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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关公子     逍遥小都督txt下载     逍遥小都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暗战

    商人是闻到腥味的猫,那里有商机往那里跑。

    跟风之人从古到今都是不缺的,有了万宝楼第一个吃螃蟹,李家、王家、沈家等珠宝行,接连花大功夫准备了以前从未去考虑过的奢侈品。要说手艺,几家顶尖铺子肯定是有的,但以前这些东西都是宫廷专供,现在要把销路拓宽,就要考虑僭越的问题。

    僭越这个东西标准很模糊,首先肯定不是用价钱衡量。帝王所用的配饰必然是大气隆重,几个行家苦苦研究,决定把忌讳都避开,以精巧别致为卖点。

    能得深宫贵人青睐,王李两家自然不是庸手。

    万宝楼开门的当天,王家李家便商议拍板,不管行不行的通,先把位置占下来再说,第二天就盘下了杨楼街两个门面。沈家在归云阁旁边,李家在茗楼隔壁。

    两家学习能力极强,诺大的店面根本不放任何杂物,就正中几个圆台,盛放着几样华美至极的首饰,还专门轻了琴师在珠帘后弹琴,熏香缭绕之下,只透出两个字:

    逼格!

    曹华是本金不足,要是有银子做的只会比王李两家更好。看到这两家铺子,他对古人的拓展思维倒是有了了解,仅仅只是个半成品铺子,就明白了奢侈品的真谛,反应比现代不少大集团都快。

    就在曹华和沈大小姐以身试毒的时,杨楼街上锣鼓喧天,李雅弄了辆花车,携三家青楼的头牌沿路弹曲,簇拥着出‘李家坊’的金字招牌。

    王家同一天开业,把京城四大才子全部请了过来,并舍弃了王家的金字招牌,邀请当朝大儒写下‘青合’二字作为招牌。

    高下立判!

    开业当天,京中王侯将相的夫人邀请了一半,专门安排车架接送,铺子外搭了戏台,设有茶座以免夫人小姐无聊。

    也不知是不是请了托儿,两家铺子当天便开了张,王家更是卖出了一枚手镯三千两的天价,令人咋舌。人口过百万的汴京,几乎不用宣传便人尽皆知。

    已经准备好八百两一只簪子的沈雨,醒过来打开大门,见到这一幕后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而旁边歇业许久的万宝楼,也在今天开了门。

    不过并没有推出更昂贵精巧的首饰,而是拿出了一堆售价百两的名贵玉簪,造型别致花样繁多,好看确实是好看,但价格还是一如既往的偏高,目光都被另外两家吸引,基本上没人来看热闹。

    典魁司里,曹华得知这个消息,倒是颇为意外。

    一下把他肚子里的点子搞去一半,以王李两家的学习能力,等两家新铺子热度下去,中档的簪子肯定也都冒出来了。财力问题,根本没法撼动扎根以久的两个大家族。

    蹙眉思索许久,轻拍手掌。

    候命的寒儿立刻进入书房,欠身道:“公子有何吩咐?”

    “杨楼街开了两家首饰铺子,搭建了很多木台茶舍,杨楼街人口密集,若是走水必然祸及周边百姓。你通知城中潜火队,让他们去整改。”

    寒儿满眼茫然:“公子为何关心起潜火队的事情?”

    他眉头一皱,不怒而自威。

    寒儿一个哆嗦,急急忙忙跑了出去调遣人手。

    汴京的潜火队负责消防,并没有什么权利,但事关‘百姓安危’,又是典魁司交代的,自然是尽心尽力,跑过去和王李两家交涉许久。

    李雅和王家的大公子王睿都是莫名其妙,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但民不与官斗,几番思索还是拆掉了搭建的木台和悬挂的各种名贵布料。

    哪想到第二天,户部的大爷就跑了过来查商税,把王李两家吓了个半死,送了好几箱东西到人府上才搞定。

    然后第三天,搜捕巡检的差役就过来了,竟然说铺子隔断摆件太多,便于逆贼藏身和随身取用利器伤人。

    几个花瓶,伤个什么人?

    -----------

    啪!

    归云阁三楼雅间之内,李雅把手中茶杯摔了粉碎,他就是傻子,也猜出来有人在背后从中作梗。李家能和宫里牵上线,自然有些背景,被这么搞还是第一回。

    “好毒的计量。”

    雅间内,一个身着华美长衫的男子,手持茶杯轻轻摩挲,浑身贵气逼人,两名丫鬟在背后捶着肩膀。此人是王家的长房嫡子王睿,在勾栏妓坊之间名声颇大,连李师师都待为座上宾。光论家财,在汴京之内能排进前十,在他前面的都是王侯。

    “王兄,你我较量也罢,让外人这么搞,岂不是一损俱损的下场,你得想个办法。”

    李雅知道王家背后的实力,设俸应局搜集天下奇珍供天子赏玩,但天子一天能赏玩多少?王家虽然从未说过与俸应局的关系,但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

    王睿看着窗外的杨楼街,语气平淡:“沈家和驸马府有些交情,能调动这些人,不过凭沈家那小丫头,若有本事想出这绝户计,岂会连个小铺子都撑不下去。”

    李雅缓缓点头,在街上看了一圈,瞧见门可罗雀的万宝楼,忽的想起上次派人去抓那姓苏的书生,那书生却安然无恙,事后问起车马行那些地痞也是闭口不谈。他心中微微一动:“这万宝楼,怕是高人开的。”

    “废话。”

    王睿端着茶杯,随意道:“上次永安公主出门,我特地和宫里打了招呼,薛公公却直接去了万宝楼,说无人引荐,我不信。”

    “你是说..”李雅脸色微变:“是薛公公在背后?”

    王睿轻哼了一声,眼神略带鄙夷:“薛公公长年服饰圣上,曹太岁不好财色,若是有想法,我巴不得把半条杨楼街送过去,他们岂会看上这点小卖买?”

    李雅自知‘想多了’,士农工商,商贾本就地位最低,这两位要想捞金,汴京想做大的商贾能咬牙送一半家产过去当投名状。但想找颗大树靠上也得人家愿意,曹太岁和薛公公又没家眷,要银子有个屁用。

    他略微思索,皱眉道:“那万宝楼背后,会是谁?”

    “小王爷。”

    王睿表情平淡:“有这般文采只有郓王赵楷,不过郓王不缺金银,也对经商不感兴趣,怕是某个妾侍的家族在运作。”

    李雅恍然大悟,点头道:“只要不是小王爷本尊,就没有什么好忌讳的,我这就修书一封和各衙门打好招呼,王兄你那儿?”

    王睿勾了勾嘴角:“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大不了都做不成生意,反正你我满城都是铺子,不缺这一家。等下个月太后寿辰我把准备好的东西献上去,这万宝楼打响的招牌就没了意义,肯花一千两买首饰的人不会在乎另外九千两,只会选最好的。”

    说道这里,王睿好奇看向那间小铺子:“我倒是很好奇,太后寿宴之上,万宝楼能拿出什么东西。”

    李雅闻言轻笑:“这还不简单?”

    王睿轻轻点头,看着万宝楼进出的几个伙计,勾了勾嘴角....

    接下来几天。

    李雅一封书信送出去,将六部衙门全打好了招呼,寒儿再次带着公子口令下发任务时,这些小衙门答应的痛快,做事却磨磨唧唧走过场。

    京城内派系众多,曹华所在的阉党以薛九全、李彦为首,势力范围在大内,虽然是天子亲信,但终究不能干涉朝政,使唤不动六部尚书三省主官之内的人物,再往上的宰相、太尉自不用说。曹华尝试几次知道背景很硬,便也放弃了用这种阴险手段。

    可他这一招信手拈来的绝户计,倒是让王李两家大开眼界,还有模有样的还了一手。

    几天后,杨楼街上,宋掌柜和两个伙计坐在门槛上,眼巴巴瞅着另外两家新开的铺子人头攒动,却也无可奈何。

    王李两家本就财大气粗货源充足,发现万宝楼上中端产品后,不过三天就在新店里摆上了新货,同样定价一百两,还有豪礼相送,精准打击目的明确。万宝楼定价偏高客人本就不多,家境殷实的夫人小姐更相信老牌的李家、王家,而且还有优惠,被这么针对,直接就没了生意。

    没生意也就罢了,宋长秋正在眼巴巴等着曹公的安排,一行人忽然从街上走了过来。身着官服,带头的却是个老道士。

    宋掌柜连忙上前迎接,却被衙役拦了下来。

    那道士掐指算了老半天,又用罗盘看了许久,才一惊一乍的说道:“牌匾离地一丈九尺九寸,又以‘万’子开头,怕是会影响国祚气运,怪不得近几天东方紫微星频显异相...”

    紫微星是帝星!

    这个帽子扣的有点大,还很玄乎。

    再说明白点,就是破坏京城风水,意图祸国篡位。

    宋掌柜吓得肝胆俱裂,急急忙忙把铺子关了门,派人上去先把招牌取下来,暗中通知曹公。

    本就没啥生意,这一下直接成了笑话。

    百宝斋门口,着暖黄罗衫的沈雨,插着腰哈哈大笑;“姓苏的笑死我了,把招牌做这么大,现在出事了吧!不行不行,我得给他去做个新的,就叫‘十宝堂’,肯定不犯忌讳。”

    说着,沈大小姐就要去找工匠定做招牌,来报这一箭之仇。

    苏香凝站在人群外,本就是忧心忡忡,见状连忙拉住沈雨:“雨儿,你莫要在此时幸灾乐祸,苏公子本就生意不好,若是出了岔子岂不是赔的倾家荡产。”

    “他自找的。”

    沈雨气冲冲插着小腰:“谁让他和我作对,本来我的铺子生意多红火,他一来直接就没人了,我凭什么不能找他麻烦。”

    其实现在百宝斋的情况和万宝楼差不多,被两家新铺子误伤,直接打的门可罗雀人影萧条,一天入账不百两银子,这在寸土寸金的杨楼街连蚊子腿都算不上。

    苏香凝知道生意不好,却也是没有办法:“苏公子明显被王李两家针对,你若再对付他,岂不是助他人威风,要不我去和苏公子商量商量,他手艺好,加上百宝斋的名气,说不定生意能好起来。”

    意思就是合作了,不过沈雨却是满脸不愿:“我才不和他搅一起,就算要搅一起,也得是他来求我,反正我扛得住,大不了半年不争钱,哼!”

    苏香凝幽幽一叹,知道多说无益,也只好作罢。

    另一侧。

    曹华听到刘四爷火急火燎的禀报这个消息,倒是颇为惊讶。

    还有这种玩法?

    他毕竟出生现代,小看了古人对于风水之说的迷信,毕竟这玩意连现代都有一大堆人相信。

    他身为黑羽卫大都督,对于各家官员的旁系和盘根错节都了如指掌,但各家暗地里做些小买卖真进不了典魁司的案牍库,特别是蔡京、右相这种实权在握的人物,地位比薛九全都超然,不可能知道暗地了有哪些东西。

    不知道王李两家背后是谁,被这么搞的话本就没啥名气的铺子必然被搞关门,略微思索后,曹华便叫来了寒儿,安排了一些事情。同时给刘四爷也叮嘱了几句,开始布局,来一招起死回生的神仙手。

    只不过这个局,还需要一个关键人物,得等上几天。

    话分两头,在踊路街的武安侯府,谢怡君经过半月的修养,总算是有了好转...

第四十七章 曹贼,你还说你不会武功! 上

    武安侯府,厢房内。

    春日阳光明媚,风吹窗外杨柳,带入点点花香。

    房间里,躺了进半个月的谢怡君,趁着玉堂出去准备膳食,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额....”

    身材高挑的女子揉着肩膀痛处眉头微蹙,伤筋动骨,左臂依然没法抬起,不过以她的武艺,这点疼痛倒忍得住。举目四顾,房间里空空荡荡,所有能用来打人的东西都收走,连幔帐都拆掉,以免她暴起行凶。

    谢怡君只觉得好笑,她若是想杀人何须借助器具,一根手指都能戳死两个小丫鬟。但她毕竟不是曹华,冤有头债有主,她是江湖人。

    赤脚从床上站起来,谢怡君一个趔趄,却强行稳住了身体没倒下,不过也让肩膀的伤口渗出血丝。她微微蹙眉,将贴身薄衫收紧了几分,左右看去,竟是连衣裙都给收走,长枪佩剑自不用说。

    “卑鄙...”

    轻声抱怨,谢怡君缓步走到门口处,庭院里满是温和阳光,她长长吸了口气,站在庭院屋檐之下,望着天空飘过的白云看了很久。曾在整个天下横冲直撞,今天却有些迷茫。

    出生富贵之家书香门第,在这世道算是投了个好胎,懵懂幼年经常这样望着天空。若是循规蹈矩老老实实学习琴棋书画,日后或许也是这样,站在后宅庭院外,看着天上的白云滑过,与世无争只需关心相夫教子。

    可她偏偏自幼不安分,偷跑出门拜师学艺,走南闯北结交朋友,自认闯出了一番名声回到家里耀武扬威,结果被绑起来差点就嫁了人。

    现在想来有些好笑,又有些怀念。

    后来战乱四起,谢家遭逢大难流离失散,她随着流民逃入了险峻山川,便再也没机会这样看着天空了。

    她一直不安分,也很要强,觉得男人能做的事情她都能做,男人做不到的事情她也可以,死了就当命不好,活着继续往前走,走到走不动为止。

    以前她是这样想的,可现在才发现,她还是个刚入江湖的雏儿,被朝廷这些心机深不可测的人耍的团团转。

    或许,因为她只是个女人吧,这是属于男人的世道,她投错了胎。

    如今要报仇,可这仇怎么报?曹华没对她下杀手,哪怕全是骗她想要招安她,她也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看错人。

    不杀?蜀中多少逃过来的朋友,在殷切等着她的好消息一雪前耻,这些人有的指点过她,有的资助过她,有的只想报仇,有的心怀天下,这些人都想曹华死。

    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谢怡君吐了口气,竟是有些眷恋躺在床上的时光。身体每好一分,她便迷茫一分。现在最想的是两个人撇开过去,堂堂正正一决生死,哪怕死在曹华剑下也问心无愧。

    可那个家伙不还手啊!

    她皱了皱眉,久久无言。

    “啊!小姐!”

    端着托盘的玉堂转过廊道,发现她竟然自己坐起来了,急急忙忙跑过去把托盘放下:“你伤的很重,快回去休息。”

    谢怡君回过神,偏头看着小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玉堂嘻嘻笑道:“我叫玉堂,另一个叫绿珠,府上一共三个丫鬟,寒儿姐你认识,还新来了个刘管事...”

    谢怡君眼神制止玉堂继续说下去,走到屋外:“这么大的武安侯府,只有你们几个人,若是来了刺客...”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暗道:深入虎穴来武安侯府行刺,怕是脑子进水了。

    玉堂倒是颇为认真的回答:“外面有好多护卫,公子上个月又调了些人过来围的严严实实,很安全。”

    内松外紧,怪不得没有任何限制。

    谢怡君淡淡哼了一声,对曹华的鄙夷又加深了几分:既然摆出这种姿态,为何不换个机灵点的丫鬟...

    “带我在府里转转。”

    “好!”

    玉堂扶着她的胳膊,笑眯眯的说道:“府上好多房子都是空的,也就这几间院子有人,隔壁是寒儿姐的院子,这间是公子的书房,公子不在的时候,不准任何人进去....诶!姐姐,真的不能进去...”

    谢怡君都不用套话,直接推开书房大门进入其中。

    玉堂焦急想要阻拦,却又怕伤到这位小姐,只能委屈道:“公子回来肯定会责罚我,小姐你出去吧。”

    “他不会知道。”

    谢怡君眼神平淡,扫过整间书房,却发现空空荡荡,桌椅板凳都没有,连房梁都少了一块,宽敞的书房只剩下一张太师椅和一个立柜。

    “既然是书房,为什么没东西?”谢怡君微微皱眉,一眼看出了这书房的古怪。

    玉堂缩了缩脖子:“听寒儿姐说,公子武艺高超,练功的时候,这些个桌椅板凳一掌之下化为齑粉,连渣都不留下。”

    化为齑粉?

    谢怡君心中一惊,知道曹华武艺通神,却没想到高到这种程度。她自认武艺罕逢敌手,也不过将桌子拍的四分五裂而已。

    她皱着眉走进屋里,在地面仔细打量,地面上残留有少许木屑,绝非作假。

    谢怡君目露惊色,若真是这种内外兼修的高手,天下间怕是无一合之将。不过,曹华好像确实没有一合之将,‘武安天下’四个字乃当朝天子御赐。

    她眉头紧皱,走到立柜旁边想要打开。

    玉堂立刻急了:“小姐千万别打开,公子说了,谁要是敢打开这个柜子,就吊起来用鞭子蜡烛打,好可怕的。”

    这话那里劝得住人,不明摆着勾起人好奇心。

    谢怡君拉开柜子,一眼扫过去,却是愣在当场。锉刀钳子、金丝银线..一大堆工具,旁边还摆着一摞叠好的木盒。

    这又是什么妖术?

    谢怡君至今还对烧火棍似的暗器杀伤力难以忘怀,见到这些东西自然小心。拿起一个木盒,先是轻摇了两下,确定重量没有问题后,才让丫鬟退远了些,小心翼翼打开木盒。

    木盒自然是空的。

    她满眼莫名其妙,仔细打量,才发现木盒非常精美,正面是杨楼街的几栋房子,手艺巧夺天工。翻过背面,一个女子侧颜映入眼帘。

    “嗯?”

    谢怡君眨了眨眼睛,仔细看了半天,才确定刻的是她,下面还有万宝楼三个字,意义不明。

    “这盒子是做什么用的?”

    “我听不见,我啥都没看到!”

    小玉堂已经吓的瑟瑟发抖,那里敢看柜子里有什么东西。

    以公子的名声,柜子里放十几个人头也不是不可能。

    谢怡君颇为无奈,将盒子按照原位放了回去,打开下方的柜门,却见里面有一个凤冠,百鸟朝凤华美至极,只是少了点缀之物。

    “竟然还藏着禁物..”

    谢怡君微微眯眼,对曹华的权势有了新的了解,是真的无法无天。

    她将做到一半的凤冠拿起来,本就是造反头头,对皇权没有半点敬意,直接就戴在头上试了下,和男人偷偷穿龙袍暗爽的心情差不多。

    只是刚刚戴上,还没找到铜镜打量,便听到外面脚步声响起。

    曹华行走之间身轻如燕动静极小,又怕吵醒谢怡君所以刻意放轻脚步,走到门口才被发现。

    谢怡君急忙把凤冠摘下来,猛地扔进柜子里。

    “别别..啊..”

    碰的一声闷响,连带金属变形的咯吱声。谢怡君关好柜门转过身,冷冷看向门口,

    曹华只觉心里滴血,那可是准备在下个月太后寿宴献宝一炮而红的东西,他忙活了近两个月。

    “败家娘们...”

    “你说什么?”

    谢怡君眼神一凶!

    曹华只是做了个嘴型,木已成舟改变不了,也只是无奈摊手:“没什么,你起来做甚,伤筋动骨一百天,得多休息。”

    谢怡君并不领情,独自缓步走向门外。

    玉堂见公子忽然出现,吓的俏脸儿雪白,急急忙忙跑去扶着谢怡君,装作啥都没发生。

    曹华手持折扇跟在旁边:“谢大侠,有什么误会可以坐下来谈,人与人之间缺乏沟通,就会产生误解...”

    “好。”

    谢怡君顿住脚步,眼睛撇向府中一处凉亭:“我给你个机会,看你能还耍什么花样。”

    “我曹华一向待人以诚...”

    “哼!”谢怡君心里涌出一股无名之火,打断他的话:“你不叫苏轼嘛?寒窗苦读十年不中,被逼无奈入宫当太监,绝不会和权奸同流合污,还有个童养媳。待人以诚?从头到尾你有一句话是真的?”

    庭院之中,谢怡君脸上涌现几分血色,动气之下伤口渗出少许鲜血却不带理睬。

    曹华颇为无奈,挥手让玉堂先下去,悻悻然走向亭子:“我说的也不全是假话。”

    不全是?

    谢怡君眉目微冷,略微沉默后,鄙夷道:“你真是太监?”

    毕竟曹华才二十出头便身具高位不可能寒窗十年,被逼无奈投身官府更不可能,他本身就是个大奸臣,至于童养媳,谢怡君并没有在府中看到,那剩下的自然不用猜了。

    曹华连忙摇头:“我可不是太监,我寒窗苦读十年不中是真的。”

    从幼儿园开始上学可不止十年,也没去考铁饭碗,所以不算假话。

    谢怡君只当听了个笑话:“满口胡诌信口开河,也配自称待人以诚?”

    “我当时不满口胡诌,你肯定把我宰了,为了保命我有什么办法?”

    谢怡君越听越气:“你的武艺无人不知,何必在这里演戏?”

    她之所以对‘苏轼’没有半点疑心,便是因为一棍子放倒了这小书生,之后的表现也符合一个文弱书生该有的模样。现在看来,京都太岁的心机深不可测,恐怕一开始就给她设下了陷阱。

    曹华听到这个就来气,摊开手道:“我真不会武艺,全天下也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杀我就跟杀鸡一样简单。”

    说话之间,曹华进入凉亭,背对后方的谢怡君没有丝毫防备。

    谢怡君眉头紧蹙,骤然发力,脚尖猛踢地面的一颗小石子。

    破风声急响!

    石子快若飞蝗,直击曹华后背。

    曹华耳根微动,还没有回头,右手折扇已经转至身后猛然撒开。

    啪!

    扇骨轻描淡写将石子击成碎粉,露出‘为所欲为’四个大字,一套动作轻描淡写行云流水。

    京都太岁的武艺,果然名不虚传...

第四十八章 曹贼,你还说你不会武功 下

    “曹贼,你还说你不会武功!”

    谢怡君重伤之下动内劲,脸上当即惨白,喉头涌上一股腥甜。愤怒的看着那个背影,身体倒了下去。

    曹华此时才反应过来,却已经为时已晚。回头看去,却见谢怡君往地上倒下,眼看要跌入荷塘里。

    情急之下,他骤然爆发身如猎豹,竟是在眨眼之间冲到谢怡君跟前,在她还未倒地之时便揽住了她。

    快若奔雷的身法,世间罕见!

    谢怡君双目几乎喷出火焰,看着睁眼说瞎话的无耻之徒,恨不得一口唾沫淹死他。

    “我真不会武功。”

    曹华身体底子尚在,这些下意识的反应比他的想法快上太多,但他真的半点功夫不会。事到如今还怎么解释?

    谢怡君被拦腰抱住,脸色赤红,又透出几分病态虚弱,咬牙道:“你放开我!”

    他要是放手,谢怡君肯定倒地上,干脆就把她横抱起来,不顾谢怡君的挣扎朝着石亭走去:“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不会武功,你杀我我肯定死,但我又不想死,所以你不能杀我,敢杀我就对你来硬的,我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事到如今,反正百口莫辩,也懒得装了,高手就高手吧。

    谢怡君动气牵动伤处,手臂无力垂下,只能恶狠狠瞪着脸色冷傲的曹华,贴身薄衫几番动作下来衣襟松散,露出一抹深受压迫的白皙,翠绿吊坠儿若隐若现。

    “你休要辱我!”

    谢怡君性子豪迈不假,可那只是为人处世,说到底也是个女儿家。上次苏醒浑浑噩噩,没看清曹华在做什么倒也罢,现在却是脑子清醒,心中自然暴怒羞愤。

    曹华不管不顾,把她放在亭子长椅上靠着,然后双手伸向她的衣襟。

    若是左右撕开,便是中门大开弹出两团的场景。

    “你..!”

    谢怡君又急又气,却根本抬不起手,只能闭上眼睛偏过头。乱匪洗劫村子祸害妇人她不是没见过,官府剿灭匪寨抓到漂亮女匪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落到官府手上又没被杀,她就知道逃不过去,谁让她有‘胭脂虎’的名号,驯服这样的‘烈马’应当很有成就感。

    胸口衣服确实被动了,不过却是合了起来把布扣系好。曹华眼神平静:“谢大侠,我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不要玩火。招安是我的一厢情愿,因为你舍命救我在先,你若不愿意我也不会拦着你,但你要杀我,我肯定也不会站着让你杀。事情就这么简单,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你就把我当苏轼好了,莫名其妙成了曹华的替身...”

    谢怡君转过脸,看着面前的白袍公子,哪怕时至此刻,她也没法把这个小书生和凶名赫赫的‘京都太岁’联系起来。

    他莫非,真是曹华的替身?

    可那身武艺又怎么解释,那些被杀的人又怎么解释。

    谢怡君认真凝望面前的男子,想要从他的话语和表情找到破绽,却越看越迷茫,这就是那个‘苏轼’,只是少了两撇‘八字胡’而已,不是装的。

    曹华系上布扣,下意识捋平衣襟上的凸起褶皱,只是刚捋了两下,他就停住了,这个凸起...好像抹不平。

    谢怡君杏眼圆瞪,方才些许出神荡然无存,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曹华若无其事的收手看向荷塘:“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好美的景色.....”

    谢怡君双眸锐利,瞪了半天,终究是哼了一声:“何必这般假正经,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自小混江湖倒是敢说。

    只是曹华听到这话自然不满,俯身作势欲咬。

    谢怡君错愕,急忙道:“你敢?!”

    曹华吓吓她罢了,转身走到亭子对面坐下:“伤没好不要动气,我要是对你有歹意早就动手了,你不要疑神疑鬼,养好了伤想走想留都随你,反正我也不准备一直当京都太岁。”

    谢怡君沉默稍许,沉声道:“你想篡位?”她方才看到凤冠,便有类似的猜测。

    曹华一个趔趄,连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什么篡位,我名声太差,等做完该做的就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谢怡君微微挑眉,思索少许说道:“你若弃暗投明,去梁山可坐头把交椅,不过梁山太小成不了气候,要不你去西蜀,我保证你官拜大将军。”

    “西蜀还不如梁山。”

    曹华轻摇折扇,没有半点意动。

    谢怡君淡淡哼了一声,偏过头不再强求。

    晒着小太阳,觉得有些无聊,曹华略微思索,开口道:“说起梁山,我倒是想起个故事,你应该没有听过。”

    “什么故事?”

    “水浒传!”

    反正没事,便准备把水浒传从头到尾给谢怡君讲一遍,让她看看反贼是什么下场。故事来源自然好解释,典魁司查的便是这些事情,小道消息众多,他从中总结分析编成故事也不是不可能。

    以他老奸商的口才,加上水浒传本身的江湖味,自然是吸引了谢怡君的注意。

    最重要的是,他所说的许多好汉谢怡君认识,有的还曾经打过照面。

    谢怡君性子本就率真,没有寻常女儿家的多愁善感。听了一段,便把过去恩怨先放一边,认真看着曹华诉说。

    只见曹大都督站在亭子里,折扇拍在手心,有模有样的学着说书先生口气:“那厮在东京倚势豪强,专一爱淫垢人家妻女。京师人惧怕他权势,谁敢与他争口,叫他做花花太岁...”

    啪!

    谢怡君一不小心又动气把亭子木栏杆拍裂了:“这个高衙内是谁?好生该死,我这就去杀了他!”身为女子生平最恨淫辱妇人的败类,听到汴京还有个‘太岁’,心里自然火冒三丈。

    曹华站在亭子里眼神冷傲:“一山不容两太岁,我早把他宰了,还轮得到你出手?稍安勿躁。”说着撒开折扇继续道:“上回书说道...”

    微风徐徐,春日暖阳。

    玉堂和绿珠躲在廊道拐角,看的津津有味,暗自寻思若放在寻常深宅大院,也算少见的郎情妾意。可惜自家公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喜欢女人,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公子这么迁就姑娘。

    唯一不和谐的地方就是那小姐太暴躁,明明虚弱的站不起来,还折腾亭子的围栏,一会要杀这个,一会要杀那个。

    而本该杀这些人的公子,却是不停劝阻:“杀不得杀不得,杀了后面就没法讲了”。倒是把两个丫鬟乐的不行。

    日月流转。

    时间已经到了五月,天气逐渐热了起来。

    端午节前夕,等待为太后贺寿的永安公主,收到了万宝楼定做的玉簪,花鸟簪,造型简约上刻一首全诗,还有一张纸条,写着‘万宝楼有新品上货,欢迎顾客再次光临’云云。

    赵天洛经常在城中参加诗会,对这首诗却是记忆犹新。在王府中待了几日觉得天气不错,上次诗会受的窝囊气也消的差不多,便在王府护卫的陪同下出门闲逛散心,这散心的地点,自然是城中最繁华的杨楼街。

    而在王府外苦等许久的刘四爷,见状立刻回到了武安侯府邸报信。

    这几天万宝楼都没开张,再没生意,曹公就破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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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太岁无稽之谈乱纪法

    清晨时分,曹华在书案后面对几个听众,添油加醋的讲着水浒传,‘杨志押送金银担’刚讲到一半,刘四爷便急慌慌的从外面跑了过来。

    曹华知道等的人出了门,便一合扇子来了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厢房软榻上,正靠着修养的谢怡君,闻言微微蹙眉:“杨志这厮还干过这等蠢事?你莫不是骗人的?”

    斜斜靠在榻上赤脚白足,身上盖着薄毯显出几分雍容,刚清洗过到是有几分鬓云乱洒粉光若腻的味道。

    丫鬟玉堂站在背后梳着头湿润长发,倒是有些意犹未尽:“公子讲完嘛,谢姐姐可想听了。”不过那小眼神,明显是自个儿想听又不敢说。

    拿镇纸当惊堂木的曹华摇了摇头:“得出门办事,晚上回来再讲。”说完就跑了出去,和穿着管事袍的刘四神神叨叨说些什么。

    刘四爷站在厢房门口那敢乱看,只是陪着笑脸跟着往出跑。

    房间里,谢怡君幽幽叹了口气:,心中越发疑惑:根本不讲半点威严风度,反而很风趣,与想象中的曹华除了名字一样,没有半点相似....

    玉堂见她又神色恍惚,小声道:“谢姐姐,要不你就别和公子生气了吧,公子已经改邪归正了。”

    看来玉堂也知道自家公子以前不讨人喜欢,可这那里是生气的问题。

    谢怡君微微蹙眉:“你家公子以前是什么样子?”

    玉堂这几天和她接触,着实喜欢这个大姐姐,见公子不在,嘻嘻说道:“以前的公子很凶,眯下眼都能把人吓死,我们在府里都不敢大声说话。”

    这才像京都太岁的描述,谢怡君颇为奇怪:“你家公子何时开始改邪归正?”

    “嗯,好像是上次把陈家的小姐掳..咳,请回府,然后被陈小姐拍了一花瓶,醒过来后就变好了,当时寒儿姐都以为公子被拍傻了。”

    “陈小姐是谁?”

    “一个御史的女儿,公子好像垂涎…咳咳,欣赏她的姿色,上次陈小姐受欺负直接带了两千人过去,听说杀了十几个书生,把那些书生吓的现在都不敢往西城走。”

    “你家公子经常干这种事?”

    “没有,以前都是一个人过去,唰唰唰几剑就把人杀完了,根本轮不到手底下的人出手。”

    “你家公子...还真不讲道理。”

    “我家公子讲什么道理,道理不都是他定的...”

    得,小玉堂一番解释,这几天白忙活了。

    --------

    花山药海聚香成阵,初夏的杨楼街到了一年中景色最美的时候,酒肆、妓坊、茶舍零零总总不分昼夜人影浩攘,官家仕女乘小轿缓行,又有小家碧玉手携稚子游与街边。

    归云阁旁‘青合’金字招牌下,王睿将几位叔伯世交送出店门后,看着斜对面的两家铺子。‘学以致用’这个词用在王睿身上十分贴切。几天以来给衙门打了招呼,每天早上都有差役小吏到万宝楼里‘聊天’,即便不关门,客人看到这阵仗也没有人愿意进去凑热闹。

    清晨时分天气舒适,正是人多的时候,几个衙役准时抵达,进入万宝楼找茬。

    王家铺子的掌柜站在王睿身后:“少爷,对面铺子能请动六部衙门的官爷,想来也不简单,这么个搞法会不会惹急了他们?”

    管事四十来岁,在王家呆了半辈子,对于自家的背景了如指掌,但京城这地方龙蛇混杂,万事留一线的谨慎让他开口劝了一句。

    王睿不是李雅那般志大才疏之流,自然知道万宝楼背景不同寻常,他轻笑道:“新人进来得打招呼是规矩,他这二话不说便是一条绝户计,就不能怪本公子不仁义,等扛不住了过来陪个不是再撤人也不迟。”

    掌柜的微微点头,看着几天没动静的万宝楼蹙眉道:“忽然收手没了动静,要么是请不动人,要么是在酝酿个大的,公子还得小心提防才是。”

    王睿勾了勾嘴角:“生意场上能有多大动静,顶多是请几个主薄司正过来找麻烦,无非歇业几天,我耗的起。”

    掌柜的觉得也是,哪怕把这新铺子封了对公子来说也是九牛一毛的事情,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话间,马蹄声自远处响起,伴随沿途的鸡飞狗跳。

    王睿眉头一皱,往街口撇了一眼:“黑羽卫...来这么多人,是谁家又犯了事?”

    掌柜的急忙进屋:“这群黑无常惹不起,公子先进来避避。”

    王睿没有迟疑,进入铺子里自窗口观望。大街上的人也是如此,急急慌慌拉着孩童躲进街道两旁的铺子,有些直接关了大门。

    繁华长街上,三百黑甲手按官刀骑乘大马,气势骇人奔过长街。

    白马在前,雕车在后,珠帘遮挡,看不到车内之人,但这派头独一无二,能让黑羽卫开道的,除了当今天子,便只有京都太岁。

    “曹太岁又来啦!”

    不知谁喊了一句,熙熙攘攘的长街刹那间鸡飞狗跳,妇人抱着孩子急急奔跑,娇娇小姐花容失色,连忙让家丁拐入了旁边的小巷躲避。

    踏踏踏...

    武装到牙齿的黑羽卫整齐化一在青合坊外停下,立刻有小太监搬过来太师椅,放在了铺子大门外的街道正中。

    青衣女婢珠帘掀开,小太监趴在地上充当台阶,身着银色武服的男子缓步走下马车。

    与往日不同,这次还带了黑色面巾,只露出一双凌厉双眼,一副阴人模样。

    王睿错愕,见曹太岁在门口停下,骇的是魂飞魄散,急急忙忙又跑出门迎接。

    掌柜的差点瘫软在地,颤声道:“公子,这莫不是对面铺子叫来的?这可如何是好...”

    黑羽卫由天子亲自管辖,追查谋逆叛乱等大案,被黑羽卫找上门死一个都是小事。

    出动这么大规模黑羽卫,曹太岁还亲自过来,不抄家灭门都对不起这阵仗。

    要知道曹太岁脸上蒙的黑纱叫‘无常巾’,是黑羽卫出门办事防止江湖悍匪报复家小才戴的东西,正常情况下,看到黑羽卫蒙着脸上门,基本上就不是抓人,而是直接血洗了。

    王睿到底是久经商场,脸色微沉道:“快回去通知老太爷,问问是得罪了那位大人,让伙计都滚回后院,万万莫要与黑羽卫起冲突。”

    掌柜的急急忙忙跑向了后宅。

    与此同时,黑羽卫下马,手按官刀左右迅速分开,把青合坊围的严严实实,根本不让外人靠近。

    曹华瞄了几眼,没看到熟人后,才缓步走到太师椅旁,一掀袍子斜靠着坐下,冷冽双眼注视战战兢兢的王睿:“这家珠宝行诽谤朝廷重臣,意图谋逆,全部拿下,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诺!”

    黑羽卫不由分说便抽刀朝着铺子里冲。

    王睿大惊失色,没想到直接扣了个‘谋逆’的帽子,他那里敢被黑羽卫带走,急急忙忙躬身:“曹都督,草民冤枉,家父王齐海,与薛公公相识...”

    曹华黑纱遮面,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玉簪,在修长五指之间把玩:“卖这种东西还敢狡辩?真当本都督没长眼睛?”

    手上是一只碧绿玉簪,形状如同草叶,被命名为‘草尖’,与‘曹奸’谐音,这不是含沙射影是什么?

    王睿目瞪口呆。

    曹华冷笑一声,将玉簪丢了过去,语气阴冷:“敢光明正大骂我为‘曹奸’的,你是第一个,来人,请王公子回典魁司,仔细问问王公子是何居心。”

    “诺!”

    满脸络腮胡的副使李百仁,扛着九环大刀便要上前按住王睿。

    王睿吓的肝胆俱裂,若是进了典魁司,还有命出来?他急急忙忙在太师椅前跪下,接过玉簪仔细打量:“都督等等..等等..”

    曹华抬起手,满眼轻蔑:“怎么,还想狡辩?”

    王睿毕竟是珠宝一道的行家,打量簪子半天,又把掌柜的叫过来:“铺子里有这种簪子?”

    被黑羽卫包围,掌柜的颤颤巍巍,接过玉簪打量许久,才急忙说道:“这不是我家的簪子,是对面万宝楼新上的,都督您找错人了,我王家冤枉啊!”

    掌柜连声喊冤,抬手指向对面看戏的三个店伙计。

    “嗯?”

    曹大都督‘一愣’,转头才瞧见那边有个小铺子。

    黑羽卫也是脸色古怪,寒儿犹豫少许,还是壮着胆子凑到太师椅跟前:“公子,万宝楼在对面,咱们好像是抄错了家...”

    黑羽卫随行出来,本就是抄万宝楼,只是都督在青合坊停下,他们也不敢揣摩‘有何深意’。现在见都督好像真搞错地方,寒儿才壮着胆子提醒一句。

    曹华眼神不变,回头看了一眼,又打量几眼青合坊的招牌:“没事招牌别做这么大,树大招风。”

    说完,他便起身象征性抱拳:“多有得罪,告辞。”

    三百黑羽卫令行禁止,跟着大都督冲向对面铺子,顺便把太师椅也搬了过去。

    王睿目瞪口呆,半天没缓过来。

    三百人冲进来把铺子翻的底朝天,这就完了?

    不过曹太岁向来横行霸道,没将错就错都是好的,说句‘得罪’已经给了天大面子,王睿总不能上去要赔偿,只得哑巴吃黄连上前恭送。

    青合坊掌柜的倒是心有余悸:“公子,万宝楼这次...怕是闯大祸了!”

    王睿本就有气,此时冷眼望着对面的万宝楼:“自作孽不可活。被曹太岁抓了把柄,我王家都难以承受,一个小小万宝楼,凶多吉少了...”

第五十章 公主仗义执言扬国威.

    杨楼街上,浩浩荡荡三百黑羽卫,冲到两层小楼之前,几乎把整条街道阻塞,所有人抽刀携弩杀气腾腾。

    宋掌柜连忙跑出来迎接,而隔壁的沈雨则关上大门,连窗户都关闭不敢乱看。

    苏香凝吓的花容失色,那会想到小书生会招惹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活阎王,急的在屋里团团转,想要下楼去后门看看,却被沈雨死死拉住:“你想死不成?那是曹太岁,整个沈家都得罪不起,你下去有什么用?”

    “可是苏公子…唉…这可怎么办……”

    苏香凝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也只能呆在百宝斋中,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万宝楼中,受到王睿示意前来找茬的官差,莫名其妙被堵在了铺子里,见曹华到场,连忙跑出来见礼,本想就此告辞让黑羽卫处理,却听见寒儿一声冷呵:

    “楼内所有人皆有谋逆之嫌,全部拿下。”

    几个小差役吓的肝胆俱裂,连忙开口求饶,可哪有半点作用,直接被绑成了龟甲缚。

    街对面,李雅急匆匆跑到青合坊门口,脸色煞白连忙招手:“王兄,玩大了。”

    他还以为是王睿动用关系派人来找麻烦。生意场上做这些事情无非恶心对方,弄得对面倒闭做不成生意便达成目的,这把曹太岁请过来,不灭个门对得起这三百号天子近卫?若是传出去谁还敢和王李两家做生意?

    王睿闻言也是恼火:“你还知道玩大了?要对付万宝楼为何不说清名字?把我的铺子先翻个底朝天是什么意思?”

    显然,王睿以为人是李雅叫的。

    两个人说完都是一愣,对视一眼后便又是一惊。

    这小小万宝楼,竟然真的惹上了京都太岁!

    杨楼街上,万宝楼的门口。

    太师椅在门前放下,曹华重新斜靠椅子上,把玩手中玉簪,眼神冷傲。

    黑羽卫拔刀张弩,把两层小铺子围的水泄不通。周边铺子皆是噤若寒蝉,连看笑话的心思都没有,只敢从门缝里查看情况。

    因为周围熟人多,曹华没有说话,只是眼神示意。寒儿常干这事儿,个子不大气势却比后面的黑羽卫还足,提着长剑冷眼望向铺子门口几个伙计:“大胆贼子,竟敢用此簪映射武安侯为奸贼,你们可知该当何罪?”

    宋掌柜‘脸色煞白’,颤颤巍巍的喊冤:“冤枉啊大人,此簪名为‘草尖’,绝非映射曹大都督。”

    周边一些躲在铺子里的行人,听见这话不禁有些为掌柜叫屈,因为两个字谐音便要砸人家店,也未免太过分了些。可上次马踏杨楼街早把所有人吓的魂飞魄散,没人敢露出不满。

    寒儿站在公子身边,淡淡哼了一声:“铺子掌柜也是个书生,不满上次诗会都督的作法,才将此簪命名为‘草尖’,你还想抵赖?”

    此言一出,躲在各家铺子的书生小姐恍然大悟:原来是才气过人的苏轼苏大才子,为了给他们‘出头’故意搞的‘草尖’来骂曹太岁,怪不得黑羽卫会找上门。

    他们对上次杨楼会曹贼的横行霸道耿耿于怀久矣,只是没人敢说而已,听到这事都是义愤填膺。

    曹华是不是奸贼,还需要人证明?

    本就苦曹贼久矣,此时只恨没早点认识胆识过人的‘苏大才子’,不自觉的便占到了统一战线。

    杨楼街贵人云集,也有几个家中地位较高的,走到黑羽卫的附近,上前插了一句:“曹大人,这谐音恐怕是无意之举,万宝楼只是个小铺子,那里敢诋毁曹都督?”

    寒儿生平最讨厌拐着弯骂人的书生,冷声道:“有意还是无意,回了典魁司自有分晓,全部拿下。”

    宋掌柜‘大惊失色’,哀求道:“大人,冤枉啊!”

    众人也是心提到嗓子眼,这把人带到典魁司,哪怕真是无意也得变成处心积虑。而且这铺子老板明显就是故意的,进了典魁司还有命出来?

    面对曹贼所有人同仇敌忾,可当着曹华的面也没人敢去制止,只能在旁边不停说好话。

    曹华自然是当做耳旁风,执意要灭了万宝楼。

    “给我拿下!”

    “诺!”

    黑羽卫当即便冲进铺子,把三个伙计给按在地上,连那些小差役都没放过。

    眼看王宝楼就要被曹太岁像碾死一只蚂蚁般搞垮,众人心中大急。

    便在此时,街边一辆奢华马车上,传出一道怒斥:

    “大胆!”

    众人转眼看去,却见一个面白如玉的俊俏公子,脸色暴怒的下了马车,几个王府护卫簇拥在跟前,朝着铺子走来。

    “公主!”

    街上几个高官子弟自然认出这是永安公主,急忙上前见礼,解释这里发生的事情。

    赵天洛正准备来万宝楼看新簪子,哪想刚到便遇上曹华无法无天横行霸道的作恶场景,气的脸色雪白。

    听到几个书生的诉说,她当即明白了‘原委’。

    恐怕真是‘苏轼’不满曹太岁,才搞出这种事情。

    本就钦佩‘苏轼’的才气,杨楼会上发生的事情也亲身经历,赵天洛对‘草尖’一事更是深信不疑。

    书生都有傲骨是人之常情,哪怕本意真是映射曹华,谐音罢了岂能治罪。

    赵天洛急急走到铺子外,怒斥坐在太师椅上的男子:“曹华,你视朝廷律令为无物,无凭无据当街行凶,你好大的胆子!”

    曹华姿态慵懒,没有半点起身见礼的意思:“公主,我黑羽卫办事,何须外人指指点点?”

    “放肆!”

    赵天洛被这句话气的不轻:“你无事生非,即便闹到圣上那里也是你有错,‘草尖’二字诗文典籍中数不胜数,你难道还要把书籍都禁绝不成?”

    曹华眼神阴沉,想了想:“公主,曹某例行公事,还望公主殿下不要阻拦。”

    越是这么说,赵天洛火气便越大,曹华又不是当今天子,她身为公主岂能仍由他为所欲为。

    赵天洛挡在万宝楼前面,几乎是指着曹华的鼻子:“有我在,你们谁也别想动万宝楼,‘草尖’二字并无歧义,若你觉得有问题,大可来找我理论!”

    好歹是天子的侄女,这点魄力还是有的。

    众目睽睽下,曹太岁似乎是忌惮永安公主,沉默许久没有说话。

    赵天洛见曹华有服软的迹象,心中一喜,脸上更加严肃:“曹华,你今日若是敢肆意妄为,我定然把此事告知圣上,别以为东京没人能治你,别忘了官家姓赵。”

    这话就有点重了,敢说个‘不’字,就是蔑视赵氏正统。

    曹华‘咬牙切齿’,沉默许久,终是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算你狠,走!”

    “诺!”

    黑羽卫翻身上马,一言不发离去。

    曹华则满目阴寒,显然心中不甘,却又没办法。

    赵天洛看着曹华拂袖而去的背影,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她一句话出去,意思自然是要罩着万宝楼,谁敢没事找事便是不给她面子。为了防止曹贼余威太大,直接让这遭了无妄之灾的小铺子开不成,她还站在万宝楼门前当街放话:“这‘草尖’你们放心买,若曹华敢以此为由刁难,我必然亲自面圣为你们解释。”

    周边文人书生官家小姐见曹太岁铩羽而归,已经是大觉解气,不少人当即走进铺子里买了根草尖,以表明对永安公主的支持。虽然簪子太贵有点肉疼,但万宝楼也为了感谢打了个八五折,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无数人拍手称快痛心疾首,有道是:

    太岁无稽之谈乱纪法,公主仗义执言扬国威。

    这等让人热血沸腾的事情,岂能不奔走相告。

    之后,杨楼街发生的事,便在短短半天便传的人尽皆知,顺带还有万宝楼的‘草尖’,经过刘老四等人的添油加醋,直接把万宝楼和永安公主说成汴京脊梁,在世青天。

    只要消息传开,恐怕诸多‘不满曹贼久矣’的书生小姐,就算用不上也要来一只‘草尖’,放在家里没事摸摸都能长志气。

    实在是太解气了,京城还是有人能治京都太岁的。

    ------

    而心满意足的曹华,离开杨楼街便直接踏上归途。

    寒儿琢磨许久,觉得今天出门办事有些莫名其妙,凑到车窗旁询问:“公子,万宝楼的贼子还抓不抓?要不寒儿晚上偷偷的..”

    “哼—”

    马车里冷哼一声,声音平淡:“我自有一番谋划,听命行事即可。”

    寒儿连忙闭嘴,再不敢揣摩公子的‘深意’。

    曹华靠在马车里,颇为悠闲的打量手中的碧玉簪子。经过今天一场大戏,万宝楼新上的簪子应该可以动销了,而且找了个明面上的保护伞,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唯一的缺点,就是名声又臭了几分,不过反正一屁股烂账,也不差这一条...

第五十一章 苏香凝的打算

    “一千...两千...三千...”

    几天后的暮色时分,万宝楼后方的工作室里,曹华靠在椅子上数着一沓银票。刘四爷点头哈腰,在后边摇着折扇。

    第二批不到百只的簪子,每只百两定价,抛开成本和给伙计的分润,净利润大概有五千两之巨,再加上永安公主定做的簪子,曹华离腰缠万贯又近了一步。

    演了场大戏后,他自然安分守己不再找自个麻烦。那些个书生和官家小姐见曹贼果然‘怂了’,激动的是热泪盈眶,都快把万宝楼大门挤破只为求一只‘草尖’簪子,现在文人聚会谁头上不带点绿,都会被排挤当做外人。

    这钱挣的,曹贼都不好意思!

    刘四爷在背后扇着折扇,脸色的佩服发自肺腑:“曹公果然心思缜密,此移花接木倒转乾坤之计谋,小的佩服之心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这才到哪儿!”

    曹华数着崭新银票:“现在靠山有了名声也有了,但供给跟不上。光卖高端货虽然挣钱但终究没法把生意做大,去多找一批工匠,下一步开始打低端市场,我们的目标是让整个京城的女人都戴我万宝楼的首饰。”

    刘四爷混迹三教九流,对生意不是没有见解,闻言微微迟疑:“便宜货被李王沈三家牢牢把持,这是他们的命门,怕是不好撼动。”

    既然走低端便要在做工和成本之间做取舍,王李沈三家扎根已久,以物美价廉深得人心,想要撼动不容易。

    曹华自然知道这个问题,只是摇头轻笑:“让一个人买十次,和让十个人买一次效果一样,我有办法。”

    刘四爷微微一愣,倒是有些不解,毕竟首饰这东西,寻常人家有个两件能戴出门的便能用一辈子,一般都是生辰、婚典等才会购置新首饰,那会一次性买那么多闲置起来。只是曹公深谋远虑十步一算,他自然不好多问,跟着干便是。

    数完银票,曹华取出一张递给他:“带着兄弟们出去潇洒一下,不过别喝多,说漏嘴的下场你懂的。”

    “我懂!”

    刘四爷点头接过银票转身出了门。

    ------

    工作台上,曹华长长松了口气,沉思片刻,拿起一块玉胚开始仔细打磨。

    说起来,莫名来到这个世界后,除了多了些公事,其他时间倒是差不多。每天‘铺子、侯府、典魁司’三点一线来回,大部分时间也是坐在台子上打磨这些小玩意,挣了钱投资,投资了挣钱,与以前好像也没有啥区别。

    府上三个侍女日渐熟络现在也能开开玩笑,但终究年纪都小,他不想干‘坐上来自己动’的事情,只是把她们当做三个小妹子,平平淡淡,但总得来说也算逍遥无虑,只要朝廷不给他找麻烦便是神仙般的日子。

    正胡思乱想着,铺子的后门有人敲门。

    “苏公子,在吗?”

    “在。”

    他停下手头活计打开房门。

    苏香凝穿着青绿罗衫,提着个小食盒,在门外欠身一礼:“这么晚来打扰公子,实在抱歉。”

    平时曹华极少露面,黑羽卫过来苏香凝担心了好久,见铺子没事才放心下来,瞧见窗纸上的侧影,她自然是想过来聊几句。

    只是过来就过来,提着食盒做甚?

    曹华心有余悸,双手扶着门板不留空隙,大有拒之门外的意思:“姑娘,你这是...”他可不想再被齁死一次。

    苏香凝微微颔首,略显不好意思:“上次..实在得罪公子了,明明那么难吃你还全吃完了,事后想和你道歉,却找不见你人。”她提起手中食盒,笑容温婉:“所以,我炒了两个小菜,想补偿公子。”

    夜色悠悠,昏黄灯火照映女子脸颊,眉眼弯弯笑意盈盈,樱桃小口润如红玉。

    曹华眨了眨眼睛:“要不...姑娘换个方式补偿?”

    “嗯?”苏香凝满眼茫然,显然不明白月下美人品玉箫这类风雅趣事。

    曹华摇头轻笑,登门拜访,总不能把人拦在门口,终究还是让出了道路。

    清开小方桌上的杂物,邀请苏香凝就坐,屋里狭小不通风有些闷。

    苏香凝在桌上打开食盒,取出两盘小菜和一壶清酒:“手艺不好,公子不要怪罪才是。”

    曹华犹豫稍许,还是拿起筷子尝了一口,之后脸色便猛的一僵!

    苏香凝正在斟酒,瞧见这表情小手一哆嗦,差点把酒杯碰到。她脸色顿时变了几分,白里透红,一直红到耳根:“对..对不起...我尝了下,很好吃,没想到还是不合公子胃口...”

    “逗你玩的,很好吃。”

    曹华呵呵一笑,又夹了几筷子。两碟小菜算不上佳肴,但也是正常水准,跟上次的豆花一比,简直是人间少有的美味。

    苏香凝颇为气恼,眼神嗔恼的撇了书生一眼,却见对面的书生笑得更开心,结果把自个噎住拍着胸口咳了半天。连她都忍不住“噗..”的笑出声,察觉失态又连忙掩住嘴唇,微微颔首,略显抱怨:“很好笑吗?”

    “是有点,再和上次那样,估计以后没人敢娶姑娘。”

    苏香凝抿了抿嘴,本想说‘本就没人娶’又觉得不好,迟疑少许,还是继续道:“我..我以前在茗楼,去年才赎身出来,能像公子一样开个小铺子就心满意足了。”

    曹华笑声一顿:“这有什么,像苏姑娘这样的大把人抢着要。不过自食其力是好事情,凭姑娘的手艺,只要不做豆花混个温饱没问题。”

    苏香凝抬起眼帘,却又是摇了摇头,将酒杯斟满递过去:“要的人倒是挺多....”

    没头没尾,下面的话没说出来。想收她添房的人挺多,可无非是瞧上了她的姿色,真心喜欢的有几个。不过本就是出生青楼,她那有资格要求明媒正娶。念及此处,她忽然又展颜一笑:“公子说的对,我其实最想和雨儿那样有个自己的小铺子,万事不求人。”

    曹华吃着饭菜连连点头:“有钱能使鬼推磨,成了小富婆大不了找个赘婿,干嘛非要嫁入豪门受气,路是自己选的。”

    “啊?!”苏香凝错愕,还是第一次从男子嘴里听道这种说法。她脸色古怪许久,才小声道:“苏公子不会是入赘的吧...”说道这里,她又觉得不好连忙停了下来。

    曹华抬了抬眉毛:“我这么大本事,需要入赘?”

    “倒也是。”苏香凝腼腆一笑,好奇打量着络腮胡子的书生:“尊夫人,应当挺漂亮吧?”

    “嗯!国色天香。”

    “那里人啊?也是杭州的嘛?”

    “.....”

    曹华抬起头来,迟疑片刻说道:“蜀中。”他可不想把谎越扯越大,反问道:“姑娘问这个做甚?”

    苏香凝勾着耳畔发丝,笑容随意:“好奇,公子这么好的文采和本事,着实让人佩服的...嗯..妾身亲眼看到万宝楼开门,短短一个多月时间把生意弄火红,这种本事羡慕不来...能配上公子的女人,应当也是很厉害的...”

    “过奖过奖,你要是想做生意,可以多向我请教..咳咳咳..”

    曹华正说着话,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脸色猛然涨红,捂着喉咙不停干咳。

    苏香凝错愕,咬着下唇满脸尴尬,想要过去帮忙却又不好伸手。只得小心解释:“我自己酿的米酒,闻起来挺香...”

    “我..咳咳..我还以为是工业酒精勾兑的...”

    曹华捂着喉咙一副难受模样。

    苏香凝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是说酒难喝,脸色更加不好意思了。

    咳了片刻,苏香凝见他的脸色好转些,想了想,才小声说道:“我的铺子过几天开业,就在两家铺子中间,到时候还望公子过来捧个场。”

    她本钱不够没找到合适铺子,便弄了几张小桌在两家铺子中间的地方弄个早餐摊子,今天过来也有和万宝楼打招呼的意思。

    见曹华点头,她颔首微笑,想了想又说到:“还有上次公子说的‘分销商’,我可不可以先摆地摊...”

    “没问题。”

    曹华呵呵一笑,拿起酒壶给她满上,敲着桌子看着她,大有喝了这杯酒生意就谈成了的意思。

    “啊...”

    苏香凝悄脸一苦,出生风月场合,自然免不了喝酒,可方才书生那么难受,她那里敢喝。

    但毕竟是自己酿的,她抿了抿嘴深吸口气,稍作犹豫还是端起酒杯,以袖遮面一饮而尽,然后闭着眼满脸惊恐。

    甜甜的。

    苏香凝身体崩了许久,也没有感觉到不适,还以为自己的味觉出了啥问题。抬眼看去,才发现那书生笑容古怪。她顿时恼火,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喃声道:“公子好生无聊,就知道取笑妾身。”

    吴音软糯,带着些许撒娇意味,苏香凝反应过来后,脸色微微一红,瞧见对面的书生没察觉,才安心一些。

    想了想,苏香凝又试探性问道:“过几天端午,沈雨要我陪着去金明池赏景,公子...有没有空?”

    曹华略微寻思了下:“端午节可能有事,不一定去。”

    “哦...”

第五十二章 豹子头误入案牍库

    接下来几天太平无事,苏香凝筹备着她的地摊,不想出门弹曲帮不上沈雨的忙,便从百宝斋的二楼搬出来,在杨楼街后方的幽静小巷里寻了个小院住下,和丫鬟青果一起准备开业的各项事宜。

    沈雨对此委屈了好久,都准备把百宝斋一楼化一块儿出去给她当铺子。可寄人篱下终究不好,苏香凝觉得迟早要独立生活便婉拒了好意。

    开业当天生意不错,周围的铺子伙计掌柜都捧了个场,加上豆花的水准改善不少,到也博得了不少称赞。苏香凝还特意留了一碗等着。只是曹华过来的时间大部分是暮色时分,桌子都收完了,就剩一个小摊,身着粗布碎花裙的女子站在那里左顾右盼。

    曹华硬着头皮过去吃了碗豆花,不过一口下去意料之外的不错,之后付钱苏香凝硬不要,不过曹华是商人,哪怕开业讨个彩头钱也是要给的。一来二去也算认识,便帮忙把几张桌子给她搬回了巷子。

    曹华自己的事儿,除了筹备首饰和新店选址,另一方面火器也得考虑。这个时代的铁器强度不够,需要更好的钢材来制作火铳甚至火炮,但这明显是个大活儿,没个几年建设基础根本不可能大批量生产。

    目前的职位也注定不可能和户部要钱让工部立项,只能先做出成效后才能交给朝廷。挣到第一桶金后,他便安排刘老四买了个小作坊,挑了几个机灵点的汉子在里面实验。

    他做珠宝生意以前经常接触贵金属,基本材料学自然要学,但真上手远比造珠宝麻烦,得烧银子长期实验才行。至于化工这块他接触不多,只能以日常经验往回反推,肥皂高度酒啥的不挣钱,但若是能弄出来也算为民谋福利。

    每天安排好这些事情后,他回到武安侯府已经夜色渐深,不过两个听评书的小丫鬟都眼巴巴等着,他总不能当断章狗,便在石亭里和她们继续讲水浒传。

    谢怡君气色越来越好,但除了评价书中人物,倒也不和他说别的,到点回房睡觉,白天他不再就折一根树枝作剑练武。

    偶尔他提前回来发现,谢怡君便立刻收手谨慎的盯着他,似是怕他发现了招式破绽,以后真打起来吃亏。他其实很想学学怎么用剑,见谢怡君不愿意也只得作罢。

    时间到了端午,离太后寿辰还有一个月,满城的景色醉人让不少人出门游乐。端午这天,百姓出城赏景,永安公主来京城许久未曾游乐,宫里便安排黑羽卫护送,这陪玩的人自然是曹华。

    薛九全的意思是永安公主性格率直和他必然聊的来,陪着照顾好便是,其中深意倒是没说。

    他只当作寻常陪伴护卫,并没有放在心上,难得出城游玩一次,他还特地准备了一番,让谢怡君藏在马车内随着他出去走走,毕竟卧床许久出去散散心对养伤也有好处。

    当天上午,永安公主的车架自王府出发,曹华的车辇在宜秋门等待,之后经西城顺天门前往城外的金明池。

    出城游览的百姓颇多,金明池曲折池塘间无数秋千画舫,酒客乘小舟,士子设帐游赏。青绿满野万花争出,粉墙细柳间骏骑骄嘶、莺啼芳树,说简单点就是人山人海堵成傻子。

    暖阳轻风间,身着红裙的女子挑开车帘,自白马雕车上打量城郊绿野。车外皆是黑甲军士,手按官刀沉默无言护卫左右。

    车厢内,曹华身着白色书生袍,腰悬长剑斜依软榻,手持酒杯眼神桀骜。

    “谢大侠,看什么这般出神?”

    冷傲姿态摆久了有些腰疼,便换了个方向靠着。

    谢怡君柳眉轻蹙,只是盯着车帘外:“这里还真是繁华,如果不来汴京,我还想不到外面战火连天,京城还能这般与世无争。”

    曹华凑过去打量一眼:“你还是没见过真繁华的场景,这才多少点人。”

    和以前过节时各大景区比起来,这万把人出门游玩真是小巫见大巫。

    谢怡君自是不知其意,放下车辆看着他:“你准备什时候放我离开?”

    她伤未好,但骑马行走不影响,已经跟随车架出了城,找个隐蔽之处离开是最妥善的选择。今天愿意跟着曹华出门,也是抱着这个意思。

    曹华呵呵一笑,给她倒了杯清酒递过去:“就这么急着走?”

    谢怡君没有接过酒杯,只是看着那双眼睛:“迟早要走的。”

    车厢里沉默下来。

    “走了再遇见,都不知是什么场景,那有机会这样坐一起闲聊。”

    “你我不是一路人,等那天你解甲归田,或者我江湖退隐,或许能成为朋友,现在不行。”

    谢怡君朋友很多,交心的朋友也不少,曹华的身份注定彼此不能成为至交,与其这样拖下去,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曹华叹了口气,琢磨了许久,认真道:“不着急,常言伤筋动骨一百天,至少得呆半年等我把四大名著讲完再说,故事得有始有终。”

    “四大名著?”

    “对,水浒传是第一本,四大名著之后还有白蛇传、梁祝、金瓶梅等古典巨著..”

    “伤好了你拦不住我。”

    谢怡君听不懂干脆不听,模样认真的说道。

    曹华见软的不行,便轻拍手掌。

    啪啪!

    百余人队伍当即停下,黑羽卫手按官刀一丝不苟。

    后方的车马急急停住生怕冲撞,最前方的永安公主一个趔趄,差点把手中茶杯打翻,回首看去,却见没什么异常。

    停顿稍许。

    曹华再拍手掌,一切照旧,车队继续行进,前后无人敢多嘴半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是**裸的威胁。

    谢怡君顿时恼怒,恨恨盯着面前的白衣男子,手指攥的很紧。

    “伤好之前你走不了,我说的。”

    曹华靠在软榻上,表情平淡。

    其实伤好之后也别想走,这么能打的保镖到那里去找,‘南怡君北曹华’,还是个反贼,要是放回去不是给自个添麻烦。当然,为了生命安全着想,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谢怡君咬了咬牙,终是身体有伤没法动粗,只能偏过头不再言语。

    -------

    在车队前往金明池的同时,踊路街典魁司外,另一件小事正在悄然发生。

    自从陈靖柳在杨楼会上的言辞和曹华的冲冠一怒为红颜,二人的事情在市井间传的五花八门,各种流言四起。而这些事情自然被有心人听入耳朵里,比如在典魁司鹰爪房任职的董超。

    典魁司中卧虎藏龙想要出头其实很难,董超武艺中庸也没有背景,长年在武安侯府外看门扫地。

    得知曹华与陈靖柳的事情,董超便和好友薛霸商量暗中调查了一番,结果从街坊口中得知陈清秋有将陈靖柳下嫁给林冲的意思。

    在这年代婚配无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加上陈清秋又被曹华害过,董超觉得陈靖柳一直不承认与曹华的关系,是因为这一层原因。

    得知这个消息后,董超自然是闻到了机遇,抱着向上司献殷勤的目的,专门去找过林冲一次。董超知道林娘子被高衙内祸害,林冲却屁都不敢放一个的事情,若不是曹华一剑杀了高衙内让高俅收敛了些,林冲早就无声无息死了。

    董超提起林娘子的事情,本是想吓唬林冲,毕竟连高衙内都得罪不起,岂敢得罪曹太岁。本以为两句话就能让这林冲知难而退,却没想到惹恼了林冲为此打了一架。

    敬酒不吃吃罚酒,董超自然是有怨气,思前想后倒是心生了一计。

    在这个时代的汴京,两人只是个小人物。

    林冲确实得罪不起曹太岁,加上陈清秋走之前的叮嘱,并没有相信董超的话。去石泉巷问过几次,陈靖柳近些日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躲在院子里写写画画,不理会外面的流言蜚语,也没说被曹华欺辱,林冲倒也放下心来。

    林冲志在从军报国,在禁军之中当个教头实在屈材,去御拳馆找过师父周侗几次,但铁臂膀周铜在江湖地位很高为人刚正,官场上却终身不得志没法帮忙。本想让陈靖柳在曹华面前提上两句,可现在出了这些流言蜚语他自是不好再开口。

    便在这种时刻,一个鹰爪房的探子忽然找到林冲,说是曹华请他去典魁司议事。

    有陈清秋的话在先,又是鹰爪房的探子传讯,林冲自是深信不疑,当即拍马赶往典魁司。

    时至端午,典魁司内人影稀疏,黑羽卫都出去训街值守的人很少。

    林冲驱马快步在衙门外停下,整理衣衫进入大门。一个小执事跑过来迎接,然后指向后方的一栋楼,让他去那儿等待。

    典魁司号称阎罗殿,平时也没人敢进来参观,林冲从未来过。在诺大的衙门里兜兜转转,最后来到所指的那栋,门开着。

    林冲进入其中,屋里四周都是书架,摆满了各种卷宗,封皮上皆是震惊朝野的大案和某些王侯的名录。

    林冲猛然心惊,这乃是典魁司重地,如何敢无故闯入。急待回身,只听的靴履响、脚步鸣,十余个鹰爪房暗探从院墙后跳出,一个人从外面入来。林冲看时,不是别人,却是有过接触的虞候董超。

    “林冲,你又无传唤,竟敢擅闯案牍库,你可知该当何罪?你手里拿着利器,莫非来刺杀都督?怪不得你日前持械在府外徘徊,必有歹心!”

    林冲顿时惊慌:“董大人你误会,方才一个小吏传唤,是曹公让我来此!”

    “大胆。”董超冷声道:“都督陪公主出城游玩,岂会邀你前来,你可有书信请柬?”

    曹太岁叫人来典魁司,那需要什么请柬,一次不来,第二次就是黑羽卫上门请。

    林冲脸色铁青,擅闯案牍库是死罪,与典魁司动手也是死罪,他进套了。

    “董超,你为何害我?”

    林冲脸色暴怒,双拳紧握。

    董超提着长剑冷笑:“死到临头还敢乱咬人,拿下!”

    “诺!”

    十几个鹰爪房探子左右上前,按住了林冲五花大绑。

    “我林冲绝没有擅闯案牍库,董超,你害我!”

    林冲被按住地上,喉咙如野兽低吼,死死盯着董超。

    董超眼神戏谑:“拖下去,关入地牢,等候都督处置。”

    林冲不傻,想起近日传言和董超上次的谈话,他猛然反应过来,以为是曹太岁怀疑他对陈靖柳有染,急声解释道:“冤枉,我与靖柳清清白白绝无瓜葛...”

    “这些话,你留着和都督说,他信才有用。”

    董超撇了撇嘴,事情做到这一步就差不多了。

    等曹华下午回来,想杀想放都看曹华的意思,若是歪打正着刚好拍上了马屁,他自然会得重用。就算拍马腿上白费功夫,凭曹华近些时日的心慈手软,也无非责骂一顿的事情。他已经在武安侯府外扫地,再贬又能贬到那里去。

    只可惜董超没想到的是,曹华那边也出了意外....

第五十三章 曹太岁随行金明池

    金明池位于汴京城外十里,曹华抵达之时已经到了正午时分。游人众多熙熙攘攘没法清场,也不好太过扰民,只能让黑羽卫在外围随时待命,他陪伴永安公主进入金明池。

    永安公主带了两名王府护卫,对他根本不加理睬,下车之后远远走在前面没有停留等待的意思。

    这倒正和曹华的意,取了个帷帽给谢怡君戴上,然后混入人群中在金明池周边赏景,只要永安公主不消失在视线之内即可。

    谢怡君行走无碍,站在湖边石桥上临栏观景,红衣长裙一头长发及腰,显得亭亭玉立。曹华穿书生袍,持着折扇站在旁边,愿看去,恰似那断桥相会的一对璧人。

    曹华看了片刻,兴之所至,倒是颇有兴趣的轻声道:

    “白雾漫空白浪深,舟如竹叶信浮沉。科头晏起吾何敢,自有山川印此心。好湿好湿..”

    “听不懂。”

    谢怡君微微蹙眉,琢磨半天来了这么一句。

    曹华文邹邹的表情一僵,旋即呵呵笑道:“水真绿,天真蓝,人真多。”

    这句自然是明白意思。

    谢怡君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金明池周边的游人很多,通往官家画舫的路边,一个身材高大穿不搭调书生袍的汉子手持折扇,带着十几号家丁横行霸道,不停的挑逗来往的小姐夫人,满脸贱兮兮的笑容惹的不少女子敢怒不敢言。

    谢怡君瞧见此人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寒,抬手指了指:“曹华,你去把这厮打一顿。”

    路上的自然是尉迟大官人,上次她乔装在城中闲逛,因为身体某个部分太突出被尉迟虎瞧上,语言冲突后差点打起来,好在有人过来解围她才得以脱身。

    曹华转眼瞧去,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正寻思怎么让这傻子滚蛋,尉迟大官人却是眼尖,老远瞧见他便兴冲冲的跑了过来:

    “爷,您也来了!”

    提着不合身的书生袍,尉迟虎小跑到石桥上,打眼一看,旁边还站了个身材曼妙的女子,胸脯比他脑袋还大,眼睛顿时一亮:“这不是...”

    话说一半,尉迟虎猛然醒悟,一惊一乍道:“曹公果然手眼通天,怪不得我在街上寻了几天也没找到,原来是曹公将这小娘子收入了房中..”

    曹华剑出三寸,眸若寒霜。

    尉迟虎连忙闭嘴,一双贼眼连忙撇向了别处,讪讪道:“水真绿,天真蓝,人真多。”

    “滚蛋!”

    “好哒!”

    尉迟大官人急急忙忙又跑开了,瞧见画舫的几个才子,又死皮赖脸的跑过去套近乎。

    方才的对话落入谢怡君耳朵里,脸色自然是不太好看,略显鄙夷的说了一句:“物以类聚,你以前怕也没少做龌龊事。”

    “谢姑娘,不要对我抱有偏见,我是好人。”

    曹华摊开手颇为无奈,见永安公主上了画舫,便带着谢怡君慢悠悠跟上。

    ----

    这般规模的出游,自然少不了才子佳人的捧场,城中豪门大户来游玩赏景的也不少,各家园子酒楼画舫上人满为患,杨柳河堤之间也不乏三两成群的游人。

    一颗柳树下,身材娇小的沈雨带着两个家丁闲逛,旁边是青色素裙的苏香凝和丫鬟青果。

    沈雨一门心思做生意又天生大大咧咧,人情世故后知后觉,苏香凝是个少言寡语的恬淡性子,一般有些许委屈也不告诉外人。

    这几天苏香凝从百宝斋搬出去,沈雨才反应过来是经常逼着她出门弹曲的原因,便想着弥补一下出来游玩。

    只是苏香凝最近满脑子都是豆花铺子的事情,还有那个‘分销商’,跟着沈雨出来也没有赏景的心思,一直和青果小声商量该怎么让生意火红些。丫鬟青果自幼没干过重活,这几天推磨搬东西有些吃不消,没精打采的点头摇头,倒也没啥主意。

    沈雨讨好了半天,有些委屈的说道:“小苏姐,生意不是两天能做成,该休息的时候也要休息一下。”

    “知道啦。”

    苏香凝撑着油纸伞遮阳,起早贪黑几天下来身体虽然疲惫,到也没有露出多少不适。

    沈雨抱着后脑勺,在草地上倒退着行走:“还有那个姓苏的,你可千万别信他,他根本不喜欢你,他就是馋你的身子。”

    “雨儿!”苏香凝脸色一红,左右瞧去:“大庭广众的这话岂能乱说,再者苏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这左右一瞧,便在远处的湖边发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她抬眼细看,那人却已经进入了画舫。

    苏轼?

    苏香凝眼中一喜,略微思索,便将伞交给了沈雨,提着裙摆往画舫走去。

    “我去那边看看。”

    “哦。”

    沈雨扛着油纸伞,无趣的转着伞柄,倒是有些担心这个越来越独立自主的姐妹。

    --------

    湖畔三层楼船之上,正举行着一场文会。

    范成林等小有名气的才子,正聚集在楼船大厅,与各方好友攀谈起近日一些琐事。

    数张桌案摆开,也有书生仕女在甲板上作画。

    赵天洛来到楼船中,引得诸多文人上前献殷勤,许多得知消息的将门子弟和豪绅嫡子也都在这里等着,当然,大多是尚未婚配的男子。

    此次永安公主入京,一来是为当朝太后贺寿,还有个传言就是永安公主到了待嫁之龄,江南那边的文人也好才子也罢,统统都被拒之门外没看上一个。

    康王没有办法,才把这宝贝闺女送到了京城,让当朝太后给物色一个合适人选。

    驸马不算位高权重,或许还得受些窝囊气,但这足以让不少寒门书生趋之若鹜,高门大族也有往脸上贴金的意思,派了各家的年轻俊杰过来试试。

    大厅中熙熙攘攘,几个大儒坐在首位审阅诗词,见赵天洛走过来,皆是起身想迎。

    赵天洛颔首示意便在主位坐下,颇有兴趣的打量起才子们的佳作。

    她对诗词一道兴趣不深,但很喜欢这样所有人意气风发大展才学的场合,偶尔遇到才气过人的才子,也会攀谈褒奖一番鼓励。

    只是佳作不常见,赵天洛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没甚意思。想了想,她从护卫手里接过一个木盒,递给旁边的苏幕。

    侍郎苏幕经常主办这些小诗会文会,接过木盒后打开,却见里面华美玉簪上刻了一首诗句: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

    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五十六个字小如米粒,整整齐齐刻在细长玉簪上,浑然天成丝毫不显拥挤繁复。

    苏幕品位许久,抚须轻笑道:“公主,这位苏公子倒真是位大才,可惜一直不肯现身,否则这京都第一才子的名头当之无愧了。”

    赵天洛近些天也好奇过万宝楼掌柜的身份,只可惜一直没找到到,她闻言脸色和睦:“隐与市井的大才,必是没遇到能让他出山的伯乐,我打听过,此人已经回了江南,等他下次来京,各位便能见到。”

    说道这里,她想起了什么,语气又带了几分不满:“才名当之无愧,只是这小掌柜太贪恋俗世钱财,簪子定价太高。”

    上次万宝楼伙计把簪子送到王府,她才知晓一根玉簪千两纹银,绕是她一个公主都心疼了半天,更别说寻常妇人。读书人当视金钱如粪土,这么贪财的才子她还是一次遇见。

    “一字千金,若是这么算,其实也合情合理!”

    苏幕对诗词一道造诣颇高,或许是惺惺相惜,还给万宝楼的苏公子说了几句好话。

    得到全诗,苏幕此时有些急不可耐,仔细观赏许久,又起身把大厅中的人叫过来观摩。

    不久后,大厅中便开始交头接耳,攀谈起那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大才子。

    称赞敬佩声不绝。

    慢慢的,话题又跑到了‘草尖’之上。

    大厅之中,几乎所有人都戴着一只‘草尖’,万宝楼还贴心的设计的男款女款小孩款,确保每个对曹贼恨之入骨的人都能买到一只。

    赵天洛过来并未提前告知曹华跟着,见这些书生又开始作死,本想起身制止,却听到两声轻咳从楼船外响起。

    众人转眼看去,却见是个白袍书生,腰悬一把很熟悉的长剑,缓步走到了主位坐下。

    京都太岁,曹华!

    “嘶—”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纷纷扰扰的大厅当即鸦雀无声,刚刚还玩笑的才子佳人,此时都偷偷摸摸的拔下了头上的‘草尖’簪子,生怕引起曹贼的注意。

    曹华坐在赵天洛旁边,见几个才女偷偷藏起‘草尖’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为了让铺子里的‘草尖’更畅销,他尽量把表情弄的严肃,冷声道:

    “怎么都不说话了?莫非觉得曹某来的不是时候?”

    尉迟大官人瞧见曹华顿时来了精神,在人群中举目四顾,傲气尽显:“某非曹八斗曹公过来,你们不敢献丑?”

    在场所有人唯唯诺诺称是,生怕曹大都督摔杯为号,三百刀斧手冲入楼船之中。

    赵天洛顿时恼火,转而望向曹华:“你出去!没事不要进来,还有尉迟虎,你也给我滚出去!”

    曹华进来就是走个过场,闻言正合心意,起身便走了出去。

    尉迟虎倒是死皮赖脸,一扶头上方巾,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随便露个面,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廊道甲板上的才子佳人跑的干干净净,全躲到永安公主的羽翼之下寻求庇护。

    谢怡君见廊道无人,便摘下了帷帽透气,顺便讥讽道:“你好大的官威。”

    “过奖。”

    曹华陪着谢怡君在楼船上漫步,随意欣赏周边景色。

    风平浪静的湖面上,忽然翻起了几个小气泡。

    身体本能的敏锐,让曹华注意到了这个略显突兀的细节,但仔细查看时却没什么异样,不禁微微蹙眉。

    便在此时,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苏公子?!”

第五十四章 落水

    微风徐徐,花香幽幽。

    苏香凝快步走上画舫,湖面楼船的廊道间没有游人,她以为闯错了地方,本想就此离去,转眼却瞧见一个略显熟悉的背影缓步前行。

    同样穿着书生袍,身形也一模一样,苏香凝自然欣喜,连忙小跑上前:

    “苏公子?!”

    男子闻声茫然过头,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庞,‘面如冠玉,目似郎星’说的怕就是这样的男子。

    苏香凝错愕止步。

    忽然没了胡子看起来年轻一大截,苏香凝第一时间还没认出来。不过仔细一看,那双眼睛骗不了人,她连忙欠身福了一礼:“苏公子....你怎么把胡子剃了?”

    “额...”

    暴露咯!暴露咯!

    曹华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苏香凝,亮出身份还不得把这姑娘吓的跳湖。

    正犹豫怎么应对,苏香凝转眼却是瞧见了站在旁边的红衣女子,愣了稍许,走上前询问:“这位是?”

    仔细打量,这位不正是万宝楼簪盒上面刻的那个女子。

    能陪着‘苏公子’端午出游,还刻着万宝楼盒子上当招牌的人,还能有谁。

    苏香凝当即猜出了七七八八,反应过来后,脸色颇为尴尬,急忙欠身道:“我..小女子苏香凝,见过夫人...听说您去江南安胎,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夫人?安胎?

    谢怡君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对劲!

    曹华表情自然的点头:“是啊,走进去说。”

    他说着便推开了一间屋子,让二人进去免得被有心人看见。

    苏香凝那里敢接受邀请,人家夫妻俩结伴游玩,她一个外人还是个女子贸然插进来,若是被当做狐媚子岂不是让苏公子难堪。

    “不用...是我冒昧,今天和雨儿出来,瞧见了苏公子所以过来看一眼...嗯...若是二位有兴致,也可以过去坐坐,不打扰了。”

    说完福了一礼,转身便走。

    还好识相。

    曹华松了口气,摆摆手道:“苏姑娘慢走,待会一定过去拜访。”

    苏香凝偏头含蓄一笑,转身往楼船下走去。

    走出几步,她回头看了一眼,却见苏公子和夫人好像在吵架,那位红裙女子眼神微冷带着审视目光,苏公子则不停解释表情讪讪。

    原来,苏公子惧内...

    念及此处,苏香凝更是觉得抱歉,都是她太唐突害的苏公子被夫人责备,可这种事情她越解释越麻烦,还是等下次在铺子里给苏公子道个歉吧....

    胡思乱想,苏香凝走过楼船一侧,踩在踏板上准备下船,忽然听到‘咯吱’的一声轻响。

    诺大的楼船微微倾斜,自岸边搭在船上的踏板原本丈余宽足够多人同行,此时却是渐渐错位。

    脚下不稳,苏香凝身体一晃,连忙蹲下想稳住身体,可楼船的倾斜并没有停止,踏板一侧渐渐离开湖堤,眼看便要跌入湖水。

    苏香凝花容失色,那里敢在踏板上逗留,咬牙便朝着湖堤冲过去,只是身体一动,本就只有一边挂在湖堤上的踏板顿时翻转。

    “啊---”

    女子惊慌失措的叫声响起。

    曹华听见声响转眼瞧去,却见远处的苏香凝已经身在半空,直直落入湖水中。

    水花四溅!

    “呜呜...救咕噜咕噜...”

    性格恬淡根本没下过水的苏香凝头朝下栽进湖水,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当即便呛了几口水。

    曹华未加思索,便把剑和扇子扔给谢怡君,从楼船上一跃而下。

    扑通!

    五月的湖水温凉清澈,距离苏香凝有三丈远的距离,游过去也用不了多大力气。

    可他跳入湖水后,只是刚刚游出不远,便听到上方传来谢怡君的惊慌呵斥:

    “小心!”

    曹华略显茫然,正想回一句‘会游泳别担心’,腰间便传来一股钻心剧痛,一把匕首刺入了后腰。

    视角从楼船上看去,只见苏香凝落水的瞬间,曹华便一跃而下跳入水里,而藏在船身下等待许久的一道人影,看清跳下来的人后,便猛然游过去用匕首刺向曹华的后腰。

    事发突然,一切不过转瞬,船上岸边的游人兵甲都还未反应过来。

    水花翻腾,碧绿湖水中,两个人影搅在一起,鲜血刹那染红了湖水。

    曹华措不及防,剧痛之下,本能一手肘往后挥去,砸在了某个东西上面。

    骨骼碎裂声音被水花掩盖,湖面爆起一帘水花,水珠飞溅。

    后方的身影拼死拔出匕首,冲着他的后腰又是一刀,短促闷呵响起。

    “呀—”

    匕首捅出不过几寸,却是戛然而止。

    命悬一线之际,曹华五指如勾猛然捏住了捅过来的手腕,反手猛拧,将刀尖转向来人,左手猛的拍打刀柄,便将匕首给拍入了来人胸口。

    噗--

    一切不过眨眼之间,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没时间去想。

    猛的一脚把刺客踹开后,顾不得疼痛便朝着苏香凝游过去。

    “有刺客!”

    此时岸边才传来焦急呼声,大队黑羽卫冲了过来。

    大厅中的文人士子正在硬着头皮作诗,听到尖叫声皆是侧目,才发觉船身在不停倾斜。

    “啊——”

    “船漏水了!”

    尖叫声四起,书生仕女四处奔逃拥挤不堪,如没头苍蝇般乱跑,桌椅板凳望着右侧滑去,撞在了墙壁上。尉迟大官人二话不说钻到了桌子底下,大喊道:

    “曹公救我!”

    自然没人回应。

    赵天洛脸色煞白,没想到光天化日竟然有人行刺,急急忙忙站起身朝着另一侧门口跑去。侍郎苏幕那里敢让公主受伤,和几个同僚一起护在周边。

    可踏板已经掉入水中,楼船上的人根本下不去,周围的画舫本就是用来游玩的,此时没有船夫,没法开过来撑住即将翻到的画舫。

    为了刺杀曹华,下方等待的刺客本就是准备船上之人都落水后趁着混乱找机会,因此早就在船底凿开了数个破洞用塞子堵住,此时全部拔出来,进水的速度极快。

    船上的人如同下饺子般跳入水里,不同水性的官家小姐则吓得蹲在地上抱头大哭。

    湖水中。

    曹华根本顾不得腰间的剧痛,咬牙游到了苏香凝落水之处,把正在水中惊慌翻腾的女子托起朝着岸边游去。

    落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惊慌是本能的,苏香凝想也不想就把身边的人死死抱住。

    救溺水之人最怕这个,稍有不慎就是同归于尽的下场。

    剧痛难忍,曹华额头青筋暴起,用力把苏香凝托出水面,大声道:“别乱动,有我在没事。”

    声音在苏香凝耳边炸响,总算是恢复了少许神志。她惊慌失措的抱着曹华的脖子,抬眼看去周围却全是血水,又给吓蒙了。

    岸边候命的黑羽卫赶了过来,瞧见湖面飘着血迹,不明情况,一时间不敢贸然下水。

    曹华撑不住多久,见状怒骂道:“快救人,刺客死了!”

    黑羽卫这才下饺子似的跳入湖里,游到了跟前把苏香凝接下,朝着岸边游去。

    至于曹华?

    武艺通天的都督眨眼就在水中宰了刺客,那需要他们这帮饭桶去帮忙,根本就没人理会曹华。

    “我去!”

    曹华莫名被抛下,气不打一出来,只觉得腰间钻心的疼痛,整个右边身体都有抽筋的感觉。

    他正想让这群憨皮回来搭把手,一只手已经搂住了他的腰,把他托了起来。

    转眼瞧去,却见谢怡君不知何时跳入了水中,把他抱着往岸边游去。浑身衣裙湿透,发丝贴在脸上却不显凌乱,看动作很熟悉水性。

    曹华松了口气,落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乱抓太正常,便一把环住了身旁女子的上身,手放的位置还不大对劲,软绵绵的一大团。

    谢怡君自是会水的,本来闲庭信步游刃有余,猛然被一把抱住,顿时错愕,眼中显出几分羞恼。

    抱住也罢,危机之下情有可原,可她还感觉那只贼手不动声色的捏了捏,力气挺大,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故意。

    “你这厮—”

    应对惊慌失措的落水之人,最稳妥的方法就是先一拳打蒙,所有谢怡君便一手肘打在曹华的胸口。

    只听一声闷哼,曹大都督双眼一番直接就晕了过去。

    几番折腾,终于上了岸。

    黑羽卫和官差全部跳入湖里,打捞落水的书生仕女。赵天洛自然被优先照顾,但湿身免不了,心里又气又后怕,不停质问黑羽卫怎么办的事。

    苏香凝被赶过来的沈雨接住,因为吓懵了,现在还没回过神。

    湖堤边,谢怡君用力把曹华扔上草坪,坐在上面整理衣衫不停喘气,身上有箭伤未痊又下水,肩膀也疼痛难忍。

    偏头见曹华腰间血流不止,谢怡君还不忘讥讽一句:“死到临头还想着轻薄女子,活该。”

    话是这么说,手上却没半点迟疑,撕下曹华袍子一角,用力按住他腰间的伤口止住鲜血。

    黑羽卫发现都督受伤后大惊失色,急急忙忙跑过来把二人掩护送上了马车。

    楼船最后还是翻了,黑羽卫百十号人连番搭救倒是没有出人命,不过公主殿下落水受惊,曹华又被刺客捅了一刀,显然不是小事。

    曹华遇到的刺杀不再少数,大多都是暗箭,真能伤到他的还是第一回。

    把刺客打捞起来后,胸口被匕首直接捅穿从后背透出刀尖,头骨被一手肘击的凹陷七窍流血,早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验尸的黑羽卫见到此景,对都督武艺的佩服又深了几分。

    汴京城中。

    寒儿丫头听到公子遇刺,急急带着黑羽卫出门准备支援护送,等待许久的董超突然跑了出来,跪在地上:“卑职该死,今日有人擅闯案牍库,以被小的们拿下。”

    寒儿火冒三丈:“这种小事,还需要请示?”

    董超一愣,低头说道:“擅闯之人是禁军教头林冲...”

    “任何人擅闯案牍库都是死罪。”

    寒儿本想直接宰了,不过又想起了什么,冷眼望向董超:“不过都督下令,典魁司杀人需向先公子禀报,既然人已经当场抓住,便从轻处罚,脊杖二十,刺配沧州即可。”

    董超闻言皱了皱眉:“不用禀报都督?”

    这若是献殷勤没被人知道,岂不是白忙活。

    寒儿冷眼道:“公主出门受惊,都督遇刺受伤,鹰爪房上下都难逃其咎,此时禀报鹰爪房失职,你是想一起去沧州?”

    鹰爪房中全是密探,各地反贼和王侯将相的动作都应该在鹰爪房的监视之中,金明池的刺杀明显早有准备,典魁司却没有受到半点消息,这必然是鹰爪房的失职。

    “卑职不敢。”董超连忙低头,再不敢多说,只能硬着头皮传令。

    在地牢内焦急等待许久的林冲,等到的却是一副刑枷,迷茫、绝望、愤怒充斥与胸腹,可他又能如何?

    在林冲的视角中,是曹华觉得他碍眼。曾经曹华杀了高衙内,他心中其实一直带着几分感激,事到如今才发现,高衙内也好他也罢都是曹太岁眼中的一条狗罢了。

    董超本不想玩这么大,可刺字纹面后便没有回头路,日后曹华若是碍于陈靖柳的关系不罚林冲,他难逃其咎。

    好在林冲擅闯案牍库是真的,只要把这条咬死他便无错,只是林冲若是申冤说他诬陷怎么办?

    能在鹰爪房做事没有一个是善茬,董超略微思索后,便和好友薛霸一起接下了‘送林冲上路’的差事...

第五十五章 回城

    金明池的刺杀专门针对的曹华,旁人有惊无险,曹华却是在金明湖畔的院子抢救了一下午才稳住伤势,失血过多一直昏迷。

    端午节出游的人因为画舫意外官府封路,都是败兴而归离。

    回城的马车上,苏香凝已经从落水的惊吓中缓过来。

    车厢帘子紧闭,家丁在外面驾车,青果哭哭啼啼,拿着毛巾给她擦拭身体。

    原本的罗裙沾染血迹,已经被脱了下来,苏香凝光着身子躺在车厢里,身上裹着毯子脸色发白。

    沈雨气的不轻,让她枕在大腿上,不停的数落:“你啊你,没事跑船上凑什么热闹?好在官爷搭救,不然你今天就成了金明池的女水鬼。”

    青果红着眼圈小声嘀咕:“小姐她受了惊吓,您就别吓她了。”

    沈雨说是生气,心里更多的是担心。她皱了皱眉,继续开始装模作样叫魂:

    “小苏苏,回来了...”

    苏香凝脸色微白,缓过来后似是想起了什么:“苏公子...方才好像是苏公子救的我,他受伤了..”

    沈雨用手指头在她脑门上戳了下:“小苏姐,都什么时候,你还想着那姓苏的,他已经淹死了。”

    “啊!”

    苏香凝错愕,眼神焦急想要坐起来,却又被沈雨按了下去。

    “都是我不好,才害的苏公子淹死...”

    “我看你是魔障了!”

    沈雨又气又急,恨不得把那姓苏的王八蛋掐死,不过不想让苏香凝担心,也只能如实说道:“今天只死了个贼人,那家伙命大着,恐怕早就被官爷救起来了。你担心人家,人家可没担心你,都快淹死了也不知过来看一眼...”

    苏香凝听见这话,还真怕苏公子夫妇跑过来探望,强行起身想穿衣服,把沈大小姐气的不轻。

    -----

    踊路街,武安侯府外。

    身材纤瘦的陈靖柳,焦急的在门外徘徊。

    林冲莫名犯了事被打入地牢,她也是刚刚才得知的消息。四处打探也不知道缘由,到典魁司求见曹华不在,便只能在门口等着。

    入了典魁司地牢,基本上九死一生,她爹告老还乡京中又无长辈,除了求曹华还能求谁。

    暮色时分,黑羽卫在门口停下,百十号人如临大敌,根本不让外人靠近。

    白马雕车停下,几个黑羽卫抬起曹华朝着府门飞奔,后面还跟着御医。

    陈靖柳惊鸿一瞥,瞧见曹华脸色惨白生死不知,吓的不轻,连忙上前想要询问,却被寒儿拦了下来:

    “公子受伤,陈姑娘请回吧。”

    这是认识陈靖柳话语还算客气,若是寻常人敢贸然拦路,已经当场打杀了。

    陈靖柳心中焦急,可曹华昏迷不醒那里好开口,只得跟着跑进武安侯府,在客厅焦急等待。一方面担心林冲安危,一方面又怕曹华出了事。

    谁曾想这一等,便是一天两夜。

    曹华被匕首照着后腰捅一下,放在现代也不一定救的回来。这时代医疗并不发达,府中上下不停忙碌,御医前前后后忙成一团糟,一直到第三天凌晨,曹华才从昏迷中苏醒。

    浑浑噩噩睁开眼睛,只觉的浑身虚弱。睡房里弥漫着药味,小玉堂哭哭啼啼的站在旁边端着水盆,寒儿也是脸色担忧,用毛巾擦拭着额头。

    “公子?”

    瞧见他苏醒过来,寒儿松了口气,连忙将想要起身的曹华扶了起来。

    曹华靠着床头缓了片刻,才彻底清醒,咬牙道:“下手还真狠...”

    “是啊,那个刺客真是胆大包天。”

    “我说谢怡君...”

    曹华揉了揉胸口,感觉腰上被捅一刀还没啥,胸口这一手肘差点把他打断气。事急从权,干嘛下这么重的手,他又不是故意的...

    寒儿倒是莫名其妙,看着脸色苍白的公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曹华左右看去,天蒙蒙亮,也不知是黄昏还是清晨。腰上的刺疼让他颇为难受,只得斜着靠在床上:“这次谁下的手,查出来了嘛?”

    被刺杀这么多次,若不是身体底子尚在,这次真就被弄死了,再不查清楚日子还怎么过。

    只是敢刺杀他必然早有准备,寒儿面对愧色:“和上次放暗箭的人一样,没留下任何线索,是专门针对公子的死士。”

    曹华想了想:“陪伴公主出城是宫里临时起意,楼船必然在事前都动了手脚,从这个地方开始查。”

    “诺!”

    寒儿轻轻点头,敌暗我明,也只有这个查法。

    曹华觉得浑身无力,便准备让两个姑娘下去休息。玉堂犹犹豫豫,站在旁边开口道:“公子,陈姑娘在外面等了两天,要不要见一下?”

    曹华略显意外,倒是好久没见陈靖柳了,他摆手道:“让她进来吧。”

    稍许。

    陈靖柳抱着小木箱,里面放着她的全部家当,急急慌慌的走进书房。

    见曹华靠在床上脸色苍白十分虚弱,身上也残留着血迹,一时间不好开口。

    曹华指了指床铺旁边的小凳:“无妨,说吧。”

    带着书卷气的女子,犹豫稍许还是跪下:“曹公子,我自幼与禁军教头林冲相识,今日不知为何他被典魁司抓了去,我四处打听也没有消息,只能来麻烦公子。”

    曹华一愣:“你说谁?”

    “林..林冲。”陈靖柳微微低头:“爹爹与林伯父是至交...”

    曹华莫名其妙,他前几天还和谢怡君讲过‘林冲棒打洪教头’,高衙内都死了两年,柴进也冒出来了,他以为林冲早上了梁山,却没想到林冲还留在京城当教头,而且还和陈靖柳认识。

    “你咋不早说?”

    “爹爹有撮合我与林冲的意思,我..我怕你对他...”

    陈靖柳见他脸色微恼,头更低了几分:“我相信公子不是这种小人,可林冲为人正直岂会触犯律法,还望..还望公子放他一马。”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曹华蹙眉思索,又看向站在屋里的寒儿:“林冲是怎么回事?”

    寒儿听见陈靖柳的话,才想起这么个无名小卒,认真道:“前日擅自闯入案牍库,被虞候董超当场捉住...”

    曹华莫名其妙:“林冲一个禁军教头,跑来典魁司做甚?”

    禁军由太尉高俅管辖,典魁司由天子直辖,彼此根本没有交集,林冲要报仇应当去太尉府,跑他这儿来做甚?

    寒儿也是莫名其妙:“不清楚,但在案牍库当场抓住,按律格杀勿论,不过公子以前说过不能轻易杀人...”

    “你不会把林冲刺配沧州了吧?”

    “公子料事如神!”

    寒儿颇为惊讶,足不出户,万事尽在掌握之中,不愧是公子。

    曹华摆了摆手:“去去去,把人给我带回来,还有董超,查清楚此事原委,若是他在背后搞鬼,阉了送去宫里养马。”

    寒儿轻声称诺出去传讯。

    陈靖柳总算放心下来,抿嘴看了看躺在病榻上的曹华,犹犹豫豫,还是坐在床头的凳子上,寻思着该怎么感谢。

    本就是肩窄臀圆的身段,侧坐在凳子上一轮弧线颇为曼妙。

    曹华打量几眼,正想开口说几句,寒儿出去又跑了回来,满脸歉意:“秉公子,探子刚传来消息,董超和薛霸押送林冲前往沧州,出城后遇到匪人劫囚,等被人发现时两位虞候已经身死,林冲不知所踪,差役正在搜捕。”

    “什么!”

    陈靖柳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满脸不可思议。杀官造反两个词从不分开,况且死的还是黑羽卫的虞候,可不是求情就能网开一面的。

    陈靖柳本就文弱,听到这个晴天霹雳,身体晃了晃,愣在了当场。

    曹华也愣了稍许,略微思索弄不清楚缘由,也只能吩咐:“把林冲抓回来查清楚再说,送陈姑娘下去休息。”

    寒儿认真点头,将六神无主的陈靖柳带了下去。

    ------

    曹华身体底子强悍的令人发指,醒来后当天便能下地行走,只是这时代没有麻药,腰上的疼痛难以忍受。

    丫鬟绿珠准备了膳食端了过来,简单吃了点东西,他便来到了客房看望一下陈靖柳。

    屋檐下春燕偶尔啼鸣,带着几分书卷气的陈靖柳站在窗台前看着窗外默然不语。

    “陈姑娘。”

    曹华在屋里坐下,本想着安慰几句,话到嘴边却又止住。

    “是不是你授意的?”

    陈靖柳红着眼睛小声问了一句。

    “若是我受意的,林冲没机会活着逃走。”

    话很无情,但事实确实如此。

    曹华真想弄死个小人物,那需要找理由。

    陈靖柳抿了抿嘴,转眼望想曹华,许久没有言语。

    被这怪异目光盯着,曹华略显无奈:“不要老是对我抱有偏见,林冲的事情我想办法,但事先说好,他擅闯案牍库和杀官的事情若是属实,我不会救。”

    陈靖柳点了点头,犹豫少许,轻声说了一句:“为什么一直帮我?”

    曹华呵呵一笑:“都说了我是好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很正常。”

    陈靖柳思索片刻,终是幽幽一叹,轻声呢喃:“公子待我如何,靖柳自是知晓....公子一心为国本就不容易,我三番两次登门叨扰反而有恃宠而骄的意味,可林冲的本性我知晓,绝不会做出...”

    啪!

    一声脆响在屋里响起。

    陈靖柳浑身猛颤,止住话语,转而怒视曹华,眸子里带着几分吃疼意味。

    太过分了,每次她稍微有点好感的时候,都冷不丁给她来这么一下,这谁受得了。

    “别想太多,我可不是为了你网开一面。事无大小之分,人命只有一条,事情让我遇上,不管你登不登门,陈清秋我也会救,林冲同理。若是你爹是个草菅人命的贪官,你就是咬死我,该怎么判还是怎么判。”

    不过,证据确凿的犯人有刑部,一般不会落在曹华手上。

    陈靖柳脸红的发紫,小手攥紧,睫毛微颤:“你..…见我一次打我一次....我真是……”

    身后火辣辣的,都不知该怎么形容感觉。

    瞧见曹华表情冷傲,陈靖柳身体紧绷,又是恼火又不敢生气,憋了许久,才来了一句:“这也是先生打手板说教?”

    “觉悟挺高,明白就好。”

    曹华面不改色,认真点头。

    陈靖柳脸色时红时白,咬咬牙闷头走了出去,走出门口才小声嘀咕:“登徒子!”

    或许是怕他生气做些什么,脚步声‘踏踏踏’的就跑掉了。

    从‘曹贼’降级为‘登徒子’,看来洗白还是有效果,这么欺负人都不骂他了。

    曹华轻轻摇头,躺了几天浑身难受,便伸了个懒腰,然后...

    “嘶——”

    捂着后腰倒抽一口凉气...

第五十六章 握不住的沙

    金明池和林冲这突如其来的两件事打乱了工作节奏,不过这两件事一时半会查不清楚,过些天的太后寿辰是重中之重,也只能先把心思放在铺子上,趁着受伤在府中修养的功夫,加紧准备献给太后的寿礼。

    奢侈品赚钱的地方在品牌溢价,而想要让牌子值钱必然得有诺大的名声,比如整个大宋珠宝行当的‘魁首’,而要评定这个魁首,自然是皇家用谁的首饰‘魁首’便是谁家的。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第一得比宫里御用巧匠手艺好,第二得把东西送进宫里。

    纵观整个汴京,能有这本事的无非王李两家。

    也偷偷派刘老四过去旁敲侧击打探过,看看他们太后寿宴拿什么东西出来。王李两家自然也早就开始提防万宝楼,经常有客人‘不小心’走到万宝楼铺子里屋四处打量,目的自不用说。

    这些都是背地里进行的商业间谍行为,表面上杨楼街还是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与往日不同的是,热度正盛的万宝楼跟前多了个小小的豆花摊子。

    苏香凝虽然受了少许惊吓,但并没有受到实际伤害,天蒙蒙亮便按时出摊。

    豆花摊子上热气腾腾,一碗碗豆花温在蒸笼里,散发着诱人香味。

    丫鬟青果满眼困意,打着哈欠道:“小姐...咱们休息一天吧,前些天你受了惊吓,不能劳累。”

    苏香凝用手撑着下巴坐在小凳上,望着街上偶尔经过的贩夫走卒愣愣出神,听见青果的话,她回过神来。

    “生意都是熬出来的,这才几天。”

    “小姐生来就是享福的命,干嘛非要自讨苦吃,我见那林公子对你很好,要不..”

    “林封阳心术不正,我和他没关系。”

    “哦。”青果耷拉这脑袋:“小姐,咱们不能太挑。”

    都是从茗楼出来的风尘女子,能有个财大气粗的男人依靠便知足了,那里能管得了对方是不是真心,可这些话终究不能说出口。青果也佩服小姐肯吃苦,可光吃苦不挣钱也不是办法,这卖一个月豆花,还没往日一个恩客的赏钱多,谁熬得住。

    苏香凝没有接话,看着东方渐渐发白,倒是觉得挺安心。

    嗯...至少这方寸之地,都是洒家的地盘...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娴静女子抿嘴轻笑了一下。

    “来碗豆花!”

    稍许,万宝楼的三个伙计过来,围坐在小桌前说说闹闹。

    天色渐亮,周围几家铺子也陆续开了门,掌柜、伙计陆续过来,小摊子也忙碌起来。

    苏香凝笑意盈盈,忙前忙后的招呼着生客熟客,也学着和伙计聊些闲话家常,那家姑娘嫁人了,谁家媳妇又气回了娘家云云。鸡毛蒜皮的小事,却又让人津津乐道。

    半个月下来,豆花摊子生意越来越好,苏香凝还得了个‘豆花西施’的外号。偶尔也有曾经的姐妹跑过来捧场,有祝贺有调笑的,其中有多少真心难得琢磨,苏香凝都是一笑置之。

    唯一遗憾的就是苏公子很久没来了,金明池他好像受了伤,也不知道身体好了没有...

    -------

    一晃半月,转眼临近五月底。

    黑羽卫四处搜寻,可惜林冲依旧没有消息,倒是发现了他的‘同伙’,也就是劫囚的人,是一个叫荆锋的汉子,在追杀时被人认了出来。

    黑羽卫调查了一圈,发现是个跑江湖的,有个叫荆娘子的妹妹,平时走南闯北经营杂耍班子行为规矩,不知为何就撞上了林冲还杀人潜逃,追杀了几天后重伤落水失踪,目前不知死活,杂耍班子也还没查到下落,只能先放在一边。

    休息十来天行走已经无碍,每天除了在房间里鼓捣首饰,剩下的时间都是躺在软榻上给谢怡君和两个小丫鬟讲故事。

    谢怡君身体已经恢复大半,疼痛肯定有,但这点小伤对她来说无关痛痒。每日天没亮便起床开始练功,顺便也和两个伺候的小丫鬟讲些江湖事。

    劫富济贫、杀贪官、除奸贼等等,听的小玉堂是热血沸腾,一门心思想和谢女侠义结金兰,结果自然是被寒儿拾掇一顿。

    除奸贼?你个小丫头还想造公子的反不成?

    养伤的这些天足不出户,因为府中人少吃饭也都在一张桌子,看着两个丫鬟不停讨好谢怡君,其实感觉挺温馨。

    只是二人毕竟不属与同一阵线,一个是官一个是贼,该走的总会走的。

    五月二十的清晨,曹华正在屋里折腾即将完工的凤冠,房门突然被敲响。

    “在吗?”

    曹华抬起头来略显意外,谢怡君主动登门来找他还是第一回。

    起身打开房门,却见谢怡君穿着一身艳丽红裙,偏头平静的望着他。

    “怎么?想出去走走?”

    这些天都没出门,以为谢怡君闷的慌便开口问了一句。

    谢怡君沉默了稍许,走进屋里坐下,没有往日的冷颜相待,反而回到了石泉巷第一次见面时哪种的洒脱与阳光:“在京城呆了快四个月,一直没有消息传回去,怕家里人担心。”

    这算是辞别。

    几个月的接触,她也看出曹华不是个恶人,杀是肯定下不去手,她还有很多事要做,不可能一直留在汴京当个花瓶。

    曹华想了想,呵呵笑了下:“要不我让人给你送封信回去?”

    谢怡君眼神一凶,顿时没了好脸色。

    京都太岁送封信给西蜀反贼,告诉西蜀谢怡君在他手上,是想干嘛?

    “你受了伤留不住我,以前的事情我一笔勾销,但让我知道你又开始作恶的话,我还是会来杀你。”

    “谢大侠,我是黑羽卫都督,不可能做放虎归山的事。你直接在汴京监视我不就成了,跑来跑去多麻烦。”

    “我谢怡君从未错杀一个好人,也未错放一个恶人,你若怕我祸及百姓而拦我,我可以向你发誓,若为了大宋千秋万代拦我,我懒得听。”

    执意要走。

    曹华坐在桌前,手指轻敲桌案良久不语。

    他那儿是为了百姓安危或者千秋万代,他是谁都打不过,想找个厉害的大保镖而已。

    谢怡君见曹华眼神冷冽面沉如水,以为他再琢磨些歪主意,微微蹙眉:“不要耍花招,攒点交情不容易。”

    她还真怕曹华恼羞成怒对她做些什么,毕竟曹华武艺高强,即便受了伤她也不一定打的过。

    万一曹华对她软硬兼施,甚至做些个霸王硬上弓的事儿,她总不能像寻常女子一样以死相逼。

    说到底,还是把‘苏轼’当朋友,不想彼此撕破脸皮。

    曹华思索再三,确实有生米煮成熟饭的想法,但想法归想法,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也是有底线的,他终究是个现代人,也珍惜每一个对眼的朋友。

    既然留不住,曹华便也不强求,只是起身去取了腰牌抵给谢怡君:“这是黑羽卫的腰牌,遇见官府的人亮出来,所有地方衙门都无权查问,可以让你畅通无阻回西蜀。”

    谢怡君愣了稍许,倒是有些意外:“你真让我走?”

    她都做好被绑起来关几个月的准备,却没想到随便一说就答应了。

    曹华颇为无奈:“你想走我有什么办法?不过你记住,我把你当朋友,过命的交情,做什么事之前要三思而后行。”

    他不想放走谢怡君,还有一点便是反贼的身份,若谢怡君出去后又到处闯祸,他抓还是不抓?杀错了人跨越他的底线,他救还是不救?

    谢怡君接过木牌打量几眼,目光认真:“好,我尽量不给你惹麻烦。”

    “不是尽量,是一定。”

    谢怡君点了点头,又伸出手来,笑意盈盈艳若桃李。

    曹华略显茫然,反应过来后微微一笑,想要和谢怡君握个手道别。

    谢怡君忙的把手缩回去,冷声道:“把你的烧火棍给我一个。”

    她见过火铳的威力,行走江湖用来保命再合适不过,她将曾经的仇一笔勾销还舍身为曹华挡箭,走之前岂能不要点彩头。

    她是反贼,贼不走空嘛。

    曹华略微思索,反正工匠正在批量研制,也不差一两只,便从靴子里拔出了一只火麒麟:“别用来打我就成,配火药的时候小心些,毁容了可别找我。”

    火铳经过工匠几个月的改良,加上了一个卡住击锤的保险和瞄具,膛线这东西工艺太高短时间没法完成,不过现在的火铳四十步射程还是没问题的。

    谢怡君接过火铳,小心翼翼插在了后腰,起身道:“欠你个人情,日后若有机会,我还你。”

    “好,再住两天,我教你怎么用。”

    (今天三更,还有更新时间改一下,固定为0点一起发出来)

第五十七章 再访茗楼

    三天后清晨。

    黑羽卫和车架在府门外等候,曹华亲自送谢怡君出城。

    这几天暂时放下了手头工作,一直在教谢怡君如何使用火铳和配置火药,学的挺快,不过三天的功夫准头已经比他还好,弄的他这个穿越客都有些不好意思。

    丫鬟玉堂知道谢姐姐要走,委屈巴巴的哭了好久,毕竟这段时间都是她伺候的时间多,着实喜欢这个又厉害又和气的大姐姐。为此晚上偷偷跑到曹华的屋里,小声嘀咕:“公子,谢姐姐可好了,要不你把她锁起来吧。”

    要是锁的住,早就这么干了。

    曹华也只能安慰几句:“迟早会回来的。”

    寒儿得知这个消息倒是松了口气,家里藏着一个反贼她每天都提心吊胆,连薛九全的面都不敢见。如今公子幡然悔悟与反贼划清界限,她自然是放心许多。

    马车晃晃悠悠,来到了汴京城外。

    一匹黑色大马迁牵过来,身着红色衣裙的谢怡君翻身上马,腰悬长剑,白色长枪挂在马侧,偏头笑容和煦:

    “走了!”

    曹华站在路上,抬手摆了摆:“有空多回来看看。”

    说起来,到有些送游子出门的味道。

    相处这么久不舍肯定有,但谢怡君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到哪儿都挺洒脱,只是报拳行了个江湖礼:“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会!”

    话落,便拍马扬长而去。

    曹华瞩目相送,直到人影消失在视野尽头,才撇了撇嘴:“这疯婆娘,可千万不要在外面给我搞事。”

    马车旁,副使李百仁小心翼翼凑到跟前,怀抱大刀蹙眉道:“都督,要不要派人跟着,若是有啥事,也能把她带回来。”

    李百仁身为副使,算是典魁司的三把手,因为谢怡君的事情曹华对他关照有加,目前来说算是半个亲信。他知道反贼谢怡君在侯府住了两个月,不过这种窝藏逆贼的事情放在曹太岁身上,就算被发现一番操作下来顶多罚酒三杯,他也没当成大事来对待。

    如今把这女反贼放走,李百仁琢磨许久也没能猜透曹公的心思,便想着派几个人跟上,免得到时候曹公后悔又得派人满天下的找。

    曹华确实有派人跟着的意思,不过思索了稍许,还是摇头:“不用,你们跟不上。”

    李百仁点了点头,‘胭脂虎’这样的高手想暗中跟踪确实很难,他倒也不再多说。

    官道上。

    骏马飞驰而过,谢怡君偶尔回头瞧上一眼看有没有人跟过来,行出十里后,马速才放慢了稍许。

    还真就放虎归山,他到底什么意思...

    骑在马上,谢怡君微微蹙眉,思索着到汴京后的所有事情,想从其中分析出曹华所作所为的深意和目的。

    这自然是分析不出来的。

    谢怡君想着想着,思绪便被带到了曹华所讲的故事上面,她本就是嫉恶如仇的性子,听见水浒中的某些事情便火冒三丈。

    被扣押在武安侯府她没办法,这出来了还不是天高任鸟飞。

    “你说杀不得就杀不得?你都能杀‘花花太岁’,我凭什么不能杀矮脚虎,这种小人也配称‘虎’...”

    谢怡君轻声嘀咕,看着腰上的黑羽卫牌子,思索少许,便把马头转向了梁山。

    回西蜀?开玩笑,她想去哪儿还需要听曹贼的安排?

    ‘胭脂虎’谢怡君,蜀王麾下第一悍匪,就这样因为曹太岁一个子虚乌有的故事,单枪匹马杀向了梁山。

    而且为了杀人方便,还打着曹华的名号。

    至于还没来得及霸占扈三娘的矮脚虎王英会是什么下场,目前还没人知道,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

    时间回到当前,太后寿宴将近,大街小巷开始张灯结彩,诗会文会一如既往的一场接一场,不过主题变成了贺寿词,料想这次曹太岁应当没胆子过来掀桌子。

    已经到了盛夏,汴京城中大街小巷都热了起来,蝉鸣藏在杨柳之间,内河之中偶有顽童在水里嬉戏,妇人持着藤条呵骂。

    有些幼童吓的裤子都不穿在街上乱跑,妇人跟着追胸脯颤颤巍巍,惹得茶铺里的老翁嘴里跑风荤话不断,推着小车的商贩还颇为热心的挡住去路,对着羞恼妇人开几句玩笑。

    曹华既然出了门,便顺势到铺子这里来逛逛,走在长街上看着久违的市井百态,倒是觉得挺有趣。

    时间刚到正午,阳光有些毒辣,万宝楼就在前方不远,走在巷道从后门进入铺子。

    抬眼看去,巷子里三个人影在往前行走,苏香凝和丫鬟青果,抬着摊子上的物件往回走。

    旁边还有个华服公子,扛着一张小桌,比较吃力。

    近个把月没过来,本想开口打个招呼,哪想到苏香凝听到动静回过头,瞧见他后愣了一下。

    旁边的华服公子好奇说了两句什么,苏香凝便尴尬颔首,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华服公子皱眉打量了他一眼,便继续扛着桌子跟了上去。

    呵?半个多月不见,连相好都找到了,可惜可惜...

    曹华感叹一句,倒也没有多想,推开了万宝楼的后门。

    “哎哟喂!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宋掌柜正四仰八叉躺在藤椅上,端着紫砂龟背壶,手持镏金美人扇,抬眼瞧见京都太岁,只觉得下身一寒。

    天气炎热街上人影稀疏,大中午的也没那个官家小姐愿意过来逛街,曹华自然不会因为员工休息一下便借题发挥,随和开口道:

    “过来看看,最近铺子咋样。”

    每天刘老四都会上门汇报铺子营收情况,不过像‘人文关怀’等东西刘老四自然不懂,他这当幕后老板的身份再高,对于自个员工还是得上点心。

    宋掌柜连忙起身让开位置,取来新购置的一套茶具泡了壶极品龙井,站在旁边扇着小风殷勤道:

    “曹公放心,铺子上下没出半点岔子,只不过市场饱和新上的‘草尖’走的慢,刘老四又安排了几个兄弟在茶馆酒肆宣传,说您因为‘草尖’一事气的吐血三升却又不敢借题发挥,算起来过几天应当能再大卖一波。”

    有些专业术语,自然是跟着曹公学的。

    “不错不错,有长进。”

    曹华四仰八叉躺在椅子上,手持茶碗品位了稍许:“对面两家没过来找麻烦?”

    “明面上没有,倒是有些个面生的进铺子里闲逛走进里屋,当然,光瞧见我在这儿乘凉了。”

    宋掌柜扇着风,略微回想了一下,忽然又凑近了几分:“不过听小张说,前几天有个人过来找他去兰桂坊坐坐,意图不明,小张不敢大意和我说了,曹公你看?”

    铺子里两个伙计都是跟着刘老四混的泼皮,平时有人请客去逛窑子早就去了,不过现在在曹公手底下做事,都是谨小慎微生怕被割断第三条腿。

    曹华略微思索后,轻笑道:“小把戏,你让小张过去,该享受的享受,该拿着的拿着,提的要求事后说没找到即可。”

    “小的明白!”宋掌柜混迹三教九流说书卖艺,本身也是一肚子坏水,那里会不明白曹公的意思。

    曹华在铺子里休息了稍许,又好奇问道:“苏姑娘的豆花铺子生意如何?”

    听到这话,宋掌柜脸色微僵:“按照您的吩咐给车马行那边打了招呼,路过的时候都会关照一下,生意倒是不错。只是,这苏小姐最近....”

    “怎么了?”曹华抬了抬眉毛。

    “嗯...”宋掌柜犹豫稍许,还是说道:“苏小姐以前是名楼的姑娘,好像和林侍郎家的公子有些交情,最近林家公子天天过来,苏小姐好像...”

    “行了!”

    曹华那有心思听这些八卦:“该关照的关照便是,顺便多招些伙计培训,等太后寿辰一过便要搞一波大的,莫要出了岔子。”

    “是。”宋掌柜连忙点头,想了想又说道:“青莲巷的陈姑娘倒是过来了两次,领着些许官家小姐,小的便给打了个七折,事后把陈小姐掏的钱差人给送了回去,只是陈小姐不收...”

    曹华闻言颇为好笑:“没必要搞这种小伎俩,她愿意介绍朋友过来,面子给足即可。”

    “小的明白。”

    -----

    在铺子里呆了片刻便起身离去,看着天色还早,忽然想起上次梁山五虎闹东京的事情。毕竟刚刚又被刺杀了一次,这种事情不能不提防。

    这么久过去,李师师受的惊应该也压的差不多,为防再出现这样的情况,得过去再恐吓一下,毕竟他也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出门。

    念及此处,曹华便在僻静巷子里去掉乔装打扮,轻车熟路的前往茗楼。

    中午时分,来青楼寻欢作乐的毕竟是少数,也就些许文人几个商贾占了雅间代客,大多姑娘都在后宅休息或唱词练曲,才艺高的将诗会送过来的新词谱成曲子,教授给手底下带的姑娘弹唱。

    也有些性子活泼的围在一起谈论些八卦。比如说范公子又专门为那位头牌作了新词,岳大才子为了给李师师争第一花魁的名头,半个月没出门埋头苦思。

    市井传言当不得真,但也足以让一些姿色才艺不出众的女子羡慕不已,曹华被汤夫人领着走向后宅,还听到苏香凝和林公子的些许事情。说是林封阳得知苏香凝日子过的辛苦,每天带着家丁朋友过来捧场,堂堂吏部侍郎家的公子,竟然还给豆花铺子帮忙搭手之类。说的几个小姑娘都感动哭了,抱怨自己怎么没遇上这种好人。

    他听后对那林公子感官还不错,只要苏香凝不是遇到个人渣,也没必要关心这么多。

    来到后方亭湖的二层小楼旁,里面传出一首琴曲,侧耳倾听,竟是他上次露过一手的《梁祝》。

    大家和业余人士的区别就是大,这从李师师手底下探出来的《梁祝》,哪怕听了很多遍,还是觉得耳目一新,好像他吹错的几个调子还特意调整过,这造诣着实不简单。

    汤夫人含笑上去敲门,琴音停住,却没想到李师师在里面来了一句:“嬷嬷,我今天不见客。”

    身为花魁有这个资格,但也得看来的人是谁,汤夫人脸色尴尬,连忙提醒道:“是曹华曹公子过来拜访。”

    稍许,屋里响起脚步走动的声音,房门打开。

    李师师笑容温柔,瞧见曹华面色严肃负手站在门前,俯身盈盈一礼:

    “见过曹公子。”

    曹华察言观色的本事以入化境,哪怕李师师眉宇间掩饰的很好,还是发现有些许古怪,好像是紧张。

    ‘京都太岁’出门犹如阎王逛街,让外人紧张太过正常,曹华也没有在意,直接就进入了屋里。

    李师师咬了咬下唇,终是不好让曹太岁换个房间,只能关上了房门,心不在焉,眼睛偷偷撇向床底。

    要说一下性格恬淡随和的李师师,为何有这种古怪表情,还得从半个时辰前说起...

第五十八章 访出事了

    时间还没到正午。

    茗楼中夏风徐徐,湖畔小楼上清凉幽静,丫鬟环儿用鸡毛毯子仔细清理着房屋角落。昨夜一场诗会,李师师前去助阵很晚才回来,睡的不免久了些,快到中午才收拾好行头,到茗楼来准备。

    太后寿辰将近,为了给寿辰烘托气氛,各种诗会一场接一场,李师师终究是青楼女子,有些能拒绝,但向朝廷大员牵头举办的总得给个面子,最近确实有些忙碌。

    窗畔琴台上,几张纸放在旁边,上面是几位大才子新出的词作,她按照词牌名清唱几句,便开始以琴伴奏谱曲。对于文人来说这是文雅之事,但到了她这儿便成了工作,好词一年看不到几首,寻常的早看腻了,基本上看到上阕就能猜到下阕,工整华美是真,没有半点新意也是真。

    “小姐,万宝楼的苏才子倒是好久没出新作了,若是他为小姐作一首词,必然能压下其他几个小狐狸。”

    环儿长年伺候李师师,虽然是西蜀暗桩,但常年累月耳闻目染,倒也通些文墨。

    李师师闻言轻轻摇头:“那位苏才子诗才颇大,但从未有词作出世,想来只是善七言。七言不好谱曲,我倒是挺想他能作首好词,这些乱七八糟的实在看够了。”

    这话也只敢在私房里面说,自是不敢让那些大才子知道。

    主仆闲谈几句,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师师,是我。”

    “周郎?”

    李师师颇为意外,此时还没到正午,她没想到周邦彦会突然登门拜访。

    起身打开房门,年余三十的俊朗书生欠身一礼仪:“师师姑娘,冒昧了,几个好友在外面聚会,我顺路便过来看看,汤夫人在代客,还没告知她。”

    李师师微微蹙眉,到也没有拒之门外,把周邦彦请进了屋里。

    李师师在京中现身艳名远扬之时,这位大才子便经常过来关照,其心意李师师自然知晓。周邦彦尚未婚配又才气过人,登门说媒的可以说是踏破门槛。照理说这样才气过人又年轻的文人,足以让任何女子倾心,可李师师总觉得二人关系更像是朋友,彼此关心是有,但一道谈婚论嫁便有些犹豫。

    或许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也经常如此作想,嬷嬷也劝过好多次,可终究是没下定决心。这一拖便是许多年,时间越久便越是尴尬,最后二人都对这个问题闭口不谈。毕竟周邦彦真的开了口,她答应还是不答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若是拒绝,岂不是坏了这么多年的交情。

    李师师坐在琴台前,继续开始谱曲,相识太久没必要虚情假意的客套,只是开了局玩笑:

    “不用告知嬷嬷,若是她瞧见定然又盯着周郎不放,没百十两银子怕是出不了茗楼。”

    周邦彦摇头轻笑,自顾自在桌前坐下,聊起了最近诗会上的些许趣事,目光一直停留在窗畔。没有什么龌龊心思,只是喜欢看着她弹琴谱曲罢了。

    你来我往聊了片刻,周邦彦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簪盒:“万宝楼的草尖,知道你不看重这些东西,不过昨天诗会,有几个朋友说三道四,所以给你拿了一只过来。”

    话语含蓄,意思却很明白。

    现在诗会上谁不戴一只草尖,便是畏惧曹贼的淫威,几个花魁都跟风戴着,李师师却依旧用以前的簪子,看在几个才子眼中,不满自然不会说出来,只是调侃周邦彦小气,连根簪子都不愿意送。

    周邦彦为了她的名声,只得拿来一只‘草尖’。

    李师师笑意盈盈,偏头看着那个木盒:“看不上。”

    这个看不上,并不是指看不上周邦彦送的东西,而是看不上那些跟风的人罢了,不满曹华的人很多,但用这种方法来自我陶醉,她确实看不上。

    周邦彦自是知晓,轻轻摇头:“也罢,谁知道曹华什么时候会拿这件事开刀,我也劝过他们几次,可有公主撑腰,他们还真不怕。”

    听闻此言,李师师倒是想起了什么,信手弹起一首曲子。

    韵律凄美,加上她的手法,可以说不输现代任何一位大家。

    周邦彦负责宫中礼乐歌赋,音律造诣颇高,逐渐被琴音吸引不再说话,认真聆听。

    一曲终。

    李师师微笑:“如何?”

    周邦彦缓缓点头,细细品位许久,才问道:“师师姑娘新谱的曲子?”

    李师师面带轻笑,又开始从头弹奏:“周郎倒是会抬举人,我那里能谱出此曲,是曹华所作,没想到吧?”

    周邦彦满眼诧异,确实是没想到,他微微蹙眉:“曹华手段毒辣凶名在外不假,文采也有几分,不过我没想到他能谱出此曲,该不会是...”

    “师师,有客人找你。”

    正说话间,屋外突然传来响动,琴音骤止。

    李师师转眼瞧向周邦彦,总不能把这位好友赶出去,她只能开口:“嬷嬷,我今天不见客。”

    “是曹华曹公子登门拜访。”

    话语一出,屋里的二人加丫鬟都是脸色一白。

    说曹华曹华就到,刚刚周邦彦还在说他‘手段毒辣’,手里还拿着‘草尖’,若是被曹太岁给迎面撞上,以他才名或许不会人间蒸发,但定会受一番大苦头。

    李师师面色焦急,连忙起身示意周邦彦赶快躲起来。

    二楼本就是代客的地方,空旷清雅,屏风也只是蒙着薄沙,可以朦朦胧胧看到后面的绣床。这本是青楼挑逗金主的设计,此时却成了大麻烦。情急之下,周邦彦只能硬着头皮钻到了床底。

    李师师本想阻止,可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急忙起身打开了房门。

    曹华面色冷傲,缓步走入屋中,大马金刀在桌前坐下。

    房门关上,李师师眼睛不时的瞄向屏风,强自镇定取来茶具,欠身一礼:“见过曹公子!”

    曹华手指轻敲桌案,只是冷眼看着面前的女子。

    过来吓唬人,自然要摆出点架势。

    眸若蛇蝎,让人不寒而粟。

    李师师想起小院那晚曹华‘杀人不眨眼’的阴狠,身体紧绷,强行没有失态,在桌子对面坐下,为他沏茶。

    “听说你上次受了惊吓?”

    “多谢公子关心,小女子并无大碍。”

    “可还记得我说过的话?”

    声音冰冷。

    李师师如坠冰窖,微微颔首:“记得。”

    “若有宋江的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为什么宋江杀到了你家中,我还没有听到半点风声?别说你提前不知晓,我当日只派人和你提前打了招呼。”

    曹华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李师师自知难逃其咎,欠身道:“小女子确实不知,还望公子开恩。”

    曹华微微蹙眉:“怎么,要跟着我去典魁司,你猜肯说出实情?”

    “公子饶命。”

    李师师连忙跪下,她一阶青楼女子,名满京城不假,可那里得罪的起京都太岁。真要把她怎么样,当朝皇帝又岂会为了她与亲信反目。可她确实是半点都不知道,莫名就遭了无妄之灾。

    “再给你一次机会,是谁给宋江报的信。”

    曹华眉头紧蹙,现在想要弄死他的人太多,经过金明池的刺杀后,这些事情不问清楚他睡觉都不安心。

    李师师浑身微微颤抖,当日知晓天子会登门的,只有汤夫人和丫鬟环儿,汤夫人一个青楼老鸨,不可能做出暗杀天子的事情,当日一直在茗楼也不可能联系宋江。那剩下的...

    李师师身体猛的紧绷,目光垂向地面,稍许后,还是咬牙道:“小女子,确实不知道。”

    “呵!”

    曹华揉了揉额头,有些无奈:“看来最近手软,你们便当我‘京都太岁’的名号是假的,要不要我给你讲讲地牢里对付女人的方法?”

    这自然是瞎编吓唬人的,能进典魁司地牢的人不是悍匪就是朝臣,女人想进去至少得是谢怡君这种级别,全天下都没几个。

    不过李师师那清楚典魁司地牢的情况,只知道进入其中,能留个全尸都是福气,当即吓的花容失色。

    站在后面的丫鬟环儿,此时急忙上前跪下:“大人,我给小姐证明,当日她足不出户,绝对没有勾结贼人。”

    “你又是谁?”

    “奴婢环儿,是小姐的丫鬟,长年伴随左右。”

    环儿?

    曹华愣了稍许,倒是恍然大悟,刚来的时候遇到谢怡君,倒是听说茗楼有个叫‘环儿’的暗桩,他不想杀人所以便置之不理,差点就给忘了。

    怪不得谢怡君来的那么巧,宋江也来到那么巧。这个疯婆娘坑我这么多回,在家住两个月竟然一个字都不说。

    想清楚的来龙去脉,便准备让二人起来,把丫鬟待到僻静处警告一番。

    只是还没开口,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动静:

    “师师,有贵客登门,你赶快准备一下。”

    屋里三人都是一愣。

    京都太岁在这里,还能有比他还贵的贵客?

    曹话和李师师皆是错愕,不过转瞬之后便反应过来。

    明知京都太岁在这里,汤夫人还硬着头皮过来通报提前准备的,只有当朝天子了。

    果不其然,门外传来了一道沉稳的声音:“不用催促,免得吓到师师。”

    赵诘的声音。

    曹华看着跪在面前的李师师,只觉脑壳发懵。

    这要是被皇帝看到这么对付他的女人,还不得被记恨上,他这身份若是失去信任,那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李师师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不过想起曹华武艺通天,从二楼窗口跳下去应当没有问题。

    只可惜曹华并不想跳楼,他眼神冰冷的示意李师师不要多嘴,起身走向屏风后面,身手矫健的翻入了床底下...

    “别...”

    李师师目瞪口呆,抬起的小手僵在了空中...

    ------

    ps:野史记载,周邦彦真遇上过这事儿。

第五十九章 情急之下

    “我去!”

    “嘶——”

    随着赵诘的突然来访,曹华躲进李师师的床底,猛然看到个人,震惊错愕之下差点一拳递出把这厮捶个急死。

    好在他反应快,皇帝又在门外,还是强行压下了伸出去的拳头。

    周邦彦满脸煞白,错愕、惊恐、尴尬等情绪布满眼帘。

    他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想到,有一天能和京都太岁躺一起,还躺在床底下。

    曹华到底心智过硬,以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面前的色胚不要乱喊。

    脚步声在屋子里响起。

    赵诘提着一篮香橙进入屋里,还有那句熟悉的:“师师,两个月不见,你又瘦了几分。”

    然后便是各种乱七八糟的闲聊,只是李师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好几次接话都迟疑了稍许。

    天子赵诘登门,其实也不算突然。

    距离上次出宫已经两个多月,赵诘自然是有些按耐不住,往日都是曹华陪同出来寻花问柳,可曹华受了重伤估计两三个月都没法复职,赵诘便和往年一样让薛九全陪同出门。

    薛九全可不会给李师师提前通知一声,万一走漏风声被贼人提前知晓咋办?打听到李师师在那儿后便直接过来了,一个青楼女子,还需要管你方便不方便。

    皇帝倒是挺方便,可床底下这两位就尴尬了。

    特别是周邦彦,他知道当今天子对李师师有意,长年不得重用也有些原因在里面,如今被京都太岁和大宋天子一起撞上,被谁记恨上他都得掉层皮。

    气氛颇为尴尬。

    周邦彦身体僵硬许久,终究还是压下了心里的不安,常言‘县官不如现管’,他也只能咬牙抱拳:“见过曹都督。”

    曹华躺在床底下屏息凝气,但就这么躺尸也不是个事,便侧脸看向这位气度不凡的读书人,在诗会上见过觉得眼熟:“阁下是?”

    周邦彦强颜欢笑:“在下周邦彦。”

    “哦..周公啊..”

    曹华恍然,上下打量几眼,又颇为奇怪:“你咋这么年轻?”

    周邦彦错愕,难不成在曹公印象里,他还是个老头?

    沉默了稍许。

    曹华觉得气氛太尴尬,发挥商人闲话家常的本色小声道:“真巧。”

    “是啊!”

    周邦彦还能说什么,只能怪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你咋在这儿?”

    曹华好奇问了句,他也不会想到能在床底下遇见周邦彦,好歹是个名人,这出场方式也太特别了些。

    周邦彦倒是颇为机智,尴尬道:“嗯...都督如何到的这里,我便如何到的这里。”

    “哦,懂了。”

    曹华轻轻点头,试图用天生冷傲的面孔,来缓解心中的尴尬。

    小楼中,天子赵诘向往日一样和李师师聊着诗词。

    太后寿辰将近,几个诗会出了不少贺寿词,其中不乏佼佼者。

    李师师了如指掌,也都是一一回应评价,偶尔也插几句玩笑话。

    看这模样,不到晚上是不会走。

    曹华躺了片刻,发现也没啥,只要不被发现就行。心里渐渐放松下来,还颇有兴趣听着皇帝泡妞。

    或许是天气闷热,赵诘和李师师都是身着薄衫,也出了点细汗。

    都是男人,皇帝也一样,这种时候难免会有些旖旎心思,只听那道沉稳的声音即兴来了一首:

    “温润鹅肠小径,婉转九曲回廊,娇花弱柳急雨,春夜苦短情长...”

    异体诗,写景的,描写的是庭院小巷回廊之中,娇花弱柳在雨中的场景,照理说没啥问题。

    可在床底下的都是谁?

    大才子周邦彦,老江湖曹太岁。

    那里能不明白这首诗的暗喻。

    通篇看下来,每句话每个字都是在描写那啥的场景。

    ‘鹅肠小径、九曲回廊、娇花弱柳、苦短情长’。

    你说这是写景的?

    这诗应该用在洞房里办事的时候。

    “下流。”

    曹华眉头紧蹙,轻轻呸了一口。

    “嘶——”

    倒抽凉气的声音。

    周邦彦噤若寒蝉那里敢接话,这骂当朝天子‘下流’被他听到,今天怕是没法活着走出床底。

    桌前就坐的李师师倒是面不改色,早已经习惯了这些淫词艳语,微笑道:“先生大才,这首《春夜急雨落红花》,汴京城中士子百万,也只有先生一人能作出。”

    轻笑声传来,又开始继续探讨诗词。

    若就这样继续下去,倒也没啥问题,可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丫鬟环儿。

    环儿方才已经知道曹华看穿了她的身份,暗桩被典魁司抓到十死无生,她本来已经绝望,可皇帝突然来了。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不会武艺,逃肯定不可能逃走,但死之前,至少可以为义军做一些事情,只要宰了当今天子,她即便是被千刀万剐也够本。

    以前赵诘来访,曹华护卫在左右没人能近身,但现在曹华在床底下不敢现身,薛九全年老体弱在小楼下方等候,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哪怕不能成功,也好过死的没有意义。

    房间里,环儿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端起了茶盘,下方是一把茶刀,装作为二人添茶的样子,缓步接近赵诘。

    看到浑然不觉的李师师,环儿眼中纠结万分。

    方才李师师必然也猜到了,可却没有把她供出来,而她只要下了手,无论成不成功,李师师都背上了刺杀皇帝的大罪必死无疑,可能整个茗楼都难逃其咎。

    可事到如今,她又能怎么选?

    环儿脚步缓慢,带着难以压抑的紧张,致使脚步声有些参差不齐。

    曹华长年在刀尖上跳舞,身体对危险的感知极为敏锐,耳根微动听到脚步声不对劲,下意识的望向了环儿。

    他躺在床底,透过朦胧的薄纱屏风恰好可以看到茶盘下的茶刀!

    曹华瞧见这一幕,骇的肝胆俱裂,皇帝要是死在这里,得连累多少无辜人。

    他不被发现还好,若是被发现了,他、周邦彦都得满门抄斩。

    眼看丫鬟就要走到赵诘背后,曹华焦急之下,猛的拔出周邦彦头上的玉簪。

    手腕轻抖,玉簪化为‘飞剑’直刺而出。

    叮..叮叮叮...

    一连串清脆声响。

    玉器在地面弹了几下,在幽静房间中显得极为突兀。

    屋中三人刹那间收声,侧目看向屏风。

    只见一只玉簪从床底下冒出来,打到屏风薄衫上弹回去,在地面连续弹了好几下。

    玉簪做工非常不错,没断。

    李师师脸色煞白:这是周郎的簪子。

    环儿错愕之下,急忙把茶刀收进袖子里。

    赵诘遇上很多次意外,见床底下藏着歹人,倒是没有慌乱,只是顺口喊到:“曹华!”

    “在!”

    一道声音,从床底下响起...

第六十章 西蜀暗桩

    簪子一出手,曹华便知道出事了,根本没有半点手感。

    果不其然,簪子没飞出多远便掉在地上,还惊动了屏风外的几人。

    虽然过程不对,但好歹也算制止了丫鬟的图谋不轨。

    被皇帝发现床下面有人偷窥,曹华心思急转,二话不说抓住了周公的衣领,想把周邦彦扔出去背黑锅。

    周邦彦好歹是名垂千古的大才子,岂能没点智商。这时候若是被发现藏在床底下,还听到了皇帝的那首歪诗,死可能不会,但必然被贬到某个穷乡僻壤郁郁终身。

    “曹都督,还请放小生一马。”

    周邦彦小声求饶。

    放了你我咋办?

    曹华眼神微凶,便要把这厮扔出去背锅。

    躺在外侧,想要把人弄出去真不简单,还没制服周邦彦,便听到赵诘气势十足的一声大喝:

    “曹华!”

    形势危机,曹华心念一动,咬了咬牙便接了一句:

    “在!”

    只见曹大都督随叫随到,直接从床底下滚出来,面色肃然以手指做剑,四处查看屋子角落,似是在寻找刺客。

    他这一出来,皇帝自然是懵了。

    以前都是曹华护卫在身边,他顺口喊习惯了而已,正想改口喊‘九奴儿’,哪想到曹华真冒了出来。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薛九全听见呵斥,已经迅速爬上二楼,从窗口进入,身轻如燕几乎没有声息。

    打眼看见义子曹华,也是愣在了当场。

    “华子,你...”

    “我...”

    曹华找了一圈没发现刺客,便躬身硬着头皮解释:“我...嗯...我今日听闻圣上出门,不放心便跟了过来,只是圣上嘱咐我好好修养,不想惊动圣上,才会在暗处护卫。”

    暗中护卫?

    暗中在床底下护卫?

    李师师满眼匪夷所思,暗道:这种漏洞百出的蹩脚理由,也想蒙骗当今天子?当天子是傻子不成?

    “原来如此!”

    赵诘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李师师张着小嘴目瞪口呆,又看向了皇帝赵诘。

    “不用害怕,曹华没有恶意。”

    赵诘以为李师师又受到惊吓,好言安慰了一句。

    李师师眨了眨眼睛,倒是不知该说什么了。

    赵诘点头微笑,本以为曹华受伤要休息几个月,今天才带着薛九全出门,没想到曹华这般忠心耿耿,竟然偷偷摸摸跟着过来了,心里...还有点感动。

    不过,站在窗户跟前的薛九全却是微微蹙眉。

    薛九全本就心疼这个义子,为了不打扰曹华养伤,根本就没让人通知曹华,这是假话。

    薛九全鹰隼般的眼睛扫视了屋里一圈,在李师师身上停留刹那便转开,欠身卑微道:“禀圣上,老奴今日还和曹华说过好好修养,不过老奴年老体弱反应也慢了许多,曹华不放心便跟来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为义子遮掩。

    面对两个亲信的话,赵诘自然是深信不疑,至于方才和李师师的对话,以前曹华都在旁边听着,没什么大不了的。

    “曹华,你倒是有心了,伤势未痊便好好修养不用急着出门。”

    “诺!”

    曹华诚恳点头,不再多做打扰,朝着门外走去,顺势抓住了丫鬟的左手,牵着往外离开。

    薛九全自不会打扰天子的雅兴,也同时出门。

    而丫鬟环儿,左边是让大宋朝野闻风丧胆的京都太岁,右边是十几年前让大宋朝野闻风丧胆的夜间天子。

    这两位执掌典魁司,用无数绿林义士的头颅铸就了今天的位置。

    而她一个西蜀反贼,正被两个阎王爷夹在中间。

    这个死法,还真是隆重。

    环儿脸色煞白,袖子中的茶刀压在胳膊上,被一只大手死死握住。

    她连晕过去都不敢,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几乎是被曹华托出了门外。

    对于一个小丫鬟的惊恐脸色,薛九全并不稀奇,没被吓死都算胆大。

    他走下楼梯后,才沙哑开口:“华子,你今天为何会在茗楼?”

    对于这个便宜义父,曹华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上次梁山匪寇入京,我和李师师打过招呼却出了岔子,今天过来询问一番,不曾想到被圣上撞见。”

    薛九全微微点头,借口倒也合情合理,沉默稍许,还是叮嘱了一句:“圣上对李师师有意,有些东西别乱碰。”

    此话意味深长,薛九全看着曹华长大,曹华又不是阉人,对男欢女爱岂能没有需求。

    只是貌美女子天下间多的是,不能因为女人和圣上产生隔阂。

    曹华没有解释,只是微微点头。

    “你回去好好修养,为父虽然年事已高,但护卫圣上还是游刃有余。”

    话落,薛九全便缓步回到了二楼,在门外躬身等候。

    -----

    曹华松了口气,拉着小反贼,来到茗楼一个雅间内,见左右无人走动,才把门关上。

    环儿面如死灰,站在屋里看着京都太岁的背影瑟瑟发抖。

    剥皮、抽筋、剔骨...

    各种传闻中的典魁司刑法在脑海中浮现,她今天肯定走不出这间屋子。

    而且她还是个女孩,能给李师师当贴身丫鬟自然不丑,死之前要遭受多大的痛苦,她根本想象不出来。

    自尽?

    她不会半点武艺,在京都太岁面前,那有机会干净利落自尽。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说的便是这种场景。

    忽然,那个身影转过头来,露出一张玉面夜叉般的恐怖脸庞。

    环儿丫鬟一个哆嗦,紧紧靠着墙壁,身体又慢慢沿着墙壁遛了下去。

    忽然,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南边来了个大和尚!”

    “....”

    环儿浑身一震,眼神刹那间出现了惊喜,却又迅速恢复。

    她死可以,但绝不能暴露背后的西蜀,城内外兄弟姐妹的性命全在她手上,她绝不能连累了朋友亲人。

    “南边来了个大和尚!”

    曹华神神秘秘的蹲在丫鬟跟前,左右瞧了瞧,小声道:“我也是西蜀密探,自己人,不用紧张。”

    西蜀密探?

    自己人?

    曹华?

    我信你个鬼!

    天子亲封武安侯,堂堂京都太岁若是西蜀暗桩,那西蜀何必躲在深山老林里朝不保夕,西蜀万余号义士能不能打过三千黑羽卫都难说,何德何能驱使曹华?

    环儿心里不知骂了多少句,脸色却是茫然之色,装作没听懂。

    见小丫鬟装的挺像,曹华只能继续神神秘秘的说道:

    “你和谢怡君应当认识,她已经和我烧黄纸斩鸡头成了同志,她胸口挂了块翡翠玉坠,应当很少人知晓。”

    环儿满眼错愕,谢怡君进京后曾过来找过她,受伤后还在她屋里藏过一段时间,晚上睡觉的时候确实见过谢怡君胸口的玉坠,当时她还开玩笑说:

    “谢姐姐这坠子藏的好深,我手小都握不住。”

    为此还被谢怡君收拾了一顿,以谢怡君的脾气,怎么可能有男人见过玉坠儿?

    某不是谢姐姐被朝廷抓住了?

    念及此处,环儿更是不相信,想要抓住谢怡君动静必然很大,而且朝廷拿下这等反贼不可能秘而不宣,她应该早就得到了消息。

    “玉坠儿上,刻的什么字?”

    小丫鬟沉默许久,还是小声问了一句。

    这句话说出来便等于承认了暗桩的身份,但已经十死无生,说不说都一样。

    “笃行!”

    曹华认真说出了这两个字,他也只看到过两次而已,但那画面想要忘记实在不容易,嗯...很壮观。

    暗号特征都对上,显然是确认无误,但环儿就是死也不会相信曹华是暗桩,她只是轻声道:“我不能信你,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没问你什么。”

    曹华呵呵一笑,看着面前的小反贼,认真叮嘱道:“为了协助蜀王逐鹿天下,我忍辱负重在做大事,谢怡君可以为我担保。你什么都不用告诉我,但你也得答应我两件事。”

    “什么事?”环儿满脸谨慎。

    “一,别在作死刺杀天子,不然就别怪我不讲道义。”

    环儿微微点头,命都在对方手上,不答应也没办法。她只是打探消息的暗桩,本就不管刺杀朝臣皇帝的事。

    “二,也是最重要的,若是有不知情的道上英雄来刺杀我,你得提前给我打招呼,我保证不会对他们怎么样,只会躲着走。”

    “这...”

    环儿蹙眉迟疑,各路反贼之间必然有所联系,暗桩隐藏在三教九流之中,虽然只知道周围两三个人,但结结串联形成的情报网很大。上次宋江想来求助李师师,便是通过几番打探找到的她,这若是答应下来,岂不是成了朝廷的眼线?

    曹华微微皱眉:“我看在谢怡君的份上才找你,只要你给我提供一条线索,日后你的朋友落在朝廷手上我可以留一条命,你若是不答应,为防消息走漏我只能送你上路了。”

    话语冰冷,不怒而自威。

    环儿一个哆嗦,考虑许久,才微微点头:“只有和你有关的消息,我才能告诉你,其他的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成交。”

    曹华长长松了口气,总算是挖过来一个墙角,总的来说今天没白跑,只要有个小眼线盯着那些报仇的反贼,他出门在外总是要安全一些。

    不久后,环儿回到了小楼,因为被曹华带走又安然无恙,倒是打消了李师师的猜测,也只能觉得自己方才想差了。不过李师师的紧张并没有消减,曹太岁屁股一拍溜之大吉,床底下可还有个人躺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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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小都督介绍:
“以前我是大宋的夜天子,现在我只想做个好人。”身为珠宝商的他,穿越到类似北宋末年的乱世,成为一个古代权奸,前身恶行累累结仇无数,面对诸多想要将他杀之而后快的美人和名士,他为求自保说出了这句话。事实上他一直在努力证明自己是好人,不过细节上可能出了些小问题,一顿操作后,被惊呆了的众人发出悲愤怒吼:“我信你个鬼,以前你是大宋的夜天子,现在你只想把‘夜’字去掉!”————————————————注:架空历史,纯属虚构。有百万完本人品保证,喜欢的大大放心收藏养肥。逍遥小都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小都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小都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