同一位母妃,赵诘登基之后,赵辙理所当然就被放在了江南重镇杭州。

    与赵诘的文采过人想必,康王明显更重视以武兴国,管辖的几千虎捷军纪法森严气势高昂,与此地驻扎的厢军截然不同。

    不过大宋自开国以来,对于藩王都是只赏富贵不给权利,能世袭罔替世代为王的几乎没有,掌控兵权更不可能,几千虎捷军还是赵诘看在是亲弟弟的份上,破例给的一点私兵。

    因此虽然康王很重视军队建设,经常带着儿子闺女去巡视各地驻军,可也只能在旁边看着,没有指手画脚的权利。

    下午时分,车队抵达了位于白马山的康王府,半山楼宇层层叠叠,风景独树一帜。

    陈靖柳被管事带着前往后宅安顿,黑羽卫则在外围住下,与王府的护卫住在一起。

    荆娘子因为没有名分,既不算仆人也不算主子,只能和寒儿住在一个院。

    曹华按照礼节,和赵天洛参加完王府的晚宴后,便在赵天洛以前寝居的院落住下了。

    住处位于王府中心位置,靠近半山腰,打开窗户便能瞧见极远处西湖的风景。

    赵天洛已经嫁了出去,不能再像未出阁时那样插手王府事物,站在住了十几年的阁楼上,倒是有些迷茫。

    临行之前,赵天洛以为很快就会回来,根本没有准备。闺房之中还是以前的模样,纸笔书架摆在原来的位置,书架上堆着慢慢的册子,有王府这些的的开支收入,也有人情来往的记载。墙上挂着很多书画,是江南士子举行文会诗会,她随手买下来的诗词画卷。

    除开这些,屋里还放着幼年时的些许玩具,纸鸢、笑脸娃娃之类,整齐的摆在架子上。小时候非常喜欢,不许外人碰,结果年龄增长没时间玩,放久了成了习惯,也没有撤下去。

    曹华毕竟身处老丈人家里,初来乍到肯定不能乱跑,只是呆在屋里,看着架子上的各种物件,其中还有绣到一半的鸳鸯手绢,针线还插在上面。

    赵天洛瞧见他看向这个,竟然脸红了下,连忙跑到架子前,把手绢收起来扔进了柜子里:

    “以前娘亲让我学女红,我没事绣着玩,相公不要误会。”

    “我误会什么?”

    曹华呵呵一笑,打量着整齐的女儿家闺房,想了想,却也不知该做什么。

    夫妻俩就这么站在屋里,一时间都有些无聊,彼此对视一眼,轻轻笑了一下。

    赵天洛此时才反应过来,已经嫁人了。

    曾经把王府当做家,时刻都想念着这间屋子,觉得是世上最安心的地方。

    回江南的路上,也曾急不可耐,可真站到了这里,却发现再也找不到往日哪种安心的感觉,反而有种置身别人家里的不自在。

    不知不觉间,她的心已经放到了武安侯府里,王府已经成了娘家,所有东西都没变,但她已经是曹家的人了。

    赵天洛思索片刻,轻轻叹了口气:“要不是相公半路杀出来,我现在还住在这间屋子里,什么都不用操心,哪里会像现在这般天天受你欺负。”

    曹华抬手拂过她的脸颊:“后悔啦?”

    “后悔有什么用。”

    赵天洛抓住曹华的手,扬起脸颊,眨了眨眼睛:“对了,我们去年中秋成婚,现在都到了端午,娘亲方才还再问....咱们,咱们.....”

    “是啊。”曹华点了点头,便把赵天洛横抱起来,笑眯眯的:“肚子再没动静,外人都得说我不行了,抓紧时间造人。”

    赵天洛看了看天色,已经黑了,便也没有挣扎:“靖柳重礼法,我肚子没动静,她反而提心吊胆,若不是我拦着,都能吃药免得怀上.....你这些天没有事物缠身,要努力....”

    “还努力,每次我还没用力,你就投降了。”

    “啐——你每次都把力气用在乱七八糟的上面,我看过哪些图画,根本就不是你这么来的...”

    “那行,这次听你的,你说怎么来就怎么来....”

    烛火熄灭,阁楼里逐渐安静下来。

    抵达江南的第一个夜晚,就在这样古怪的气氛中悄然过去了...

    -----

    翌日清晨。

    曹华刚洗漱完,一个王府管事便跑过来,邀请他去王府的书房面见康王。

    昨天只在饭桌上见面,除了客套寒暄什么都没说,今天才算是正式见面。

    曹华收拾整齐后,便跟随管事,来到了王府的书房之内。

    康王年近四十,保养得当的缘故并不显老,甚至可以说年轻,眉宇间能看出洛儿的影子,年轻时想来也是个翩翩佳公子。

    见到曹华,康王赵辙便起身,很是热络的带着曹华,走向王府的花园。

    赵辙询问了些汴京的家长里短,皇兄是否安好等等,家长里短,其实与寻常老丈人没什么区别。

    曹华自然是认真回答,只是彼此身份问题,无话不谈显然不可能,也只能说这些毫无营养的家长里短。

    走到花园僻静之处,赵辙禀退了仆人管事,和曹华在凉亭里站定,才开口问了一句:

    “曹华,你可知,我为何招你为婿?”

    这个问题,显然出乎了曹华的意料。

    他与洛儿的婚事,是薛九全争取,太后授意,不过康王必然是答应的,原因倒是真不知晓。总不能回答‘我才貌双绝乃人中龙凤,被老丈人您瞧上了’。

    “嗯....不晓得。”

    赵辙背负双手,眉眼带着几分笑意:

    “当年在京城,皇兄尚未登基,本王尚武,闲时经常跟着薛公公学两手,彼此交情倒是不错。”

    “是嘛?”曹华点头轻笑。

    赵辙沉思少许,才继续道:“我大宋自开国以来便以文治武,时至今日,文风之盛前所未有,能担当大任的将才却几近于无,坐在武将首位的,竟然是个宦官。外敌频繁南侵,我大宋屡战屡败,数次纳贡求和,再这么下去,大宋就没了。”

    这话显然有些重,曹华知道赵辙所说的宦官是童贯,想了想,却不好接话。

    赵辙叹了口气:“你和薛九全被人并入阉党,不过薛九全的性子我知晓,不能说干净,但至少无私欲。我虽从未见过你,但薛九全曾给我送过一封书信,说只要本王站在你身后,你便能独挡辽金,挽我大宋与大厦将倾。本王知道他有私心,你也有,不过本王相信薛九全的眼光和你的能力,所以便答应了你与洛儿的婚事。”

    曹华眨了眨眼睛:“王爷言重了,大宋朝....还没到王爷说的哪一步。”

    赵辙摇了摇头:“皇兄继位之后受蔡太师蛊惑穷奢极欲,‘花石纲’大兴土木导致流民千里,又有西城所强征田地税赋,四处都在造反,江南估计也快了.....这也罢,几波反贼尚在掌控之内。可今年年初,蔡京、童贯谏言派使臣赴金联手灭辽,以收复燕云十六州失地。皇兄贪那开疆扩土之功已经采纳,殊不知唇亡齿寒,辽国一旦被金兵所灭,我大宋,也就不远了....”

    曹华眉头一皱:“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年便互有使臣来往,今年已经敲定,我也是从太后的书信中才得知。你是内朝官不能干涉朝政,此等秘事自然不晓得。”

    赵辙偏过头来:“你也觉得不该行‘联金灭辽’之举?”

    曹华对于历史发生的事儿知道的不多,但‘海上之盟’还是听说过,是北宋灭亡的起因之一。不过这里毕竟不是北宋,也难以断定这个决策是否合理,当下只能摇头:

    “觉得不太好。”

    “呵呵...”

    赵辙幽幽一叹:“大宋朝堂说到底还是把持在朝臣手中,你是内官无法参政,只能旁观,便如同本王一样,这些事情你我能看出苗头也于事无补。”

    曹华想了想:“我大宋若兵强马盛,按约一举打下燕云十六州,其实....也能让金兵忌惮不敢贸然南下。”

    赵辙听到这个,便露出发自心底的疲惫:“你手底下是两千黑羽卫,万里挑一的精锐,自然不惧辽金虎狼之师,若我大宋有二十万黑羽卫,岂会向辽国缴纳岁币,燕云十六州早就拿回来了。你未曾跻身军伍,不晓得大宋朝的现状,根本打不了仗。

    辽国长年被金兵袭扰,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若我大宋大举北进还没打赢辽国一群老弱残兵,暴露出军力羸弱的软肋,辽灭后又和金正面接壤无缓冲之地,就算我是金兵将领,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曹华沉默了少许:“我在京城寻得了几个工匠,近一年来钻研出了些器械,战阵之中杀力极大....”

    赵辙摇了摇头:“我大宋国力尚在,不缺铠甲军械粮草,缺的是士气。你可见过几千装备精良的厢军,被几百持锄头木棍的流民打的四散而逃的场景?本王见过。我之所以看好你,是因为你有着‘人间无敌’的名声,冲锋陷阵只要你不死,所携军旅便不会溃逃,明白跟着你世上便没有杀不了的敌人。只可惜,皇兄和太后对你有所忌惮,不肯让你掌兵。”

    曹华摇头轻笑:“王爷太高看我曹华了。”

    两个人聊了半天,终究是朝堂之外的人谈国事,只能过嘴瘾。

    赵辙说了几句心里话,便没有再多言。

    曹华思索少许,便抽空问起了:“王爷,典魁司进日翻阅往日案卷,发现五年前茅山河苏家谋逆的案子存疑,我此次过来也有调查的目的,不知您可知晓经过?”

    赵辙微微蹙眉,稍微回想了一下:“陈年旧事了,知州赵霆曾调用了一匹虎捷军清剿水匪,死伤百余人,只收回来五十余套铠甲,剩下的上报损毁。苏家搜出来的二十套铠甲可能便是从此处而得,不过是苏家自己藏得,还是....唉~此事本王曾经也查过,只是有些人,本王也动不了。”

    这个‘有些人’,自然就是蔡太师一系的朱勔了。

    朱勔的苏杭应俸局,负责为当京天子搜罗天下奇珍花石,深的天子器重,本身又是蔡京的亲信,连康王也毫无办法。

    话说道这里,意思已经很明白。

    曹华想依靠康王的势力去查显然不可能,交谈许久后,便转身告辞,直接出了王府,寻找已经在杭州城住下的苏香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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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水乃生命之源’‘hongxzhang’‘黑山老妖2号’大大的打赏,多谢各位投票的大大。

第三百二十五章 重游故地

    杭州西子湖畔风景绝美,附近几条集市的繁华似乎不输杨楼街半分,临近端午,天气不算炎热,正是出游的时间,小街石桥之间全是游人,才子成堆仕女成群,一场小雨落下,五彩斑斓的纸伞能遮住街面。

    临近西湖的浣纱街街口,几个铺子伙计用着刚学来的口气,长在街上吆喝: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苏轼苏大才子亲手雕刻的玉簪,不要一千两,不要八百两,只要一百五十两....”

    这世道的西湖,因为没有苏轼所以没有‘苏堤’,不过正如没有张三还有李三王三一样,湖堤依然存在,名叫越王堤,是杭州乡绅集资修建的。

    前来游玩赏景的夫人小姐,自然不信铺子伙计的鬼话,见一根簪子敢卖一百五十两,登门着寥寥无几。毕竟京都的诗词早就传了过来,诗词刻在簪子上的手法早就不新鲜,就算真是苏轼亲手刻的,也没几个人愿意买。

    沈雨插着小腰站在铺子二楼的栏杆旁,瞧着街道上走过的小姐夫人,有些恼火:

    “小苏姐,江南的人好抠门,我千里迢迢运过来,只多挣了五十两辛苦钱,她们竟然嫌贵...”

    二楼的小屋里,苏香凝包着头巾,正在前前后后的忙活收拾。

    昨天过来已经半晚,二楼长年无人居住,根本就没法落脚,她和沈雨跑到客栈待了一晚上,今天早上才来得及收拾住的地方。

    苏香凝用鸡毛毯子扫着柜子上的灰尘,微笑回应:

    “曹华以三十两的低价卖给你,你转手卖一百五十两,人家又不傻。”

    “物以稀为贵,我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万宝楼簪子,不是街边上的破烂货......要不是你和姓曹的说一声,让他再写几首诗词镇住江南这帮才子,这样肯定就有人买了。”

    “要说你自己去说。”

    沈雨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姓曹的可抠门了,我开口少说要被拿去三成分润,小苏姐你说就不一样了,他肯定不好意思要钱,最多就是轻薄你两下,反正又不掉块肉。”

    苏香凝顿时羞恼:“说什么瞎话,曹华不是那样的人。”后面一句‘轻薄我根本不需要给东西’的话,终究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打打闹闹间,曹华来到了小楼下方。

    苏香凝迅速解开头巾,把自个收拾整齐就跑了下去。

    沈雨还没来得及酝酿好措辞,便瞧着一对才子佳人相伴走远了,气的是牙痒痒,几次想追上去当电灯泡,又没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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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华出了王府,便直接来到来了苏香凝落脚的地方,带着她前往城外茅山河一带。以前苏家的产业化到了万家的名下,若是能遇到王睿,能问上一问自然最好。

    好不容易到了没人认识的地方,曹华想体验一下普通人的感觉,没有带上黑羽卫,只是一袭书生袍,手持玉骨折扇,装作那风度翩翩的才子。

    苏香凝持着小伞遮住艳阳,不时偷偷瞄一眼,又含羞低头,透着无与伦比的婉柔风情。

    曹华没有了‘京都太岁’的凶名傍身,看起来就只是个仪表堂堂的玉面公子,身材修长不似江南男儿那边文弱,冷峻双眼配上如墨剑眉,引得不少夫人小姐含羞侧目。

    只可惜曹华不摆都督架子,明显就有些不正经,竟然眨眨眼睛回应那些个姿色出众的夫人,一副‘阿姨,我不想努力啦’的模样,惹得不少娇俏夫人又羞又气,偷偷嗔上一句“登徒子”后快步跑开了,有的跑远了还回头瞄一眼。

    苏香凝实在看不下去,脸儿通红的劝说:“曹公子,你别这么....这么不稳重,寻常姑娘也就罢了,连夫人都不放过,你瞧那些书生,都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

    难得的俊男靓女,自然引得不少手持折扇的风流才子斜眼,一副看待‘小白脸’的模样,曹华不介意,被当成小富婆的苏香凝可受不了。

    曹华呵呵一笑,便收起了轻浮笑容。

    两人找了辆马车,约莫个把时辰的功夫,来到了城外茅山河畔。

    茅山河畔以风景秀丽著称,临近端午,出来踏青的游人前赴后继。此地除了千亩良田,修建的园林也不在少数。河畔有一座丁俸园,经常借给文人商会举办活动。

    苏香凝离开之时尚且年幼,随波逐流习惯了,对杭州的感情并不深。此时回到了长大的地方,才露出些触景生情的情绪,看着往日的田园河流和庄园楼阁愣愣出神。

    马车行至丁俸园附近便停下了,苏香凝带着曹华走在儿时经常走动的小路,如同导游一般解说:

    “从这里过去有条小溪,经常有佃户在那里钓鱼,前面的山上有个亭子,我爹特别喜欢在那里画画。只是我爹的画功不好,还被朋友笑话来着......丁俸园以前是我家的,这块牌坊是朝廷赐给太奶奶的贞节牌坊,园子也是那时候修的,只可惜我没见过太奶奶....”

    絮絮叨叨,有些建筑不记得了,苏香凝要回想许久才能说出来由。

    曹华只是跟在旁边走走看看,也不插话。

    丁俸园已经易主,此时里面应当举行着一场诗会,庄园外有护卫衙役把守,些许书生小姐进出都拿着请柬。

    苏香凝走到牌坊外便停了下来,脸色有些落寞:“就到这里吧。”

    丁俸园已经是别家的产业,即便是曾经的主人,也不能擅自闯入,苏香凝自然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曹华今天的目的便是陪着苏香凝重游故地,既然来到了门口,岂能就这么灰溜溜离开,于是直接带着苏香凝来到了庄园入口。

    苏香凝本想阻止,可心里面显然还是想进去看看,想了想便跟上了。

    庄园的护卫瞧见一对儿才子佳人走过来,因为读书人地位超然又爱斤斤计较,表情还是恭敬居多,倒持着腰刀微微抬手躬身:

    “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知是何人邀请公子而来,可有请柬?”

    “万勤请我来的,你一问便知。”

    曹华头也不抬,直接就带着苏香凝进了院子。

    护卫一愣,本想抬手阻拦,可瞧见曹华这架势,硬是没敢。

    丁俸园现在是万家的产业,而万家的家主万殷,乃当朝国丈,即便是知州见了也得行晚辈礼。长子万勤在杭州年轻一背中身份显赫,论地位和世子赵淮归为一档,又家财万贯,无论是谁都得叫上一声‘万公子’。

    直呼万勤名字的人,护卫还没见过,哪怕真与万勤认识,也该说‘万公子请我来的’,直呼其名如同对待下属,未免太放肆了些。

    不过看对方身上的气势,不像是跑过来蹭吃蹭喝的穷书生,护卫一时间也有些犹豫,想了想也只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做没看见。

第三百二十六章 强人所难

    丁俸园很大,诺大的园子里数张书案摆开,不少文人正泼墨挥洒,上首坐着几位老儒生,其中一位身着官袍,看官袍样式是杭州的知州赵霆,其他的一个都认不出来。

    人群中莺莺燕燕也不乏少数,也有男女彼此攀谈的,不过都恪守礼法行为规矩。曹华和苏香凝混入人群中,自然也没引起什么人注意。

    苏香凝带着曹华在园子里转了几圈,回忆过幼年的时光,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正准备结伴离开的时候,一阵交谈声倒是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听闻昨天公主回了杭州,今天没能到场实在可惜,往日这种场合,公主肯定过来....”

    “唉,公主入京一趟,便委身与一个宦官的义子,听说那名为曹华的混账,曾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公主恶言相向,公主下嫁之后还严禁公主外出....”

    “是啊,我也听说过,公主何等高贵,不曾想如今被一个驸马如此对待....”

    赵天洛在杭州风评极好,又经常参加诗会勉励有才学的人,给文人书生留下的印象自然不差,能有这些说法不足为奇。而且所说的事情半真半假,曹华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很快,又有些声音传来:

    “听闻哪个曹华,便是写出《水调歌头》的苏轼,有这等文采傍身,想来也不是传闻中那般不堪。”

    “京城那些个王公贵子你还不清楚,诗词明码标价,以曹华的权势,随便找个寒门学子买几首好词,又有谁敢站出来指认。”

    “那倒也是,听闻曹华在京城无恶不作,还有好男风的传言....”

    越说越离谱,曹华还真没料到自己的恶名传这么远,听的还挺有意思。

    只是旁边的苏香凝明显听不下去了,见这些书生只说坏的一面,忍不住插了句话:“听闻曹华曾化名苏轼做了不少善事,四处赈灾捐银子,有十几万两之巨。”

    随口插一句,也只是为了提个醒,很快便有人回应:

    “姑娘你这就不清楚了,王侯之家捐些银钱赈灾是本分,公主下嫁与曹华带了不少嫁妆,肯定是公主的授意。”

    这话曹华还真不好反驳,含笑点头。

    因为两人面生,在场说话的书生小姐,说着说着便注意到了这对旁听的男女。

    都是杭州本地人,才子可能有不认识的,出名的美人却是烂熟于心。

    苏香凝能在茗楼当头牌,容貌气质都无可挑剔,也就性格比李师师差一丢丢。

    诸多文人发现了个如花似玉的陌生美人,一时间目光自然投了过来,虽然旁边站着个白衣公子明显有主了,可还是有不少人抱着结交的心思,上前打招呼:

    “兄台、姑娘,在下许子凌,二位当是第一次来丁俸园,以前从未见过,敢问尊姓大名?”

    听见‘许子凌’,曹华倒是有所耳闻,‘东京四大才子’之类的称呼,便是为了和江南争锋,而对标的人便是江南四个很有名的年轻才俊,都是不满二十便名震江南的年轻人,‘江宁第一才子’陈启明因为年纪大了些甚至排不上号。

    面前的许子凌正是其中之一,看面向最多十七八岁,若不自报家门,还真看不出是名震江南的才子。

    苏香凝自然有所耳闻,连忙欠身行礼:“小女子苏香凝,见过许公子,这位是...”

    说着,苏香凝看向旁边的曹华,不知该怎么介绍。

    曹华颇为无奈,人家热热闹闹聚会,上来砸场显然不太合适,只能随口回了一句:

    “段正淳,久仰许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年少有为。”

    “段正淳...”

    许子凌微微蹙眉,显然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上下打量着曹华的装束和手上‘我是好人’的扇面:

    “段兄倒是不拘一格,嗯....看段兄的打扮也是读书人,不知是何方人士?”

    “汴京,刚来杭州。”

    曹华礼数还很到位,毕竟对这帮书生没什么恶意。只是没想到他一自报家门,就出了岔子。

    本来曹华带着一个陌生美人,又相貌不俗,众人还以为是其他州县的才子过来串门,自然带着几分亲切感。一听是东京过来的,顿时就明白过来——又是京城的纨绔子弟过来凑热闹了。

    江南自古多才俊的说法早已有之,良好的氛围也养成了江南文人目高与顶的习惯,但也确实有真材实料。

    读书人都得进京城赶考,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是东京,而东京能被江南文人视作才子的,也就周邦彦、范成林、岳进余三个,其他都是笑话。

    偏偏东京的人又喜欢和江南相提并论,经常有富家子千里迢迢跑过来和江南文人攀交情镀金,派头一个比一个足,宝马香车美人相伴,起初把江南的文人唬的一愣一愣的,彼此交流后才发现肚子里没半点墨水,还能做出用银子买诗词这等有辱斯文的事情,时间一久自然就反感了。

    许子凌听到曹华来自汴京,表情倒是没怎么变化,不过结交的意味明显淡了几分,随口应付两句后,便准备离开。

    曹华也没想与这些人攀交情,自然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在场的可不止书生,些许的富家小姐瞧见日思夜想的许公子,竟然和一个陌生女子搭讪,关键那女子旁边还站着一个仪表堂堂的男子,心里自然有些嫉妒。

    女人家嫉妒起来那可真的不讲道理,些许个富家小姐,就开始煽风点火:

    “常听闻东京才子如云,段公子想来也不是泛泛之辈,我等正在为后天的端午佳节赋词,段公子可否让我等瞧瞧东京文人的才气?”

    很明显的调侃,东京一共就三朵云,可眼前这一朵。

    许子凌终究是久负盛名的文人,那里不晓得这些个小姐让外地人难堪的想法,轻轻抬手道:

    “诗词歌赋终究是小道,闲时消遣陶冶心境尚可,却难当大用。人之才华当用在定国安邦之上,写几首诗词算什么才子。”

    这话的水准很高,虽然有不想带曹华一起玩的心思在里面,可即便是曹华听了,心中也是挑不出半点毛病。

    在场诸人皆是点头,附和声接连不断,连上首就坐的几位大儒都开口赞赏,知州赵霆扶着胡须轻笑开口:

    “子凌贤侄志向甚高,来日必然有一番大作为。”

    说着,赵霆转而望向了曹华,笑容和煦:“来者是客,段小友既然来了,便坐下吧,我江南文人虽然有目光与顶的传言,但待客之道,还是懂的。”

    知州开了口,曹华自然是不好扭头就走,只得象征性抱拳,在庭院摆开的小案后坐下。

    赵霆目光被吸引过来,自然打量了曹华几眼,和气询问:“段小友自京都而来,不知令尊尊姓大名?本官曾在京城为官多年,说不定认识。”

    这算是问家境了,从京城过来的王公贵子极多,赵霆在外地当官,遇上了免不了结交。

    曹华对一地知州实在不感兴趣,象征性的回应:“家中从商,过来做生意,赵大人不认识。”

    这话有些许不敬,按理说不管认不认识,都该报上父辈的姓名,让坐镇杭州的一方大员可以接一句‘有所耳闻’什么的,只是曹华不好编。

    赵霆脸色微微沉了下,点了点头没有多言,转而继续和诸多后辈才子客套起来。

    接下来,便是看着诸多江南才子写诗词,其中不乏佼佼者,苏香凝眼中逐渐露出佩服之色。

    曹华挺佩服有真才实学的文人,特别是许子凌方才那番‘何为才子’的话,他对其凭借很好,所以也看的很认真。

    若只是这样直到结束,倒也没什么,可坐在主位的知州赵霆,明显是因为方才的一句话多了心,众人正在为端午词讨论的难解难分之时,赵霆忽然又开口:

    “各位,段小友远道而来,你们光聊自己的,岂不是冷落的客人。”

    在场的大半都是心眼活络的文人,听见这话自然明白意思,马上有几个书生起身,面带笑意开口:

    “是我等失礼,段兄自汴京而来,一首端午词想来不在话下,看段公子思索许久,想来也有了佳作,不知可否让我等观摩观摩?”

    许子凌偏过眼神,似乎对这种欺负外人的戏码有些不耐烦,毕竟谁也没兴趣看菜鸡互啄,当下开口道:

    “段公子若有好词大可说出来,若是没有也无伤大雅,文章本天成妙手偶的之,谁都有憋不出来的时候。”

    这话也算是给个台阶,曹华点头轻笑:

    “不善诗词一道,让诸位失望了。”

    几个书生见状,便坐了回去。

    赵霆皱了皱眉,沉声道:“既然身着儒衫进了文会,词牌格律应当熟悉,一首小词罢了,只要读过书都能想出来,段小友是抹不开脸面,还是真的学术不精?”

    曹华眉头一皱,抬眼望向赵霆:

    “赵大人的意思是,我不想作词,今天也得憋一首出来?”

第三百二十七章 行云流水

    曹华一句话出来,所有人一愣,嘈嘈杂杂的庄园安静了下来。

    许子凌等人看向曹华,眼中明显写着“这厮莫非是疯了?和知州大人这般说话?”。

    知州的话虽然有些不客气,但人家一是父母官,二是长辈,虽然话语严厉了几分,但终究不算过份。你这句回答就太冲了些,即便知州就是这个意思,也不能这么说啊!

    赵霆愣了下,旋即眼中显出几分恼火:

    “本官确实是这个意思,生为读书人,写文章是基本,若连这都做不好,有何颜面踏进丁俸园?”

    曹华站起身来,带着苏香凝往外走去:

    “告辞。”

    “哗——”

    全场错愕惊呼不断,连几位大儒都稳不住,差点怒骂出声。

    这也太嚣张了些,当堂堂正五品的朝廷命官是窑姐儿,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站住!”

    赵霆猛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气的浑身发抖:

    “你这厮,当真不懂规矩,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

    虽然不能动手打人,但曹华自己走出去和被赶出去是两回事,赵霆明显还是清醒的。

    刹那之间,便有两个护卫从门外冲进来。

    诸多才子也没想到闹成这样,自然不好说风凉话,都在劝知州大人息怒。

    只是众人刚开口打圆场,便瞧见那白衣书生停下了脚步,然后没看清动作,虎虎生风的两个护卫就躺在了地上,干净利落连半点灰尘都没带起,便如是两个护卫自己跑进来躺下的。

    众人顿时错愕,没想到这胆大包天的竟然敢对官府动手。

    赵霆怒火中烧,这次可是有了借口,当即一拍桌子:

    “来人,把这贼子给我拿下!”

    这次冲进来的,可就是带刀的衙役了。

    诸多才子花容失色,连忙起身劝解,许子凌也是连忙起身,准备给这外乡人说几句好话。

    曹华眼神微冷,轻而易举躲过了衙役的腰刀,准备让赵霆见点血长记性。

    便在此时,庄园外传来一道声音:

    “怎么回事?谁在里面捣乱?”

    是万家长公子万勤的声音。

    赵霆和几位大儒连忙起身,收敛的脸上的怒意,起身准备出门迎接。

    而围捕的衙役也停了下来,诸多才子小姐看向门口。

    庄园的大门外,一辆奢华马车停下,身着华服的万勤自车上下来,进入了院子。穿金戴玉尽显奢华,却无半点市侩之气。因为有人在他家的地头捣乱,万勤脸色不悦,让周围的护卫都是噤若寒蝉。

    赵霆拍了拍官袍,便上前做出迎接的架势。

    在场的才子小姐则是有些担忧——知州毕竟是杭州的父母官,再恼火总得讲个长辈气度,最多把惹事的书生打顿板子。而万勤则不一样,万家在江南势力极大,和当今天子都说得上话,若是知晓有人在他的园子里闹事,这名为‘段正淳’的书生,可能就没有好下场了,被当场打断腿扔出去都有可能。

    在众人的目光中,万勤面容冷峻的走进园子,正想开口呵问几句,看到持刀而立的曹华后,愣了一下,然后‘噗通’一声,行云流水的双膝跪地:

    “曹都督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

    全场茫然。

    苏香凝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曹华没想到万勤跪的这么干脆,本来还想拿万勤开刀的,现在没借口了,也只得把刀丢在地上,轻轻抬手:

    “万公子不必行此大礼,起来吧。”

    万勤之所以马不停蹄回江南,便是听说曹华和苏香凝一道来了江南,为了避免陈年旧事被翻出来,才火速赶回来走动运转。万万没想到他刚回来,就看到曹太岁已经查到丁俸园了,能不慌嘛。

    万勤犹豫了下,起身微微抬手:

    “曹都督...因何事发这么大火?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勿怪。”

    曹华见万勤到了,自然也打消了离开的心思,微笑道:“过来调查点事情,不曾想惹恼了赵知州。”

    万勤眉头一皱,显然想问调查什么事情。

    不过站在旁边浑身僵硬的赵霆,已经干净利落的跪下了,沉声道:

    “不知曹都督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请勿怪!”

    字正腔圆,不带半点犹豫。

    曹华勾了勾嘴角,也没抬手让他起来,转身在案几后坐下,拍了拍旁边的座位:

    “万公子,你过来。”

    万勤神情紧绷,咬了咬牙,还是微微躬身,上前坐在了旁边。

    在场诸多才子小姐满眼震惊,已经明白过来这个白衣公子是谁了,曾经也经常听说‘京都太岁’的名字,可在心里面总觉得再厉害也是万勤这个级别的人物,却没想到只是一见面,就把万勤吓的纳头便拜。

    许子凌咽了口唾沫,背后全是冷汗,看了看跪在地上满头大汗的赵知州,开口道:

    “原来是曹都督大驾光临,方才都是误会,赵大人想来也没有恶意...”

    “对对对....”

    赵知州见曹华不让他起身,便知道出了大事,趁着有人打圆场连忙点头。

    曹华对许子凌的感官还算不错,微微抬手道:“你继续和各位才子小姐写诗词即可,至于赵大人,现场憋一首端午词就自己起来吧,不要老跪着。”

    赵霆表情一僵,这种情况下怎么写诗词?可他也不敢说什么,点点头便开始酝酿起诗词。

    --------

    万勤在曹华身旁坐下,脸色极为僵硬,让管家送来了茶水,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曹华坐姿懒散,欣赏着院子里的莺莺燕燕,语气很随意:

    “这丁俸圆景色真不错,万公子倒是会挑地方。”

    万勤双手扶着膝盖盘坐,身子微微前倾以示恭敬:

    “曹都督若是喜欢,这园子....”

    “我不喜欢。”

    曹华手指轻敲着小案,偏过头来:“我过来,只是想问问这园子,从何而来?”

    “这....”

    面对曹华冷冽不带半分感情的双眼,万勤额头浮现一层细汗,轻声回应:

    “不满都督,五年前,茅山湖苏家犯了大案,产业抄家冲公,家父和知州大人有些关系,以低价将这块地买了回来。”

    即便是古代,官府抄家罚没的财产,也多是以拍卖的形式折算成银钱,也就是所谓的‘官卖’,其中少不了猫腻。

    万家这种事情做的不少,陈清秋去年参奏万贵妃,也是因为这件事,曹华知晓一二。

    不过这种事根本不算大事,天子清清楚楚,却没有怪罪的意思,曹华自然也管不了。

    “只有这些?”

    曹华微微眯眼,注视着万勤的双眼。

    万勤自然扛不住曹华的眼神,微微欠身:“我....不明白都督的意思。”

    曹华也没有绕弯子:“那我就给你说明白点,五年前,官府在苏家搜出了二十套铠甲,以谋逆之罪抄家,我觉得此案存疑,所以过来问问,那二十套铠甲,是不是你放进去的?”

    万勤浑身一震,没想到曹华这般直接。

    既然是撕破脸皮的问话,万勤反而不怎么紧张了,坐直身体,微微蹙眉:

    “刑部已经定罪,苏家人赃俱获罪无可恕,与我万家没有半点关系。都督空口无凭,就这么凭着一番猜测便上门问话,不太合适。”

    曹华自然是没有证据,摇头轻笑:

    “万公子看来还不明白典魁司的行事风格,我曹华给人定罪,何需证据?觉得你可疑就够了,你有没有罪还不是我说了算?”

    万勤自然晓得典魁司的手段,若典魁司讲究证据,还要刑部做甚。犹豫少许,万勤还是恭敬开口:

    “不知我万家何处得罪了都督,无论任何原因,我万家都愿意赔不是....”

    曹华轻轻抬手,指向了庭院旁边撑着油纸伞观望的苏香凝:

    “看到那个姑娘没有?她是我的女人,我要给她申冤,所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如果老实交代,以后还能合作,如果继续隐瞒,我有办法让你开口。”

    万勤脸色微沉,眼睛里显出几分怒意:

    “都督为何如此不讲道理?无凭无据辱我万家清白,若是贵妃知晓,对都督也没有好处。”

    曹华勾了勾嘴角:“就凭宫里一个妃子,威胁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万勤咬着牙,微微欠身:“只是...只是...”

    “不用只是了,要么承认,要么不知道,你自己选一个。”

    曹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万勤咬牙许久,终究是摇了摇头:“苏家的事,我万家确实不知道,还请都督明察。”

    曹华叹了口气,放下茶杯,拍了拍万勤的肩膀,便起身往外走去。

    书生小姐们依旧再作词,不过气氛显然没方才那般热情了,瞧见曹华起身,连忙让开道路。

    曹华笑容随和,微微抬手道:“各位不用这般客气,曹某告辞。不过正如许兄那句,读书人才气当放在定国安邦之上,诗词一道聊聊即可,切勿把心思全放在这上面。”

    众人连连点头。

    赵霆依旧跪在地上,瞧见曹华走出门,本想起身,哪想到曹华忽然又回过头:

    “赵大人,明天我要是听不到你的端午词,后天你就可以收拾东西赶赴徐州,其他东西我帮你打点好。”

    “曹都督!下官知错,都督...!”

    赵霆脸色煞白,典魁司负责检查百官,要是想的话,真能向天子上书把他从富甲天下的杭州平调到匪患横行的徐州,心里如何不慌,急忙跪着上前几步想要请罪,曹华的背影却早已经消失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咱们又见面了

    曹华其实不想走到哪儿都闹得满城风雨,可实力不允许。

    丁奉园中万勤和赵霆干净利落的纳头便拜,直接让平和宁静的杭州城炸了锅。

    文人本就傲气,知道真相的也只有少数人,听闻自个的知州大人,被一个外来的京官逼的跪着作词,最后硬憋出来一首狗屁不通的歪诗,各种愤愤之语就接连不断,甚至有些想出名的书生,直接站在白马山下骂街,大有‘你京都太岁不是厉害吗?有种砍死我,欺负赵大人算什么本事’的意思。

    连康王都听到了消息,把曹华叫过去嘱咐了几句“对待下属要以德服人,官威太大不利于笼络人心”云云,曹华自然是满口答应。而世子赵淮倒是很激动,很想和曹华一起出门,见识一下万勤纳头便拜的模样,被赵天洛收拾了一顿才老实。

    而另一侧,万勤得知曹华的来意后,自然是怒火中烧,当天晚上便找到了应俸局在杭州的主官张秉,在西湖上设下宴席,商谈对策。

    西湖美景名传千里,即便是夜晚也灯火如昼。

    三层楼船之上,诺大的雅间之中只有两人,身着华服的万勤依旧脸色阴沉,将桌上的两箱金条推到了身着常服的张秉面前:

    “张大人,五年前的事,多亏了朱公施以援手,如今曹太岁执意要追查此事,还请朱公出个面,给万家说两句好话。”

    张秉是朱勔的亲信,负责杭州当地的应俸局,自然知晓苏家之事的些许内幕。张秉将桌上的两个小箱子滑倒面前,脸上笑容和睦:

    “万公子放心,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事自然放在心上。白天听闻曹太岁去了丁俸园,已经快马加鞭给朱公传了书信,不出意外十天就能抵达杭州,到时候曹太岁自然就会知难而退。”

    典魁司的行事是有规矩边界的,有些人能碰,有些人动不了,这是约定俗成的规则,若是越界对彼此都没好处。万家背后只有万贵妃,典魁司若是愿意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确实可以动,所以万家忌惮曹华。

    但万家在京城经营多年,结交的不止薛九全,几乎所有的门庭都投上了拜帖。只要蔡太师一系能出面摆平此事,曹华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只是有个问题,张秉还没有想通:“曹太岁一向知道规矩,动你万家有百害而无一利,为何忽然针对你万家?”

    万勤也是莫名其妙,自从万宝楼出现开始,曹太岁就在掀桌子,这次更是和万家撕破脸皮,他想不通,也只能摇头:“可能和一个女人有关,曹太岁向来霸道,我万家只要不认账,他必然不肯罢休。还请朱公快一些,若是来到晚了,我怕曹太岁直接对我下手,只要摆平此事,事后....”

    “诶!”张秉微微抬手:“互相帮衬,都是应该的,万公子不必担心。曹太岁胆子再大,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在江南杀你,再说杀了你有什么用,苏家的案子照样翻不了。”

    万勤面露苦涩:“被曹太岁盯上,实在让人不得不怕。”

    ---------

    万勤的担惊受怕,不是没有缘由的。

    典魁司办事从来不讲证据,觉得你可疑就够了。

    在万勤四处走动打点关系的同时,曹华同样没闲着。

    先是亲自跟着万勤,看看他去见了那些人,说了什么话,等确定当年的事情存疑后,便干净利落的让寒儿带着黑羽卫,把正在加紧戒备的万勤绑了回来。

    区区一个万勤,要是能防住他曹华,那他就不叫曹华了。

    端午佳节的夜晚,杭州城笼罩在雾蒙蒙气氛之中,书生小姐的人群齐聚西子湖畔点燃了河灯,把烟波寥寥的西子湖面变成了星海。

    在五云山港口附近的一个水湾之中,一艘陈旧的小画舫停放在河滩边,河滩上燃着篝火,李百仁提着一个小箱子蹲在甲板上,从里面取出刮骨刀、钢锥之类的刑具,借着河水仔细磨刀。

    曹华站在船头,背负双手打量着河湾夜景,李百仁则不听絮叨:

    “都督,好久没用这些玩意,手生,万一给弄死了怕不好交代。”

    曹华想想觉得也是:“有没有不留下伤痕的法子?”

    “自然是有。”

    李百仁嘿嘿一笑,便翻找起来,取出绳索毛巾等物件,想了想,又说道:

    “都督,晁家那小娃儿是个好苗子,我想认他当干儿子,您觉得咋样?”

    曹华眉头一皱:“你不是有婆娘吗?不怕你家那口子让你跪搓衣板?”

    李百仁老脸一红,摆摆手道:“都督果然慧眼如炬,我家那口子年纪大了,生不了娃儿,我也只是想给李家留个后,绝没有其他心思。”

    “是吗?”曹华呵呵一笑,倒也没有戳破。

    柳山镇的船娘跟着黑羽卫回了京城,孤儿寡母的总不能住外面,便安排在典魁司当了厨娘,到杭州来也跟着。

    晁家那三岁小子,不知什么缘故,一直追着李百仁叫爹,船娘用棍子打都不听,叫来叫去李百仁便有些不好意思,经常给那小娃儿一些糖果玩具啥的,结果自然是叫的更厉害了。

    船娘每次找儿子,都能找到李百仁,起初脾气烈,又是寡妇被人笑话,还拿着擀面杖追着李百仁打。李百仁一个糙汉子,又没啥脾气,怕不小心打坏了,自然不还手。就这么在船上闹了一个多月,船娘便下不去手了,每次吃饭还多给李白仁夹两块肉。

    曹华看到这里自然就不关注了,此时听到李百仁开口,便点了点头:

    “记得明媒正娶,船娘是个好心人,别亏待了人家。”

    “我老李是什么人,都督还不放心?”

    李百仁呵呵一笑,继续折腾着刑具。

    天色彻底黑下来后,寒儿带着两名黑羽卫,扛着一个大麻袋便来到了画舫旁边,里面还传出“呜呜—”的闷哼声。

    曹华松了口气,露出和蔼可亲的面容,微笑道:

    “万公子,真巧,咱们又见面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略施手段

    “万公子,真巧,咱们又见面了。”

    寂静河湾之中,突然想起的话语,犹如九幽阎罗般狰狞可怖。

    被装在麻袋里堵住嘴的万勤,剧烈的挣扎起来,想要呼救却发不出声音。

    今天是端午节,万勤怕曹华对他下手,并没接受邀请出门,却没想到在自己卧室看书的时候,也能被无声无息的用麻袋扣住脑袋,一言不发就到了这里。

    被摔在满是碎石的河滩上,万勤发出一声闷哼,挣扎着想要防滚,却被一只脚踩住了。

    绳索解开,抬眼便看到了面如寒霜的娇俏女子,和站在旁边表情和睦的曹太岁。而旁边的小船上,一个凶神恶煞的汉子正在磨着剔骨刀。

    “呜呜——呜呜——”

    万勤脸色涨红,眼中的畏惧不加掩饰,疯狂的扭头带着哀求意味。

    曹华折扇轻拍手掌,围着万勤转了一圈:

    “万公子,常言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曹华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非得闹到这一步才肯开口?”

    “呜呜——”

    万勤被堵着嘴说不出话,只能在河滩上跪下磕头。

    曹华抬手把堵嘴的麻布抽出来,眼神冷傲:“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不说,下一个见的就是阎王。”

    “咳咳——曹都督,还请绕小的一命,我真的不清楚你要查什么!”

    万勤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一把鼻涕一把泪,华美衣袍沾染了泥泞,却半点也顾不得。

    曹华脸色微沉,也没有和他打马虎眼的心思,轻抬折扇:

    “用刑。”

    “诺!”

    李百仁麻溜上前,把万勤拖过来绑在了甲板上。

    万勤吓的肝胆俱裂,怒声道:“曹华,我是万贵妃的兄长,当朝国舅,你岂能对我动用私行。”

    曹华颇为无奈,摊开手:“我典魁司从来就没有依法用刑一说,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曹都督,还请三思,家父....呜呜——”

    万勤还想求和,却被两名黑羽卫按住手脚,用毛巾盖在了脸上。

    李百仁拿着水瓢,舀起河水倒在万勤脸上,霎时间万勤剧烈挣扎起来,呼喊声之持续了两句,便再也发不出声音,只是剧烈颤抖。

    曹华自从到这里之后,便谨慎用刑,大部分时候也不需要,典魁司的刑房长年都是空的。不过对于万勤这种有靠山不畏惧他淫威的人,有时候免不了用上这种酷刑。

    万勤出生富贵之家,自幼衣食无虑,没受过半天的苦。

    水刑的酷毒寻常人难以想象,水刚刚浇到脸上还没产生窒息的感觉之时,万勤便已经崩溃,疯狂的想要摇头开口招供。

    只是曹华并没有停手,他要的不是万勤的招供,光是一份供词还不了苏家的清白。

    哗哗——

    水击打在毛巾上又飞溅而起,万勤很快就从剧烈挣扎,变成的了无生息,然后又开始剧烈挣扎。

    李百仁把毛巾掀开,让万勤呼吸了两口,又重新盖上继续。

    来回几次后,曹华才抬手:“够了,扶起来。”

    毛巾掀开的瞬间,万勤猛地翻过身打开呼吸,脸色由乌青转为病态惨白,距离咳嗽几声后,便趴在船沿上干呕。

    曹华走到甲板上蹲下,轻轻拍了拍万勤的后背:

    “万公子,感觉怎么样?”

    “咳咳——咳咳——”

    万勤经历窒息溺毙的折磨,几乎已经奔溃,再难看到往日贵公子的模样,避入蛇蝎的往后爬去,直到靠在小画舫紧锁的门上,才颤抖的开口:

    “曹...曹都督,你绕我一命,我什么都说...”

    “那就快说,有时候人想死都是种奢侈,万公子想来已经体验过了。”

    万勤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咽了几口唾沫,才开口:

    “五年前,宫中挑选美人,我妹和苏家的苏小姐被选中。家父怕苏家小姐入宫争宠,恰好又看上了苏家的田地,便联络了朱勔朱大人,设计陷害了苏家。”

    “虎捷军铠甲是怎么回事?”

    “铠甲是从知州衙门的库房取的损毁之物,稍加修补之后,收买了苏家一个佃户的儿子,偷偷放到了苏家的粮仓之中,然后由那个佃户儿子告密,官府带人搜查....”

    曹华听清楚的前因后果,微微点头:“就因为几块田地和你爹莫须有的猜忌,便害了苏家上下几十口的人命,男的砍头女的发配教坊司,真是好毒的心肠。”

    万勤急忙摇头:“不是我...我爹...我爹一手谋划指使,我还曾阻拦过,我绝没有谋财害命的心思...”

    曹华微微眯眼:“想不想活命?”

    万勤稍微清新了几分,稍微思索了片刻后,有些为难:“曹都督,小的绝无恶意,但是你知道,这件事即便你送上去,空口无凭天子也不会信,我爹更不会招供认罪。朱勔做这种事不在少数,有蔡太师在你搬不倒他,何必闹得大家都撕破脸皮?”

    这就说到了点子上,仅凭这件事,即便大白于天下,也会全推到万家头上,影响不到朱勔一分一毫。而万贵妃和蔡太师知晓后,也势必会反扑。

    “我知道,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得去做。”

    曹华叹了口气,蹲在万勤的面前,眼神微冷:

    “你爹不会让你求死不能,但我会。接下来,你得按照我的安排行事,出了一丝一毫的纰漏,我可以保证你会就此人间蒸发,但不会死,就呆在某个地方,日日夜夜享受方才的痛苦,你能活多久,便享受多久,你知道我的名声,能不能做出这种事,你应当也清楚。”

    万勤想起方才的死去活来,便是发自内心的颤栗,惊恐的点头:“曹都督,我对您绝无恶意,只要能做到,还请您明说。”

    “听好了....”

    曹华把接下来几天的事情安排了一遍,又让万勤重复了一边,确定他记住后,才让黑羽卫把万勤收拾干净送回家。

    至于万勤会不会听话,曹华倒是完全不担心,典魁司的恐怖便体现在这里,不讲道理,不讲规矩,不讲律法,想对付一个人有千百种手段。就算万勤回去想把此事往上捅,消息也传不出去,即便传到了天子面前,也无非责骂他一顿滥用刑法不见规矩。

    曹华又不是第一次不讲规矩,大不了罚酒三杯,他承受的起,万勤却承受不起。

    在万勤离开后,黑羽卫也都相继离开了画舫。

    曹华没有走,依旧站在画舫甲板上,等着某个出去逛街的小女人....

第三百三十章 引狼入室

    夜风幽幽,河湾中是石头滩上,一堆篝火照亮了半艘画舫和波光粼粼的河面。

    茂密的灌木丛后方,祝曲妃小心翼翼藏在暗处,双眸之中恼火紧张,几次想要折身跑掉,可她家就在小画舫上面,里面藏着这么多年辛苦攒下的银钱,总不能又白给。

    今天是端午节,祝曲妃是喜欢热闹的性子,在城外躲了几天,见曹华没有上门,便有些耐不住寂寞,偷偷摸摸跑到城里面,买了胭脂水粉、首饰衣服,还在浣纱街的首饰铺子买了根价格昂贵的簪子。

    提着一大堆女儿家用的物件,祝曲妃心里面其实还有点埋怨。她说了不准曹华过来找她,可已经到了杭州,不说见面,总得打声招呼吧?这是人情世故,和其他的无关。

    曹华没来,祝曲妃自然就有了怨气,可又不好去找曹华泄愤,只能出门逛街散心。

    本以为曹华遵守约定不来了,祝曲妃还去白马山下瞧了一眼,只看见了几个年轻夫人在闲逛,没有瞧见曹华,便没有再看,带着几分怨气回到了画舫。离的老远便瞧见几个人在她家门口晃荡。起初她还以为遭了贼,仔细一瞧,才发现曹华就站在上面守株待兔。

    祝曲妃自然是不敢出来,已经做好老死不相往来的准备,便在暗处等着曹华失望而归。

    结果倒好,小郎君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在她家门口对人严刑逼供,把甲板弄的污七八糟。

    祝曲妃看了片刻,还以为是曹华找僻静地办事,恰巧找到了她的船。好不容易熬到用刑完毕,曹华依旧站在船上张望,半点没有离开的意思,看模样是真在等她。

    祝曲妃此时怎么可能露面,抱着想看看曹华能等多久的心思,就在暗处藏着。以前接刺杀的卖买,在一个地方躲两三天也不是事儿,躲个一晚上自然不再话下。

    可惜,曹华并没有苦等的心思,但也没有走,而是左右打量几眼,发现周围‘没人’后,鬼鬼祟祟的跑到画舫锁住的小门旁,开始透锁。

    祝曲妃顿时急了,画舫里面放的可都是她的私人物件,岂能让曹华闯进去。于是乎祝曲妃便直接跳了出来,焦急的呼喊:

    “小郎君,你怎么这般放肆。”

    曹华放下了铜锁,转过身来露出个明媚笑容:

    “祝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祝曲妃跑出几步,脸色便沉了下来,如同看待不听话子侄的端庄妇人,微微侧过身:

    “都说了不见面,你怎么又过来了?这才多久?”

    曹华呵呵一笑,跳到了河滩上,像模像样行了个书生礼:

    “陪着洛儿到江南拜访老丈人,恰巧听说你也在,便过来打个招呼,免得你多心。”

    “我不多心,你快点走。”

    祝曲妃脸颊上带着几分纠结,又有几分红晕,低着头绕过曹华跳上了小画舫,从领口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刚进入画舫准备关门,一只手就把门给撑住了,推都推不动。

    祝曲妃顿时慌了,急得用肩膀抵住小门:

    “你快走啊,都说了不准过来,你...你怎么脸皮这么厚?”

    “远道而来,总不能站外面,我就进来坐坐,保证不干啥。”

    祝曲妃关不上门,又打不过曹华,只得咬了咬下唇,把狼给放进了屋里。

    画舫不大,船舱前面是客厅,有琴台、小案软榻等物件,用来代客的,只是长年不做生意,已经有些陈旧了。后面是卧房,看不到里面的场景。

    祝曲妃在黑洞洞的船舱里摸出火折子,点燃油灯后,小屋里才明亮了几分。

    祝曲妃性格洒脱,显然不经常整理屋子,此时屋里稍显凌乱,包裹、胭脂水粉甚至瓜子零食都摆在软榻旁边,还有已经开封的清酒。

    祝曲妃脸色窘迫,低着头来回收拾着,嘴上依旧絮絮叨叨:

    “你坐一会就出去,我这小地方容不下你这大龙,好不容易过了几天清闲日子,你说你这么多事跑过来做甚?”

    曹华乐呵呵听着,撑起了小画舫的窗户,然后出门收起了扔在水里的船锚,让画舫顺流而下。

    祝曲妃乘曹华出门的机会,‘嘭—’的关上小门,结果回头就瞧见曹华从窗户进来了,已经靠在的软榻上。

    画舫晃晃悠悠,顺着河流往钱塘江飘去。

    祝曲妃有些急了:“你快走,船离了岸你游回去不成?”

    “坐一会儿就走,别这么着急,多日不见有些话想说,过来坐下。”

    祝曲妃哪里肯坐下,又开始低着头收拾屋里,把胭脂水粉等物件收到一起,拿到卧房放下,转身就见曹华也进来了。

    “你...你出去啊...”

    祝曲妃是真生气了,抬手就要打人,只是半道上又改成了推,想把曹华从卧房推出去。

    曹华轻轻笑着抓住她的手,祝曲妃便触电似的收了回去。

    屋子里并不大,除开一个靠窗的梳妆台,便只剩下两张床,走路都只有两张床之间的小过道,曹华堵住门口根本就出不去。

    祝曲妃有些无可奈何,在床边坐下,偏着头一言不发了。

    曹华靠在不高的门槛上,颇有兴趣的打量着屋里的两张床,显然有些奇怪。

    祝曲妃犹豫了两下,还是开口解释:

    “不是用来接客的,怡君以前住在这里,我性子懒,她走了也没收起来,有时候到了江南还住这里。”

    话语带着几分怨气,却又有怕曹华误会的意思。

    曹华在对面的床上坐下,尝试性的晃了晃,只是木床没什么弹性,一晃就‘咯吱咯吱—’响。

    声音很熟悉,祝曲妃不知想到了什么,成熟的脸颊顿时涨红,紧紧攥着裙角:

    “你有完没完,赶快走,再不走...我...我死给你看。”

    说着,祝曲妃便取过来放在床边的琵琶,搬动机括拔出一把利刃,放在雪白脖颈上,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

    曹华半点不在意,躺在床上抱着后脑勺:

    “大晚上的把我往外撵,难免坏了彼此情分,至少留我住一晚上吧?”

第三百三十一章 吃我的住我的还睡我

    “你滚!”

    曹华终于露出狐狸尾巴,祝曲妃再也忍不住了,把刀收了回去,坐在床上瞪着赖着不走的曹华,怒声道:

    “你怎么这般不讲信用?都说了上次是最后一次,你都答应了。”

    曹华笑容玩味:“那是在徐州的最后一次,这都到杭州了,重新开始算。”

    “呸—”祝曲妃气的不轻:“明天是不是又要说船上的最后一次?男人都是这德行,你也一个样,我才不上当,你快点走。”

    曹华厚颜无耻的接话:“没想到咱们还想到一块儿去了,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你——”

    祝曲妃无话可说,侧身坐在小床上,便和曹华耗了起来。

    小屋里安静了下来,只有窗外传来‘哗哗—’的水声,距离河岸已经很远,快到了钱塘江。

    曹华等了片刻,瞧见祝曲妃准备冷战到底,他可没有耗着的意思,叹了口气:

    “天色不早了,我这人不喜欢留下遗憾,待会儿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你可不要生气。”

    **裸的威胁。

    祝曲妃又气又急,知道今晚上肯定逃不过去,站起身来,咬了咬下唇:

    “你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准再来打扰我!”

    “好,这是在河面上的最后一次。”

    “不行。”

    “船上的最后一次?”

    “你——”

    祝曲妃竟然带着几分哭腔:“都说了我们不行,你光想着自己快活,我一个弱女子是拿你没办法,可你至少为我想想,若是让怡君知道,我便活不成了。”

    “就我们俩知道,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知道。”

    “就是不行,以后你不准来烦我了。”

    祝曲妃跺了下绣鞋,可也别无他法,迟疑片刻,便气哼哼的解开腰间系带,一副长痛不如短痛的模样,发现曹华看着,又背过身去:

    “别以为我对你有点情意,你便有恃无恐。再咄咄逼人,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脱掉外衣,露出光滑细腻的脊背,脖子上系着肚兜红绳,藕色薄裤紧贴在身上,朦朦胧胧若隐若现。

    祝曲妃转回来,脸颊滚烫的同时,带着几分恼火:

    “过来,那是怡君的床,别弄脏了。”

    曹华抬了抬眉毛,伸出手却没起身。

    祝曲妃一双眸子几欲喷火,犹豫许久,还是伸手抓住了曹华的胳膊,用力把他拖了起来,扔到了隔壁的小床上,还凶巴巴的跟了一句:

    “走了一整天,本就又困又累,你还来折腾人,真是烦死啦...”

    “哪你躺一会儿,我来?”

    “......呸—...手拿开...”

    夜色渐深,波光粼粼的江面之上,一灯如豆,小画舫浮浮沉沉,带起圈圈涟漪....

    -------

    也不知过了多久,油灯被风吹灭,又重新点燃。

    小船舱之中,祝曲妃脸色绯红的坐在床边,系上了腰上的系带,发髻略显散乱,气息尚且不稳,话语带着颤音:

    “现在可以走了?”

    曹华挑了挑眉毛,拿起妆台上的簪子打量着:

    “有点累,歇一会儿。”

    “我都不累,你累个什么?”

    祝曲妃气不打一处来,此时也顾不得羞涩,对刚刚还龙精虎猛的曹华怒目而视。

    曹华很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对吃人的目光视而不见:

    “有吃的没,肚子饿了。”

    “你——”

    祝曲妃揉了揉额头,只觉得摊上了个祸害,在徐州的时候只觉得小郎君‘人狠话不多’,却没想到如此的死皮赖脸,比那些个附庸风雅的登徒子还烦人。

    祝曲妃站起身来,双腿酸软没站稳晃了两下,心中又是一气,抬起绣鞋在曹华的腿上踢了下,才脚步很重的出了屋子,来到小画舫后方的厨房,用江水清洗了下,便升火切菜煮面条。

    噼里啪啦、叮叮咚咚...

    来回走动的声音不断传来,还有略显抱怨的唠叨:

    “怡君都没让我煮过饭,每次都是把水烧好叫我起床,吃饭的时候把碗端到跟前...

    ...你倒好,在我面前摆老爷的谱,让我伺候人...

    ...我又不是没银子,江湖上多少当家想让我当压寨夫人,我都没答应...

    ...你没给过我半点好处,走的时候一文钱都不给,到了杭州就吃我的、住我的,还睡我...

    ...我欠你的是怎么滴?那有你这样的男人...

    ...我又不问你要名分,都划清界限了,我一个女人都不说哈,你倒是死缠着不放....”

    话语永远不停,就如同唠唠叨叨的小媳妇。

    曹华安静听着,也不反驳,安心当自己的大老爷。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祝曲妃端着个托盘走到外面:

    “出来吃,屋里味道怪的很,去洗一下。”

    曹华抽了抽鼻子,屋里确实有些很暧昧的味道,便起身跳进江里游了一圈,才来到软榻旁坐下。

    祝曲妃跪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两碗葱花鸡蛋面,等着曹华落坐才动筷子,脸色依旧冷冰冰的,自顾自吃起了饭。

    祝曲妃可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面条太烫,轻轻吹了两下,又开始絮叨:

    “对了,你到杭州的消息已经被方腊的人知晓,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来杀你.....我回来得给方腊一个交代,所以就说方兴被你宰了,我受制于人没拦住,好不容易才逃掉....”

    “你不是替我保密嘛?”

    啪——

    祝曲妃一拍小桌子,连带着身上某处颤了两下:

    “我保什么密?谁不知道方兴陈铁铉死在你手上?什么便宜都被你占了,你总得让我过日子不是,不找个借口,我怎么和方腊交代?”

    曹华大口吃着面条,点了点头。

    祝曲妃瞧见他狼吞虎咽,又跟了一句:

    “烫,小心点,跟饿死鬼一样...”

    “呵呵——真香....”

    “别套近乎....”

    细细碎碎的说话声,持续了很久,时而伴随两声男子的轻笑。

    吃完饭之后,曹华很贴心的洗了碗,然后又坐在软塌上,喝着小酒听祝曲妃唠叨。

    祝曲妃确实有些话痨,身边有人便永远不会停嘴。

    两人也不知说到什么时候,才靠着软榻睡着。

    天色大亮之时,祝曲妃迷迷糊糊醒来,身上盖着薄毯子,枕着的胳膊换成了枕头。

    隐隐有喧哗声传来,她坐起身打开窗户,却见小画舫又回到了街边的石桥下,里里外外都收拾的整整齐齐。

    祝曲妃沉默了少许,眼中透出几分无奈的笑容.....

    (稍等一下还有几章)

第三百三十二章 来来往往

    清晨时分,王府大门口,陈靖柳双手叠放在腰间安静等待,眉宇间带着几分不悦。玉堂站的太久,已经蹲在了地上,只有绿珠还规规矩矩的撑着小伞给夫人遮阳。

    瞧见曹华晃晃悠悠的摇着扇子回来,嘴边还吊着根草根,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陈姑娘便很是不满,左右看了看没有外人,快步跑到跟前,瞪着一双秋水美眸质问:

    “曹贼,你昨晚去哪儿啦?”

    曹华举起扇子给陈靖柳遮住略显灼热的阳光,呵呵笑道:

    “昨晚上绑了个人,严刑逼供的半晚上,之后遇到过老相识,彻夜长谈了一晚上。”

    陈靖柳听见曹华又出门办事,眼中有几分懊恼:“都和圣上告了假,此地的案子自有官府去管,你插手做甚?”

    话虽这么说,但典魁司公事陈靖柳从不过问,抱怨一句也没有再说。

    只是走到曹华近前,陈靖柳忽然轻蹙眉毛,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偷偷凑近在曹华的衣襟袖子上闻了下,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曹贼,你的老相识,男的女的?你身上有桂花斋招牌香粉的味道,昨天我还和公主去逛过,味道太香没买.....听说都是勾栏里的女子用的....”

    曹华挑了挑眉毛,抬起袖子闻了下,或许是闻习惯了的缘故,还真没察觉出来。

    “有吗?”

    “有。”

    陈靖柳多聪明的人儿,顿时明白相公昨晚干什么去了,如今胆子渐长,抬手就在曹华胸口轻捶了下:

    “相公,你是驸马爷,岂能混迹勾栏妓坊,那里的女子,不干净的。”

    曹华颇为无奈,抬手勾住了她的肩膀:“相公我什么品位你不晓得?出了名的不好财色,岂会对寻常女子动心....”

    陈静柳扭了扭肩膀,周身都是香味,如同被女人抱着,脸上很不情愿:“正经人家的姑娘,岂会把身上擦这么香,肯定是你被狐媚子勾搭了....”

    絮絮叨叨,带着几分醋意。

    曹华低头像模像样的在她衣裙上嗅了嗅,然后皱眉:

    “怎么有股酸味?”

    陈靖柳一愣,从小爱干净,急忙跟着闻了下,结果自然是什么味道都没有。

    她很快反应过来,抬脚就在曹华的鞋子是踩了下:“我就吃醋了,怎么滴吧?你是一家之主都不知道顾家,今天霏儿姐回青溪,公主跑去送行,我到处找不到你人,本以为你出去办正事儿,却没想到是和这么香的狐媚子勾搭,你...你无耻...”

    曹华才想起来这茬,赵霏老家在睦洲青溪,不可能一直呆在王府,昨天过了端午节便准备启程返乡了,沈雨作为赵霏的亲戚,也陪着一同过去。

    不过赵霏一个寡妇,即便真要出门,他作为妹夫也没有十八里相送的道理,当下有些无奈:

    “洛儿去送就可以了,我去送算怎么回事,让人想歪了怎么办?”

    陈靖柳嗔了曹华一眼:“相公,你莫要胡说八道,霏儿姐守寡多年恪守礼法,你上次偷偷跑进人家屋里已经够过火了,可千万不要坏人名节......你又不是藩王,还想一个人娶两个公主,别做梦...”

    最后这句话,也不知陈靖柳是什么意思,看似言辞警告,听起来反而带着几分怂恿意味。

    守寡的公主改嫁很正常,只要天子赐个婚就是名正言顺,不算伤风败俗。但两位公主下嫁与一人从未听说过。陈姑娘的梦想就是辅佐自个相公成就一番丰功伟业,要是曹华真的努力上进争取个世袭异姓王回来,一门两公主下嫁算是光耀门楣的好事,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曹华深为感动,呵呵笑着:“那我努力些。”

    陈靖柳双眸微凝:“你还真对霏儿姐有意思?你还是不是人?”

    “.....”

    曹华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

    杭州城外,王府护卫簇拥着两位公主来到港口,登上了即将前往睦洲的船。睦洲也就是如今的淳安,距离杭州两百多里不算太远,赵霏算是轻装健行,只带了几个王府护卫。黑羽卫负责保护赵氏皇族安危,自然也有一堆人跟上。

    赵霏不想兴师动众,只做寻常夫人打扮,如同回娘家的寻常女人。

    赵天洛依旧一袭宫裙,拉着表姐的手叮嘱:“霏儿姐,听说青溪那边近些年不太安稳,不要逗留太久。”

    赵霏笑容温婉,无意间抬头看了看后方,却也不知道再看谁,嘴上依旧话语轻柔:“这么多人跟着肯定不会出事,我在清溪住一段时间,等你们返航的时候便会赶回来。”

    赵天洛打心眼里心疼这个表姐,轻轻叹了口气,为赵霏整理了下衣裙,便抬手挥了挥。

    沈雨一直站在远处,满眼不舍的和苏香凝道别:“小苏姐,你可要好好看着铺子,货卖不动就去找姓曹的,他肯定有办法。”

    苏香凝微微点头:“放心好了,不靠曹公子,我也能把簪子卖完。”

    “不许打折哈!最多九五折。”

    “....不打折怎么卖...”

    “找姓曹的嘛..”

    唠叨几句后,船只便离岸远去。

    苏香凝不好意思和公主打招呼,便准备偷偷摸摸的离开,不曾想沈雨的船刚走,一艘华美的画舫便靠了岸,上面挂着茗楼的招牌。

    苏香凝以前便是坐这艘船去的汴京,猛然瞧见还愣了下。

    画舫甲板上,一个身着薄裙倾国倾城的女子,正在眺望着杭州景色,而岸边等待许久的书生才子,都开始高呼起来,离得老远便摇着扇子套近乎。

    赵天洛刚上马车,瞧见站在船头的李师师,忽然又停了下来。她在汴京的诗会上见过李师师,也晓得自个弟弟很‘崇拜’这位艳名远杨的青楼女子。

    本想叫过来客套几句,可对方比较只是个风尘女子,名声再大也掩盖不了地位的差距,她把李师师叫过来未免有些不合理,想了想也作罢了。

    李师师被汤夫人扶着下了船,马上便有一堆才子围了上来,些许还在京城见过。

    李师师长年周旋与这些人之间,客套寒暄滴水不漏,言辞之间让人如沐春风。诸多书生觉得连打量都显得有些无礼,只能保持着风度翩翩的样子交谈。

    苏香凝晓得李师师的本事,因为人太多,并没有上前叙旧的心思,只是站在岸边看了一会儿,便坐着马车悄然离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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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723/ 第一时间欣赏逍遥小都督最新章节! 作者:关关公子所写的《逍遥小都督》为转载作品,逍遥小都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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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小都督介绍:
“以前我是大宋的夜天子,现在我只想做个好人。”身为珠宝商的他,穿越到类似北宋末年的乱世,成为一个古代权奸,前身恶行累累结仇无数,面对诸多想要将他杀之而后快的美人和名士,他为求自保说出了这句话。事实上他一直在努力证明自己是好人,不过细节上可能出了些小问题,一顿操作后,被惊呆了的众人发出悲愤怒吼:“我信你个鬼,以前你是大宋的夜天子,现在你只想把‘夜’字去掉!”————————————————注:架空历史,纯属虚构。有百万完本人品保证,喜欢的大大放心收藏养肥。逍遥小都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小都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小都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