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逍遥小都督TXT下载逍遥小都督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逍遥小都督全文阅读

作者:关关公子     逍遥小都督txt下载     逍遥小都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一马横槊平百川

    淅淅沥沥的小雨,挥洒在杭州城廊台亭榭之间,繁盛城池多了些淡淡的萧索。

    士子小姐在街边楼阁之上侧目,亦有手携稚子的妇孺站在街边,持着油纸伞打量街上路过的一群军卒。

    没有雨伞斗笠,千余步卒淋着雨走在街上,眼中带着几分悲凉。

    弃城而走,肯定不算凯旋。

    哪怕付出千般心血,又有几个人在乎。

    朝廷为防江南大乱,刻意压制着消息,百姓并不知晓睦洲的形势有多严峻,所以也不会明白后面这些守军经历了什么,只是好奇望着。

    杭州官府并没有派人来迎接,从睦洲弃城而逃的一群小兵,事情定下来前没人愿意接下,都在等着宣抚使谭稹的意思。

    “曹都督!曹都督....”

    思索之间,街边的一栋茶舍里传出呼喊,侧目望去,酒楼中一群书生打扮的人,提着袍子冒雨跑了过来。为首的是许子凌,身为才子此时也没顾及风度,就淋着雨跑到曹华的马旁边,跟着小跑:

    “曹都督!我听说你在睦洲的事儿了,好样的,大震我军雄威,我和几位同窗可是激动的几天没睡觉,夫子还不让我和其他朋友多谈此事,可这事儿怎么憋的住....”

    许子凌提着袍子小跑,旁边还有好几个书生跟着,各种赞颂言语不停。

    曹华手持马槊驱马前行,摇了摇头,并不想多说。

    许子凌有些没完没了的意思,挨个冲着骑马的武将文官抱拳,兴致勃勃的道:

    “后面的军爷都尽力了,别人看不出来我许子凌看的明白,只是帮不上忙。对了,我还给曹都督写了首诗:单枪悬首破敌胆,一马横槊平百川....”。

    谢怡君换了身男装跟在身旁,此时煞有其事的接了句:

    “洞冥九霄疑何故?不是凡人胜似仙!”

    看模样,还没忘记初来之时给她写的那首打油诗。

    许子凌一愣,摸着下巴仔细琢磨,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兄台接的倒是不错,就是浮夸了些。不过最后两句不太合适,要小生看来,改成‘天高九万八千丈,扶摇直上杀神仙’比较合适。”

    “单枪悬首破敌胆,一马横槊平百川。天高九万八千丈,扶摇直上杀神仙...你这岂不是更浮夸?”

    “兄台你这就不懂了,只有这四句才能配得上曹都督。像神仙有什么用?杀神仙才是真厉害...”

    絮絮叨叨,言语中赞许不加掩饰。

    曹华骑着马缓步行走,此时此刻,竟然觉得有点好笑。

    以前骂他骂的最凶的是读书人,现在灰溜溜从睦洲跑回来,第一个夸他竟然也是读书人。

    有时候,这群书呆子还挺可爱的。

    ----

    队伍缓缓前行,几个书生硬跟了一路,直到赶人了才离开。

    街边的石桥下,祝曲妃撑着油纸伞站在画舫床头,一袭罗裙,咬着下唇探头观望。却也不知那双包含担忧的眸子,是落在谢怡君身上,还是落在曹华身上。

    或许二者都有吧。

    祝曲妃看了片刻,瞧见对方转过头来,便摆出端庄模样,婉柔轻笑。

    谢怡君只是微微点头,无声无息的离开了队伍。旁边的男人,却是用手偷偷摸摸做了个动作,嗯......食指和中指并拢,微微弯曲,很快速的振动了两下....

    祝曲妃杏目圆睁,似是想起了很‘可怕’的遭遇,身子微颤只觉的腿都软了,不自觉的掩住了小腹下,又连忙把手拿开。眸子里又急又嗔,狠狠瞪了那人一眼。

    那人勾了勾嘴角,示意了下旁边的一家客栈,便骑着马离去。

    祝曲妃成熟的脸颊满是焦急,拿起竹竿想把画舫撑走。可此时再想着躲明显晚了,已经被人盯上,她又能躲到哪里去。撑着伞在画舫甲板上来回渡步,却又无可奈何。

    “师父!”

    谢怡君不能公开露面,乘机脱离队伍回到了小画舫上。

    祝曲妃连忙收敛心神,眼神带着几分关切,把谢怡君的斗笠蓑衣收起来,挂在了画舫外的挂钩上,用取出干毛巾擦拭着谢怡君风尘仆仆的脸颊。

    “怡君,听说方腊招揽了不少人手,你们没出事吧?”

    “南怡君北曹华,呆一块能出什么事?”

    谢怡君毕竟是反贼,朝廷打了败仗和她半点关系没有,也就心疼曹华的心血付之东流,情绪还算开朗。

    “怡君,听说曹华把方亳给杀了,那可是方腊亲儿子,还拿着人头去人家面前耀武扬威,实在有些过了。”

    “造了反打了仗,就讲不了祸不及家的江湖道义,方腊同样杀了不少官吏乡绅,满门老小一个不留....唉,曹华太不值,为了大宋的皇帝卖命,何必了,我都嫌憋屈...”

    .....

    絮絮叨叨,师徒俩聊了片刻,祝曲妃才试探性的询问:

    “怡君,你和曹华跑出去,有没有...嗯,有没有发生点什么?”

    谢怡君坐在小榻上梳头,闻言眉毛微挑,愣了少许后,明白了师父的意思,脸稍微红了几分,坐直身体:

    “没有...吧...”

    “没有吧?”

    祝曲妃俏脸微凝、娥眉紧蹙,上下打量竟然有些扭捏的徒弟:

    “他是不是对你.....?”

    谢怡君连忙摇头,又露出几分无奈:“兵荒马乱睡觉的时间都没有,那有时间说这些。”

    祝曲妃眸子里露出几分恼火:“他还是不是个男人?出门个把月,你这么漂亮的姑娘竟然都没碰?”

    “师父,你莫要老想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曹华人品才能皆举世无双,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呸——”

    祝曲妃恼火之下,脱口而出:“他什么德行,我还不晓得?”

    “师父....你晓得什么?”

    谢怡君微微眯眼,疑惑的打量着祝曲妃:“你不是说在徐州的时候,曹华面对你的百般考验,都不为所动嘛?”

    祝曲妃急忙收敛情绪,讪讪一笑,转眼望向窗外:

    “嗯....我是说,男人的德行我晓得。你们郎情妾意出门在外朝夕相处,他半点动作没有,不像正常男人...”

    谢怡君恍然,轻轻笑了下:“其实....也不是没啥,他想调戏我来着,我没答应.....我和他清清白白,没有肌肤之亲....”向来性格开朗的谢怡君,猛然说起男女间的青涩琐事,有点脸红。

    没有肌肤之亲?你当为师瞎?祝曲妃目光微凝,抿了抿嘴,很想戳穿,却又不敢....

    -------

    马车摇摇晃晃,滴滴答答的雨声从车顶响起。

    赵霏披着薄毯靠在窗边,望着外面安宁的街道,多日来的心绪不宁一扫而空,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端庄与平和,似乎连珠圆玉润的身段儿都恢复了,显出难以言喻的风韵。

    沈雨四仰八叉躺在车厢里,身材娇小玲珑只占了很小的位置,便如同一个宫装少妇旁边躺着个小闺女。

    听着车厢上的雨声,沈雨在车厢里打了个滚,没精打采的嘀咕:

    “小苏姐走了,簪子没卖完,银子也被姓曹的糟蹋了,什么都没了....呜——我要回京城....”

    赵霏勾了勾嘴角,想了想,便也在车厢铺开的被褥上躺下。

    赵霏端端正正的躺着,和旁边的沈雨一对比,一边是峰峦险峻,一边是一马平川。

    沈雨侧目打量几眼,又看了看自个的小身板,心里就越发郁闷,哼哼了一声。

    赵霏晓得她在打量什么,抬手在沈雨胳膊上捏了下:

    “让你小时候调皮不吃饭,个儿还没曹驸马肩膀高,每次瞧见你和他站一块,就像是只兔子站在狼跟前,曹驸马又向来目光与顶,我都怕他不小心没瞧见你,被你绊倒了...呵呵呵....”

    说着说着,赵霏自己先笑了起来,花枝乱颤,一颦一笑说不出的动人。

    沈雨顿时嘟起了嘴,恨恨的背过身去:“我怎么晓得不吃饭长不高,后来也没少吃啊,该长的地方一点不长,不该长的地方也一点不长....小苏姐笑话我,霏儿姐你也笑话我,我不活了...”

    沈雨从三月份开始,和赵霏共处小半年,早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也没什么忌讳,开始打滚。

    赵霏笑了片刻,又上下打量几眼:“人各有所好,你长的好看,也就娇小了些,听说很多男人都喜欢娇小玲珑的美人,你把脾气再改改,肯定能嫁出去。”

    越说沈雨越恼火,踢了踢小腿:“那些人喜欢十四五岁长我这样的,我都十九了.....姓曹的老背地里叫我小不点,肯定也不喜欢我这样的,我以前还想招他入赘,谁想到他是个阎王爷....”

    赵霏咯咯轻笑,倒是点头:“曹驸马确实喜欢风韵些的女子,靖柳、荆雪、苏姑娘、谢姑娘各有优点,洛儿尚且年轻,以后定然也不差。”

    沈雨嘟了嘟嘴,撇了眼赵霏的身段:“霏儿姐,按照你的说法,你估计早就被姓曹的惦记上了。”

    “别瞎说。”

    赵霏脸色微红,坐起身来,带着几分薄怒。本想教训几句,可想了想,又算了,只是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三百九十三章 讲道理

    杭州城内的宣抚使衙门前,站满了持刀卫兵,步人甲配精良屈刀,盔缨赤红如血,威严而肃穆。

    杭州的文官武将与其他州县的特派使者已经抵达,杭州附近的知县、县尉也在其中就坐,商谈平息匪患一事。

    大雨淅淅沥沥,击打在大厅外的院坝之内。

    衙门大厅内熏香缭绕,谭稹身着紫袍,腰佩金鱼袋,端着上好的雨前龙井,坐在议事厅正中太师椅上,扫视着这些地方大员。

    谭稹并无什么战功,又是个太监。在场的诸多官吏却不敢露出什么不服的神色,皆是恭敬等候。

    见人还没齐,谭稹略显不耐烦:

    “诸位大人,本官受圣上重托,节制东南各军。今召集大家前来,大家应该明白是为了什么?方腊攻陷了睦洲,形势严峻,可是有些人,有些地方官吏,不以为然,玩忽职守,平时疏懒不理政务,至使贼势猖獗,就象今天,也有人珊珊来迟。”

    知州赵霆和防御使张禄对视一眼,连忙抬手恭敬道:

    “人差不多已经齐了,开始吧大人。”

    谭稹端着茶杯,拨开漂浮的茶叶,眼神微冷:

    “地方父母官拿朝廷奉禄,受朝廷重托,本应守土护民保一方平安,方腊作乱,却第一个临阵逃跑,这让圣上如何安心?”

    就坐在大厅内的诸多官吏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只有后方两个文官,哆哆嗦嗦的走到大厅中央跪下:

    “下官知罪!”

    谭稹冷冷哼了一声:“青溪县令陈光,睦洲知州张徽言,平时疏于防犯,贼寇未至便弃城而逃,不严惩不足以振法纪,革去官职,押入大狱听候发落!”

    “诺!”衙役跑上前夹住两名官吏。

    跪在地上的两名官吏连忙磕头,张徽言露出感激的眼神,急急忙忙摘去官帽,让衙役架着出了大厅。

    衙门里安静了片刻,谭稹扫视在场的诸多文武官吏:

    “曹华、叶居中何在?”

    满场官吏默然不语。

    赵霆犹豫了下:“曹都督刚到杭州,已经派人去请了,想来很快就到。”

    谭稹微微皱眉,把茶杯拍在桌上,声音微冷:

    “王相有令,睦洲绝不能失守。得知睦洲被围,本官急急调遣兵马驰援。王秀在蜈蚣山遇伏,本官尚未来得及重新派遣兵马,睦洲守将便大开城门让贼寇长驱直入,你们说这该当何罪?”

    大厅鸦雀无声。

    杭州防御使张禄琢磨片刻:“失城之责,自然不怪谭大人。若是睦洲多守几日,新的援军肯定就到了,只能...只能说睦洲守军畏敌怯战...”

    “哼!”

    谭稹脸色阴沉,扫视诸多管理:“圣上对曹华偏爱有佳,对其放肆行径一忍再忍,这次更是连夺权的事情都干出来了。曹华一个内朝官,从未跻身军伍,谈何守城?圣上早就料到睦洲会丢在他手上,急急下旨让他交还兵权,不曾想圣旨未到....”

    说话之间,门外步履急响。

    众官吏侧目望去,却见衙门外一百黑甲军士鱼贯而入,穿过潇潇雨幕,径直走入大厅,左右分开环绕两侧。

    衙役和官兵噤若寒蝉,即不阻拦也不呵斥,老老实实的退到了后边。

    在场数十名官吏脸色微变,都是低下头装聋作哑。

    谭稹瞧见这架势面容暴怒,手指紧紧扣着茶杯。

    踏...踏...踏....

    长靴踏过积蓄雨水的青石,线状的雨珠顺着伞骨外檐滑落。

    身着银色武服的曹华,不急不缓走入大厅。

    踏踏踏——

    脚步声紧凑,似是落在诸多官吏的心间,让人不自觉的把头更低下去几分。

    谭稹瞧见来人,便把茶杯拍在了桌上:

    “曹华,你好大的胆子,今日集会...”

    啪——

    清脆的声音响彻大厅。

    所以官吏不可思议的抬头,只见方才还坐在太师椅上的谭稹,被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脸上,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嘴角见血吐出几颗牙齿,捂着脸眼中全是震惊。

    几个小太监脸色煞白,如避蛇蝎的往回退去,根本不敢搀扶。

    曹华面色冷俊,缓慢收起油纸伞,递给太师椅后面瑟瑟发抖的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咽了口唾沫,根本不敢对视,小心翼翼把油纸伞接了过去捧好。

    曹华一掀袍子下摆,在太师椅上坐下,斜靠着坐姿略显懒散,扫过在场众多官吏:

    “抱歉,来晚了。”

    “.......”

    全场鸦雀无声,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张禄几乎把脑袋埋进了裤裆,生怕被瞧见。

    谭稹摔在地上半天才缓过来,脸上青红之色交替变幻,半天没能说出话来。他是天子亲封的宣扶使,节制大宋东南兵马,论权职只比童贯差一级。而且本身就是天子近臣,哪怕薛九全在的时候,也和他平辈相教,一个小后辈,也敢扇他耳光?当今天子都没打过他!

    “曹华!你....”

    谭稹浑身愤怒的颤抖,抬手指向曹华。

    曹华微微偏头,双眼满含杀意让人望而生畏:

    “给老子跪下!”

    “你—”

    谭稹硬生生把呵斥的话语咽了回去,改成了:“你大胆!你可知我...”

    擦——

    桌上茶杯被轻描淡写的扫出去,瓷杯边沿擦着谭稹的鬓角划过,割断了花白头发和纱帽系绳,余势不减,砸在了一名官吏的椅子上。

    哗啦——

    椅子四分五裂,就坐的官吏摔在地上,又连忙爬起来,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谭稹的话语戛然而止,冷汗自额头滚下,迟疑片刻,咬牙双膝跪地,眼中满含愤怒。

    曹华斜靠在太师椅上,手指轻敲桌案,扫视着在场诸多官吏:

    “今天集会,商量什么来着?”

    诸多官吏噤若寒蝉,还是后面的一名县尉,哆哆嗦嗦开口道:

    “方腊攻下睦洲,形势严峻,商讨如何平叛,以及惩处睦洲失职的官吏。”

    曹华点了点头:“清溪县知县陈光,睦洲知州张徽言弃城而逃,致使无数百姓和守城将士横死,不杀不足以振大宋纪法。去把人带过来,斩首示众。”

    “这——”

    满场哗然,所有官吏都是抬头带着几分错愕。弃城而逃确实该死,可陈光、张徽言二人第一时间就来杭州请罪,天子已经开了恩。而且大宋开国以来便刑不上士大夫,知县陈光一个芝麻小吏,杀了也就杀了,一地知州岂能说杀就杀?

    谭稹抬起头来,怒声道:“曹华,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曹华从腰间解下长剑,屈指轻弹,剑出半寸,显出瘆人寒光。

    谭稹怒火中烧,却也只能缓和了语气,冷声道:“即便要杀,也得先请示圣上,由太师、王相定夺,你岂能自作主张?”

    曹华抬手揪住谭稹的衣领,拉过来,把雪白宝剑凑在他的眼前:

    “老子能先斩后奏,你是才知道,还是忘了?”

    谭稹一愣,他还真忘了这茬,曹华这把剑,确实有先斩后奏的权利,是天子御赐特许。

    “只有谋逆叛国之大罪,你才能先斩后奏...”

    “敌军来袭弃城而逃,不是叛国是什么?”

    谭稹张了张嘴,却是无话可说。

    少许,黑羽卫压着两个不停求饶的官员来到的大堂外面,凄厉哭嚎随着手起刀落戛然而止。

    两颗人头血淋淋的人头拿进来,放在大厅中央,刺鼻血腥味扑面而来。

    所有官吏脸色煞白,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谭稹死死攥着拳头跪在地上,沉默许久:

    “曹华,你也弃城而逃...”

    曹华轻轻点头,转而望向谭稹:

    “我在睦洲守了六天,两千将士死伤过半耗费六十万两白银,想方设法才勉强守了六天。谭大人的援军,去哪儿了?”

    谭稹吸了口气,咬牙道:“本官知晓睦洲战事危急,调遣观察使王秀携一万兵马飞速驰援,只是...”

    “结果了?”

    曹华手肘撑着膝盖,俯身,居高临下的盯着谭稹的双眼。

    谭稹沉默片刻:“本官有用人不明之责,但你若再多守几天,容我调遣其他兵马驰援...”

    “守几天?”

    “........”

    谭稹呐呐无言。

    全场官吏鸦雀无声。

    离睦洲最近的王秀溃败,周边可用之兵就只剩歙州的七千禁军。歙州也要守城不可能驰援睦洲,那就只能从更远的杭州、秀州调兵。杭州城驻扎的一万五厢军战斗力远不如禁军,近三百里路程跑过去至少七八天,到了还不一定打的过。其实王秀的援军一溃败,睦洲就已经必破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只是丢掉一州之地的责任,没人敢承担罢了。

    谭稹沉默了许久,只是沉声道:

    “未得调令弃城而逃,本就有失城之责,你夺了叶居中的指挥之权,如今丢了睦洲....”

    曹华点了点头,倒持着长剑,把白绳缠绕的剑柄塞到了谭稹手里,剑刃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我曹华弃城而逃,不杀不足以振大宋纪法,给你个竖立威信的机会。

    来!

    手轻轻一动,我曹华的脑袋就是你的了。”

    谭稹跪在地上握着长剑,脸憋的通红,一时间竟然不敢说话了。

    “动手。”

    曹华眼神冰冷:“既然说我丢了睦洲,我能杀陈光、张徽言,你为什么不能杀我?”

    谭稹持剑的右手微微颤抖,只是盯着曹华的眼睛,一言不发。

    大厅之中鸦雀无声,冷汗浸湿了大多数人的官袍。

    赵霆、张禄等人低着头,汗水顺着下巴滴落砸在石砖上,发出‘哒哒—’的轻响,在针落可闻的大厅中十分清晰。

    僵持片刻,几个官员站起身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两位大人算了吧,战事迫在眉睫,当商议如何平叛,咱们在这里斗气,反而给了方腊喘息之机。”

    “是啊是啊!”

    “两位大人息怒,有话坐下来谈....”

    有人带头,所有官吏连忙起身拉架,各种劝说安抚。

    曹华从谭稹手中拿回了佩剑,慢条斯理插在腰间,才站起身,走到大厅侧面的椅子上坐下,端起了茶杯。

    谭稹扶着膝盖从地上站起来,握了握拳,终究是一言未发,重新坐回太师椅,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方腊逆贼......占取睦洲后,必然乘胜追击,谋取歙州、杭州两地....”

    诸多官吏重新坐下,全神贯注认真聆听,也偶有发言者。

    两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躺在大厅中央,没人去看,仿佛方才的对峙,从没有发生过....

第三百九十四章 伴君如伴虎

    宣扶使衙门里的探讨,除了互相推诿叫苦,根本没有半点营养。方腊一旦打下睦洲站稳脚跟,所有的行军策略都成了添油战术,因为谭稹能调动的兵马根本就不够。某些人努力想压下江南匪患之事,刻意的疏忽和纵容已经让方腊把火烧了起来,接下来必然是以燎原之势刮过整个江南,谁都没办法阻挡。

    对于这些事情,曹华已经无力回天,也不想去管,等纸包不住火的时候,朝廷自然会重视起来调遣重兵清剿方腊。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让睦洲出来的一千守军不背上弃城畏战的罪名。他没法掌控军权,所以没法带兵,这些跟着他血战六天的步卒,只能划到了谭稹名下,和其他禁军混在了一起。

    从衙门里出来,大雨已经淅淅沥沥落在街面上。

    童淑和叶居中面带愧色,上前俯身拱手:

    “曹都督,此次是我睦洲官吏无能,实在是连累你了....”

    曹华叹了口气,撑着油纸伞望向站在外面的一千步卒。

    睦洲守军眼中皆燃着火焰,到现在还没放下得而复失的睦洲城,想着他能请来重兵,回去把睦洲打下来扬眉吐气。可曹华没有官身,根本调不来一兵一卒。

    “同生共死,便是弟兄。实在对不住,我曹华没能给你们争来半点军功......你们的名字我都记得,哪怕十年二十年,若是再次遇上,也定会与各位兄弟把酒言欢。”

    诸多不卒持着兵器,站在雨中一言不发。

    童淑沉默许久,知道大宋官场的水有多深,也只能抬手抱拳:

    “都督盖世无双之勇武,童某毕生难忘,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在都督麾下纵横天下,败辽金之强敌。”

    “呵呵...”

    曹华没有回答,抬了抬手,目送一千步卒远去。

    ------

    街边上,一辆奢华马车停靠,康王坐在车上,默然望着一千大宋禁军离开,眼中带着几分唏嘘——不能说大宋的兵不行,上梁不正下梁歪,才导致现在的局面,是人不行。

    马车外,还站着杭州有名的几个大儒,都是康王的老友,没有跻身官场不用在乎那么多门道,对于曹华此行的事迹自然带着褒奖的意思。

    曹华驱马来到马车旁边,翻身下马,将挂在马侧的马槊取下来,双手递给一名老夫子:

    “韩先生,这杆马槊是好东西,我都不舍得用。”

    老夫子名为韩近之,是大宋名将韩令的后代,祖上受封郡王,说起来和‘曹华’祖上的冀王曹林是上下级。只是曹华不想暴露和他半点关系没有的生世,这事儿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韩夫子抬手接过,打量着丈八马槊:

    “此槊在家里放了好多代,加上老祖宗杀的估计都不够一百人,曹都督随便出去一趟,斩敌就破了三百,老夫若是拿回去,恐怕都不好和老祖宗交代。常言宝剑赠英雄,反正康王付了银子,就送你啦。”

    “哈哈哈...”

    几位颇有名望的老儒点头轻笑,康王笑骂了一句,示意曹华收下。

    曹华见状没有推诿,点了点头把马槊接了回来。

    韩夫子从官场退下多年,想了想,还是开口叮嘱了一句:

    “现在的朝廷,老夫已经看不明白了,不过瑕不掩瑜的道理古今通用,曹都督有杀敌之能,便迟早能有用武之地,些许宵小言论不必放在心上,百年千年之后,自有后代证你我之清名。”

    曹华摩挲着手中长槊:“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我曹华从不在意后人看法。”

    “呵呵呵...”

    几位夫子叹了口气,既然劝不住,也不再多说。

    康王走下马车,把曹华叫到跟前,持着油纸伞在街上行走,脸色带着几分沉重:

    “皇兄连下两道圣旨诏你回京,必然是有人在御前煽风点火。皇兄生性多疑,你手上的权势又太重,想要掌兵触了皇兄的逆鳞。”

    “绳子栓不住的狗,自然遭主子嫌弃。”

    康王脚步微顿,偏过头来看了曹华一眼:“这番言辞...过激了。有句老话说得好:‘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古来名垂千秋的功臣名相,有几人能顺风顺水?伍子胥、商鞅皆是例子,唉...伴君如伴虎...”

    曹华轻轻一笑:“答应过洛儿不祸乱赵氏基业,自然言出必行。所以得回去了。”

    康王摇了摇头:“你不能走,指望赵霆、张禄这些人守杭州,本王信不过。我给皇兄修书一封,让你多留几日,等杭州无碍之后再走。”

    曹华略显无奈:“我没那么大本事,除了用银子砸,也没有什么神机妙算。”

    康王抬手指向那杆马槊:“杭州有的是谋士,缺的是悍将,或者说一面旗子。你竖在城墙上不倒,总是有鼓舞士气的作用。若是能找到机会单刀直入,世上也只有你能冲入敌营擒王斩首,手中有把刀,总比没有强。”

    曹华思索了片刻,轻轻点头:

    “那倒是。”

    ---------

    千里之外的汴京,汴京依旧沐浴在温和秋阳之中。

    御书房内,诸多朝臣站立其中,赵诘拍着龙案,气的是脸色铁青:

    “区区一群流寇,竟然能打下睦洲,江南的兵都是些什么东西....”

    王黼斟酌许久,轻声道:

    “睦洲本来无碍,虽然王秀大意之下被击溃,但只要多守几日,谭稹便能就近调动新的援军前去驰援。只可惜曹华太草率,见势不妙直接弃城而走,把睦洲和几万百姓直接让给了方腊.....”

    啪——

    赵诘猛拍桌子,将成堆的奏折都扫在了地上:

    “都是废物,曹华弃城而逃也罢,堂堂一万禁军,如何被一群流寇击溃?莫非曹华有分身之术,守城之时又跑去指挥了王秀的兵马冒进?你当朕是三岁小儿?”

    诸多朝臣呐呐无言。

    王黼沉默许久,才颔首躬身:

    “曹华守城之时,曾多次传讯向王秀求援。王秀为及时赶到,急行军七日,致使抵达之时人困马乏,又被方腊流寇奇袭,才导致一万禁军溃退....”

    太师蔡京叹了口气,想了想:

    “陛下息怒,胜败乃兵家常事,曹华初次带兵....”

    “谁让他去带兵的?大宋难道没有可用之人?去哪儿那儿出事,江南本来太太平平,他一去,朱勔死了,方腊反了,把江南搅的乌烟瘴气,康王还多次上书为其辩护,什么矫勇善战以一当百,他要是连百十号流寇都杀不了,凭什么坐镇典魁司,这也叫功劳?”

    呵斥声不断。

    诸多朝臣尽皆低头,只是轻声安抚....

第三百九十五章 雨落无声

    秋雨绵绵,落在石桥小街之间。

    持着油纸伞穿过街边屋檐,身旁是清澈雨帘,偶有佳人步摇微颤迎面走过,点点幽香袭来,带着几分江南女子的腼腆,瞧上一眼便会脸颊微红颔首,侧身避让,投来个羞嗔的眼神。

    置身于此,和血与火相交的睦洲完全是两个世界,甚至让人忽视了睦洲仅仅就在两百里外。

    在小客栈外收起雨伞,靠在店门旁的角落,店小二热情接待,躬身抬手示意客官坐下。

    “来找人。”

    曹华随口说了句话后,便脚步轻缓上了二楼,推开了临街客房的雕花木门。

    身着湛蓝褶裙、青花上衣的小妇人站在窗口,铢钗点缀青丝,红唇晶莹细润,从里到外都透风风韵韵,曲线曼妙的腰儿链接着充满张力的下围,薄唇轻咬透出了内心的局促不安。

    听见声响,小妇人转过身来,双手放在胸前退后了一步,却忘了站在窗口无路可退,只能左右瞄了眼,又摆出严肃的面容,想要压下内心的紊乱。

    曹华走到床边大马金刀坐下,抬手勾了勾。

    小妇人身子微微一紧,微不可闻的跺了跺绣鞋,一丝红晕从葱白脖颈升起,渐渐染到了精心点缀的双颊上。

    “我就不!”

    小妇人略显抗拒的声音,被细细密密的雨声掩盖。

    “过来。”

    曹华手指轻轻摩挲,露出了个不容拒绝的眼神。

    小妇人抿了抿嘴,清水双眸雾蒙蒙的,宛若黑水银般晶莹剔透,带着几分委屈与无奈。

    吱呀——

    撑杆取下,不大的窗户关上了,雨声小了几分,屋里更显幽静。

    小妇人背对着,将撑杆放在窗台上,迟迟不愿转头,耳根绯红,手儿局促不安的叠在腰间,呼吸不太稳。

    “三....二....”

    “好啦好啦...”

    磨磨蹭蹭的脚步,踩在地板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小妇人满含怨念,走到驼色幔帐旁边,咬着下唇打量几眼,又慢吞吞的蹲下,仰起了如玉脸颊。

    睫毛轻颤,眉目如画。

    曹华抬手勾了勾她的下巴,顺着丝滑的脸颊轻抚,直到耳根,手指探入发髻之间,轻轻往这边拉了些。

    小妇人脸上带着几分抗拒,又无可奈何,眼睛撇向驼色的幔帐,手儿伸了过来,轻柔缓慢的解开腰间玉带,始终咬着红唇,动作磨磨蹭蹭。

    “呵呵...”

    曹华双手撑在身后,颇有耐心的打量着她的侧脸,不急不缓。

    把沾了些雨水的白袍叠好放在了床头凳子上,小妇人迟疑许久,才解开了湛蓝的百褶裙和青花上衣,然后坐在了面前,取下头上花簪放在床边,撩起了从垂在肩头的长发,俯身红唇微启,双唇相合,眸子却带着几分怨意瞧着。

    曹华轻抚顺滑的发丝和耳垂,换了几声不情愿的‘呜呜’声。

    啪—

    也不知过了多久,抬手在臀儿上拍了下,传出轻声脆响。

    小妇人满不情愿的起身,擦了擦晶润红唇,绣鞋轻踢了下。

    曹华抱着后脑勺躺下,眼神玩味。

    小妇人眼中满是恼火,抬手解开幔帐系绳。

    光线暗了几分,绣床微微沉了下,有些份量的身段便骑在了腰间,一团火热的柔软包裹的严严实实....

    ------

    余韵未尽,香腻犹存。

    窗外雨声不止,屋里风浪已停。

    曹华靠在墙上,拿着花簪在五指间旋转。

    祝曲妃系上衣衫的布扣,抵着头坐在床边,眼中依旧泪光莹莹:

    “你就不是个东西,回来便欺负人,亏的我还担心你和怡君在睦洲出事,早知道我就趁你不在杭州偷偷跑了,让你一辈子都找不到。”

    “我安排人盯着,你一辈子都跑不掉。”

    祝曲妃拿起扔在旁边的虎头牌砸向了曹华胸口,却被轻而易举接住了。

    “你有完没完?你答应过我,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我都不和你计较了,也不要你什么东西,就想一个人过日子,你都不答应,你是不是非得逼死我?”

    “我不让你死,你就死不了。”

    “你——”

    祝曲妃瞪着眸子盯了半天,最终也只能伸出手:

    “把簪子还我。”

    曹华勾了勾嘴角,起身凑到跟前。

    祝曲妃身子一颤,抿了抿嘴唇,望向外面一言不发了。

    曹华在她唇边轻点了一下,撩起了垂下的长发,轻柔挽起盘好,将花簪插在发髻之间:

    “别哭啦,郎情妾意弄的跟用强一样,多没意思。”

    “谁跟你郎情妾意?我早都不喜欢你了,从你逼我那天开始,我就不喜欢你了。以前的人狠话不多的小郎君早死了,你就是个色胚无赖。”

    “嗯.....反正没啥区别,就当我用强好了,你也反抗不了,想开点。”

    “我呸——”

    祝曲妃晃了晃头发,双手放在膝上,话语饱含怨念:

    “吃着碗里望着锅里,我一个女人家,手心手背都是肉,既不能亏待这个,又不能亏待那个,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划清界限你又不让,你到底想做甚?”

    “谁让你胆大包天对我用强的?我可是负责的男人,木已成舟就得负责到底。”

    “我不要你负责。”

    祝曲妃抓住曹华的手压下去,带着几分气恼。

    “这是我的事儿,可不是你能决定的。”曹华环住她的脖子,略显调侃:“再说了,我真不搭理你,你准得恨我。圣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则不逊远则怨’,我夹在中间也里外不是人,干脆就不当人了。”

    祝曲妃拍开肩膀上的手:“我就是这样的脾气,你一个大男人,让我恨一下怎么啦?”

    曹华无言以对。

    屋里沉默了片刻。祝曲妃一向话痨,终究先憋不住,琢磨许久,又小声道:

    “要不....以后怡君发现了,你就说你对我用了强?我没办法才委身与你,绝不是我自愿的。”

    曹华眉头一皱:“这怎么行?”

    祝曲妃又恼火起来了,用手肘顶了下:“就算是我一时冲动,我也是个女人,你就不能让着我点?”

    曹华叹了口气:“好好好,随你。”

    祝曲妃总算温柔了几分,认真开始编故事:

    “你就说在祁安县的时候,我被贼人偷袭身负重伤难以动弹,你色心大动乘机下手,我没法反抗哭着求你,你不听....”

    “嗯....我要下手,不用等你受伤....”

    “....总得有个动机不是?我就是看你没法动弹才...才那啥....”

    “我那是不想动弹,只要清醒着,能说话就能咬舌头,怎么可能反抗不了。”

    “???”

    祝曲妃双眼微眯,坐直了身子,狐疑看着曹华:“你当时能动弹?”

    曹华挑了挑眉毛:“不能动弹还能那啥,你当我是超人?”

    祝曲妃娥眉一竖:“那当时你为什不反抗?”

    “我为什么要反抗?你自己乱来,还怨我?”

    “你——”

    祝曲妃脸色通红,抬起手来作势欲打,只可惜半天都没落下去,偏过头冷声道:

    “你既然能动,那就不是我一个人的错,是我们俩苟且,你也有责任。”

    “所以我负责,没毛病吧?”

    “.....”

    把自己给绕进去的祝曲妃,愣了半天,硬是没能找到反驳的话语。

    “行啦,今朝有酒今朝醉,别想那么多。外面雨大时间尚早,晚些再回去....”

    “...哎呀—你....你就不怕累死?”

    “....祝姑娘,我‘京都泰迪’...不对,‘京都太岁’的体格无人不知,岂会累死在你身上。”

    “泰迪是个什么东西?”

    “....嗯....一种很猛的小动物....”

    “哦....那我以后叫你‘小泰迪’?”

    “嘶——...还是‘小郎君’好听些....”

    “我就不...”

第三百九十六章 都怪你!

    惊雷划过苍穹,雪光点亮古风画卷般的楼宇。

    街边石桥上,画伞斜着倒在青石路面上,时间似乎凝滞,来往的行人成了残影,只剩下一袭娇艳红裙立在风雨中。

    青丝湿透贴着雪白面颊,雨珠顺着鬓角滚下滴在手上,又从修长手指滚到握在手心的玉簪上。

    簪子白玉雕琢而成,没有太多装饰,只在上面刻了一行字:

    单枪悬首破敌胆,一马横槊平百川。

    谢怡君很喜欢这句诗,便如同喜欢那句‘剑起千钧惊日月,胆骇万里震云天’一样。

    玉簪并非专业的珠宝匠雕刻,字迹有些毛毛糙糙,不过刻的很用心,还在结尾的部分画蛇添足加了个:。

    曾经在石泉巷里看到过这个奇怪符号,虽然不明就里,但是觉得很好看,就一直记在了心上。

    大雨淅淅沥沥,街边的景色朦朦胧胧看不清了,也不知是雨太大的缘故,还是泪水遮挡了眼帘。

    远处的小客栈外,身着湛蓝褶裙的女子,偎依在油纸伞下,仰着小脸笑眯眯说着话,时不时跺一跺绣鞋。哪怕离的很远,也能感觉到她此时的心情——无忧无虑,身心都放在旁边的男人身上,很幸福。

    “呵呵...”

    淡淡轻笑响起,红裙轻轻颤抖着,强行压抑,泪水却与雨水混在了一起。

    随着‘叮叮——’的一串脆响,玉簪掉在地上,弹了几下,直至滚下石桥,跌落在泥泞雨水中。

    谢怡君低头看了眼,终究是舒了口气,弯身捡起雨伞,缓步走下石桥,在朦朦胧胧的杭州街巷穿过,一抹夺目艳红渐行渐远....

    ----

    街边河畔,曹华撑着油纸伞缓步前行,似有所觉,偏头看向极远处的拱桥,空无一物。

    雨势颇大,提着裙摆行走的祝曲妃,察觉十指相扣的手停了下来,略显疑惑的扬起脸颊:

    “小郎君,怎么啦?”

    “没什么....”

    曹华皱了皱眉,仔细打量几眼,没有异样,才继续拉着祝曲妃走向过小街。

    祝曲妃依旧絮叨不停,从江湖说到市井,又从市井说到鬼怪,无话不谈。偏头看去,因为给她遮住大雨的缘故,曹华的白袍打湿了几分,祝曲妃便靠近了些,拍了拍曹华肩膀的雨珠:

    “我十几岁到杭州,每年这个季节就下大雨,江边怕是又要涨水了,河提也不管用,年年修年年垮,过几天我的船就得搬走,不然准被淹了....”

    “是嘛...”

    曹华心不在焉,抬手环住了她的肩膀。

    这个世道,十指相扣走在街上已经有些出格,也就雨大人少才敢拉着。祝曲妃被搂住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扭动肩头躲开,嗔了一句:

    “你失心疯啊?”

    “呃——”

    曹华松开手,顺势背着手做出沉稳模样,当做没发生过。

    祝曲妃咬着下唇,却也不知该怎么对付曹华,便也只能当没发生过。

    一路缓行,来到石桥下的画舫上,木门紧锁,挂在外面的斗笠和蓑衣消失了。

    祝曲妃愣了下,用钥匙打开铜锁,却见小画舫中干干净净,包裹、兵器、衣物都不见了踪影。

    “怡君走了?”

    祝曲妃愣了下,前后找了两圈,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不打个招呼....”

    曹华持着雨伞站在甲板上,眉头轻蹙,左右看了几眼,街边只有寥寥几个行人。

    祝曲妃站在空落落的舱室里面,双手放在胸前,睫毛轻颤,稍微的迷茫过后,便有些慌了,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会不会....”

    “你先休息,别瞎想。”

    曹华走过去,把她拉进怀里轻吻少许。

    祝曲妃这次真的有些抗拒,很快就偏过头,掩着嘴唇,眼中有泪光闪过,推了他一下:

    “都怪你。”

    曹华在她脸上捏了下,便折身上了石街。

    祝曲妃手扶着门框,眼中仿徨不安,抿了抿嘴,最终也没说出什么。

    -------

    在雨幕之间穿过,来到方才惊鸿一瞥的石桥旁。

    曹华扫视几眼,锐利的双眸很快发现了地面的一点白影,修长玉簪安静躺在清澈雨水之中,显出清晰的一行小字。

    蹲下身打量几眼,拿起用袖子擦了擦,手指抹过刻痕,常年累月的经验甚至能感觉出刻了多少刀,用了多大的力气。

    “技术真不咋地...”

    曹华摇了摇头轻声一叹,站起身环视一圈,周身没有半个人影。

    啪啪——

    轻拍手掌的声音响起。

    街边雨幕之中,李百仁头戴斗笠鬼鬼祟祟的从茶馆跑出来,左右瞄了几眼,才凑到跟前:

    “都督,有何吩咐?”

    “你说了?”

    曹华单手叉着腰,表情很是无奈。

    李百仁笑容古怪,瞧见曹华表情不善,又连忙闭嘴摆出严肃神色:

    “本来想提醒都督一声,可都督的行踪我也找不到,等察觉不妙为时已晚....”

    “说正题。”

    “已经派人偷偷跟上了,谢姑娘看起来心情不咋地,应该不会发现后面的尾巴。”

    曹华点点头,将玉簪收进了怀里。

    李百仁琢磨了下,又做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其实吧,男人后院起火太正常,我家那婆娘也不想我娶二房,要死要活的,晾个几天就老实了...”

    曹华双目一沉:“我还需要你教?”

    “也是。”李百仁讪讪笑了下,便扣上斗笠,鬼鬼祟祟的消失在了街角。

    曹华摇了摇头,思索了片刻,也只能先行回了王府....

    -----

    时间很快翻到了九月,每天都有战报从睦洲传来。

    方腊军在八月底攻下睦洲稍作修整后,便继续高歌猛进。寿昌、分水、桐庐、遂安等县也相继被收入囊中。大好形势之下,方腊没有片刻休息,兵锋指向了歙州,一路势如破竹,有东南名将之称的‘病关索’郭师中不敌方腊战死,随后歙州及其所属的黟县、祁门、绩溪、婺源等县相继被攻占。

    方腊的所作所为以及成果百姓都看在眼里,特别是周边地区的苦寒民众,就像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纷纷响应。随着各方势力汇入义军,本来两万的队伍,短时间就膨胀到了三十余万,杭州岌岌可危。

    而此时的大宋朝廷,依旧反应迟缓。

    曹华每天都会由典魁司的渠道上书给赵诘,说明方腊叛乱的严重性,请求停运花石纲减轻税赋安抚民众,并派重兵清剿方腊。

    只可惜等来的,是一封责问的圣旨。

    未通报天子擅自处决一名封疆大吏,其影响不光光是杀了个张徽言那么简单了,无数坐镇一方的官吏都上书弹劾曹华目无国法滥用职权。毕竟唇亡齿寒,以前典魁司暗地里偷偷杀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光明正大开了杀士大夫的先例,这些人若不发声,说不定刀锋就落在了他们头上。

    因为张徽言以请求援兵的借口逃离睦洲,且第一时间向谭稹请罪,赵诘下令革职查办。现在曹华不由分说把人脑袋砍了,闹得满朝文武群情激愤,赵诘自然暴怒,而扇了谭稹一耳光,更是让赵诘气的连:“他还真把自己当成夜间天子”的话都骂了出来,直接收回了先斩后奏的权利,勒令曹华即可返回京城受审。

    曹华拿道圣旨后,知晓把皇帝惹毛了,心里虽然憋屈,可吃着朝廷俸禄,有些时候也没办法。

    杭州岌岌可危,康王不想让他走,可此时再抗旨就说不过去。思来想去,也只能拖一天是一天,即便无能为力,至少也要把康王一家人劝离杭州.....

第三百九十七章 似曾相识

    九月初八,曹华从王府的书房出来,看着檐外雨幕叹了口气。

    这几天康王都在找他商议如何平方腊,可康王也没有实权,说再多也是纸上谈兵。

    天子连下三道圣旨,再不回去估计得出事,可眼见方腊日益壮大,就这么走曹华也不放心。曹华知晓杭州城破是个什么下场,康王毕竟是自己老丈人,本想劝说康王带着家眷离开,康王却很严肃的回了句:“本王坐镇杭州中枢,若是带头弃城而逃,江南还有那个官吏肯踞城死守?”看目前这情况,让康王离开的机会渺茫。

    赵霏已经为回京城做好了准备,沈雨也过来催了几次。

    曹华思索了片刻,转身走向了后宅,先给赵霏打个招呼。

    穿廊过栋走过曲折的府邸,来到了赵霏下榻的院落,侍女丫鬟都不在,只剩下满园的寂静秋雨。

    曹华略显莫名,正想开口呼唤,便听到一声惊呼的尖叫,从不愿的房屋中传来:

    “啊——”

    ----——

    王府中秋色连绵,娇柔侍女静立在屋檐下,檐角挂着的风铃在细雨中发出‘叮当’轻响,成了庭院中唯一的声音。

    赵霏在闺房中收拾起了随身的物件,时隔十几年才回一次江南,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以她的性子,余生可能都不会再来了。

    赵霏出身在江南,对于江南的事事物物依旧喜欢,临行之前在街上买了茶叶、丝绸、瓷器等物件,也不乏江南这边流行的首饰、胭脂水粉,整整齐齐的拜了一大桌子。

    小雨击打窗沿,或许是无事可做,赵霏坐在小桌前,把一个个雕花的精美盒子拿起来打量,整齐的摆在木箱之中。盒子里还有一件绣着‘荷花藏鲤’花纹的肚兜,出自杭州几个出名绣娘的手,听说绣着的锦鲤和活的一样,连皇后都喜欢,只能当贡品送去京城,赵霏托着王妃的人脉买了一件。

    拿起薄如蝉翼的青色肚兜,赵霏在胸口比划了下,左右瞧了瞧,便支开了侍女,站在铜镜前系上了肚兜的系绳,左右晃了晃,带起阵阵波澜,青色肚兜上的锦鲤似乎都跟着游动起来。

    “原来是真的...”

    赵霏颇为惊疑,明知是错觉依旧觉得神奇。想起年轻时学过的宫廷舞蹈,便腰肢轻扭脚尖点地,提着裙摆想要轻盈转上几圈,只可惜当初学艺不精,又十多年没跳过舞了,才在铜镜前转半圈就栽了下去,发出“啊——”的一声惊叫。

    吱呀——

    窗户从外面冲开,带进了少许雨珠。

    赵霏天旋地转双手乱挥,双眸禁闭摔向地面,尚未倒地,便发觉靠在了结实的胳膊上面,身体被扶住了。

    睁开眼睛,便瞧见曹驸马站在跟前,居高临下莫名其妙的望着她。

    场面其实也说不上凶险,也就原地转个圈没站稳摔倒,地上铺着华美软毯,结结实实摔下去估计也没啥感觉,不过赵霏叫的太吓人,就跟被人刺杀似的。

    曹华抬手搀住赵霏,有些好笑:

    “霏儿姐,你做甚?”

    赵霏也察觉反应过激,脸红了下,正想起身站稳,却瞧见肚兜还挂在胸前,惊的是面红而赤,急急忙忙想要一把扯下来。可手到了脖子跟前,又有点舍不得,这玩意确实名贵,她好不容易才弄到一件。

    稍作犹豫,赵霏便脸色涨红的起身,背过身去解着脖子上的肚兜系绳,声若蚊吟:

    “谢了....曹驸马,你怎么来了?”

    一个风娇水媚的俏寡妇,背对着你解肚兜,哪怕穿着衣服,场面也有点不对劲。

    曹华咳嗽一声:“本来准备和霏儿姐商量回京的事儿,没想到...嗯...就进来了。”

    “哦。”

    赵霏有点慌,手忙脚乱之下,把肚兜给绑成了死结,脸色红的滴血。

    曹华自然不可能上去帮忙,想了想:“我先出去吧,待会再进来。”

    “好!”

    曹华摇头轻笑,转身打开禁闭的房门,哪想到刚开门,就瞧见庭院的廊道之间,王妃带着几个丫鬟,缓步走了过来。

    “我去!”

    曹华惊的魂飞魄散,连忙把门又关上了。回头看了眼正在折腾肚兜的赵霏,一时间进退两难。

    这要是被丈母娘瞧见还得了?

    赵霏见曹华去而复返,略显莫名的偏过头:

    “曹驸马,怎么啦?”

    “王妃来了。”

    赵霏浑身一震,现在孤男寡女的,岂能让王妃撞上。她急急忙忙的摆手,脸上又羞又急,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曹华左右瞄了一眼,窗户都朝着院子开的,从哪儿出去都得被王妃撞上,最终也只能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翻进了床底下。

    赵霏慌的的不行,跑到跟前把床单拉下来挡住,身后便传来了‘吱呀’声响。

    “霏儿,你再做甚?”

    王妃带着几个嬷嬷端着托盘走进屋里,略显莫名的看着规规矩矩坐在床边解肚兜的赵霏。

    赵霏脸色绯红,颇为尴尬的低头:“方才试天衣坊送来的肚兜,不小心绑了个死结,解不开。”

    几个嬷嬷嘴角含笑,毕竟这种事很常见。

    王妃摇了摇头,走到华美的春床边坐下,让赵霏转过去,抬手解着脖子上的绳结:

    “怎么也不叫丫鬟过来?天衣坊的东西结实扯不断,让你慢慢来,折腾一天都别想解开。”

    赵霏因为没啥心眼性子好,人缘极为不错,上到皇后下到豪门夫人,基本上都和她有些交情,王妃自然也挺喜欢这个远房侄女。

    赵霏柔声回了几句,眼睛一直放在臀儿下面,识图用裙子遮掩住春床的缝隙....

    --------

    床外雨声细细密密,耳畔传来妇人间的家长里短。

    曹华抱着后脑勺,看着质地精良的床板,脸上满是无奈,又想起来和周公躺在李师师床底下的场景。

    这次明显要更惊险几分,脑袋旁边就是两双绣着花纹的宫鞋,可以清楚看到床板因为重量而显出的几分弯曲。

    丈母娘发现女婿在偷吃大姨子,大姨子还是个寡妇...

    丧尽天良,这是人干的事儿?

    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绕是曹华的脸皮,都感觉难以面对。

    看情况,王妃是来给赵霏做临行前的叮嘱,也没有马上就走的意思,还聊起了些女人间的话题:

    “霏儿,你在京城住了十多年,驸马英年早逝一直独居,不容易。”

    “都习惯了,挺自在的。”

    “自在什么?女人家无依无靠,终究不是办法。知道你脸皮薄,改嫁的事儿肯定不好开口,其实身为大宋的公主,改嫁没人说什么....”

    “我...没想过这事儿啦...”

    “呵呵...你这性子我喜欢,我侄子宋阳年少有为,长的也不差,前些日子单枪匹马闯过几万匪军的大营,这份胆量可不输世间任何男儿....嗯...比曹华差点,曹华就不像个人...”

    曹华眉头一皱,总觉得丈母娘这话不对劲。

    “王妃言重了,曹驸马很厉害,虽然以前经常不干人事,但现在改了....”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曹华以前名声确实不好,和洛儿的婚事我还反对来着,不过目前看来,都是京城那帮人污蔑的,还算配得上我家洛儿。我说他不像个人,是说他太厉害了,就和戏台上的将军似的,到现在我都不信他能一个人打两百个.....”

    “是真的....”

    “呵呵呵...说岔了,我侄子宋阳尚未婚配,不少官家小姐踏破门槛想要嫁进来,我都不答应....”

    “我...我没想过改嫁的事儿,宋将军才二十出头,我比他大,不合适....”

    “是嘛....我也只是随口一提,你不愿意也罢了,这种事强求不得。对了,听说你喜欢天衣坊的东西,以前给王府送了两件,我和洛儿都不合身,便一直放着....”

    说话之间,人影从床边移开,走到了桌子旁坐下。两个托盘放下,里面装着一红一黄两件肚兜,做工精美同样绣着‘荷花藏鲤’。

    “霏儿,你过来看一下。”

    “哦...”

    上方的床板恢复了笔直,宫鞋踩着柔软地毯移动到桌子旁,赵霏扶过臀儿在凳子上坐下,拿起托盘仔细打量,只是那眼角不时往这边瞟。

    曹华抱着后脑勺,看的有些无聊。

    “穿上试一下,天衣坊一年也绣不出几件,放在府上太糟蹋,若是合身便拿起吧。”

    “啊?”

    赵霏明显愣了下,推了几句拗不过,便拿起了红色的肚兜往身上套。

    “这怎么行?穿着衣服那里看的出来。”王妃轻笑摇头:“把门关上。”

    “是!”几个嬷嬷退了出去,把门窗关的严严实实。

    王妃望着不知所措的赵霏,安静等待...

第三百九十八章 和曹华讲道理

    屋外细雨蒙蒙,门窗紧闭让房间里更显幽静。

    两个女人坐在桌前,王妃拿着托盘,带着几分笑意安静等待。

    赵霏脸色时红时白,本就不是心如止水的性子,现在肯定懵了,半天找不到借口,便老老实实的解开腰间系带,褪去了华美宫裙上衣。

    上半身风风韵韵,肌肤胜雪曲线近乎无暇,多一分显得丰腴,少一分又显得消瘦,不多不少,如同熟透的水蜜-桃般可人。

    “来!”

    王妃拿起一件肚兜,眼神示意了下。

    赵霏脸一直红到锁骨,珠圆玉润的身段儿微微颤抖,又不知该怎么说,眼泪都快急出来了。王妃催了句后,她便老老实实的拉开了后背的系绳,将绯色肚兜取下来,放在了桌子上。

    暗香浮动,侧看成峰,这边风景独好。

    “咳—”若有若无的闷咳。

    王妃微微蹙眉,环视几眼,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才掩嘴轻笑,打量赵霏几眼,玩笑道:“当真生了个好身段,怪不得被人叫‘玉坠儿公主’,洛儿回来一直向我抱怨,说生她的时候不上心,我劝她有了孩子就好了,她还不信,说你也没孩子,明明就是我生的不好....呵呵呵....你这身段儿,估计也就曹华家的老二能比,洛儿年纪小了些,确实不好比....”

    赵霏似乎有点热,肌肤上蒙了层细细密密的香汗,顺着雪白脖颈滑下,直至挂在一点樱桃上,晶莹剔透,颤颤巍巍。

    “我...我生来就这样,我也不想的....”

    “唉!沈家那驸马没福气,才享乐几天福就英年早逝,可惜了....”

    “....他...其实一天都没享到,我嫁进去就卧床不起,拜堂都让人扶着.....天妒英才吧,他很有才气...唉....”

    王妃脸上显出几分唏嘘,没在这话题上多聊,转而把红色的肚兜递过去:“过去的事儿不要提了,穿上试一下。”

    或许是想起了伤心事,赵霏脸色的红晕消退了几分,拿着肚兜轻柔套在脖子上,挺起胸脯低头看了下。

    王妃抬手扶着赵霏的肩头,左右晃了两下,霎时间波涛汹涌,涟漪阵阵。

    “咳——”细微轻响在房屋里若隐若现。

    王妃一愣,环视几眼,仔细聆听,又没什么声音,也只当外面的丫鬟弄出的动静。

    “天衣坊名不虚传,可惜洛儿穿着不合身,她可眼馋了...”

    赵霏脸颊有升起一抹火烧云,迟疑许久,才开口:

    “挺合身。”

    王妃点了点头,又拿出另一件,示意赵霏换上...

    ------

    来来往往,折腾了不知多久,王妃才起身带着丫鬟离去。

    赵霏将宫裙穿戴整齐,送别王妃后,轻柔关上了房门。

    “曹驸马,可以出来了。”

    “哦....”

    曹华从床底下利落的翻出来站稳,拍了拍没有半点灰尘的衣袍,左右打量几眼,便往门口走去:

    “那啥...我先回房了,回京的时间还没定下来...嗯....”

    赵霏成熟的脸颊红晕尚存,背手靠在房门上,没有让路的意思。

    曹华脸色尴尬,想要开门,又不太好伸手。

    外面只有绵绵细雨的声响。

    僵持片刻,赵霏抬起头来,带着几分羞恼,瞪了曹华一眼:

    “你...方才偷看了...”

    “呃....”

    曹华沉默片刻:“应该没有吧....”

    “我听见了,我耳朵好使,你转头的时候,别人听不见,我听的见。”

    赵霏眸子里带着几分审视的意思,颇像教训晚辈的夫人。

    曹华呵呵一笑,抬手想要把门打开。

    赵霏紧紧靠着门,双手贴在门栓上,认真盯着曹华:“你...你身为洛儿的驸马,当坐怀不乱。非礼勿视的道理你应该懂得,以前你用脚踩我,是误会在先,我不计较。这次你趁人之危偷看,还怎么解释?”

    曹华摩挲着手指,略显无奈:“我也不知道霏儿姐你会真脱,你知道我在屋里....”

    “你怪我?”

    赵霏咬了咬下唇:“王妃盯着,我能怎么办?我是洛儿表姐,你大姨子,还是个寡妇。你稍微有点操守就不该乱看,我是不敢把你的事儿说出去,可这是人品的问题,你怎么能是这种人?”

    曹华琢磨了片刻:“我可是无恶不作的‘京都太岁’,人品有点问题,也挺正常。”

    赵霏双眸一凝,挡住房门,胸脯微微起伏:“就是不行,‘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的道理人尽皆知,岂能用‘正常’来敷衍?”

    曹华还真说不过,想了想,摆出了个冷傲面容,用手撑着房门,居高临下:

    “那你想怎样?”

    这模样,颇有几分耍无赖的意思。

    赵霏紧紧靠着房门,此时此刻,娇美脸颊反而没有半点畏惧,认真回了句:

    “做错事要承认。”

    曹华微微眯眼:“我这人喜欢将错就错。”

    赵霏愣了下,摇了摇头,表示不行。

    曹华吸了口气,琢磨少许,便干净利落的俯身,含-住了那双晶莹红唇。

    “呜呜——”

    赵霏珠圆玉润的身段儿猛的一颤,手忙脚乱,无力推搡几下,便如受惊的小鹿般不敢动弹了。

    雨声淅淅沥沥,房门外的庭院似乎成了另外一个世界。

    云随风转,时间如握在手中的细沙般飞速流失。

    赵霏懵了很久的时间,才渐渐恢复过来,浑身发软站不稳,却被人挤在了房门上倒不下去。

    不知鼓起了多大的勇气,赵霏用力移开了嘴唇,带着哭腔颤声道:

    “我..我是你大姨子,你怎么能这样?”

    “那我能怎样?”

    曹华眨了眨眼睛,本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心思,抬手搂住了赵霏的腰,把她直接抱了起来。

    稍微掂量了下,还挺沉。

    赵霏这次反应倒是挺快,小腿连着宫裙在空中蹬了几下,没踢到人,反而把绣鞋甩了出去,珠圆玉润的身段颤颤巍巍,抬手在曹华肩膀上拍打:

    “你...放开我,我不找你麻烦了,我错了...”

    曹华搂着不停乱动的赵霏,勾了勾嘴角:

    “现在认错,晚了。”

    赵霏用力仰着身子,用手推开曹华的脸颊,颤声道:

    “我错哪儿啦?明明是你有错,你快放开我,让人瞧见怎么办?”

    曹华原地转了半圈,把赵霏放下,然后打开了房门:

    “行,我有错,我认错。”

    言语之间,麻溜的就跑出了大姨子的闺房。

    赵霏慌乱整理有些褶皱的裙子,把鞋子穿上,脚步匆匆跟了出去:

    “曹驸马,你站住...”

    曹华顿住脚步,回身摊开手:“霏儿姐,你还要怎样?”

    赵霏同样停下脚步,想了想,竟然躲在一根廊柱后面,轻咬薄唇:

    “你不准把这事儿说出去......等回了京城,我去宗人府打完招呼,让太后赐婚后,你才能把这事儿说出去,不然就是苟合,遭人戳脊梁骨的....”

    曹华点了点头:“我守口如瓶。”

    “嫁进了门,你也不能欺负我,要改邪归正,不能将错就错....”

    “知道啦。”

    声音渐行渐远,消失在庭院中。

    赵霏总算是放心了些,靠在廊柱上听着脚步声远去,直到庭院中只剩下雨声,才安静了下来。

    略微琢磨了下,赵霏便轻轻蹙眉,觉得今天的事儿,发生的好像有些莫名其妙,跟做梦一样....

第三百九十九章 彩旗飘飘

    赵霏被非礼了一次,估计能老实个把月,现在整天躲在房间里不出门,睡觉都拉着丫鬟茶姑一起,也不知防着些什么。

    断断续续近十天的秋雨,没有任何停下来的驱使,杭州官吏在商议剿匪的同时,不得不得派出人手检修钱塘江堤坝和城内大小河流,避免积蓄的雨水扰乱了城池的秩序。

    和前几天一样从王府书房出来,曹华走向了大门外,准备去宣扶使衙门看看最近的情况,上了马车,却不曾想远处的卫兵与人发生了争执。

    抬眼瞧去,白马山下,护卫值守的八角牌坊外,茗楼的老鸨儿汤夫人正与卫兵交涉,应该是想进王府,身份的问题护卫不放行。

    曹华见状,持着伞穿过雨幕,来到牌坊跟前,让护卫退下。

    汤夫人脸色焦急想要下跪,曹华抬手虚扶,她才欠身道:

    “曹公子,可算是等到你了,奴家过来是有急事相求。前些日子我带着师师巡游江南,哪想到忽然就有人造反,您知晓师师的名声,和当今天子有交际,走到江宁一带的时候,被当地一伙歹人给盯上了,说是要带去方腊那边邀功,我花了大价钱才脱身....”

    曹华眉头一皱,脸色沉了几分——李师师与当今天子的花边绯闻很多人都知晓,去年宋江求官家招安,也是想通过李师师,基本上江湖人都把李师师当做了当今天子的姘头。方腊起义造反,把李师师抓住虽然没什么实际影响,唯一的用处就是羞辱当今天子。不过这下贱的方法即便方腊敢用,朝廷也不会承认,李师师可以说是糟了无妄之灾。

    “谁这么不长眼睛?”

    “听说是一个叫仇道人的歹人,画舫在秦淮河上停留的时候,那厮带了一帮子人冲入了画舫,强行带走了师师,官府搜捕没有下落,我不得已之下,只能来找曹公子,您可一定要...”

    曹华抬起手来,轻轻皱眉:“寒儿。”

    寒儿走到跟前,略微思索了下:“仇道人是越州剡县人士,算是江南颇为名望的好手,此次方腊起义有他的一份,去江宁府应当是联络商贾筹集军饷,碰巧遇上了李师师。”

    曹华沉默片刻,想了想,看向背后的康王府:“给天子上奏一封秘信,李师师的事情如实相告,就说我去给李师师解围,要在江南多呆些时日。”

    寒儿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主意不错——公子最近都在为天子催促回京的事情发愁,李师师出了事儿,天子知道了不可能当做没看见,这种不能调动明面力量的活儿,就只能典魁司来干。现在实打实给你老人家办见不得光的事儿,你没话说了吧?

    寒儿琢磨片刻,便认真点头会了王府写信。

    曹华看着心急如焚的汤夫人,认真询问:

    “师师姑娘现在情况如何了?”

    汤夫人叹了口气:“师师就名声有用,歹人倒也不会把她怎么样,但送给方腊反贼,这辈子肯定出不来了。那仇道人还在江宁一带,绑了几户人家的公子等着赎金,公子快马加鞭过去,应当能拦下来。”

    曹华轻轻点头,让汤夫人回去等消息后,便转身回了王府....

    -------

    去时满江春色,归来已是深秋。

    两艘官船在汴京广济码头靠岸,府上的丫鬟管家已经赶到,连刘老四也带着几个铺子掌柜,站在码头上手搭着凉棚观望。

    荆娘子带着一帮护卫先行下船,和荆锋一起与迎接的官吏沟通。

    个把月的行程下来,荆娘子的眉眼明显柔媚了几分。可能是相由心生吧,这些日子她和两位夫人总算玩到一块去了,没法一起聊诗词琴棋,她也有自己的本事,偶尔变个小戏法就能把陈夫人唬住。她晓得陈夫人想学会了拿去相公面前显摆,自然是倾囊相授,不过曹华根本唬不住的事儿没敢说出来,说出来陈夫人肯定就不学了,这点心眼她还是有的。

    官船放下了踏板,苏香凝身着水云长裙站在船头,长发随风轻舞,目光依旧放在江南的方向。与无所不能的曹公子相比,苏香凝明显更担心大大咧咧的闺中密友,虽然已经听说沈雨脱离的危险,可还是不怎么放心,以至于现在有点后悔先行离开江南了。

    “香凝。”

    赵天洛从船舱里走出来,瞧见苏香凝站在船头当望夫石,开口呼唤了一声。在船上养了个把月,赵天洛明显更娇艳了几分。身着一袭白衣,乌黑绸缎般长发梳成垂云髻,两缕散发柔顺的附在雪白的面颊两旁,面色洁白如羊脂玉,目光如盈盈秋水。小巧的琼鼻下一张红润小嘴,晶亮的碧玉耳坠随脚步微微晃动,眉宇间天上的几分傲气稍稍消减,肩上搭着鹅黄披肩,遮挡九月微凉的秋风,竟然显出了几分少妇的韵味。

    苏香凝回过神,欠身柔柔一礼,走到跟前搀扶着赵天洛的胳膊:

    “公主,马车还没安排好,你怎么出来了?”

    赵天洛细长峨眉微蹙,带着几分不耐,幽幽叹了口气:

    “我又没生病,你们倒好,全听靖柳的话把我架空了,关在屋子里,出门望风不行也罢,坐久了也不行,恨不得把我绑在床上。我又不是豆腐做的,那有这般精贵?”

    苏香凝婉柔一笑:“公主,你有了身孕,靖柳也是为了你好。”

    赵天洛纤手轻抚还看不出什么的小腰,绕是天生沉稳的性子,也露出了几分怯意:“听翠嬷嬷说生孩子是在鬼门关走一遭,身体弱了扛不住,整天想着让我多吃东西....唉,靖柳怎么没事?她那般好生养的身子骨,反倒是我先遭罪...”

    话语之间,还是幸福居多。一个傲气又独立的小公主,忽然变成现在这模样,倒真应了那句‘一孕傻三年’的老话。

    苏香凝扶着赵天洛,转眼看向岸边和父亲交谈的陈靖柳:

    “我偷偷问过靖柳,她最重长幼尊卑,公主没怀上她不想怀上....”

    赵天洛微微蹙眉:“这种事她岂能主动避免?莫非....我都和她说了不准吃药,伤身子....”

    苏香凝摇头轻笑,左右看了看,忽然凑到耳边:“靖柳不傻,我问过她,她说她警告过曹华,不让曹华....嗯...就是那啥...”

    赵天洛挑了挑眉毛,略微回忆了下,露出几分恍然:“怪不得...我就说每次和她一起的时候,相公最后总是死命折腾我,让她先休息,我还抱怨过来着.....那她一个人的时候怎么办?”

    都是尝过禁果的女儿家,苏香凝倒也没有多少害羞,脸儿微红了下:

    “这个靖柳倒是没说,不过...我还没进门,怀上了不好见人,曹华作恶的时候,都....嗯...反正每次我都得洗澡洗床单.....其实这种事没什么意思,也不知道男人为什么都喜欢....”

    赵天洛一愣,听见这句‘没什么意思’,蹙眉打量苏香凝几眼,想了想:

    “相公对你....很温柔?”

    苏香凝微微颔首,笑了一下:“是啊...我怕疼,一说他就不动了....”

    赵天洛清水双眸中显出几分古怪,紧了紧肩膀上的披肩,渐渐露出几分醋意——她洞房的时候,曹贼直接在她腰下面垫了个枕头压着动弹不得,她可是黄花闺女,又哭又咬都没用,差点晕过去。靖柳更不用说,直接被拉到荒郊野外用了强.....

    “偏心。”赵天洛轻声说了句。

    苏香凝性格婉柔,对此只是抿嘴笑了下:“也不是曹华偏心....我在青楼呆过两年,每天都害怕遇上那种事,时间一久就成了习惯....曹华很体谅我,要不是我要求,他都不会碰我....呵呵...”

    赵天洛缓缓点头,倒是理解了几分——估计是以前耳闻目染在心里留下了阴影,才不太热衷男女之事。

    赵天洛想了想,轻轻笑了下:“等以后进了门,让曹华好好收拾你一次,你就习惯了。”

    “嗯?”苏香凝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

    赵天洛脸皮也薄,终究不好围着夫妻之间的私房话打转,轻轻笑了下,便把目光移到了别处。

    -------

    码头上,手持纸伞遮住秋日斜阳的陈静柳,缓步跟随在陈清秋旁边行走。已经嫁为人妇,本就好生养的身段越发出落了,本身的书卷气一点没少,只是少女气质渐渐褪去,多了几分当家夫人的沉稳。发髻之间仍然插着山水簪,淡妆素抹透着骨子里的端庄,不过嘴上的话语,还是和往日没什么区别:

    “这个曹贼,真是越来越大胆,圣上下了三道圣旨都不回来,出事了怎么办?”

    陈清秋抚着花白胡须,眼中带着几分苍茫,看着满城秋色:

    “曹公心系大宋,立志挽大厦与将倾...”

    陈靖柳峨眉轻蹙,停下脚步,酝酿少许:

    “爹,他是你女婿,什么‘曹公’,让外人听见,还以为我嫁了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

    陈清秋脸色微沉:“嫁了人把规矩都忘了?在为父面前用这种口气说话,我怎么教你的?”

    陈姑娘无言以对,心中只能埋怨曹贼几句不是,微微欠身:

    “女儿知错。”

    陈清秋叹了口气,背着手继续行走:

    “为父离了朝堂,大部分事情无从得知,不过从圣上的反应来看,定然又是万贵妃、蔡太师等人蒙蔽圣上,曹公忍辱负重这么多年,被人骂做乱世奸贼无妨,可一旦失去圣上信任,便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陈靖柳心思聪慧,对官场了解颇多,自然晓得这些。对此她轻轻摇头:

    “相公一心为了大宋,已经尽了全力,睦洲失守非战之罪,都怪朝廷驰援不够及时。若圣上为此怪罪相公,相公是没办法,但自有后人证相公清白....”

    陈清秋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呸呸呸——”

    陈靖柳顿时不乐意了,攥着裙角急声道:“爹,你别说这种不吉利的,曹贼命大本事大,些许污名早就不放在心上,岂会和爹爹一样以死证气节?”

    陈清秋也不乐意了,看着胳膊肘往外拐的闺女:“为父就会几首诗,拿出来感叹一下怎么啦?就我能死谏,你相公就不能受半点委屈?”

    陈靖柳勾了勾耳畔的发丝,小声嘀咕:“爹是御史言官,以死谏君理所应当,曹华是内朝官,不一样...”

    “嘿——”陈清秋气的不轻。

    陈靖柳连忙岔开话题,转而道:“那些人既然把睦洲失守的罪责往相公头上推,肯定不会就此罢手。我担心他们会趁此机会把典魁司肃清掉.....”

    陈清秋哼了一声:“典魁司依仗圣宠权势太大,本就不该存在...”

    陈靖柳急了,跺了跺脚:“我知道不该存在,可相公是典魁司督主,典魁司没了,相公拿什么蒙蔽圣听、权倾朝野?”

    陈清秋无言以对。

    得,这闺女算是白养了...

    --------------

    (多谢‘冬青夏槿’大大的万赏以及‘书友20191202004309828’‘疯成风’‘hongxzhang’‘为亡人’‘书友20170512083826557’‘南宫☆杀神’‘玖爱挽心’几位大大的打赏。多谢一直投票支持的大大。

    新卷开始更新比较慢,不过还是万字更新,我努力多码一些。)

第四百章 落难燕雀

    江宁府也就是后世的南京,‘六朝金粉地,十里秦淮河’的名声闻名古今,其繁盛随比不上担当江南首府的杭州,但也相距不远。布商、茶商大部分集中在这里,城中商贾云集、才子遍地,更有万千美人坐落在秦淮河畔,让十里秦淮的名声远传万里。

    江宁距离睦洲较远,尚未发生大的动乱,但不少江湖人趁势而起在乡县横行,最近又过来几波悍匪,闹得江宁城的富商大户人心惶惶。常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造反打仗光靠振臂一呼不够,军饷、粮食、驴马等物是重中之重,睦洲大部分富户闻风而逃,劫掠而来的钱粮根本没法支撑几十万义军的开销。为此,方腊手底下的不少江湖人,都在江南各地游走,寻找当地大户借钱筹集军饷,商贾云集的江宁自然是目标。说是借,其实意思都明白,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江南富甲天下,富可敌国的世家比比皆是,人可以逃,田地、茶庄等不动产跑不了。对于上门借钱的反贼,各大世家也不敢得罪狠了,大多世家都是破财消灾留个香火情。

    有愿意借钱的,自然就有不愿意的。江宁府的陈家,仗着离睦洲远又和朝廷关系不错,在反贼第一次登门的时候直接报了官,然后就闯了大祸。长子陈启明,也就是有‘江宁第一才子’之称的陈大才子,直接被贼人从诗会上掳走,索要银钱十万,不然连尸体都见不到。

    这可陈家吓坏了,几百年才出这么个读书种子,就靠着陈启明光耀门楣,岂能让他死了。于是陈家就找到了江宁的知州寻求帮助,朝廷面对反贼,自然不能送军饷,直接派人去剿匪援救。结果人没救出来,反而激怒了方腊义军,方腊旗下大将之一的仇道人亲自赶到江宁府,直接把城里几大世家的公子全给绑了,索要赎金百万两。

    仇道人是起义军的首领之一,原名裘日新,本是出家道士,道没修成学了身好武艺,在越州一地纵横多年,算是越州江湖的扛把子,因为‘裘’与‘仇’读音相似,天长日久就被人唤作‘仇道人’,此次方腊起义后,仇道人带头杀入了县城应和,斩杀县令拉起了近千人的队伍,成了方腊手底下八骠骑之一。

    仇道人凶名赫赫,长年干绑票的卖买,基本不留活口,不少江南世家都听说过。

    陈家后悔为时已晚,急急忙忙凑了十万两银子送过去,结果仇道人拿了钱还是不放人,说一百万两就是一百万两,十万两只能买一只手。陈家绝望之下,也只能变卖家产四处借钱凑银子,官府清剿失败后也无能为力,只能求助上级,可宣扶使谭稹正为平叛的事儿忙的焦头烂额,那有心思理会一伙儿流寇。也是在这个时候,李师师巡游到了江宁府,刚刚在秦淮河漏了个脸,就被乔装的仇道人请走了...

    ----

    九月中旬,江宁城南侧的乌纱岗,几十号流寇就地安营,搭起了简陋的窝棚。

    夜雨绵绵,荒山野岭入目没有半点灯火,满山秋枫中偶尔传来兽嚎乌啼,身处在群山之间,寻常人根本找不到东南西北。

    山上有个天然形成的溶洞,不算太大,洞口按着粗木栅栏,两个浑身匪气的汉子持刀站在门口,时而回头色咪咪打量几眼。

    因为光线传不出去,溶洞中烧着一堆篝火,几个世家公子坐在篝火旁,都是一言不发情绪低落。华美衣袍尚且完整,但脏兮兮的显不出原本的贵气。

    不远处的石壁旁,李师师抱着膝盖,坐在茅草铺就的地面上。已经被关了近十天,轻薄的舞裙多处沾染了污迹,袖子还少了截,露出白皙的胳膊。珠钗、禁步等首饰都被收缴,只能用一截树枝当做荆钗,挽起如水般的长发。倾城的脸颊依旧波澜不惊,只是眉宇间难免多了几分忧色。

    丫鬟环儿眼圈发红,缩成一团儿坐在旁边,脸上还有个巴掌印,是她偷偷跑去告知西蜀暗桩身份换来的。这群江湖人只认方腊,根本就不讲情面。

    “小姐,你不要害怕,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环儿憋了太久,往李师师身边靠了一些,这句话不知是安慰李师师,还是安慰自己。

    李师师抬手把环儿搂在身边,绝美双眸宁静如水:“无妨的,他们抓我,无非是献给方腊羞辱当今圣上,我这样的女子,杀了暴殄天物,换个地方住下,说不定比以前还安稳些。”

    环儿抿了抿嘴,却也知道说的是实话。李师师一个艳名冠天下的花魁,本就人畜无害,杀了毫无意义。上到王侯下到商贾都想把她据为己有,可正是因为这样,没点本事的人还真不敢碰她,更何况她和当今天子有些关系。这群江湖人抓她,也是想献给方腊气死大宋皇帝,约莫就是‘你们皇帝得不到的女人,现在在圣公胯下’的意思,让无名小卒碰了便失去了意义。

    从青楼歌女变成枭雄圈养的金丝雀,对李师师来说,确实比以前的环境还要好些,毕竟方腊再凶悍残暴,也不会让胯下的玩物吃不饱穿不暖,说不定还能得个‘妃子’的称号,有几个丫鬟伺候。

    至于自由什么的,随波逐流的风尘女子,那里敢去奢望,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环儿想了想,低头小声嘀咕:“早知道,小姐嫁给周大才子得了,省的被人惦记。”

    李师师轻轻一笑,沉默良久,才微微一笑:“逃啊逃,逃啊逃,人啦,总是逃不过去的时候,或许就到这儿了...”

    环儿抿抿嘴:“肯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曹太岁在江南,知道后肯定会来救小姐....他答应我,有机会把我送回家的....”

    李师师一愣,低头打量几眼,在环儿额头摸了下:

    “说什么胡话....”

    溶洞里看不到外面,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五个世家公子坐在火堆旁昏昏欲睡,陈启明偶尔回头看李师师一眼,本想发挥才子风度过去说几句,可此时又那里提的起兴致。

    夸啦——

    忽然,锁链轻微波动的声音响起。

    溶洞里的七个肉票都是抬头,看向了洞口的方向....

第四百零一章 危难见人心

    乌纱岗深处的溶洞内,两个衣着邋遢的汉子打开了锁链,鬼鬼祟祟走进来,身上破旧的短衫满是酒渍油渍,手中短刀闪着瘆人寒光。

    “小声点,老大若是发现...”

    “放心,老大喝了酒,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咱们动作小点....”

    窸窸窣窣的话语临近。

    李师师手撑着茅草往后缩了些,脸颊依旧从容,却难掩毫无血色的苍白。

    几个世家子瞧见匪人走向李师师,明知对方想做什么,却都是不敢出声,低着头装聋作哑。陈启明咬了咬牙,未防遭到贼人殴打,也只得低着头烤火,似乎没瞧见进来的匪人。

    “你...你们想做什么....”

    李师师撑着石壁站起身,坐的太久双腿血液流通不畅,有些发软,强撑着站直,与走来的两名匪人对视。

    为首的汉子身材清瘦,脑袋上有快疤,似是被砍过一刀,导致缺了一块头发,看起来有些瘆人。此时他面向凶恶,舔着嘴唇上下打量靠墙站立的绝色美人,眼中淫邪不加掩饰。

    李师师纤手攥紧,瞧见不远处几个世家公子装聋作哑,也只能强撑着气势:

    “你们碰了我,活不过明天....”

    “老子还用你提醒?”

    刀疤汉子摩挲着手中断刃,仔细打量李师师许久,才颇为遗憾的摇摇头,俯身抓住了环儿的脚踝,一把从茅草垫上扯了出来。

    “啊——”

    环儿吓的魂飞魄散,开口尖叫,却被一巴掌抽在小脸上,直接被抽晕了过去,声音戛然而止。

    “敢乱喊,老子弄死你们!”

    两个汉子恶狠狠瞪了几个世家子一眼后,便蹲下身去解环儿的青罗衣裙。

    李师师又急又怒,不假思索就一把推在刀疤汉子身上,想把环儿抢回来。

    刀疤汉子勃然大怒,抬手想抽一巴掌,却被旁边的敦实汉子抓住了手。

    “这娘们打不得,把脸打坏了,不好交代。”

    刀疤汉子这才停手,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看了看地上晕倒的丫鬟,又看了看绝色倾城的李师师,想了想,冷声道:

    “你想保她?”

    李师师抱着环儿,拖回到石壁边,只是与两个匪人对视,却又不敢露出太放肆的目光。

    刀疤汉子蹲下身来:“要保她也行,给哥两个泄泄火,等哥哥这口气消了,她自然就没事了。”

    李师师紧紧攥着环儿的胳膊,沉默许久,才轻声道:

    “两位英雄,我是完璧之身,若是你们....”

    旁边的敦实汉子虽然也色心大动,脑子却还清醒,有些犹豫:

    “对啊,听说她是个雏儿,不然早就不值钱了。咱们要是动了,日后被圣公发现...”

    刀疤汉子勾了勾嘴角:“你懂个屁,前面不行可以走后门,我就不信用一次还能大上两圈,她也不敢说,外人那里看的出来。”

    敦实汉子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面对这种淫词艳语,李师师脸色涨红睫毛微颤,眼中有凶光,可惜绝美的脸颊映衬下,只会让这副表情更加动人。

    刀疤汉子呵呵笑着,正想伸出手,却又被拉住了。

    敦实汉子回头瞧了瞧几个世家子:“这几个货看着,等交了赎金把他们放回去,事儿肯定瞒不住。”

    刀疤汉子想了想,便又转过头:“你们几个也过来,今天爷开恩让你们尝尝鲜,见识下什么叫‘后门别棍’。平日里花几百两银子连手都摸不到一下,这机会可难得。”

    几个世家子一直再听着,此时都是低头。

    “放心,你们家里势力都大,只要交了赎金死不了。都上了船,其他人也没脸把这事往外捅,机会可就一次,不识抬举可别怪老子不客气。”

    几个世家子偷偷对视了几眼,都是江宁的名流,彼此自然都认识,也不知是谁先带的头,几人不约而同的起身,朝这边走了过来。

    李师师脸色煞白,心中的愤怒已经没法压抑,看着几个在画舫上彬彬有礼的贵公子,颤声道:

    “你们...你们岂能如此!?”

    几个人都是低着头,一副迫不得已的模样。

    刀疤汉子解着裤腰带,冷笑道:“男人都这样。你给谁用不是用?以后免不了被人开采,哥哥先给你通了窍是为你好,老实点忍着,明早上哥哥给你找点肉补补,几天就没事了。”

    李师师身子急颤,头上的树枝也没法自尽,眼见七个男人围的严严实实,她只能咬牙看向其中一人:

    “陈启明,我是曹华的女人,你碰了我,什么下场你自己清楚。”

    此时此刻,‘大宋天子’的名字也没‘京都太岁’管用,李师师倒是没慌,瞅准了见过曹华的陈启明。

    人群后面的陈启明本就纠结,听见这句话,眼中闪过几丝畏惧,停下了脚步。

    刀疤汉子眼神微冷:“一个曹太岁把你吓成这模样?离的十万八千里,他还能把你宰了不成?”

    “他...会把我活剥了....”

    陈启明吞吞吐吐说了一句,调头就往洞口跑,歇斯底里的大吼:

    “来人啦!来人啦!”

    两个喽啰脸色大变,持着刀就要追赶,可已经来不及。

    溶洞外的营地中,睡下的诸多江湖人被惊动,身着道袍的男子,提着根齐眉棍从窝棚里冲天而起,不过两个起落就到了溶洞门口....

    片刻后,两个遍体鳞伤的喽啰被拖了出去。

    仇道人脸色微冷,把管事的手下呵骂一通后,才扫视了洞里的几人一眼:

    “几个大老爷们,半点傲骨没有,还读书人,读到狗身上去了....”

    几个世家子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坐着,继续低头一言不发。

    仇道人看起来还算仙风道骨,瞧见李师师吓的花容失色,便将齐眉棍插在地上,蹲下身平淡道:

    “李姑娘不用怕,我裘某是出家人,讲规矩,只杀人,不祸害妇人。”

    李师师抿了抿嘴,把晕厥的环儿抱紧了几分,靠着石壁坐下,微微颔首。

    仇道人点了点头:“别着急,过几天就有人来救你,是生是死,全看你个人造化。”

    李师师一愣:“不是抓我去见圣公嘛?谁会来救我?”

    仇道人表情平淡,扫了李师师几眼:“圣公何等人物,岂会用这种龌龊计量趁一时之快。”

    李师师还想再问,便瞧见有喽啰跑进来,说了句:“老大,国师到了。”

    仇道人微微眯眼,不再多说,起身离开了溶洞....

第四百零二章 看英雄迟暮、看红颜白首

    连日阴雨席卷江南,也不知要下多久。

    半夜时分,泥泞官道上雨水飞溅,百匹轻骑穿过夜色下的雨帘,水珠击打在斗笠之上,顺着蓑衣滑落。偶尔秋风吹过,才会看到蓑衣下雪亮的刀芒。

    快马加鞭近三天,疾驰四百余里,总算到了江宁辖境内的溧水县,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

    方腊造反的缘故,官道上设卡,昼夜都有官兵驻守。官道上摆着拒马,两个官兵站在简陋亭子里里,持着火把探头观望。

    一马当先的寒儿走在最前,取出了黑羽卫的牌子晃了晃,朗声道:

    “典魁司办事,闲人退散。”

    官兵瞧见后脸色微变,诚惶诚恐的搬开了拒马,让百名轻骑毫无阻拦一穿而过。

    黑羽卫出门办事,远比领兵打仗轻松的多,大宋境内畅通无阻,官吏无权过问,沿途驿站也是优先接待,无条件提供物资膳食,各地都有暗桩接应。

    这些是薛九全用一辈子时间打造的一个系统,高效简单暴力,只可惜一辈子都没能用在刀刃上,只能维持三千人的规模,干些给皇帝擦屁股的琐碎小事。

    曹华骑在大黑马上,马槊挂在靴子侧面。即便身着蓑衣头戴斗笠,也难以避免随风迎面而来的雨水,脸上不停滚落雨珠。

    “小郎君,到哪儿了?”

    窸窸窣窣,胸口的蓑衣撑开了几分,迷迷糊糊的祝曲妃探出脸颊,雨珠拂面,又连忙把脸埋在了曹华胸口。

    曹华左手抱的紧了几分,把漏风的蓑衣合拢,下巴贴着祝曲妃的发髻:

    “溧水。”

    “哦...”

    祝曲妃软绵绵的身子坐在曹华怀里,面对面,坐久了不免腰酸,稍微动弹了下,把脸搭在了曹华的肩膀上。

    曹华搂着她的臀儿让她坐的舒服些:“马上就到了驿站,待会就能休息了。”

    “到了驿站,更没法休息....”

    祝曲妃清醒了过来,略显不满的嘀咕了一句。她长年在江南混迹,对江南绿林自然熟门熟路,曹华出门办事需要向导,她没有考虑便答应了。

    结果倒好,向导的作用没发挥出来,侍妾的作用发挥的淋漓尽致。白天赶路共乘一马,晚上到了驿站就伺候人。她都说了不知多少回‘最后一次’,没有半点作用。不答应就威胁,再不答应就用强,都快上瘾了。

    祝曲妃终究是个女人,心智再坚定又能如何,除了承受找不到半点法子。眼见又要到驿站了,祝曲妃抿了抿嘴,熟媚的脸颊显出几分不情愿,想了想:

    “小郎君,跟你说件事。”

    “怎么?”

    “我...我怀上了...”

    “嗯?”

    曹华微微蹙眉,手在蓑衣下摸索,滑过弱软的腰肢腿弯,找到了藏在背后的手腕。号脉这种基本功,曹华作为大宋武夫第一人自然有涉猎,看不出疑难杂症,喜脉还是手到擒来。

    祝曲妃脸儿一僵,在怀里扭动了两下,不说话了。

    “敢骗我?你是没吃够苦头?”曹华声音微冷。

    祝曲妃咬着薄唇,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我和你连半点名分都没有,认真算还是你的长辈....”

    “那多刺激。”曹华平淡回应了一句。

    祝曲妃抬手在他肩膀上砸了下,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继续絮叨:“你这么得寸进尺,万一那天真怀上,我怎么和人解释?”

    “放心,我自有分寸。”

    “你有个锤子分寸.....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冲着我听话会伺候人,是啊,我哪儿比得上你家里的金枝玉叶,在家你得温温柔柔伺候夫人,在我跟前才能无所顾忌为所欲为....我也是个黄花闺女,也害羞、也不好意思,你知道我心里多为难嘛?”

    “没看出来。”

    “你——”

    祝曲妃憋了半晌,似乎是真生气了,偏过头去,不再多言。

    曹华用蓑衣遮住她的身子,把她按进怀里。祝曲妃挣扎了几下,没有效果后,也只能开口说起正事:

    “江宁一带汇集的江湖人很多,城里面临江港有一堆,乡县上也有,其中比较有名气的属赤山水寨的‘小龙王’张正奇,手下十几条船,长年做跑船的卖买,消息灵通知晓门路,仇道人过来绑肉票,肯定少不了他这条线。”

    曹华轻轻点头,朗声道:“先行修整,明日去赤山湖。”

    “诺!”

    后方的黑羽卫齐声称诺。

    祝曲妃在蓑衣下环着曹华的腰,仔细想了想,把脸颊移开几分,望着曹华:

    “对了小郎君,仇道人在江南名气颇大,与我打过照面。轻功、枪棒功夫都是一绝,长年干绑票的卖买,基本上都限期七天,过时不候,直接杀人远走高飞,这次有点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江湖人都讲究来去如风,没人会带几箱子银子跑,这次索要五百万两。一万两银子六百多斤重,要装一整箱,五百万两,也就是五百箱现银....”

    “现在造了反,大批银票没法兑现,只能要现银。方腊找好了船,等船只顺流而下被方腊的人接手才放人,所以才给这么长时间。”

    祝曲妃点了点头,想了想,忽然露出几分狡黠:

    “小郎君,你这么厉害,偷偷派人把船一劫.....”

    “黑吃黑....这主意不错。”

    “我认识的人多,要不我来联系人手,事成你分我一半......三成就行.....好啦,一成,不能再少了.....”

    “跟了我,你还想要银子?你的不就是我的。”

    “.....”

    .......

    队伍在泥泞雨地中疾驰,前方出现了驿站的灯笼,幡子随着风雨摇摇晃晃,下方有驿卒等候,瞧见黑羽卫的队伍后,连忙敲响铜锣,打开了马棚的栅栏。

    战马都晓得门道,不用人引路便自己跑进了马棚之内,驿卒拿着草料挨个喂食。

    黑羽卫卸下斗笠,各自在驿馆内找地方休息,只留几个人轮班值守。

    走过大厅来到后方供官吏下榻的房间内,曹华要了热水,浑身湿透有些难受,清洗一下才舒坦几分,换上了干净袍子。

    在驿站停下没过多久,驿站外便有人进来,让驿卒进来通报。

    曹华披着袍子来到驿馆的大厅,却见身着绯色县令袍子的周帮彦,持着雨伞在屋檐下来回渡步。依旧面容俊朗,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愁容,身后还站着两个衙役。

    “周公!”

    曹华知道周帮彦在溧水当县令的事儿,对此并不惊奇,走到大门处轻轻抬手,行了个书生礼。

    周帮彦表情随和有礼,微微抬手后,便收起了油纸伞交给衙役,随着曹华走入了大厅:

    “曹都督,你可算来了,不知您此行可是为了师师姑娘?”

    周帮彦和李师师相识多年,听闻老友被人绑了的消息,自然是心急如焚。

    曹华拿了盏油灯放在桌子上,用火折子点燃,轻声道:“周公不用担心,方腊的手下不会害师师姑娘性命,我快马加鞭赶来,便是为了此事。”

    周帮彦坐在桌前,摩挲着手指,斟酌许久,才幽然一叹:

    “我与曹都督只算点头之交,但曹都督的才气,我心中早有定论...”

    曹华对坐与桌前,摆了摆手:“诗词歌赋终究是小道,闲时消遣陶冶心境尚可,却难当大用。人之才华当用在定国安邦之上,写几首诗词算什么才子。我也不靠这个吃饭。”

    周帮彦一愣,略微回味片刻,便认真点头:“都督高才,此言...”

    “此言是听杭州许子凌说的,不是我说的。”

    “哦...原来是许公子,怪不得...我就说都督怎么突然变得忧国忧民....”

    话说一半,周帮彦察觉不对,咳嗽了一声,回到正题:

    “师师性格纯善淡薄名利,我与她相识已久,说到底是个苦命女子,被身份拖累了。以她的才华心智,若是有个清白身份,未尝不能再史书上留下一笔...”

    “就凭现在这名声,也能被史书记住。”

    “非也,风尘女子,再好的名声也不过千古一笑谈,登不上大雅之堂......师师并非目高与顶瞧不上天下才子,只是不喜欢别人的施舍,才拒人千里。都督以‘苏轼’的名义所行之事,可以说是正合了师师的心意....”

    曹华拿起茶壶倒了碗茶,推到周帮彦的面前:“周公,你担忧师师姑娘安危我理解,不过上来就当月老,未免有些过了。”

    周帮彦看着茶碗,沉默片刻,终究是摇头轻叹:“都督不是读书人,自然不懂读书人的伤春悲秋。世上最揪心之事,莫过于看英雄迟暮、看红颜白头。师师已经二十三,我作为她不多的知己,除了尽力而为,又能如何?”

    曹华想了想:“我先把师师姑娘从贼窝里捞出来,然后咱们再聊这些?”

    周帮彦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起身行了一礼,便带着两个衙役离开的驿馆。

    曹华在桌前坐了片刻,终究是摇了摇头:

    “看英雄迟暮、看红颜白头....读书人说话,就是好听....”

第四百零三章 不动如山,来去如影

    宫内朝会后,赵诘穿着闲服,在福延宫书画室内兴致勃勃挥笔作画,书画是赵诘的爱好,空闲时常常画上几笔,以增添乐趣。

    今天画得是美人图,赵诘皱眉凝神思索了许久,素笔勾勒,不出多时,一个娇颜如月、身若青柳的美人出现在宣纸上,神形皆似可谓画工超群。

    万贵妃端着刚送入京城的贡橘,走到桌前瞄了一眼,便看出画上的人不是她,眼中黯了一下,表情却没有变化。

    将贡橘放在桌案上,万贵妃用手拨开,放入赵诘的嘴中,想了想:

    “圣上在宫里待的烦闷,为何不出宫走走?”

    赵诘持着作画,神情专注:“现在的贼子胆大包天,等曹华回来再说。”

    万贵妃含笑点头,随口聊了几句其他,又轻轻蹙眉:“圣上下了三道圣旨,曹华都不回来,实在有点......”

    赵诘表情少有的波澜不惊,轻轻抬手:

    “不急。”

    “哦....”

    万贵妃愣了下,显然有些意外,想了想,只是把这件事记在心上,没有再提....

    ------

    抵达溧水的第二天清晨,曹华带着十余名黑羽卫,改道前往赤山湖,其他人则由寒儿带领,去江宁城中打探消息询问情况。

    赤山湖距离溧水并不远,快马疾驰不过晌午时分,便到了赤山湖外围。

    说是赤山水寨,严格来说应该是个码头,江南河流众多四通八达,赤山湖临近江宁来往方便,商船经常在此停靠卸货或者收购此地的各种特产,江宁城中河道拥挤,真进去的也没多少。

    赤山湖的当家张正奇,家里世代船工,因为自幼性格爽朗结交朋友多,慢慢在江湖混了点名声,又熟悉江宁城里的门路,渐渐坐到了现在的家业,手下十几条船,也算是一方人物,有个‘小龙王’的混号。

    湖畔的水寨逐年修建,如今有集市、客栈、船港等建筑,里面三教九流的人极多,最近兵荒马乱的缘故,携带兵器行走的人随处可见。

    曹华带着一帮黑羽卫,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便让熟面孔祝曲妃进去询问,他则带着人暗中跟随。

    祝曲妃好久没跑江湖了,如今还有点不适应,用布包着琵琶背在背上,脸上蒙着纱巾,持着纸伞缓步走过集市,直接来到了湖边水寨的一栋宅子外。

    宅院门口有持刀的喽啰把守,瞧见有人登门,便开口呵问:

    “来者何人,报上名号。”

    “杭州铁琵琶。”

    祝曲妃眉眼弯弯,很江湖味的回了一句。

    不出片刻,宅子里面一个穿金戴银的员外郎便走出来,老远打量几眼,便抬手抱拳:

    “祝姑娘,传言你‘无事不登门,登门就死人’,今天过来,莫不是瞧上了张某的脑袋?”

    祝曲妃闲庭信步走进宅子,对周边的十几号打手视而不见:

    “我过来,是向张老大打探点消息。”

    张正奇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笑容不变,只是打量了祝曲妃几眼。

    祝曲妃的名声可不好,能在江湖上接暗杀卖买的本就不多,能出名的更不多。祝曲妃敢去杀朱勔还全身而退,身手自然没的说。张正奇混迹黑白两道多年,仇家自然不缺,有被祝曲妃盯上的可能。

    张正奇琢磨片刻,虽然对方孤身一人,也没有自持武艺坐到跟前,而是在廊道中看着雨打芭蕉,和气道:

    “祝姑娘懂江湖规矩,有的能说,有的不能说,有的值钱,有的不值钱。”

    祝曲妃‘咯咯’笑了两声:“我想问仇道人在那儿。”

    张正奇摩挲扳指的动作一顿,偏过头来:

    “祝姑娘,莫非是城里的几个大户请来对付仇道人的?”

    “江湖规矩。”祝曲妃端起茶杯,想起自个带着纱巾,便又放下了。

    张正奇背着手来回渡步,考虑片刻:“仇道人的消息,我倒是听说过些许,不过这消息的价钱,可不是一般的贵。”

    祝曲妃双眸微凝:“我铁琵琶打探消息,你还敢要银子?”

    “......”

    张正奇和在场十几个打手,皆是一愣,旋即错愕。

    这话也太嚣张了些!你当你是方七佛、谢怡君这种人物?谢怡君来了也得讲规矩,那有这么说话的。

    张正奇皱着眉头,仔细琢磨许久:

    “祝姑娘,你....出门吃错药了?”

    祝曲妃‘咯咯’笑了几声,抬手指了指屋顶:

    “我上面有人,你最好老实点,不然....别怪我不讲情面。”

    张正奇竟然笑了出来,背着手点了点头:“好好好....敢问祝姑娘,上面有谁?”

    宅子里的十几个打手,也都靠近了客厅,手持兵刃面色不善。

    祝曲妃略显无奈,又用手指了指上面:

    “你不会自己看?”

    张正奇一愣,和众打手把头伸出朗道抬眼看去,惊的魂飞魄散。

    只见屋顶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十来个身披蓑衣的汉子,安静立在雨幕之中,手中各持兵刃,最壮的一个扛着八角铜锤,比寻常人高出两个头,正中的人则持着丈八马槊,雨水顺着雪亮槊锋滑落,不发出一丝一毫的颤动。

    十个人什么时候出现,张正奇一点都没察觉到,此时对方居高临下,抬眼看去如遮天蔽日一般,将庭院众人压的喘不过气。

    不动如山,来去如影。

    寻常江湖好手岂能有这般风范,张正奇瞧见这架势便知道碰上了硬钉子。

    “祝姑娘...你这...”

    张正奇脸色顿时和气了几分,目光回到了客厅中,含笑道:“有话直说便是,何必带这么多人过来,我这里庙小,经不起风浪。”

    祝曲妃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平淡道:“把仇道人的事儿,前前后后交代一遍。”

    这模样,还真有几分‘京都太岁’的风范,看来都被曹华欺负出经验了。

    张正奇脸色尴尬,想了想,也只得含笑道:

    “月初,仇道人来过一次,打听城里几个贵公子的行踪,当时我不知道他要做生意....”

    “你糊弄鬼?”

    “呵呵....看破不说破,最后仇道人便没来过,绑了几个世家公子和一个花魁,索要赎金...”

    “藏在哪儿?”

    “这我哪儿知道,要是知道早告诉官府拿赏银了....”

    张正奇话音未落,便脸色骤变,急急后退。

    下一刻!

    雨幕轰然炸开,一个蓑衣人跃至半空,手持长槊凌空悍然砸下。

    哗啦——

    廊道的横梁四分五裂,槊锋余势不减,扫过张正奇的员外袍,直至劈在廊道上,入土三分有余。

    瓦片、碎木落下,这一槊之威,似乎连雨幕都给劈开了,快的难以置信。

    十几个打手当即退后几步,脸色煞白,连刀都扔了。

    张正奇面无血色,站在原地不敢动弹,额头冷汗滑下,只觉得腰带一松,玉质的腰扣一分为二,落在地上发出‘叮叮’轻响。再往前半分,便是开膛破肚的下场。

    站在庭院中的蓑衣人斗笠抬起几分,露出一双蛇蝎般的眼睛,未曾入冬,便让人感觉彻骨冰寒。

    “小郎君,别生气...”

    祝曲妃吓的不轻,急急忙忙跑出来,拉着曹华的胳膊,惊恐道:

    “给他个机会,别没事就杀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曹华长槊斜指地面,声音冰冷:

    “再有半句假话,你知道下场。”

    张正奇身体晃了几下,退后几步,撑着膝盖在廊道里坐下,良久才缓过气来,颤声道:

    “仇道人过来时,带了六个人。之后手下兄弟偶然在临江港附近的段家大宅见过他一次,我便派人在附近打探,偶尔可以瞧见几个生面孔出来购置吃食酒水,三天一次,从吃食的份量上来看,里面约莫有二十人上下,还特地买了些清淡吃食,桂花糕、茯苓糕之内,不像是男人吃的,只有一个人的份量....”

    曹华安静听完后,点了点头:“有没有其他人打探过这个消息?”

    张正奇表情微僵硬,犹豫了下:

    “惹不起,不敢说。”

    祝曲妃抓住槊杆,有些恼火的蹬了张正奇一眼:“你想死啊?快老实交代,小郎君你更惹不起。”

    张正奇脸色发苦,摊开手道:“真惹不起,不然你们走了我还得死,我正经生意人,给条活路。”

    曹华收起了长槊,脸色缓和几分:

    “她什么时候来的?”

    张正奇张了张嘴,犹豫许久,才沉声道:

    “早上。”

    祝曲妃一愣,有些莫名其妙看着两个打哑谜的男人:“小郎君,还有谁打探这个消息?”

    曹华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笑了下,带着祝曲妃两个大步踩着院墙上了房顶,几个起落消失的无影无踪。

    “呼——”

    张正奇瞧见房顶上的人消失,背后冷汗才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拍了拍胸口,看着地上碎掉的玉扣,小声骂了一句:

    “早上来个不讲理的已经够倒霉,中午直接来十个,老子今天是没看黄历?”

    小喽啰走到跟前,打量着廊道上方的大豁口:“老大,这谁啊?身手不像个人。”

    “老子怎么知道。祝曲妃这婆娘,人缘是真的好,惹不起惹不起......”

第四百零五章 解围

    大雨如瀑,山林间杀机重重。

    仇道人能担当诱饵,绝非寻常庸手,一根齐眉棍虎虎生风,扫过林间落叶,泥土飞溅,洒向从树干落下的曹华。

    铛——

    齐眉棍与槊杆磕碰,发出金铁交击般的声响。

    仇道人硬接了一下,脚下松软泥土下陷,被巨力压的双膝跪地,咬牙发出困兽般的嘶吼,才堪堪挡住砸下来的马槊。仇道人眼神中全是震撼与错愕,早对曹华的身手有所估计,这一下的力道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双臂如同折断般失去了知觉,虎口已经崩裂见了血。

    “国师助我!”

    仇道人自知不敌,高声嘶吼。

    曹华眼神微冷,不带丝毫迟疑,靴子破空一脚横扫,踢破密布的雨帘,砸在了仇道人肋骨处。

    只可惜,围攻的其他三人并未看戏,方七佛丢掉了雨伞,手中长剑刺破雨幕,直至曹华后颈。

    曹华强行将马槊往后扫去,脚上的力道大减,只将仇道人踢的扑倒,并未造成重创。

    马槊太长,之所以把曹华引到密林之间,便是有限制其发挥的意思。

    林子树木太多,丈八马槊难以挥舞,逼退方七佛后便砸在了树干上,震下潇潇落叶。

    邓元觉对曹华太过忌惮,没有直接进身,而是乘此机会,以铁禅杖将马槊压在树杆上,全力之下,硬生生在树上压出了一个凹陷痕迹。

    “曹贼受死!”

    石宝蓄发皆张,双手锤挥舞如风,高高跃起便砸向曹华的头颅。

    曹华没能抽回马槊,便干脆利落的脱手,抓住腰间剑柄,只听‘擦——’的一声轻响,寒光抹过了石宝的腰腹,带出了一串火星。

    身材魁梧的石宝,早就见识过曹华非人的武艺,知道自己体格大不好闪躲,干脆就在胸腹垫了甲片,以免被曹华一击必杀,这个准备显然救了他一条命。

    宝剑直接劈断了石宝腹部的甲片,在肚皮上留下一道剑创,伤口不深,无关痛痒。

    方七佛已经跻身而上,身形近乎鬼魅,带着点点剑鸣,削向了曹华的胳膊。

    曹华收剑招架,不过眨眼间便是‘叮叮叮—’三声轻响,火星四溅。

    曹华手中这柄‘武安天下’的宝剑绝非凡物,削铁如泥,寻常兵器基本上一触及断,可方七佛手中的剑显然也不简单,竟然连个缺口都没蹦出。

    方七佛挑开剑刃的瞬间,抬手一掌拍向曹华头颅,轻描淡写,却带着骇人威视。

    曹华抬手一拳击在方七佛掌心,却如同砸在棉花上没有受力,继而便觉得一股大力袭来,硬生生将他推了出去,差点没站稳。

    曹华手中长剑点在身后的地面,双脚滑出一段距离稳住身形,面色凝重起来。方七佛的身手显然没他厉害,不过相差估计不远,彼此六四之间。加上三个名震一方的好手协助,他还真不一定打的过。

    四人与曹华打了个照面后一触即分,已经占据上风,迅速散开堵住退路,手持兵刃小心翼翼的逼近。

    曹华持剑静立雨中,目光放在方七佛身上,只用耳朵辨别其他三人的动作方位。

    雨水自剑锋滑落在落叶上,方七佛脸色依旧平和:

    “曹都督,方某最后问一次,可愿归顺与圣公?”

    “就凭你们,不配。”

    曹华轻拧剑锋,身形如同猛虎扑食,直接扑向了受了伤的仇道人。

    “小心!”

    其他三人开口提醒,同时大步逼近。

    仇道人脸色大变,没想到曹太岁会一直挑着软柿子捏,肋下中了一脚虽未伤筋动骨,但胸腹翻江倒海免不了,那里敢正面相抗,手持齐眉棍捅向曹华,身形顺势后撤。

    曹华身如附骨之疽,瞬息之间贴近,倒持长剑滑过齐眉棍,手肘以奔雷之势再次撞向仇道人肋下。

    方七佛动作最快,几乎紧跟着曹华的步伐,长剑急刺想要逼迫曹华收力。

    只可惜,曹华面对强敌,从来都是以伤换命的打法,侧身避开长剑,反而加重了手肘的力道。

    嘭——

    一声闷响,仇道人后背的道袍硬生生崩裂,露出结实紧绷的肌肉,肋下凹陷了一块,一口血水喷了出来。

    方七佛一剑刺空,左手顺势一掌便击在了曹华后背。

    曹华一声闷哼,借着力道前扑出去,撞在了仇道人身上,两人一起摔在落叶之上。

    “呀——”

    邓元觉抓住机会,双手持禅杖高高跃起,以开山之势砸下,落点直至曹华的后脑。

    曹华连顺手弄死仇道人都来不及,便往前翻滚了一圈,朝着树林疾驰。

    只是方七佛谋划良久,早已经算好了能逃的各种渠道,在路上布下了重重陷进。

    曹华刚刚跑出林间空地,便踩到了埋在地下的绊绳,反应极快的跃起未曾摔倒,树梢上又有机括轻响,一根合抱粗的原木落下,上方布满铁钉,直接扫到了面前。

    曹华脸色微变,强行用手指按在铁钉之间的空隙上,凭借原木落下的力道,把自己推了回去。

    早有准备的方七佛等人,乘机跻身而上,手持兵刃指向各处要害。

    这一下几乎是死局,曹华想躲开只能抱住原木翻到后方,以原木为屏障格挡。可原木上全是锋锐铁钉,即便在原木上稳住身形,也必然遍体鳞伤。

    飒——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杆长枪破空而来,直刺一马当先的石宝。

    枪尖刺破雨幕,破风声急响。

    石宝寒毛倒竖,不假思索便放弃攻势,矮身在地上滚了一圈躲开袭来的长枪。

    长枪钉在了落下的原木上,让曹华有了接力抓住的地方,曹华借着枪杆的弹性把身体拉起,越过包夹几人的上方,落地已经站稳脚跟,不理会后背的痛处,直接扑向了脸色微沉的方七佛。

    瞧见有人协助曹华,其他三人也是脸色微变,方七佛未曾转眼去看,便沉声道:

    “谢怡君!”

    话落,长枪袭来的方向,身着蓑衣的谢怡君疾驰而来,手持长剑,眼神锋锐,直接逼向邓元觉。

    谢怡君脸上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甚至都没去看曹华,直接与相识的三人短兵相接。

    邓元觉大惊失色,手持禅杖节节退走,怒声道:

    “怡君,你疯啦?杀曹华!”

    石宝也是不可思议,谢怡君可是西蜀的反贼,曾在江南学艺,方百花对其有授业之恩,彼此都算交情不错。前些日子还一起围杀曹华朱勔,怎么忽然就跑过来给曹华解围。

    方七佛与曹华交手数招,交手的间隙分神沉声开口:

    “怡君,你早就投了朝廷?”

    此言一出,其他三人都是眉头紧蹙。他们知道谢怡君去年跑去杀曹华,然后消失了半年,包道乙和方兴一去不回,他们也不清楚具体情况,现在想来,可能是西蜀的人暗中通风报信,可西蜀的少当家陈铁铉也死了....

    邓元觉短暂思索,便勃然大怒:“杀兄弑师,人人得而诛之,谢怡君,你颇具仁义之名,竟然会成为朝廷的走狗。”

    谢怡君脸色涨红,和三人缠斗在一起,沉声道:

    “方七佛为图霸业,能杀朱勔而不杀,便不配再提江湖道义,尔等不仁在先,便休怪我不义。”

    方七佛心思缜密,略微思索,眼中便是一惊,架开曹华的长剑:

    “刺杀朱勔是你安排的?”

    “是有如何?”

    曹华眼神桀骜,一把长剑破水不进,将方七佛限制的毫无分神的机会。

    方七佛眉头紧蹙,显然没想通曹华的动机。不过义军以刺杀朱勔成功的噱头起兵,就不可能把这份深的人心的殊荣还给曹华,知道也没有意义。

    两人交手数招之后,黑羽卫的身影已经在树林中若隐若现。察觉没有伏杀成功的机会后,方七佛便一剑逼开的曹华,朝着树林深处飞驰而去:

    “撤。”

    邓元觉三人武艺远不如方七佛,此时正陷入苦战,闻言如蒙大赦,从各个方向分散逃离。

    谢怡君并未追赶,从尚在晃荡的原木上拔出了长枪,准备遁入山林离去。

    只是刚跑出几步,便发现曹华咳嗽几声,靠在了树干上,擦了擦嘴角渗出了血水....

第四百零六章 歇斯底里

    滴滴答答——

    雨珠自云层凝聚,落在树冠枯黄的枫叶之上,又随着树叶一起飘落而下。

    曹华靠着树干坐下,摘下斗笠,让雨珠冲刷掉脸上的汗水。

    “咳咳——”

    后背传来剧痛,右手探入蓑衣摸了下,皮肤刺痛,明显肿了几分,甚至能感觉到巴掌印的轮廓。好在他体格健硕异与常人,普通人挨上这么一下,估计非死即残。

    踏踏——

    红色绣鞋踩过落叶,沾染了些许污迹,蓑衣挡住了红裙,却难掩那抹艳丽。

    “你没事吧。”

    平淡话语响起,不带半点情绪。

    曹华抬起头来,正瞧见那双冷漠的双眸,高耸的胸脯挡住了些许视线。

    “死不了,咳咳——这方七佛不简单,都快赶上我了....”

    曹华轻轻笑了下,伸出手。

    雨珠落下,击打在修长的手指上,滴滴答答。

    谢怡君沉默片刻,蹲下身,拉着曹华的手,把他背在背上,一言不发,朝着树林外走去。

    身材高挑,只比曹华矮上一点,背着个男人并不显得别扭。男子的呼吸吹拂在耳畔、脖颈,谢怡君恍若未觉。

    曹华缓了片刻,肢体的麻木迟缓渐渐恢复,抬手在谢怡君的腰间上摸了几下。

    “呃—”

    谢怡君皱了皱眉,顿住脚步,抿了抿嘴,却没有说话,继续行走。

    “方才石宝砸了你一下,我看伤的重不重。”

    曹华把手探入蓑衣,感觉到谢怡君的腰间滚烫,没有明显外伤,稍微送了口气。

    “怡君,放我下来吧。”

    谢怡君低头默然不语,雨水顺着斗笠滑落,看不到脸色,只是不紧不慢的前行。

    黑羽卫一直在后面追赶,此时已经到了跟前,寒儿跑过来,紧张到:

    “公子,你....”

    “我没事,去追方七佛,有两人受了伤,顺着血迹追赶应该能找到。”

    黑羽卫陆续汇集过来,又在虞候的带领下冲向了树林深处。

    曹华扫了一眼,轻轻蹙眉:“祝曲妃了?”

    寒儿摇了摇头:“顺着记号找过来,没看到祝曲妃。”

    谢怡君此时才淡淡开口:“追方七佛去了,师父性子谨慎,寻常人抓不住她。”

    曹华点了点头,问寒儿要来了伤药,便走向了段家大宅。

    --------

    夜雨连绵,因为方才的骚乱,成片的建筑废墟人去楼空,只剩下几堆篝火默默燃烧,江湖人和乞丐都逃了出去。

    谢怡君在街边找了个还算干净的房舍,进入其中,把曹华放了下来。

    房屋早已经废弃,没有光线,没有家具,窗户破了用木板封着,地上铺着些茅草,唯一的优点就是不漏雨。

    曹华靠着墙壁坐下,从怀里取出了火折子,吹了两下,小屋里燃起了昏黄的光芒。

    谢怡君把破旧的房门关上,取下斗笠蓑衣,在茅草上盘坐,拿着伤药的瓷瓶,解开腰间的系带,露出腰间雪腻肌肤上乌青的痕迹。曹华在旁边,她稍稍背过身去,用红袖遮挡,只能看到一个专注的侧脸。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依稀记得刚来这个世界,出门被胸大无脑的反贼打晕吊起来捶,睁眼便瞧见这样一个侧脸,坐在小桌前,处理着腰间的伤处。

    眉眼如丹杏,顾盼可生姿,眼神十分锐利,内外都透着英气。

    窸窸窣窣...

    房屋里寂静无声,只能听见外面的落雨和微不可闻的呼吸。

    片刻后,谢怡君没有回头,把瓷瓶丢了过来。

    曹华抬手接住,解开了蓑衣和白袍的上半身,露出结实紧绷的肩膀。

    伤处在后背,能感觉到,但涂抹伤药不太方便。

    “怡君,过来。”

    曹华开口叫了一声。

    谢怡君没有动弹,只是整理着腰间的衣裙,系带绑了又绑,动作专注,却都在做着无用之功。

    曹华叹了口气,沉默片刻,也没有再多说,撕下袍子下摆的布片,将药膏倒在上面,均匀抹平后,凭感觉按在了背后。

    “嘶——咳咳——”

    谢怡君背对着坐了少许,用手撑着地面的茅草,停顿了下,便缓慢站起身,走到了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

    “趴着。”

    曹华点了点头,把袍子垫在茅草上趴下,看着旁边火折子燃起的昏黄微光。

    冰凉的手指触及脊背的皮肤,伤药涂抹在上面,一点点抹匀,带着些许刺痛。

    “怡君,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我就是这样给你敷药....”

    “闭嘴。”

    带着颤音的话语响起,屋子里安静下来。

    过了片刻,‘嘀嗒—’的声音响起,滚烫的水珠滴在背上,红袖抬起擦了擦,稍许又滴下一颗。

    “...唉....”

    曹华想了想,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玉坠儿,手指摩挲了几下。

    谢怡君双肩微颤,抬手想要抢回来,却被抓住了手,用力挣脱了下,却没挣开。

    “怡君,有些事情....”

    “她是我师父。”

    谢怡君再也压抑不住,泪水夺眶而出,脸颊涨红,双眸依旧保持着锋芒:

    “她是我师傅啊!...呜...你明知道我喜欢你,明知道我喜欢你....

    ...为了你,我连杀师之仇都弃之不顾,我出卖兄弟、出卖朋友,利用曾经对我有照拂之恩的长辈....

    ...我连命都不要,和所有人反目成仇,都是为了你...

    ...可结果了?我求你不要杀陈铁铉,不要杀方兴,他们是我兄长、朋友,你不管不顾杀了....

    ...他们活该,好,我认了,我听你的话....

    ...你要扶持大宋,我听你的,不造反了,让寨子里的人安分守己,不和官府作对等你消息....

    ...我不顾兄弟情分、不顾江湖道义,连脸都不要,你可曾想过我半点?...

    ...你知道她是我师父,你知道我重情义,她是我师父啊.....呜呜.....”

    谢怡君声嘶力竭,泪如雨下,用手拍着曹华的脊背,一下又一下,情绪激动之下没能控制力道,下手有些重。

    曹华咳嗽两声,想了想:“她就比你大几岁....”

    “你就是个人渣,混蛋...就当我谢怡君瞎了眼......”

    曹华坐起身来,抓住她想要扯断脖间玉坠的手:

    “话别说这么重,有事可以慢慢商量....”

    “你放开我啊!”

    谢怡君近乎歇斯底里,泪水弥漫脸颊,疯狂的挣扎。

    曹华强行把她拉到怀里,抱住挣扎的胳膊,将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

    “好好,我人渣混蛋,丧尽天良无恶不作....唉,刚来的时候,我其实挺想跟你一起浪荡天涯,但呆在京城越久,牵扯的人和事就越多,最后直接陷在里面没法脱身.....你给我挡箭的那次,我就看上你了....”

    “你闭嘴!”

    谢怡君奋力挣扎了几下,脸颊贴着曹华胸口,泪水打湿挂在脖子上的玉坠:

    “你就是个骗子,只会口花花的骗子,你放开我....”

    哭诉不断,气息不稳,连挣扎都提不上力气。

    哭声越来越大,最后只剩下语无伦次的呜咽。

    曹华沉默了许久,忽的抬起手来,在谢怡君的脖子上敲了下。

    谢怡君哭的撕心裂肺,毫无防备,察觉到为时已晚。

    她只来得及抬头,愤怒望了曹华一眼,眼圈通红泪水朦胧,说出了短促的:“你敢!!”后,便软到了下去。

    “我有什么不敢的...”

    曹华摇头苦叹,把谢怡君放倒平躺在袍子上,解开了红裙的系带。

    一席红裙半褪,温软香腻,润如珠玉。

    摇曳火光点缀傲然风景,忽明忽暗,散发着腻人气息。

    曹华打量几眼,终是狠下心肠,用手指在丰润紧绷的腿-间拧了下,然后取出佩剑,割破了手指,在谢怡君臀-下的白袍上涂抹了些许血迹。

    做完这些,曹华盖上了火折子,忍着后背伤痛躺下,以胳膊为靠枕,让谢怡君躺在身侧。

    偏头看去,光线昏暗,娇美脸颊依稀可见,近在咫尺。英气的峨眉轻轻蹙起,泪珠儿依旧挂在眼角,昏睡中依旧本能的挣扎着,葱白玉指攥紧,睫毛颤颤巍巍....

    -------

    千里之外,汴京城内有‘汴水秋声’之称的林园之内,正在举行着寿宴,过寿的是当朝太师蔡京,连各地的藩王郡守都拖人所来了寿礼。

    蔡悠招呼完了几个长辈,缓步来到园林一处别院之内。

    别院中都是女客,豪门夫人和几位公主都在其中落在,赵天洛正与熟识的郑国公夫人闲聊。

    蔡悠打量几眼,便进入了别院的一间厢房。

    万贵妃身着华服在其中就坐,瞧见蔡悠过来,起身微微福了一礼:

    “蔡公子。”

    蔡悠闲庭信步在屋里坐下,表情随和:

    “贵妃叫我来,有事相商?”

    万贵妃禀退了伺候的宫女,待四下无人后,才在软榻旁坐下,端起了茶杯:

    “前几日,圣上在宫中作画,画的是李师师。我问起连下三道圣旨曹华拖延返京的事儿,圣上说了句‘不急’,蔡公子可知其中缘由?”

    蔡悠目光微凝,手指轻敲桌案,仔细琢磨了片刻:

    “李师师去了江南,听说出了些岔子,曹华应当是去办事了。”

    “哦...”

    万贵妃做出恍然之色,手持瓷杯挑开漂浮的翠绿茶叶,轻笑道:

    “圣上对师师姑娘,倒是真的上心.......不过,家兄前些日子来信,说朱勔身死当晚的宴席上,倒是发生了些趣事,好像是曹都督喝多了,做些了出格的事情....”

    蔡悠轻轻蹙眉,看了万贵妃一眼,少许,点头轻笑,起身缓步离开了房间....

第四百零七章 你怎么能这样

    沙沙夜雨,秋风满街。

    不知过了多久,淡淡的暖意环绕周身,谢怡君从迷迷糊糊中睁开了双眸。

    木板遮挡的窗户透出了朦胧微光,看不出是凌晨还是傍晚。

    深秋微凉的空气侵扰着脸颊和秀足,屋中没有光线,只能感觉到身上盖着的裙子和脑后垫着的结实胳膊。

    “呜——”

    神识尚未完全清醒,谢怡君便察觉到一只大手放在身上,抓着右边的胸脯,腿-根处传来难以言表的痛处。

    谢怡君脑子里瞬间空白,迟迟没有回神。

    “醒了。”

    男人的声音回响耳畔,温热鼻息喷在脸颊上。

    谢怡君她偏过头去,便瞧见一张熟悉的脸近在咫尺,带着几分亲和笑容。

    “你——”

    谢怡君如遭雷击,眼中有不可思议、有羞愤难当,还有一抹浓浓的哀色。

    稍许过后,谢怡君慌乱挣脱男人的胳膊坐起来,将一身雪腻暴露在秋日微凉的空气中。

    丝白如锦缎,傲人的曲线近乎无暇,肚兜下的沉重负担并没有下坠,反而随着起身的动作轻弹了两下,带起阵阵浪涛。

    谢怡君慌了神,浑身忍不住的颤抖,和寻常失-身的女儿家没有半点区别,合上裙子坐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嗫嚅嘴唇,半晌没说出话来。

    曹华叹了口气,抬手想把她拉过来。

    “呜呜——”

    谢怡君泪如雨下,慌慌忙忙的移开,低头便瞧见了垫在茅草上的白袍,上面有一点血迹,极为刺眼。

    “你——呜呜....”

    谢怡君站了起来,紧紧抱着胸口摇头,少许,站不稳又蹲了下去,只是埋头抽泣。

    曹华坐起来,叼着根茅草杆:“别哭啦,第一次都这样...”

    “我...杀了你这奸贼!”

    谢怡君抽泣少许,猛然抬头,身如猎豹般弹出,却又感觉到腿-间的莫名痛处,心神慌乱之下,没能摆好架势,重心不稳直接扑倒了下去。

    曹华张开怀抱接住她,用手箍住胳膊让她没法动手。

    谢怡君绣鞋在茅草上蹬着,雪白的脚踝若隐若现,语无伦次只能发出‘呜呜—’哼声,双眸如同母狮子般,恨恨盯着曹华,却挡不住眼角的泪水。

    “我不是人,我知道你要说这句,不过现在已经这样了,没有后悔药.....”

    “你不是人...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呜呜....”

    “你跑了也没用,过两个月就怀上了,你肯定不会把孩子打掉,生了孩子你没法和人解释,遭人白眼,还得一个人孤苦伶仃为我养孩子....”

    “你做梦!”

    谢怡君听的浑身颤栗,死死瞪着曹华,只是委屈已经盖过了愤怒,慢慢压不住哭声。

    曹华叹了口气,抱紧了几分:“你能狠心心肠隐瞒真相,可过几年孩子长大,问你‘娘亲,我爹是谁,我怎么没有爹爹’,你怎么办?心里肯定又心疼又不忍,还是只能带着孩子跑过来找我....”

    “你闭嘴啊...”

    “把孩子带到我跟前认了爹,你肯定也舍不得抛下孩子离开,最终还是只能安定下来过日子....”

    “呜呜...”

    谢怡君终于是扛不住,想要抬手打几下,却挣脱不开,只能轻声抽泣,目光移向了别处。

    曹华絮絮叨叨的编故事,怎么悲情纠结怎么来,把各种可能性都给絮叨一遍。

    谢怡君时而摇头,时而斥责几句,可此时此刻又能如何,泪水似开了阀门,控制不住,委屈和揪心,甚至冲淡了愤怒。

    ------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逐渐放亮。

    轻柔脚步由远及近,破旧木门发出‘吱呀—’声响。

    话语和抽泣戛然而止。

    谢怡君的表情瞬间收敛,用力挣脱,抬起袖子擦了擦脸颊,沉默无言的站起身来,望向屋子角落,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祝曲妃小心翼翼打开房门,探进来半个身子打量几眼,才讪讪笑着进入屋里,关上了房门。

    “我跟上了仇道人,没被发现,肉票藏在乌纱岗。”

    祝曲妃熟媚的脸颊满是局促不安,轻手轻脚的走到谢怡君身旁,拉了拉她的袖子。

    谢怡君抽走了袖子,不言不语。

    祝曲妃咬了咬下唇,恶狠狠瞪了曹华一眼,然后步伐轻柔走到谢怡君的正面,带着几分愧疚:

    “怡君...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在徐州,他...他对我用强,我又打不过他....”

    曹华摊开手无话可说。

    祝曲妃又急又脑,再次嗔了一眼,才继续缓声道:

    “他小时候就和我认识,我...我其实也没反抗....事后才知道你和他定了情,我也后悔,本来想和他划清界限,可是...可是他不让....你要是记恨,就记恨我好了,我可以离开藏起来,让他找不到...”

    谢怡君身形笔直,情绪慢慢收敛,略显压抑的说了句:

    “师父,我不怪你,怪他。”

    “是啊。”

    祝曲妃连忙点头,拉住谢怡君的手:“嗯...其实也不全怪他,我自幼流落江湖无依无靠,遇上他这么厉害的男人,自然是喜欢上了......其实吧,我比你大六岁,你来江南的时候十四,我也才二十。半点功夫没教过你,衣食住行都是你伺候我,还坑了你一大笔拜师礼,算个什么师父....”

    谢怡君把头转过来,居高临下看着羞羞怯怯的祝曲妃:

    “他是不是威胁你,让你给他说话?”

    “是....也不是...反正,其中关系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谢怡君双眸微沉:“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语气有些凶。

    祝曲妃抖了下,被徒弟训斥,羞愤与难堪充斥心头,左右为难之下,话语也带上了哭腔:

    “我能有什么办法?起初不知道你和他的关系,看上他又不是我的错.....和他划清界限他不答应,不当你师父你不答应,又不想把你们拆散,把我夹在中间,我能怎么办?你想骂我就骂好了,反正你们俩我都得罪不起.....”

    谢怡君沉默片刻,睫毛轻轻颤抖,呼吸起伏了许久,终是幽幽叹了口气。

    祝曲妃拉着她的袖子,柔声道:“怡君,要不....就这样吧....”

    谢怡君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挣脱开。

    而罪魁祸首曹华,此时站起了身,提起佩剑走向门外。

    谢怡君眼神微冷,带着几分羞恼,下意识的推开几步,抱住了胸口。

    “你去哪儿?”异口同声的质问响起。

    “有公务在身,去乌纱岗。”话音落,人已经消失在房间之中。

    谢怡君抿了抿嘴,等待脚步声消失了,才抿了抿嘴,声音带着几分颤意:

    “走吧。”

    祝曲妃脸颊上满是纠结难堪,曹华走了反而轻松几分,拉着谢怡君的手,柔声道:

    “怡君,你别耍性子跑了,你走了我也没脸活了。唉...其实现在都没脸见人....他其实很喜欢你,在徐州的时候,是我先勾搭他,他对我拒之千里,起初我还以为他是真的不近女色,最后才发现是你的原因......”

    谢怡君没有言语,只是回头看了看屋里铺就茅草的地方,眼中有怒意有羞愤,迟疑少许后,便低头走了出去...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723/ 第一时间欣赏逍遥小都督最新章节! 作者:关关公子所写的《逍遥小都督》为转载作品,逍遥小都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逍遥小都督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逍遥小都督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逍遥小都督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逍遥小都督介绍:
“以前我是大宋的夜天子,现在我只想做个好人。”身为珠宝商的他,穿越到类似北宋末年的乱世,成为一个古代权奸,前身恶行累累结仇无数,面对诸多想要将他杀之而后快的美人和名士,他为求自保说出了这句话。事实上他一直在努力证明自己是好人,不过细节上可能出了些小问题,一顿操作后,被惊呆了的众人发出悲愤怒吼:“我信你个鬼,以前你是大宋的夜天子,现在你只想把‘夜’字去掉!”————————————————注:架空历史,纯属虚构。有百万完本人品保证,喜欢的大大放心收藏养肥。逍遥小都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小都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小都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