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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关公子     逍遥小都督txt下载     逍遥小都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小家碧玉

    有惊无险从茗楼后门出来,时间已经接近下午。虽然被突然冒出来的皇帝吓了一跳,但好歹也收了个小弟,总的来说不亏。在僻静出掏出络腮胡子沾上,稍微乔装打扮一番,曹华便开始往回走。

    小巷幽静曲折,偶尔也有顽童捉着夏蝉奔跑而过。

    顽童瞧见一脸大胡子的叔叔,不但不害怕,还颇有礼貌的‘嘲笑’两声。

    曹华自然不会和几个孩子生气,抄起藤条就打,吓得几个小崽子落荒而逃。

    真当我‘京都太岁’的名号是吹出来的?

    曹华一扶头上方巾,哼着小曲在巷子里闲庭信步,寻思要不要去对面两家新开的铺子逛逛。

    巷子里,一间小院的木门打开,身着布裙的女子往外倒水,侧眼正好瞧见从巷口经过的书生,急忙开口呼唤了一声:“苏公子!”

    曹华回过头来,瞧见端着木盆的苏香凝,便顺势走进了小巷子:“苏姑娘,你没事搬到这里做甚?”

    “在百宝斋住了半年,不好再麻烦雨儿…..”

    苏香凝回身把木盆放下,麻利收拾起院子里乱七八糟的器具。

    院子本身不大也就三间房,一个主屋,左边是睡房右边是厨房,院子中间里架了个土灶,木桶、簸箕、石磨堆放在一起,走路都得弯弯绕绕,窗户上系着一根麻绳,连在院中乘凉的葡萄架上,挂着些许女子的衣物,肚兜、亵裤什么的...

    两个女子住在这里,本身没什么避讳,苏香凝一时间也忘了,光顾着准备茶水。

    曹华上次没进入院子,此时走进小院,打眼便看到绣着一对鸳鸯的红肚兜倒是愣了片刻。

    侯爷府中三个丫鬟可不敢把这些‘脏东西’挂在公子眼前,都是偷偷摸摸在后宅凉晒。谢女侠为防影响身手直接用布当抹胸缠的严严实实,后来住进侯府自然是没机会再看到。来到这世界第一次见古代女子用的玩意不免新奇,他随意瞅了一眼,做工精美却是挺诱人的。

    苏香凝抬眼瞧向晾衣绳,猛然反应过来,“呀!”了一声急急忙忙跑出屋子,将一排衣服直接收了起来,抱在怀里跑进了闺房,脸色绯红一片。

    丫鬟青果劳累一天正在屋里午睡,直接就被一大堆衣裳活埋了。

    稍许。

    苏香凝走到院子里,颇为尴尬捋过耳畔发丝:“冒昧公子了,我..我们进去坐吧。”

    她从小灶上提起铜壶,来到屋里斟茶,从背后看去耳根有些红。

    曹华缓步走入屋里左右打量,虽然谈不上家徒四壁,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地上有几个小坑,似是买下小院前房顶漏雨形成,已经用黄土补上,不过显然手法生疏,一眼便可以看出来。

    不大的主屋里,摆着画案等器具,都用白布盖住以免落灰尘,几件乐器放在屋里,看来闲暇时间也自娱自乐。

    不算金明池打个照面,其实也算好久没见,小豆花摊子他确实安排了几个伙计捧场,不过苏香凝开豆花摊子并非一时兴起,确实下了苦功夫,每天的回头客也很多。

    生意不分大小,能花心思认真做的都是合格的买卖人。若全天下的人都跑去谋取暴利,世道才真的乱套了。

    曹华在桌子前坐下:“听说最近豆花生意不错,吃得消嘛?”

    常言人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三更睡五更起,做驴子的工作,得仅能糊口的小钱,一个青楼出来的女子,能吃的了这种苦他其实很佩服。

    苏香凝温婉一笑,把桌子收拾干净给他斟上了茶水,顺势说起了自个的小摊子:“铺子生意倒是不错...嗯..还是有些累的...别的还好,每天磨豆子太累,青果吃不消都起不来了...宋掌柜经常过来关照生意,每次一个人吃三碗豆花,应当是公子与他打过招呼,谢谢啦...我上次多装了些,宋掌柜给吃撑了还硬连汤都喝完,你和他说一声不用这么实在..呵呵...吴伯倒是有趣,给我取了个‘豆花西施’的外号,现在都这么叫,让人怪不好意思....”

    絮絮叨叨的说着琐碎小事,看起来还是挺开心。

    曹华不同行倒也给不出什么建议,只是认真聆听。

    一杯茶见底,苏香凝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她走到一对东西里面寻找,拿出一根木制托盘,下面还有支撑的架子,放到了桌子跟前:“上次公子说的分销商...妾身想试一下,但我没有铺子...”

    有些不好开口,她在桌前坐下,想了想认真道:“做豆花确实不挣钱,我心里喜欢,可柴米油盐这些东西容不得人自己选....青果吃不消,精神也不太好,我便想着能挣一点是一点,好歹被叫了几年小姐,日后青果遇上心怡之人,嫁妆总得掏的出来...”

    曹华打眼瞧见那个托盘,倒是颇为无奈,他白手起家,靠着手艺把生意做大,自然明白苏香凝的意思:“摆地摊可不简单,我当年摆地摊的时候可吃了不少苦。”

    苏香凝从茗楼出来,也没独立生活的经验,闻言自是想请教:“啊...摆地摊卖东西也有学问?”

    “自然有的。”曹华见她确实想自食其力,作为过来人,便耐心传授经验:“卖什么东西不重要...嗯,怎么说了..做生意,重要是巧舌如簧会说话,眼睛还要看准,那些事掏钱的,那些是闲逛的,那些是肥羊都得分清。遇到大户做成一单生意便够本,要是来者不拒每个人都细心介绍,有可能嘴皮磨破都挣不回本钱...”

    说道这里,曹华又摇了摇头:“经验都是磨出来的,这东西还真不好教,你得慢慢领悟。”

    苏香凝认真聆听,点了点头,幽幽一叹:“该怎么与人打交道我倒是会,以前在茗楼...只要表现的冷淡些先拒人千里之外,然后在合适的时机..嗯...露出些赏识的眼神,便有贵公子挥金如土...呵呵,让公子笑话了...不过这些东西,做生意肯定行不通...”

    当着外人面说起青楼勾栏的伎俩,苏香凝脸色有些尴尬,可事实便是事实,她也不想隐瞒。

    “其实吧,这也算销售的一种。”

    曹华听了片刻,终究不好劝女子以色娱人,转而道:“大概就是你说的意思,利用自身优势来吸引顾客...这个优势,不一定非得是长相,比别人强的都是优势,没有优势就创造优势...”

    解释片刻,他觉得这些老奸商的经验,要让这苏香凝弄懂不容易,便改口道:“女儿家最后还是找个好人家嫁了,没事吃这么多苦,以后还得花银子保养回来,我听说你和林侍郎家的...”

    “苏公子!”

    苏香凝脸色微变,望着面前的络腮胡书生,犹豫稍许:“我和他...”说道这里,她认真了几分,抬头道:“我和林封阳没有关系。”

    曹华倒是一愣:“今天中午,我见你...”

    苏香凝沉默了稍许,终是摇头轻笑:“妾身出生茗楼,确实得了很多贵公子倾慕,外面也有很多传言,不过...不过我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希望..公子不要误会...”

    曹华呵呵一笑,端着茶杯道:“其实吧,如果遇到合适的财主要趁早,当然,也不是让你饥不择食...”

    “饥不择食?”

    苏香凝满眼茫然,打量着面前的大才子,不明所以。

    “开个玩笑。”

    曹华看了看旁边的小托盘,转而说道:“这样吧,你先去万宝楼取一批新货,滚结..嗯,就是卖出去后再付货款。”

    苏香凝回过神,勾了勾耳畔的发丝:“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曹华摇头轻笑:“想要做生意,必须胆大心细脸皮厚,敢说敢做敢吃才能把生意做大,这点小东西你都诚惶诚恐,以后每天几百万上下还不得吓死。”

    听不大懂,但意思明白。

    苏香凝微微点头:“谢公子...中午的事情,实在抱歉...”

    “无妨。”

    曹华也没有细问的心思,在屋里喝了两杯茶,见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

    苏香凝送到院外,一直等书生消失在巷口,才幽幽叹了口气。想起中午的事情,她脸上不禁多了几分歉意....

第六十二章 烦心琐事

    清晨时分,天色未亮。

    从汴京云海间俯视而下,城池纵横交错的小巷中,两个女子抬着一大堆物件往巷口走去,偶尔停下擦拭额头的汗水。

    摊子虽小,桌椅板凳等大物件也不可能一次搬完,要来回走好几趟。

    火把照着昏暗小巷的路面,桌子整齐在两个铺子之间的小巷摆开,偶尔有早起务工的街坊和回去休息的更夫经过,侧目打量几眼,认识的还会打个招呼。

    买豆花得比所有人都起的早,等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完,几家铺子了二楼才亮起灯火。丫鬟青果揉着发红的眼睛靠在墙上,昏昏欲睡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准备。

    苏香凝也有几分困意,不过坚持个把月下来已经习惯,准备好东西便坐在摊子旁的小凳上,以手托腮认真看着熟悉的杨楼街。

    以前是在茗楼,然后搬到百宝斋,最后又到了这个小巷。呆的地方越来越简陋,感觉是在往回走,可实际上只有在这儿她才能安心一些,换句话说...嗯,两丈方圆都是洒家的地盘....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身着布裙的女子抿嘴笑了下。偏头看向旁边的万宝楼,她还是有几分可惜,本以为能盘下这栋小楼的,那就不用每天来回搬东西了。不过...苏公子很能挣钱,这么一看,小楼用来卖豆花更可惜...

    “西施姑娘,来碗豆花!”

    胡思乱想间,摊子上了人,她起身从蒸笼里取出保温的豆花,一边熟络的和客人攀谈起最近的琐碎小事。日子便是这么一天天过来,肯吃苦愿意学,没有什么做不成,至少她是这么想。

    万宝楼开了门,宋掌柜摇着鎏金美人扇在摊子上坐下,一如既往的叫了三碗豆花,在桌子上一字排开,不忘打趣道:“西姑娘,你就说我老宋够不够忠心,每天专门早起一个时辰,就为了在您这吃一口豆花。”

    宋掌柜一直都是这样说话,苏香凝开始还奇怪,最后倒也习惯了,现在还学会了开玩笑:“宋叔,我哪敢怀疑您的忠心,等日后铺子做大,一定把您聘过来当大掌柜。”

    “唉!”宋掌柜连忙摆手:“都一样,左手倒右手的事情,不都在自个家转悠。”

    苏香凝不明所以,但宋掌柜一直都是这样神神叨叨,她也没有奇怪。

    “苏公子..好像很久没过来了,他受的伤好了没?”

    宋掌柜呵呵一笑,那里敢乱说,只是道:“姑娘不用牵挂,我家公子事物繁多,抽空肯定来看望您。”

    “瞎说什么...”

    苏香凝又被调侃,顿时脸红了几分,倒也不搭理了,心不在焉之下,盐又多放了些。

    宋掌柜不知用了多大的决心,硬撑下三碗加料不加价的豆花,扶着墙脚步蹒跚进入铺子,消失前还不忘做个回味无穷的脸色,生怕苏姑娘记恨上,弄的苏香凝都不太好意思。

    铺子拐角,站立许久的华服公子,此时缓步走到跟前,看着收拾碗筷的女子:“香凝。”

    苏香凝抬起头,瞧见林封阳,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继续收拾着碗筷:“林公子早!”

    “哦。”

    林封阳打量万宝楼几眼,微微蹙眉道:“这家铺子的掌柜是谁?”

    苏香凝浑身一僵,收拾着碗筷:“我..我也不清楚。”

    “最近名气挺大,听说才学惊人,我倒是想见见。”

    林封阳眼神微眯,倒也看不出想些什么。

    苏香凝偏过头来,脸色变了几分,但对方终究是侍郎大人家的公子,她那里又能多说什么,只是道:“拖沈雨的福,我才能把铺子开在这里,林公子不要多想。”

    林封阳伸手想帮忙取碗筷,不经意间在女子手背上蹭了下,苏香凝触电似的站了起来,呼吸沉重了几分,望了林封阳许久,却也只是转身走向摊子:“你以后不要过来了,我只想做些小生意..”

    青果站在旁边见势不妙,急忙打岔道:“林公子请坐,小姐忙了一早上,有点累。”

    林封阳眉头微蹙:“香凝,莫非你真和这小铺子的...”

    “林公子!”

    苏香凝回过头来,手指在袖子下紧握,却也只是沉声道:“方才..是我得罪,你要是饿了就吃完豆花...”

    林封阳吸了口气,终是在小桌旁坐下,自顾自吃着豆花。

    过了稍许,有些文人和小官吏便跑了过来,林封阳便气度沉稳的与这些人攀谈。作为吏部侍郎家的公子,来巴结的人可以说排成长队,这身傲气也不是假的。偶尔还不忘给这些小有名气的文人介绍一下苏香凝,过来捧场的人自然是称赞有加。

    苏香凝对此也只能客气回应,可这些称赞中有几分真心她知道,不都是冲着侍郎公子的身份,才说出这些场面话。

    论起恭维,以前刚开始做豆花,万宝楼的苏公子跑过来蹭早点,捧着碗孟婆汤硬生生吃完还面不改色称赞,那才叫真厉害。虽然也是睁眼说瞎话的恭维,但能把那碗豆花硬生生吃完,已经心诚的不能再诚了。

    苏香凝暗暗想着,时间便临近正午,一天的活计也就忙完了,开始收摊。

    苏香凝和青果抬着各种器具往回走,林封阳扛起一张小桌子跟在后面,走在幽静巷子里,见四周无人打扰,便认真道:“香凝,我对你的心意,你难得不明白?”

    苏香凝低头行走,只是平静道:“公子的心意小女子自是知晓,但我出生勾栏妓坊,实在高攀不上公子。”

    “莫非真如那掌柜所说,百宝斋的书生对你有意?”

    林封阳见过的达官显贵无数,宋掌柜字里行间的恭维看得出来,这种暗藏的谦卑和刻意讨好绝不是随口玩笑。

    苏香凝闻言顿时生了几分火气,转眼到:“他就是个寻常书生,你若...算了,我和他没关系...”

    有些话,终究不是她一个比平民还低贱的女子能说的。

    便在此时,后方传来响动。

    苏香凝回头看去,正好发现万宝楼的后门处,一脸大胡子的书生叉着腰准备踹门。

    书生显然也发现了她,连忙轻摇折扇做出风度翩翩的姿态,对着她含笑一礼。

    林封阳微微眯眼,打量稍许,不确定道:“这便是万宝楼那位不出世的苏大才子?这扮相...还真是与众不同..”

    苏香凝回身若无其事的行走:“不是,万宝楼的伙计,我和苏公子没关系,你不要多猜了。”

    林封阳打量几眼,倒是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帮忙把桌子搬到了小院外,便告辞迅速来到万宝楼后门,本想进去拜会一下,却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些许谈话声:

    “苏小姐以前是茗楼的姑娘,好像和林侍郎家的公子有些交情...”

    林封阳顿时皱眉,还想倾听,里面传来脚步走动的声音。

    林封阳淡淡哼了一声,便抽身离去,脸色略显不悦,不过既然知道他的身份,他反而放心不少。

    汴京的水,很深!

    只希望这小铺子的掌柜能知难而退,不然...哼...

    --------

    曹华从苏香凝家里告别,腰间依旧隐隐作痛,走路久了便要停下来歇会。

    回到武安侯府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叉着腰进入府邸,弯弯绕绕来到后宅,忽然发现院子静悄悄只剩下蝉鸣。

    起初还奇怪,稍许过后才反应过来,谢怡君已经走了。

    以前谢大侠在了时候,要么把一根木棍舞的虎虎生风,要么就是两个丫鬟围在她跟前叽叽喳喳的说话,忽然少了个人,倒是有些不习惯。

    围着大宅转了一圈,寒儿在典魁司处理公务没回来,两个小丫鬟躲在后厨外的小院里说着私房话:

    “绿珠,谢姐姐走了,我们可咋办...”

    “玉堂,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公子肯定又要把我们赶出去围着宅子跑,天气这么热...”

    “公子每次只在宅子东边的小楼上看着,我们从宅子里面绕道,从侧门出去可以少跑半圈...”

    “真的?早说嘛,我就说你每次跑那么快...”

    得!全暴露了。

    曹华轻摇折扇,只觉得自己这大内密探头头当的非常到位。

    本来想咳一声吓唬,不过怕把两个小丫头吓死,也作罢了。十五六的丫头,偶尔调皮一下也正常,他可不想把人逼成机器人。

    回到‘万物化为齑粉’的书房,发现连太师椅都没了,便直接回睡房躺着。

    说实话,这时代没电视互联网等娱乐项目,一个人在家真没啥乐趣,谢怡君在的时候还能讲故事啥的打发时间,这成了孤家寡人未免寂寞。于是他便起身继续鼓捣玉器首饰,只要进入工作状态,便啥都忘了。

    与此同时的茗楼中,已经被遗忘的大才子周邦彦,还躺在李师师床底下听着当朝天子絮絮叨叨,曾经对曹太岁敬而远之,此时反而有些怀念方才有曹太岁陪伴的时刻...

第六十三章 奸细

    汴京城中风月之地很多,桃花洞、杨楼街等是佼佼者,也不乏中低档的小场子给三教九流的闲汉发泄**。当然,这种地方只有皮肉生意,像茗楼这种以卖艺的青倌儿出名的地方才能出花魁,青楼女子只要出阁接了客,身价便一落千丈,姿色再好也不过一具皮囊,文人士子追求的是才艺,换句话说就是有趣的灵魂,嗯..扯远了。

    天色微黑,汴京城中下起了一场暴雨,淅淅沥沥让满城笼罩在朦胧雨幕之中。

    东水河上一搜小画舫停在石桥下,亮着昏黄灯火,偶有丝竹之声自船舱内传出,夹杂些许女子的娇声轻笑。

    宋长秋宋掌柜,手持黑色油纸伞,抱着个木盒鬼鬼祟祟穿过小巷子,左右打量见四下无人后,才踏上河畔的石堤来到了画舫上。

    掀开珠帘,不大的画舫内摆着几张小案,数名打扮妖娆的女子围聚其中,有的弹曲有的轻摇团扇,两名姿色绝佳的偎依在上首华服男子的周围。

    酒菜丰盛,整齐的摆在小案上,王家长公子王睿随意吃着酒菜,对身旁女子视而不见。

    被包下的画舫歌女热情恭维,却也不敢擅自触碰桌上酒菜,只是说着各种好听的场面话。

    外面风雨潇潇。

    王睿瞧见进来的人后,眼中露出亲和笑意,挥手道:“去陪着宋掌柜。”

    “是!”

    莺莺燕燕立刻围了上去,将雨伞收起放在角落,贴心的擦去宋掌柜肩头的雨水。

    宋长秋有些紧张,挥手让左右的女子退开,走到王睿之前坐下,犹豫许久,也没松开手中的盒子。

    “宋掌柜。”

    王睿端起酒杯,和蔼打量着他:“你的才能这两个月我看的出来,屈尊在一个小铺子里实在可惜。万宝楼能给你的东西,我出十倍价钱对我来说也不过九牛一毛,我王家的名声你应当知道,城中珠宝行当半数在我手底下,这还不算宫里贵人。”

    “小的自是知道。”

    宋掌柜脸色紧张,不停打量窗外的街面,每有衙役巡逻经过,便缩了缩脖子。

    “都是我的人。”王睿并不奇怪,毕竟万宝楼后面也有人撑着,可他王睿在京中怕过谁?

    “东西带来了?”

    宋掌柜抱着木盒,外表装饰极为华美,六面皆刻有山水图画,一眼便瞧出是万宝楼那位掌柜的手笔。

    木盒放在桌上,宋掌柜用袖子小心翼翼擦去少许飞溅的雨珠,推到了王睿的面前。

    王睿眼睛微眯,想要打开,却被宋长秋按住了。

    “王公子,答应我的东西...”

    王睿呵呵一笑,迟疑少许,把手从盒子上松开,从怀里掏出一沓官票,放在了桌子上。

    周围歌女侧目一瞧,竟全是百两的官票,一沓下来有多少不清楚,但把这画舫带人都买下来肯定绰绰有余。

    “按事前所说,只要是真的,我再给你加一万两。”

    王睿平静望着面前的泼皮,将桌上的银票推了过去。

    一万两不是小数目,这笔横财哪怕是王侯也不会不当回事。而对于一穷二白的泼皮,等同于一步登天。

    宋掌柜咽了口唾沫,眼睛瞅着那沓银票,犹豫许久,终是松开了手:“王公子,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万万不能传出去。”

    王睿摆了摆手:“都出去。”

    歌女舞姬不敢怠慢,急忙下了画舫。

    待画舫里只剩下两人,王睿才郑重的打开了方方正正的雕花木盒。

    烛光照映下,金光在画舫内浮现,红布垫底的木盒中,一尊百鸟朝凤金冠华美至极,却又不失皇家的大气和隆重。

    “手艺不错。”

    王睿随意打量几眼,木盒便‘啪’的盖上,将盒子放到了身旁。

    宋展柜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才上前几分小声道:“东西刚刚放到铺子里,正准备找机会让永安公主送入宫中,绝对没有差错,剩下的一万两...”

    王睿点头轻笑,自怀里又掏出了一沓银票,推到了宋长秋的面前:“我王睿向来爽快,宋掌柜只要愿意到我王家做事,好处绝不止这一点。”

    “小的明白。”

    宋掌柜连忙点头,接过银票:“等风声过去,一定登门拜访。”

    接下来便是推杯换盏,歌女进来陪酒。丝竹之声过后,黑色油纸伞在雨幕中钻入了小巷,石桥下又平静了下来。

    画舫中,王睿等了少许,才将盒子取出来放在桌上。

    后方的小屋里,腰悬玉佩的李雅走了出来,颇为好奇的打量着那个木盒:

    “真货?”

    木盒打开,再次露出凤冠,王睿小心翼翼打量,不敢有半分磕碰。

    李雅眼睛微微一眯,脸色当即郑重了几分。他作为珠宝行当的行家,只是一眼便瞧出这凤冠比那什么花鸟簪、山水簪高出几个档次,绝对是工匠呕心沥血之作,也不知花了多少个日夜。

    “这手艺,当真巧夺天工。”

    王睿观摩许久,轻声感叹了一句,才把盒子盖上,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容。

    李雅在旁边坐下,沉默了许久:“还好王兄技高一筹,若太后寿辰之时这玩意送上去,万宝楼便压不住了。”

    王睿面带微笑,将盒子郑重放在身旁:“还有三天时间,神仙也没法再打造一个出来。”

    李雅点了点头,看向那盒子:“这么好的东西,毁了可惜。”

    “毁了做甚?”王睿抚摸着木盒上的绝美花纹:“暴殄天物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李雅一愣,凤冠可是禁物,制成后那里敢私藏。他想提醒一句,忽然又反应过来:“王兄...你想把这玩意献上去?”

    王睿面色平静:“有何不可?我花两万官票买的东西,为何不能献给太后?”

    “这...”

    李雅一愣,还真没什么不行,只是让万宝楼发现是谁在背后动手脚,那就撕破了脸皮。不过以王睿的身份,倒也不怕和谁撕破脸。

    念及此处,李雅又觉得不对:“王兄,这玩意献上去,我李家岂不是...”

    王睿轻拍木盒,转眼瞧着李雅:“你也可以买一个,再说,你李家锻造的凤冠,难到比这差?”

    “王兄你..”

    李雅顿时色变,这凤冠献上去,那还有他李家的事情。至于买?这玩意要是能买到,还要他王李两家做甚?

    不过终究不好和王家翻脸,李雅咬了咬牙,最终也只是起身拂袖而去...

第六十四章 幸灾乐祸

    六月初三,距离当朝太后的寿辰还有两天。

    太后虽然不是当朝天子生母,却力排众议一手拥立赵诘为帝,赵诘继位至今每日都会前去探望,可谓是敬重有加。因为这个原因,太后寿辰比当朝天子的寿辰还隆重,各路藩王郡守都送生辰纲入了京都,千街百坊也开始宵禁避免贼人兴风作浪,不过汴京城太大这事交给禁军来做,不归典魁司管。

    晚上封街的缘故,杨楼街白天比以往热闹许多,几家首饰铺子生意自然也火爆起来。因为‘万宝楼’带起的奢侈之风,现在市价百两的簪子也渐渐有了销路,诸多豪商别的没有银子多的是,连千两往上的首饰‘青合坊’都卖出几件。

    而就在这种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带头的万宝楼却突然关了门,还找了些衙役过来四处巡查,伙计掌柜都是脸色煞白,连巷子后面的杂物堆都翻了一边。

    时间久了周围几家铺子也都认识,过来询问几声才知道遭了贼。

    杨楼街各种店面铺子云集,遭贼是常有的事情,百宝斋也被偷过几回,现在都是留一个伙计睡在大厅里。

    铺子旁的豆花小摊,苏香凝手里拿着汤勺,连锅里烧干都忘了,只是在人群后垫着脚观望,四处打听出了什么事情。遭贼这种事情避免不了,她也只能希望丢了几根簪子损失不大。不过万宝楼最便宜的簪子都价值百两,随便丢几根也不是小数目...

    胡思乱想间,一道声音传来:

    “来碗豆花!”

    “哦..”

    摊子来了客人,苏香凝也只得回身准备,只是抬眼看去,却发现一脸络腮胡的书生正没精打采的坐在摊子上,手里拿着‘我是好人’的折扇不停的扇着风,把胡子吹的一翘一翘的。

    “苏公子!”

    苏香凝先是惊喜,后又紧张,拿着汤勺走到小桌前坐下:“方才听伙计说,铺子里丢了东西,损失不大吧?”

    曹华摇着扇子,看着她紧张模样,倒也只是摇头轻笑:“没啥,小东西罢了。”

    “那就好。”苏香凝点头,才发现自己拿着个汤勺跟着扇风,脸红了下,又起身跑到摊子跟前,认真的开始做豆花。

    周围人群熙熙攘攘,看够热闹的自然也有人坐在摊子上来吃点东西,一时半会还比较忙。

    丫鬟青果四处招呼客人,又得给小姐搭手,两个人没啥做餐饮的经验,手忙脚乱的走来走去,偶尔还不小心撞到一起,看的曹华是连连摇头。

    热气腾腾的豆花端上来,苏香凝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又被其他食客催的跑来跑去。

    曹华两口吃完豆花,把碗放到竹篓里,站在苏香凝旁边帮忙刷碗,顺便教训道:“你这么搞不行的,钱没挣到还把自己累个半死,客人也等的不耐烦。”

    苏香凝手脚麻利,但终究没有经验,忙不过来。本来她没注意旁边的男子,话语传来才发现这位大才子在旁边刷碗,她急忙放下手上活计:“苏公子,你是读书人,怎么能做这些事情...”

    “一边去,别添乱。”

    曹华用胡子指了指她那边:“先忙你自己的。”

    苏香凝愣了下,倒是没有坚持,重新拿起汤勺盛豆花,忽然又古怪道:“苏公子,你方才的口气...有点向茗楼的汤婶儿,以前我端茶倒水姿势不好看,汤婶儿也是这么训我...呵呵呵..”

    说着说着,她倒是自己先笑了起来,觉得不妥,又连忙抿住嘴。

    曹华本就是训员工的口气,刷着碗认真道:“做快餐行业,最重要的是流程...嗯..就是过程,取碗、盛豆花、加菜、加料、打包必须在一条流水线上,也就是在厨房中走一圈刚好完成,不然就会出现来回跑的情况。”

    苏香凝拿着汤勺,略显好奇:“还有这种说法?”

    “自然,夫妻店客人少还好,如果生意做大,饭点的时候三四百号人等着,十个伙计在厨房备餐,流程如果不合理,你说是什么下场?”

    “乱成一团?”

    “知道就好,才十个客人就把你们俩忙的焦头烂额,忙活小半个时辰卖出去二十来碗,人工都不够还挣个什么钱,吃苦要吃对地方,先把流程梳理好,各种佐料放在一起,这样盛豆花后便可以直接加料端走...”

    絮絮叨叨,像是个教书先生。

    苏香凝认真听着,也没忘记手上的活儿。

    场景远远看去,倒像是个夫妻档口,一起经营着小摊子挣些辛苦钱。不过男人一脸络腮胡,出来摆地摊穿着身好衣裳,腰上还插着把扇子,罗里吧嗦板着脸教训媳妇,看起来就不是个好东西。

    媳妇倒是温温顺顺,老实巴交听着不敢顶嘴,有时候问“明白没?”还得连忙点头,生怕反应慢了男人生气。不过当媳妇那有不受窝囊气的,白天忙碌晚上还得伺候,市井妇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好在男人嘴上凶巴巴,干活还算勤快。

    丫鬟青果在后方忙碌,偶尔瞥一眼,或许是怕小姐被蒙骗,不时挤到二人中间打岔,看起来是‘护主心切’了...

    日上三竿。

    三个人总比两个人手脚快,加上一番梳理规划,东西很快便卖完了。

    百宝斋门前,沈大小姐刚刚起床,伸了个懒腰,然后没精打采的走到豆花铺子前:

    “小苏姐,来碗豆花!”

    睡眼惺忪,没了苏香凝守在跟前,沈雨有点放飞自我,连发髻都盘的乱七八糟,两根簪子斜斜插在头上,手上还拿了个团扇晃悠。

    打眼看去,还以为是某间馆子的老鸨儿过来了。

    苏香凝每天都会给沈雨留一碗,把豆花放在桌子上,擦干净手上前先给她整理头发,有些没好气的说道:“雨儿,唉..光天化日的你这么出来,若是让那些公子书生瞧见,更没人登门提亲了。”

    “知道啦!”沈雨规规矩矩站着,抬眼瞧去却见隔壁的万宝楼关了门,顿时来了精神:“小苏姐,万宝楼是不是黄了?”

    曹华站在跟前,低头看着还没他肩膀高的小不点:“还没,百宝斋黄了本公子都不会黄。”

    沈雨这才发现摊子上还有个人在洗碗,她不禁眉头一皱:“姓苏的,你咋在这儿?我还以为是林封阳...呜呜..”

    苏香凝捂着她的嘴,柳眉轻蹙:“快点吃,我要收摊了。”

    沈雨哼哼两声,便坐在小凳子上吃东西,还不忘回头含糊道:“姓苏的,听说你上次差点被淹死,咋活过来了?”

    这就属于欠收拾。

    曹华帮忙收拾着各种器具,随口道:“命大阎王不收。”

    苏香凝倒是想起了什么,在他身上打量几眼:“上次你好像受了伤...身体没事吧?”

    “没啥。”曹华撇撇嘴:“不过苏姑娘,我还得提醒一下你,下次掉水里不要慌,上次没淹死差点被你勒死。”

    落水后慌了神,苏香凝也忘记自己做了些什么,迷迷糊糊记得好像是抱住了什么东西,当下知道颔首道:“抱歉..我不会水..下次...希望没有下次...”

    这倒是个不错的冷笑话。

    曹华呵呵两声,瞧见旁边埋头吃东西的沈雨,他又开口道:“沈老板,谈个合作咋样?”

    “嗯?”

    沈雨猛然抬起头来,睡意全无,大眼睛中全是傲气和狡黠,似乎等这句话等了很久:

    “咳咳...说吧,找本小姐有什么事。”

    昂首挺胸,胸前啥都没有,还是挺的很直。

    苏香凝见状不免尴尬,上前劝道:“雨儿,苏公子的铺子昨晚丢了些东西,你礼貌些。”

    本想说不要仗势欺人,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沈雨可没听进去,反而是眼前一亮:“姓苏的,你家铺子遭贼了...哈哈哈哈...哎哟!”

    喜形于色又乐极生悲。

    绕是苏香凝这么婉柔的性子,也是忍不住在她脑门上敲了下。

    曹华倒是无所谓,肩膀上搭着毛巾,在沈雨对面坐下:“是的。”

    “什么东西丢了?”沈雨揉着脑门,颇为‘关心’的问了一句。

    “唉..一言难尽。”曹华苦着脸。

    沈雨眼珠转了转,忽然惊喜道:“不会是献给太后寿辰的东西丢了吧...哈哈哈哈...笑死本小姐了...”

    笑了半天,发现曹华脸色不对劲,沈雨表情一僵,连忙收起笑声,紧张道:“不会真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吧?”

    曹华摊开手:“猜的没错,昨晚被偷了。”

    “哈哈哈哈...”

    沈大小姐捂着肚子笑的花枝乱颤,很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幸灾乐祸:

    “苍天有眼,姓苏的你也有今天...”

第六十五章 琵琶嘈嘈如急雨

    “雨儿!”

    见沈雨幸灾乐祸,苏香凝在她胳膊上拧了一下。

    沈雨连忙憋住笑,想要摆出正经脸色,却又憋不住,只能用很古怪的表情望着曹华:“说吧,想要本姑娘怎么帮你?”

    曹华略微琢磨后:“沈家在城里有多少家铺子?”

    沈雨脸色一变,蹙眉道:“问这个做甚?”

    “借你家的渠道用用,事后三七分成,你三我七。”

    沈雨是生意人,倒是明白曹华的意思。

    汴京首饰铺子很多,但做大的也就沈李王三家,她知道曹华是想在沈家的铺子里铺货,一波赚够本钱然后开始扩张,这样就省去了前期铺面的大把投入。毕竟要在城中新开几十家铺子,花的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谈起生意,沈雨倒是不再大大咧咧,认真考虑起来。

    沈家虽然比不过王李两家,但也在城中扎根已久,有充足的回头客和利润,已经进店到手的生意,凭什么交给曹华去做。

    念及此处,沈雨微微蹙眉:“我凭什么答应你?”

    曹华左右看了看,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来。

    沈大小姐连忙捂住一马平川的胸口:“男女授受不亲,你想做甚?”

    曹华顿时无语,暗道我也没把你当成女的。

    只是这话说出口,生意肯定黄了,他只能凑到沈雨耳边说了几句。

    沈雨终究是个女儿家,大胡子凑到脸上,她缩着脖子想避开,只是听了几句,眼前猛然一亮,差点贴到男人的嘴上,反而把曹华吓的退开几步。

    乖乖!要是被这小不点讹上,我的终身性福可就没了。

    沈雨听完后,半信半疑的望着曹华:“真的?”

    “真的!”曹华轻摇折扇,诚恳点头。

    沈雨蹙眉思索许久,才认真道:“可以...倒是可以,不过这分润得八二,我八你二。”

    “你咋不去抢?”

    “不答应就没得谈。”

    “不谈我就去找别家。”

    “好吧!成交。”

    深入沟通达成共识后,沈大小姐勉为其难的答应,起身小跑回铺子开始算账。

    曹华收拾好了器具,扛着桌子提着两个小板凳往巷子里走。

    苏香凝抱着竹篓跟在旁边,丫鬟青果累的不轻,提着篮子落后好大一截。

    想起方才的神神秘秘,苏香凝倒是挺好奇:“苏公子,你方才和雨儿说了什么?”

    “商业机密。”

    “商业机密....苏公子说话的措辞,倒是很特别...”

    “走南闯北习惯了,都是外地方言。”

    曹华扛着桌子,沉倒是不沉,不过腰伤未愈,扛东西牵扯了伤口,出了点汗有些刺痛,不禁微微皱眉。

    身材看起来像是不识五谷的文弱书生,苏香凝以为他抗了这么多东西太累,连忙劝道:“若是搬不动便放下来吧,我自己能搬回去的。”

    曹华闻言颇为无奈:“你这么一说,我这硬撑也得撑回去。”

    苏香凝也发觉言辞有问题,哪能当着男人面说人家不行。

    她想了想,打趣道:“没想到..苏公子也是个好面子的人..”

    “那自然,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不是人活一口气吗?”

    “一个意思。”

    苏香凝‘噗’的一笑,端着东西没法掩住嘴唇,只得低下头隐藏笑容:“其实...公子的胡子是假的吧?上次在金明池的时候,倒是把我吓到了...不是说公子吓人,是公子长的...嗯...让我有些意外。”

    曹华呵呵一笑:“和姑娘一样,我也不想以色娱人。”

    苏香凝错愕了稍许,反应过来后,想了想:“咱们都是生意人,靠本事吃饭,是不是这个意思?”

    “聪明。”

    曹华颇为赞许,路有点远,腰伤影响颇大,便靠在一堆干柴上休息片刻。

    偶尔有孩童从巷子里跑过,又见到这个大胡子怪蜀黍,颇为礼貌的做了个鬼脸,还背过身扭了扭屁股。

    欺人太甚,这次曹华拿着东西,是真没办法收拾这逼崽子。

    苏香凝见状颇为恼火,气冲冲的跺了跺脚:“小牛,再调皮告诉你娘了。”

    “苏姐姐找了个丑相公,略略略~~~”

    说完拔腿就跑。

    苏香凝又气又恼,抱着竹篓脸色通红,追出两小步,才回过头来尴尬道:“小孩子的话,公子莫要当真。”

    “我岂会和小孩一般见识。”

    曹华随口答了一句,盘算着要不要把黑羽卫调过来。

    休息的差不多,继续望着小院前行,并肩行走的小巷子里,他问道:“苏姑娘,除了做豆花,你可会其他的?我可以给你出主意,毕竟这玩意真的又累又不挣钱。”

    苏香凝无奈摇头:“在家里只学了女红,也绣荷包之类拿去卖过,但终究比不上几家大铺子...在茗楼的时候,学的都是些...我..我不想碰..其他,倒是都不会了...”

    仔细想了想,苏香凝又说道:“其实,我琵琶弹得不错...不过茗楼的客人多喜欢琴,所以琴也会一些...不过出了茗楼,用这些东西挣银子不容易...”

    曹华点了点头:“艺术这东西本就不是用来挣钱的,成功的方式有很多,挣钱是最底层的一种,士农工商,商排末位不是没有道理,不用强求。”

    苏香凝颇为奇怪:“公子明明是读书人,也才气过人,为何还要做生意?”

    曹华呵呵一笑:“严格来说,我是‘士农工商’中的工匠,靠手艺吃饭不算商人,但人要吃饭穿衣娶老婆,所以银子这东西我不嫌多,躺在金山上满身铜臭,总好过躺在陋室中自命清高。”

    苏香凝微微蹙眉:“公子这说法,倒是挺特别。”

    闲言碎语间,来到小院放下了各种器具。天气炎热,曹华也出了身汗,左手折扇右手茶杯,连喝了好几碗清茶。

    青果累的走不动,直挺挺就跑屋里趴下了,苏香凝对此也只能歉意一笑:“青果年纪小,公子莫要怪罪才是。”

    或许是想感谢吧,她犹豫稍许,从屋子角落取来了琵琶,抱在怀里弹起了勾栏间比较出名的几首小调。

    琵琶音色别致,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想要弹好要下苦功夫,而起很考验手指力道,虽然‘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画面很美,但实际上能把琵琶弹好的多是男子。

    苏香凝自幼喜欢琵琶,论功底绝对过关,只是曲子多是些让人曲境婉转的幽兰小调,坐在茶舍里很焚香沐浴描丹青时听可以,这刚干完活听起来,说实话没劲。

    曹华想了想,放下茶杯折扇,从乐器堆里找了根竹笛:“苏姑娘,我倒是知道首曲子,不知道你能不能弹出来。”

    “公子也懂音律?”

    苏香凝一愣,没想到这位才子还会音律,不禁满眼好奇。

    曹华试了两下,便开始尝试吹出脑海里的韵律。琵琶曲很小众,但有一首很出名,以铿锵有力、震撼人心名传天下。

    曹华做珠宝生意,对音律不算精通但有耳闻,琵琶曲用笛子吹出来,加上手法生涩,说实话不伦不类有点难听,但调子大致没错。

    苏香凝眉头紧蹙,仔细辨别曲中韵律,待听完第一段,才将手放在了琵琶弦上:

    铛铛铛...铛铛铛....

    连续两段拨弦,气势骤起!

    不过是一小段,苏香凝便眨了眨眼睛,满眼惊讶:“苏公子,这是什么曲子?”

    “十面埋伏。”

    曹华呵呵一笑,继续吹下一段。

    琵琶曲《十面埋伏》,描绘的是当两军决战时,声动天地,瓦屋若飞坠,金声、鼓声、剑弩声皆有,更有霸王乌江自刎时的逆境孤勇、末路孤鸣。开头听着心绪澎湃,中间便能感受到四面皆敌的压抑,到最后的如泣如诉。

    苏香凝功力锤炼多年不假,可要弹好这曲子着实不容易,毕竟现代也只有少数大师能展现这曲子的意境。

    不过专业人士到底是不一样,反复熟悉几遍,倒是有几分沙场末路十面埋伏的悲沧味道,只是少了些金戈铁马的雄壮。

    曹华手指轻敲桌案,听得是颇为满意,轻笑道:“这一段表情凶一点,你是霸王,不是虞姬。”

    “啊?”

    苏香凝眨了眨眼,摆出一个自以为很凶的眼神又开始弹。完全沉浸在曲子的氛围中,连水烧开都忘了...

    铛铛铛....

第六十六章 堵车

    转眼六月初六,太后寿辰已至。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游龙舞狮花车画舫皆奏丝竹之声,汴京内外一副盛世之景。

    天子大赦天下,让未犯重罪者得以归家侍奉父母。曹华趁此机会狠狠放了一批人,还得摆出恶人模样,冷冰冰的来一句:“算你们运气好,下次落在我手上...哼...”

    重见天日的犯人倒是不敢骂他,走出典魁司阎王殿好似重新投了胎一般,辞官的辞官离京的离京,估计这辈子都不敢在接近朝堂。

    寿辰当天,百官放了一天假,品阶高的将相得以到宫中赴宴,不过太后年事已高没露面,只在后宫摆下宴席,接待皇室宗亲和一些得宠的近臣。

    前文说过曹华的职位是内官,也就是天子家奴,没资格和朝臣共聚一堂。

    但太后寿辰这么重要的日子,他身为天子亲封武安侯也不能不去,于是便只能和藩王世子王女驸马爷等官家亲眷,一起去了后宫赴天子家宴。

    天色未亮,侯府中,曹华焚香沐浴,在大浴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

    玉堂和绿珠捧着托盘小心翼翼站在屋里,眼睛也不敢抬,脸红红的站着,托盘上放着红色太监袍、拂尘、软帽...

    曹华瞧见这身行头,站在屋里错愕许久:“让我打扮成太监进去?”

    玉堂倒是愣了下,不敢抬头,小声道:“公子,以前都是这样的。”

    男人要进后宫,又不是皇室宗亲,除了太监还能是什么。

    曹华头皮发麻,想起自个穿着太监袍,手持拂尘翘兰花指的模样,便是鸡皮疙瘩一身。

    还真成西厂厂公了?

    心里虽然不乐意,但终是不能和官家对着干,曹华考虑少许,只能嫌弃的穿上装饰华美的总管袍子。

    人面桃花曹貂寺!

    玉堂小心翼翼打量几眼,还不忘安慰一句:“公子,其实这样也挺俊的。”

    “是嘛?”

    曹华手持拂尘站在铜镜前转了两圈,又是一身鸡皮疙瘩。

    好在片刻后,寒儿从外面跑了进入,躬身道:“公子,义父传来消息,让您穿侯服入宫。”

    曹华总算是松了口气,急忙把太监袍子脱下来扔到了一边,换上了天子御赐的那身银色武服,腰悬雪白长剑,登上了雕花步辇。

    宫城中是不能骑马的,一些身体不适的王公将相被天子御赐步辇,由人抬着在宫城行走,这算是一个极为恩宠的殊荣,满朝文武也没几个,但曹华就有,可见天子赵诘对这个亲信的宠爱有多深。

    两百黑羽卫开道,沿途大小官员百姓尽皆避让,连些许郡王之子撞上了都主动靠边,能让曹华停下来行瞩目礼的,也就几个亲王和一品大员。

    这些个大人物,曹华或许听过名字,但真人一个都不认识,只能作出一副冷酷模样,偶尔看这个一眼,看那个一眼。

    吓得肝胆俱裂的人便不用理会,脸色微变的他便颔首示意,若是对方微微蹙眉,他还得含笑相迎。

    至于吓晕过去的,也只能在心里说声抱歉了,毕竟他也不是故意的。

    还别说,这方法挺管用,一路上啥事没有,也就吓晕了俩姑娘,也不知是那个地方的小郡主。

    本以为能畅通无阻的到宫城走个过场,到了西华门外却出了岔子。

    此时前来贺寿的赵氏宗亲正陆续入内,大部分走路,也有乘步辇的。虽然亲王、郡主身份悬殊,但大多还是按辈分入内,该教姑姑伯伯的还是得叫。

    几个驸马更是窝囊,老老实实站在路边等候,见谁都得打招呼,老婆受宠的还能陪着一起进去,连天子赵诘都记不主的闺女,那驸马就不用说了,很自觉的站在了内官后面。

    换做往日,曹华以内官的身份从侧门进入即可,可今天莫名其妙以侯爷的身份过来,还乘着御赐步辇,场面就尴尬了。

    四五个步辇被人抬着杵在宫门外,有郓王赵楷的,有太子赵桓的,有永安公主赵天洛的,有国丈万殷的,曹华乘着八人抬的步辇站在一堆皇子王侯跟前,可谓是鹤立鸡群。

    太子赵桓等人倒是目不斜视当没看见,剩下的一堆走路的人就尴尬了。他们好歹也姓赵,喊当朝天子叔伯舅舅的,总不能走在曹华后面,可他们也没这个胆子插到京都太岁前面,皇室远亲到不至于人间蒸发,但薛九全有权干涉宗氏子弟的月俸,被剥削几个月他们也扛不住啊。

    曹华也是很无奈,他是侯爷,按理说应该和侯爷走一块,可在场几个侯爷七老八十论年纪能当他爷爷,杵着拐杖颤颤巍巍站着,他让人抬着走前面走后面都不对劲。

    一时间,诺大的宫门竟然堵住了,宫里太监不敢说,赵氏远亲也不敢问,除了几个亲王皇女,谁都不愿意先进去。曹华自然更不敢先进去,这要是传出个‘视赵室宗亲为蝼蚁’的名声,估计赵诘都保不住他。

    至于下步辇走进去也不行,曹华没进过宫不认识路,进了宫两眼一抹黑咋办。

    略微思索,曹华直接停在门外,学着几位势均力敌的藩王世子闭目凝神。

    就在众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永安公主看不下去,冷着脸沉声道:“曹华,你去后面等着。”

    曹华松了口气,本想借坡下驴直接跑到最后面,哪想到后面的几个小年轻惊恐开口:“皇姐使不得,曹都督为国敬忠日理万机,我心中仰慕已久,岂能让曹都督屈尊与我等身后。”

    曹华脸色一沉示意他们不要说话,哪想到几个年岁不大的赵氏远亲吓得肝胆俱裂,差点给跪下了。

    赵天洛气的浑身直颤,堂堂皇室宗亲,竟然被一个外姓家奴吓成这般模样,这个天下姓曹不成?

    赵天洛见几位皇兄不开口,便转而怒目道:“曹华,你过来,给我抬着步辇。”

    此言一出,西华门外顿时嘈杂起来。

    曹华只给当朝天子抬过轿子,太子都没这个福分,说是内官,整个大宋朝野谁敢把曹太岁当内官看待,而且以曹华的蛇蝎心肠,只听命与当朝天子一人,岂会屈尊给一个藩王之女抬步辇。

    几个皇子皆是侧目,常言一朝天子一朝臣,为防被猜忌,对于父皇的亲信他们一向是态度暧昧,不拉拢不抵触,基本上都是当做没看见。

    哪怕是太子赵恒也不能轻易驱使曹华,让曹华给他抬着步辇入宫是什么意思?宣告父皇的亲信对我唯命是从?你可以下来了?

    不过他们心中对曹华所作所为的反感还是有的,康王的闺女说出这话也不会被天子猜忌。

    不过显然,曹太岁置之不理也没人能怎么样,想要趁机看笑话也不可能。

    果不其然,曹太岁面目一沉,腰悬长剑便从步辇上跳了下来,大步朝着永安公主走去。

    “不可..”

    “你大胆...”

    诸多皇室宗亲顿时慌了,曹华冷血无情他们知道,也曾经干出过当街杀高衙内的事情,但高衙内不过是个义子,杀了也就杀了。太后寿辰之日,岂敢对一位公主动手?

    赵天洛脸色也是微变,没想到曹华提着剑就过来了,往步辇后缩了少许,眼中怒意更甚,却不敢再呼来喝去了。

    抬着步辇的几个小太监,想起曹华‘一人可挡三百铁甲’的名声,脸色都是煞白,进宫也不敢带刀,曹华却是有天子御赐的宝剑,哪怕是换过来曹华赤手空拳他们拿刀,也不过是死的好看些罢了。

    几个小太监往后退了几步,想起抬着的是公主,又硬着头皮想要上前阻拦。

    “闪开!”

    曹华目如鹰隼盯着前方一个抬步辇的太监,抬起长剑晃了晃。

    小太监肝胆俱裂,竟是吓软了腿,身体控制不住的往旁边躲了几步。

    赵天洛大惊失色,气急之下便抱起身旁的礼盒,准备用来砸这胆大包天的奸贼。

    只是...

    众目睽睽之下,曹太岁颇为随意的扶着步辇一角,和其他几个人站在了一起。

    鸦雀无声。

    诸多皇室宗亲莫名其妙,不明白曹太岁此举有何深意,莫非是在用传闻中的‘内劲’,将这步辇化为齑粉?

    赵天洛错愕许久,站在步辇上抱着大礼盒,终是没敢砸下去,咬牙许久,才沉声道:“你想做什么?”

    曹华满脸莫名其妙,回过头来:“不是你让我抬着的嘛?”

    “......”

    赵天洛眨了眨眼睛,满眼茫然,半晌没反应过来。

    诸多皇子闻言莫名其妙,显然没搞懂一向傲气的曹华突然示弱是个什么意思。

    曹华自然没解释,用手扶着步辇随意抬手:“走!”

    “诺!”

    身边几个小太监腿直哆嗦,估计这辈子都没想到能和京都太岁一起抬轿子,离得这么近,以曹华的武艺,杀他们根本防都防不住,眼神都不敢乱看,连要走在太子后面都忘了,麻溜的就冲进了宫门。

    就这样,交通秩序又恢复了正常,不过,寿宴才刚刚开始...

第六十七章 寿宴开始前

    飞檐宫灯摇曳,金堂玉坠珠帘。

    延福宫内亭台楼阁众多,天子赵诘即位后不满于宫苑的狭小,延福宫扩建后幽雅舒适,本是闲时游乐之所,太后寿辰办的家宴也放在了这里。

    赵诘在外宴请众臣,而延福宫内多是妃子,几个得宠嫔妃的亲眷也得以在大殿内有一席之地,比如万贵妃的父亲万殷。当朝皇后生性节俭,家族也不设朝政,反而没几个妃子得宠,不过皇后深的当朝太后喜欢地位稳固,寿宴安静坐在上首也没人敢不敬。

    万贵妃是最受宠的美人,不过还不至于得意忘形,表面上该有的各种礼数都有,国丈万殷也有自知之明,独自在一个角落和几位外戚交谈,不是主动找过来的不会开口攀交情。

    曹华进宫后,一直抬着步辇前行,永安公主路上让他退下,他也是当做没听见。几个小太监更是不敢吱声,硬着头皮往前走,好几次竟然走错了路。

    主要是曹华不认识路,他往那儿走,几个小太监连忙跟着,这么瞎闯能不走错嘛。

    最后还是曹华刻意放慢脚步,才跟着一个小太监找到了延福宫。

    延福宫很大,弯弯绕绕的到处是人,曹华依旧面不改色跟在永安公主屁股后面,装作闲庭信步的模样。

    赵天洛头上带着玉簪,正是万宝楼定制的那一只,耳畔玉坠儿随着行走摇摇晃晃,她双手放在腰间,走了一截实在忍不住,偏头冷声道:“曹华,你跟着我做甚?”

    “顺路罢了。”

    曹华停住脚步,佯作观赏延福宫亭台楼阁的景色。

    赵天洛微微蹙眉,抬步继续前行,果不其然,曹贼又跟上来,明显图谋不轨。

    毕竟在宫城内,她还不信这奸贼真敢对她下手,便沉着脸快步走向大殿,想着到了太后跟前,这厮胆子再大也不敢妄动。

    一路小跑,终于来到的大殿之中。

    曹华自然是不再跟随,周围百十号人,他也只能从衣着装饰上分辨那个是贵妃,那个是昭仪,也不能乱看。

    桌上没有名牌,他不知道自个儿位置,便随意在最后方找了个地方坐下。

    他倒是随意,旁边的人可就懵了,坐在最后面的要么是没名气的小驸马,要么是一些妃子的亲戚。他这一屁股坐下来,前后左右三排桌子直接就起身,装作出去赏景或者遇到熟人,跑的是干干净净。

    本来熙熙攘攘的大殿中,就这么空出了一个丈余方圆的空闲地带,只余下锦衣华服的曹太岁自斟自饮。

    人太帅,果然到那儿都是焦点。

    时至此刻,曹华也只能这么感叹一句,祈祷寿宴早点开始,真枪实弹三分钟完事走人。

    “爷!”

    曹华正在闭目凝神装冷酷,一声嘀咕突然传来,侧目看去,却见穿着一身不搭调世子袍的尉迟大官人,喜滋滋的做到了跟前。

    尉迟虎的生母是一个王爷的闺女,算起来也算是亲戚,所以今天便代郑国公过来贺寿了。

    总算见到个认识的,曹华松了口气,偏头道:“别叫我爷,让太后听到咋办?”

    按辈分算,尉迟大官人叫他爷,那当朝太后得叫他‘小老弟’。

    尉迟大官人嘿嘿一笑,凑过来神秘兮兮的说道:“曹公,方才我打探到了一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曹华颇为无趣的晃着酒杯:“说。”

    尉迟虎伸出三根手指头晃了晃:“三首诗词!”

    “滚!”

    “别介!咱们谁跟谁。”

    尉迟虎砸吧嘴,放下两根手指:“一首就行,要字多的。”

    还是个小奸商,知道多就是好,大就是美。

    曹华肚子里的诗可都价值千金,岂会随便拿出来,随意摆手:“一千两一首,少一文钱免谈。”

    “真的?”

    尉迟虎眼前一亮,点了点头:“嗯..行价,还是曹公厚道。”

    说着便在身上开始摸银子。

    这反应倒是把曹华惊了一跳,这憨皮,一千两一首诗,到底是被人坑了多少银子?他倒是有些后悔要价低了。

    好在今天是太后寿宴,国公夫人为了让孽子穿整齐,把满身的银票都给抽走了,尉迟虎摸了半天才满脸尴尬:“要不,先欠着?”

    曹华哼了一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明天价钱便涨了,两千两一首。”

    “哟!都赶上范成林的价了,不过以曹公的名气,还是厚道,没问题,晚上我就回去偷书房钥匙。”

    “.....”

    曹华憋了许久,绕是以他的脸皮,也没借口再坐地起价,只能摆手道:“成交,就一首,多的没有。”

    “一首也行,要开膛破肚哪种。”

    “开膛破肚?!”

    “开天辟地,说错了。”

    “啥?”

    “惊世骇俗?”

    ....

    你来我往几句,曹华倒是明白以前为什么有这么个狐朋狗友,因为他也是挺喜欢这逗逼,把人气个半死不假,但要说真起杀心估计也没几个,相处久了给谁都能带来智商上的优越感。

    尉迟虎有个坏毛病就是博爱,年仅二十便娶了一堆妻妾,就这还看上就往国公府带,为女人花银子那是真不心疼,气的老国公直抽抽。

    时间久了,许多穷苦人家的女子或者想攀高枝的,竟然跑去国公府跟前溜达,就等着尉迟大官人出来祸害人。

    总得来说尉迟虎是个标准的纨绔,但绝非曹华这样的恶人,文人士子烦他是真但也说的上话,几个花魁自然是待为座上宾。

    不过尉迟大官人一向以文人君子自居,喜欢以文采折服美人的灵魂,最喜欢把小才女请会国公府探讨诗词,弄得诸多才女闻风色变,真被请回去听一夜‘大龟赋’,还不如干点别的。

    两人闲谈之间,大殿后一行人出现,为首的是个老婆婆,年岁很大,除了衣饰华美慈眉善目,倒也没有特别的地方。

    所有人回到座位,宗族长辈坐在最前方,十几个皇子次一级,后面是公主嫔妃等,按照地位整整齐齐。

    曹华本以为就这样等着宫女上菜,哪想到太后在大殿中扫了一圈,第一句话就是:

    “曹华在那儿?”

    曹华起身走到大殿中,按照偷偷学来的礼仪参见,心中茫然:难不成真坐错了位置,该和那群太监站一起?

    “免礼,曹华,你坐洛儿身边。”

    太后在当朝皇后的搀扶下就坐,眼神指向了一堆皇子的后方。

    曹华略显莫名,不过这场合那里是他能乱问的,见礼后走到了永安公主身边的小桌坐下。

    偷偷瞥一眼,发现赵天洛也是睁大眼睛,手紧紧捏着群角,还刻意往旁边移了些。

    旁边还有位宫装打扮的貌美妇人,珠圆玉润如那熟透了的桃杏,却又看不出具体年龄,拉着赵天洛的手小声安慰:

    “别怕,都是这么过来的。”

    这句话,让曹华和赵天洛都是一愣,不明所以。

    诸人就坐,太监上前说了些场面话,诸位皇子公主依次上前见礼,大厅中几百人都只能看着,也不能吃糕点或者窃窃私语。

    见礼完毕,便是贺寿,各路藩王的代表持金册念叨送了什么东西过来,最后加一句‘寿比南山’啥的,这一圈流程走下来,整整用了半个时辰。

    曹华看的倒是津津有味,毕竟也是第一次身临其境,观察皇帝家里是什么样的。

    大气隆重自然,人情味其实也不缺,不过这自然是表面上的,几个妃子无意流露的眼神便代表了一切。

    皇子亲戚完了,便是外戚,也就是驸马、国舅之类的外姓家族。

    能进宫贺寿的外姓人数不多地位也最低,但拿出的东西绝对不敢下与藩王,或许没有王爷送几船过来那么豪气,但其精巧贵重必然是这个世界最顶尖的水平。

    丝绸、瓷器、茶叶等等,看起来只是上前贺寿,但每个人背后都必然站着一个商界的庞然大物。所有人约定俗成,都是同一批次的上去,看当朝太后喜欢那样。只要太后喜欢,后宫三千佳丽便也会跟着喜欢,继而影响天子和三省六部,也就是这个天下的心脏,然后扩散到天南地北,皇商这个词,地位可是非常超然的。

    曹华作为一个现代人自认见多识广,看了一圈下来也觉得眼花缭乱。‘龙团胜雪’之类还好说,历史上失传的东西都能冒出来,基本代表了这个时代的最高工艺水准。

    等规模最大的几样送完了,便是些规模小些的产业。

    大厅中,坐在靠后位置的国丈万殷,看到万贵妃的眼色后,便恭敬起身,面容和煦走到前方行了个大礼:

    “太后万福,近日京中王家坊的几位老友,为贺太后寿辰,特地托草民带了小礼过来,还请太后莫要怪罪。”

第六十八章 指鹿为马

    都是这般说辞,来贺寿太后自然高兴,其实也记不住谁是谁,只是微微颔首。

    众人瞩目中,万殷走到近前,在放置礼品金册的台上放下礼物,掀开了遮盖的红布,露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

    木盒能看见的五面皆雕刻有山水图画,正式汴京城中的几处绝美景色,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在场的王公贵子大多都见过万宝楼的簪盒,瞧见后都是一愣,没想到王家也有这么好的手艺,而且比万宝楼簪盒上的更加华美,不由目露惊叹。

    曹华脸色微沉,淡淡哼了一声:“无耻,连盒子都不换...”

    赵天洛那有心思看这些东西,被旁边貌美少妇云里雾里叮嘱几句,早已不知神游天外到了那里,曹华说话才让她回神,微微蹙眉道:“曹华,你说什么?”

    “没什么!”曹华打量着万殷,又看了一眼万贵妃,没有再说话。

    众目睽睽下,万殷也不敢吊人胃口,认认真真打开盒子,露出一顶百鸟朝凤的凤冠。

    金丝勾勒花纹镶嵌明珠,用料并不多如同纱网,但金丝编织时显然用了大功夫,近看只是华美,远观却有一只凤凰若隐若现,工艺可谓是鬼斧神工。

    太后看了这么多寿礼,此时少有的点头轻笑:“万公有心,到是真比哀家头上这顶漂亮。”

    “太后谬赞!”

    万殷诚惶诚恐跪下谢恩,眼中却没什么意外。拿到这顶凤冠之后,他便知道此次万无一失。

    诸多皇子和公主见多了奇巧之物,这么精美的却是少见,与这顶凤冠比起来,万宝楼的花鸟簪、山水簪也不过如此,就占了个新奇而已。

    众人能有这种看法是自然的,凤冠霞帔女子成婚时可佩戴,但只是仿品,真正皇后太后用的凤冠,必然大气庄重一丝不苟,想要在固有格式上推陈出新又不弄巧成拙,所花费的心思可以说是呕心沥血。这是商品与艺术品的区别,一个有价,一个可以传世无价,彼此天差地别。

    这顶凤冠拿出来,做首饰行当的其他家族,便没人敢上前献丑了。

    万殷回身坐下,几个朋友便不动声色的抱拳祝贺。万殷点头示意胸有成竹。毕竟这世上不可能存在比王家这顶还好的凤冠。

    便在众人都以为要换下一批人时,一道女子声音却忽然传来:

    “太后娘娘,洛儿近日在京中,倒是遇见了两家铺子,百宝斋和万宝楼,想来各位皇兄也都听说过,为了给太后娘娘贺寿,他们特地联手献了份薄礼。”

    太后点头微笑,因为性格相似,她一直疼爱这个孙女,特地册封为公主,听闻永安公主也带了礼物,自然是高兴。

    两家铺子的名字报出来,万殷一愣,旋即眼中闪过一抹戏谑。

    万宝楼也是魔障了,丢了东西竟然想搭百宝斋的便车,百宝斋的水准若是能比上王李两家,又岂会连宫门都敲不开。

    诸多皇子倒是不惊奇,他们知道表妹和曹华斗气,刻意庇护着杨楼街的万宝楼,如今帮忙送个礼理所当然。

    只是万宝楼的手艺他们见识过,不可能比的上刚才那顶凤冠。

    赵天洛没有理会众人目光,行了一礼,抱着盒子来到台上,打开遮盖的红布,露出篆刻山水画的木盒。

    “噗..”

    也不知是谁偷偷笑了一声。

    太后也是微微眯眼,显然没想到贺寿的时候,还能有人将盒子弄成一模一样。

    不过细看起来,虽然造型大同小异,盒子上的画面却截然不同,直接将整条杨楼街连环铺在了盒子四周,衔接之处颇为精妙,刀功同样的出神入化。

    不过已经看过一次,这也不过是换个方式而已,诸人都没有太出奇。

    赵天洛把盒子打开,金光显现,露出的同样是一顶凤冠,百鸟朝凤的造型,同样细密镂空如薄纱,远观过去却是凤舞九天的画面,还能看到几朵祥云。

    “疑?”

    这次,不少奇怪的声音传来,就算是外行,也能看出两顶凤冠大同小异,连构思都一模一样,要么是模仿,要么是出自一人之手。

    万殷和上方的万贵妃皆是蹙眉,似乎没想到又能冒出一模一样的两顶凤冠。

    坐在大殿中的曹华,倒是无奈的揉了揉眉头。说是最高水平便是最高水平,他谁都可以超越,但在没有电器设备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超越自己,那可是他两个月呕心沥血设计出来的东西,那有那么容易超越的。

    太后看着凤冠,倒是颇为有趣:“洛儿,莫非你的那位朋友,和万公的朋友是一家人?”

    显然,连太后都看出是出自一人之手。

    赵天洛微微蹙眉,她对珠宝一行不了解,只是说道:“并非一家人,凤冠都是大同小异,不过我觉得...万宝楼的这顶要好看些。”

    太后虽然喜欢这个孙女,但也不好太过偏袒直接说亲家送的东西不好。

    太后长年身具高位,应付这种情况游刃有余,直接让宫女把两顶凤冠都盛放出来,让在场这么多皇室宗亲观摩对比。

    亲王皇子没有一个不识货的,都是好奇的打量,左右对比,只是看了许久,也觉得两顶凤冠都接近无瑕全是优点,根本不好挑出缺点说另一个不行。

    这种情况极为少见,太后见后辈们窃窃私语许久也没个结果,便想说一句都不错,免得让送礼的后辈寒心。

    便在此时,武安侯曹华站了出来,走到两顶凤冠之前蹙眉仔细观摩。

    他这身份特殊,不是赵家人又不是外戚,偏偏又名声极大,只要有啥动作基本上都能吸引目光。

    太后勾起嘴角,倒是颇有兴趣:“曹华,常听闻你‘目如鹰隼洞若观火’,世上没有东西可以逃过你那双漂亮眼睛,可是看出了彼此优劣。”

    曹华连忙见礼,在凤冠之间来回打量许久,像模像样的蹙眉沉思,然后剑眉微皱,指着其中一顶献上来的顶凤冠:

    “这一顶凤冠,是摔过的。”

    “嗯?”

    皇子王公闻言都是皱眉,他们并没有看出来有损坏的痕迹,这曹贼莫不是在玩‘指鹿为马’的把戏,硬把好的说成坏的?

    可指鹿为马也该指万宝楼啊,你指万家算怎么回事?

    难不成指错了?

    果不其然,曹贼指着万家献上来的凤冠,就开始借题发挥:“万宝楼我知道,那个苏掌柜仗着有几分名气,便污蔑我为曹奸...”

    还真是指错了!

    “曹华!”

    见曹华忽然开始数落起万宝楼,赵天洛气不打一处来,她本来还以为曹华终于肯说句人话,没想到还真是乱指。

    万殷和上方的万贵妃虚惊一场,搞了半天是友军,估计两顶凤冠长的确实太像,搞错了。

    在场的人反应过来,想笑又不敢笑,只是低着头默然不语,连太子都憋不住,偏过头装作赏景。

    赵天洛气的浑身直颤,没想到这个奸贼隐忍许久,今天竟然专门跑过来连她的脸一起打,她冷眼道:“曹华,你既然说万伯父的凤冠摔过,可有证据?太后娘娘在,你若是信口雌黄,可休要怪我不讲情面。”

    曹华手还指着万家的凤冠,面沉如水,半天没说话。

    众多‘苦曹贼久矣’的小宗亲只觉得解气。

    有本事你现在换个方向指?

    当着太后的面话说出口,就不信你还能只手遮天。

    太后与天子赵诘一样,很信任曹华与薛九全,闻言微笑:“曹华,你的眼力哀家知晓,让宫里巧匠过来一看便知。”

    这是要验货了!

    万殷不免担忧,这一不小心搞了个乌龙让曹太岁颜面尽失,回去怕是要登门拜访赔罪。

    万贵妃也是寻思着开脱之语,免得这位深受天子信赖的宠臣下不来台。

    在场所有人的心情倒是好了起来,都在眼神古怪的等着看笑话。

    不久后,两个工匠过来仔细检查,太后并没有事先告知是谁家的,只是让他们看看是否有摔过的痕迹。

    就在众人目光集中在凤冠上时,曹华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弧度。

    凤冠肯定是摔过的。

    准确来说是被谢怡君那败家娘们摔过的,他呕心沥血折腾两个月掏干了家底才打造好,只是出个门就被谢怡君拿去偷偷戴,戴也就罢了,被他发现还直接摔进了柜子。

    凭借谢怡君差点把他大腿掐断的手劲,直接把凤冠摔扁了。

    他心都在滴血!

    摔了便是摔了,他可以修缮如初不假,但金器这东西就如同折纸,有了痕迹修缮的再好也有瑕疵,哪怕寻常人拿放大镜都看不出来,专业人士仔细检查总能发现些许抹不掉的折痕。

    曹华有行规,手上从不出残次品砸招牌,翻修货便是翻修货,哪怕亏了再多也不会以次充好,艺术品多了一点瑕疵,便如丹青圣手多描了一笔,对他来说一文不值。他要用自己最高的水准来打响招牌,便只能从头再来又熬了近两个月重新做了一个。

    不过花了这么多心血,就这么摔了他作为商人自然心疼。

    谢怡君明显没钱,更不可能肉偿。

    他只能想个办法折算成银子,反正他也挺想知道王家会拿出什么样的东西,与其自个瞎猜,还不如让竞争对手直接用自己的产品。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场景。

    “禀太后,这顶凤冠确实有瑕疵,内测金线有一道折痕,似是重新修缮过。”

    这是曹华怕他们看不出来,刻意留下的明显痕迹。

    大殿中一片哗然,全都错愕的望向万殷,工匠手指的凤冠,还真是万家的那顶。

    万殷闻言脸色煞白,给太后贺寿送上去一模一样的东西也罢,他这还是个残次品,这不明摆的证明东西是从万宝楼那里得来的废料。

    这..这如何是好!

    曹华同样满眼‘错愕’,冷着脸看向工匠,小声提醒:“你看清楚,若是有半点虚言...”

    这是在恐吓了,识图弥补‘不小心’弄巧成拙的事实,挽救万家即将面临的横祸。

    京都太岁一开口,工匠脸色煞白,知道自己指错了东西。

    可您方才也没给我使眼色啊?当着太后的面,我那里敢改口!

    赵天洛站在旁边,气的恨不得把剑抢过来劈死这奸贼,咬牙切齿道:“曹华,你给我闭嘴。”

    “哼!”

    曹华‘不甘’的看了工匠一眼,对万贵妃投去一个‘尴尬而又自责’的眼神。

    万贵妃脸色铁青,却也只能回应安抚,毕竟这次错不在曹华,若非万家的东西确实有问题,哪里会丢这么大个人。

    看着众人截然不同的脸色,太后倒是摇头轻笑,摆手道:“都不错,哀家不挑,曹华,你的眼力果然毒辣,没让哀家失望。”

    曹华连忙欠身行礼,也只能‘强颜欢笑’。

    大殿诸位皇子倒是有些无趣,本以为曹贼会丢个大人,没想到还真指出了问题。

    估计是曹太岁眼力毒辣,方才确实看出了瑕疵,却记错了两顶凤冠的背后是谁。

    念及此处,众皇子又侧目望向万殷,半路杀出个猪队友,万家到是挺可怜的...

第六十九章 双喜临门

    “好了,都坐下吧。”

    太后含笑点头,一如既往的慈眉善目,只有万贵妃如坠冰窖,因为她方才看到太后的眼神朝她这里扫了一下。

    曹华可不管那么多,敢背地里暗算他?

    朝堂上他确实是雏儿,但在商场上?

    对不起,我还真是夜天子!

    经过这么一次,万宝楼的招牌算是彻底打响,还连带出一个‘曹太岁指鹿为马指错人’的笑话,‘草尖’的销量估计会原地起飞。

    曹华暗暗算了下,王睿的两万官票,加上铺子里两个多月滚雪球得来的三万现银,他也算是一个隐形巨富。下一步便是腰缠百万贯的神豪,距离自己定的目标时间还有八个月,简直太简单。

    看来得破费一次,把茗楼包下来整个酒池肉林...

    心中畅快无比,曹华端起了酒杯,轻轻茗了一口,倒是有些飘飘然了。

    不过脸上还得装出苦大仇深的郁闷模样,免得万家起疑。

    赵天洛坐在跟前,一直冷冷的瞪着他,眼中的讥讽、嘲笑、鄙夷不加掩饰。

    对于这个公主,曹华还是挺有好感的,毕竟为人刚正肯为那些书生出头,还是他铺子里第一个大财主,对万宝楼也很上心。这次太后寿辰献宝本是准备借用沈家的关系,可赵天洛直接就答应了,若非如此,曹华那里会跑去给她抬轿子。

    稍微利用了别人,曹华也有点不好意思:“公主,方才是我看差了,给你道个歉。”

    “有我在,你就别想做一件恶事。”

    赵天洛冷着脸,想了想又到:“还有万宝楼,那个苏才子才气过人,是我看中的人,你若是敢图谋不轨,哼...”

    这个‘哼’,是因为她也莫得办法制裁曹贼。

    曹华一边被夸一边被骂,感觉倒是颇为有趣:“不知殿下看中苏大才子什么?若论才气,我曹八斗其实也有几分。”

    “啐!”赵天洛听见这事就来气,虽然杨楼会最终虚惊一场,但那句‘你奈我何’如今想起依然怒火中烧:“你也就会欺负软弱之人,别以为我会怕你,有本事你来江南,看看我能不能把你怎么样。”

    曹华是真没带扇子,否则非得把‘我是好人’亮出来,不过为了钱途着想,他还得装作恶人,很不屑的道:“我的武艺公主知晓,天下间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赵天洛也不知为什么会和这奸贼说这么多话,但就是忍不住:“武艺高强又如何,文人治世,哪怕是万宝楼的小掌柜,也比你这样只会舞刀弄枪的莽夫强。”

    曹太岁剑出半寸,带出一抹寒芒。

    赵天洛立刻色变,往远处坐了些,只能咬牙道:“你大胆。”

    “你咬我?”曹华反正也闲着无聊,就吃准了你看我不爽又拿我没办法,故意挑逗永安公主。

    “我...”赵天洛那里见过这种浑人,她抿了抿嘴,在场都是皇族长辈,也不能当场大声厉斥,只得把宫裙往自己这边拖了些划清界限:“你也就会欺负女子。”

    曹华倒是无所谓,拿着酒杯随意道:“我怎么就欺负女子了?”

    赵天洛一愣,在江南便听闻曹太岁不好财色,进京后只听过陈侍郎独女的流言蜚语,但无人证实,她也不知真假。

    “哼..怕是你用了某种恶心手段,逼迫陈靖柳就范...”

    曹华这次脸色是真的沉了下来,不悦道:“公主,你骂我可以,别侮辱女子清白,你可知你这句话传出去,会把陈靖柳逼死?”

    赵天洛微微蹙眉,她知道这种传言对市井妇人伤害有多大,只是哪能跟曹贼道歉,冷笑道:“你还在乎这个?你害死的人还少?”

    曹华回想了下,倒也无话可说了,提到曾经一屁股烂账,解释不清楚。

    赵天洛见他哑口无言,便又来了气势:“我可是听说过,你把陈侍郎逼的写下‘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种绝笔,书生前去搭救时你正在动用私刑,我可不相信陈靖柳会为你这种人说好话,除非...”

    说到这里,赵天洛脑海中忽然闪过些什么东西。

    一闪而逝,似乎抓住了什么,刹那又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众人献礼完毕,薛九千从殿后进入,手中端着朱漆托盘,放着圣旨,缓步走到太后跟前。

    “宣!”

    薛九全恭敬欠身,然后拿着圣旨,朗声道:

    “朕膺昊天之眷命:康王长女永安公主赵天洛,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闻之甚悦,今已过及笄之龄,受康王之托,当择贤郎与配,特赐武安侯曹华与永安公主之佳姻,择定良辰吉日完婚...”

    “什么!”

    “啥玩意?”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女子的错愕和男子的茫然。

    曹华听到自己名字回过头,却见薛九全难掩欣喜之色,在上方大声念着圣旨。周围望着他,眼神有惊讶、错愕和恍然大悟。

    转眼看去,却见永安公主目瞪口呆,正不可思议的看着前方。

    “钦此!”

    绕是薛九千的阴沉性格,此时也难掩望子成龙的激动。

    曹华呆立当场,啥玩意?还给我搞个双喜临门?

    他看向最后方几个唯唯诺诺的驸马爷,一副找到同道中人的模样,只觉得自己听错了。

    薛九全略显焦急,手指轻弹,一颗珠子疾驰而出,正中他的脑门。

    曹华反应过来,但根本摸不清现在的情况,刚刚还在吵架斗嘴,忽然给他整个这?

    面对薛九全愈发严肃的目光,曹华沉默许久,还是开口谢恩。

    圣旨这东西,不是说不想接就可以不接的。特别是以他的身份,皇帝说什么他就得做什么,有一丝忤逆他就失去了所有的保护伞。

    赵天洛懵了许久,猛地站起身来,竟然是把曹华给拦住了,怒声道:“我不答应!”

    这也算慌不择路,拦曹华有什么用?

    旁边珠圆玉润的宫装少妇,看起来也是赵氏宗亲,急急忙忙起身拉住赵天洛,柔声安抚让她莫要冲动。

    太后倒是面带微笑,招手道:“洛儿,过来。”

    赵天洛也反应了过来,又急忙跑到皇后太后的跟前,梨花带雨又是哭又是请求。

    可她也一样,可以拒绝康王的话,但太后的意思她没法驳斥。

    这个赐婚,在曹华来这个世界前就已经决定,赵天洛携带生辰纲从江南出发的时候,曹华刚刚被雷劈。贺寿也是康王收到太后书信,怕赵天洛不同意特意安排的借口。

    曹华二十二岁未成亲,也是一直等着这道圣旨。

    无论朝臣和百姓怎么看待曹华,在天子和太后的眼中,曹华便是一个最忠心的亲信,和薛九全一样从小到大只做一件事,天子说什么便去做什么,没有私心没有产业近乎无情。

    太后很疼爱永安公主,让曹华成为驸马,模样、身手都无可挑剔,也必然相敬如宾一辈子。

    见赵天洛泣不成声的哀求,太后坐在椅子上不停安慰,嫁闺女都是这样,若是不要死要活哭一场,哪里对得起养育之恩。

    赵天洛无计可施,见太后语气越来越硬,圣旨又在旁边等着,她只是藩王之女,恃宠而骄是大忌,最终也只能含泪点头。

    而曹华站在大殿中,许久也没缓过来,他挺喜欢美女不假,但不喜欢这种一纸婚书连感情都没有的事情。

    看着赵天洛哭的实在可怜,他寻思着要不要发个酒疯把这婚事搅黄,反正身上的黑锅也够多了,那条都比发酒疯轻松。

    念及此处,他便尝试性的拿起酒壶猛灌,结果发现越喝越清醒。

    之后,便是诸多皇室宗亲上前祝贺,各种乱七八糟的恭喜,薛九全来到跟前,拍着他的肩膀与人客套,他也只能先维持好风度与礼数,和这些个皇子亲王推杯换盏。

    偶尔回头看去,赵天洛坐在太后身边,眼泪自脸颊滚落,恨恨的看着他,哪怕是四目相对也毫不示弱,似乎想用眼神让他人间蒸发。

    唉....

    他只是京都太岁,不是大宋天子!

    嘈嘈杂杂你来我往。

    曹华应酬着祝贺的众人,还记得喝到最后,太子勾着他的脖子叫兄弟,尉迟虎跑过来叫爷,太子就和尉迟虎摔跤比力气。小王爷赵楷喝大了,拿着毛笔在太子身上画花鸟图,乱七八糟,有笑声有训斥声,还有几个公主喝醉了唱‘卡路里’...

    直到夜深人静,曹华晕晕乎乎走到了宫门外,才被清凉夜风唤醒,眼见永安公主仪仗消失在宫灯下,他幽幽叹了口气:

    “以前我是大宋的夜天子,现在,我竟然成了赵官家的赘婿...这可咋办...早知道就跟着谢怡君造反了....”

    或许算是酒话吧,反正身旁两个等候的黑羽卫吓的肝胆俱裂,想捂住自己大都督的破嘴又不敢...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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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要开始漫长的单机时光了,各位大大如果看的高兴,打赏几张推荐票吧!

第七十章 暗战之池

    夜色幽幽。

    太后寿宴结束,便直接回了侯府,在廊道里手扶微疼后腰看着空落落的宅院,倒是没有半分睡意。天上莫名掉下来个婆娘,说不开心吧肯定不要脸,说开心吧又不是这么回事,总之身不由己的感觉让人有点不爽。

    “公子!”

    脚步匆匆,呼唤声响起,转眼瞧去,寒儿轻手轻脚的走到廊道中,欠身认真道:“金明池刺客的身份查到了。”

    “哦?”

    曹华一愣,没想到今天还三喜临门,他打起了几分精神:“是谁?”

    “李彦!”

    寒儿眼神微冷,俏脸上显出一抹怒意。金明池遇刺之后,她便再不敢松懈,带着鹰爪房探子日夜追查,从公主出游的事情开始顺藤摸瓜,总算是得到了些许结果。

    永安公主出游金明池让曹华护送是太后安排,临时起意并未提前告知。这个消息从宫里传出来,曹华便动身与永安公主会和。

    而金明池沉没的画舫必然在前一天便做了手脚,那这其中意思就值得回味了。

    安排这场刺杀的人必然身在宫中,而且能知道太后的决策,只有这样才能提前一天得知曹华会随行前往金明池。

    想杀曹华的不可能是太后和天子,若是曹华失去信任要杀根本犯不着用计,薛九全更不可能。

    深宫三千佳丽和内官,能和太后说话的没几个,寒儿排查了一圈,能提前知道‘曹华陪公主出游’的人,只剩下大内总管之一的李彦,没有证据,但是有动机。

    薛九全和李彦都是天子宠臣,一个掌管典魁司,一个掌管西城所,以这二人为首构成了阉党。西城所管理的是官家田产,油水厚权利伸不到朝堂上,典魁司却可以。这也是为何李彦默默无闻,而薛九全有‘夜间天子’绰号的原因。

    薛九全年事已高,寿终正寝之后,三千天子近卫和存放无数王侯秘辛的案牍库便得易主。

    这个‘夜间天子’的位置如果不出意外,必然是曹华来接替,天子赵诘也是这个打算,否则不会连公主都下嫁给他。

    曹华或者薛九全活着,李彦便没机会独掌大内,那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

    “李彦...”

    曹华听到这个名字微微蹙眉。在他的记忆里,宦官杨戬死后李彦继任为大内总管,兼并土地让百姓们从此流离失所,破产的人不计其数,因为这些土地李彦杀了无数百姓,也是北宋诸多起义的源头。当然,这里不是北宋,黑锅现在都由薛九全背着,毕竟薛九全才是大内总管。

    曹华既然来了这世道,不说为朝廷尽力,至少得让自己良心上过得去。李彦本来和他是一伙的不好动手,现在倒好,他还没找麻烦,李彦先跑过来弄死他,那事情就简单了。

    “做了他!”

    曹华抹了抹脖子,示意寒儿调黑羽卫去灭了李彦。

    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寒儿微微蹙眉,摇头道:“李彦与义父平级,若是好杀,义父早就为公子把路铺平了。”

    “暗杀也不行?”曹华略显意外,连薛九全都弄不死,怕是真不太好杀。

    寒儿认真点头:“暗杀的话,李彦手底下有一只暗卫,三十余人皆是江湖上的好手,想要暗杀不简单。如果等李彦出宫的时候,公子孤身潜入,倒是有七成的机会,要不寒儿去找个由头请李彦出宫,公子准备一番?”

    说着,小丫头就要去准备暗杀的事情。

    曹华连忙抬手制止,以前的他都只有七成机会,现在跑过去暗杀不是送死。

    “算了,先盯着李彦,堂堂正正用谋略杀他,也免得落人口实。”

    寒儿闻言满眼崇拜,忍不住问了一句:“公子果然深思熟虑,寒儿知错,不过...要用什么计策才能让李彦赴死?”

    曹华考虑了少许,做出胸有成竹的模样:“山人自有妙计,你先忙你自己的。”

    “诺!”

    寒儿诚惶诚恐,再不敢多问,满眼崇拜的离去。

    “唉...”

    曹华揉了揉脑门,略显头疼。他的神机妙算都是用来挣银子的,这弄死人的事情还真不擅长。思索半晚上,也只能等待机会伺机而动...

    --------

    内城的北侧的一座大宅内,朱漆大门悬‘王府’匾额,但这个王府只是姓王,并不是某个亲王的府邸。不过府邸内假山庭湖雕梁百栋,规模不输任何一座王侯府邸。

    此时万家的议事堂内,数位王家族老就坐,家主王齐海面色阴沉坐在首位,大厅中鸦雀无声。

    王睿垂首站在父亲身后,眼中的凶戾与恐惧不加掩饰。

    宫里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各种事迹也落入众人耳中。

    王家献贺寿礼未得青睐,顶多算生意场上一时失利,但送给太后的东西,被当场指出是修补过的残次品,这个消息对于商贾之家来说,无异议灭顶之灾。

    即便宫里面不怪罪,诸多合作家族投鼠忌器产生抵触是必然。而且东西由万贵妃的父亲送出,若是因此让太后对万贵妃不满,那结果...

    “备些东西,给宫里的几位公公送去,让其代为美言几句。”

    历经商海浮沉的王齐海,毕竟一辈子的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此时也没有怪罪一时失眼的儿子,只是沉声道:“王睿,国丈那边动怒,若再有下次,你...自己看着办。”

    王睿跪下垂手,认真道:“孩儿知错。”

    王齐海看着面色沉重的诸位族老,终究是展现了一家之主该有的气魄,平静道:“终日捕鹰,未曾想老来被幼鹰啄了眼,万宝楼背后的人不简单。”

    王睿点了点头:“爹,接下来该怎么办?是拉拢万宝楼,还是...”

    王齐海蹙眉思索,叹了口气:“这手请君入瓮,便是为了打压我王家的声势,意在取而代之,如何拉拢?既然暗中下手不行,那就来明的,我王家在京城扎根多年,拼还是拼的起。”

    生意场上所谓来明的,无非是拿银子砸。

    王睿缓缓点头,只是被摆了一道,心里这口恶气,难消...

第七十一章 无奸不商

    太后寿辰结束,种种消息也‘不经意’从宫里传了出来:

    万贵妃寿宴献宝成假货。

    曹太岁指鹿为马指错人。

    两件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成为了汴京城茶摊酒肆中谈资,还有些闲汉形容曹太岁当时的表情,面红耳赤、无地自容等等,说的跟坐在福延宫里亲眼看的一样。

    诸多‘苦曹贼久矣’的才子佳人自然觉得大快人心,文人聚会上全都在说这件事情,还有‘永安公主当街羞辱曹贼让其当轿夫,曹贼无可奈何卑躬屈膝’等等,热闹的跟过年一样。

    天子赐婚的事情传出来后,文人才女不禁痛心疾首,深深为永安公主抱不平,有些人气的甚至破口大骂。当然,肯定不敢骂当今天子,都在说是薛老狗从中作梗蒙蔽圣听,才让永安公主被迫下嫁一个狗贼。

    痛心疾首还有个原因,就是那万宝楼的苏轼苏大才子,本来公主为万宝楼仗义执言,坊间都盛传公主与苏公子有些‘关系’,若是属实,便是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现如今曹太岁横插一脚牛嚼牡丹,诸多文人能自然是痛心疾首。

    为此,还真有几个没脑子的朝臣上书,请求天子撤回赐婚的诏书,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婚典在太后的示意下,安排在中秋节举行,两个多月的时间可以说近在咫尺。第二天宫里便派人过来翻修侯爷府,除了‘武安侯府’的匾额不换,其他里里外外基本上都要面目全非。皇帝知道曹华府上没人,甚至专门派了个老太监打点一切,连银子都是官家出,恩宠之深让人咋舌。

    曹华对此也只能无奈摊手,他总不能退皇帝赐的婚,赵天洛想不想嫁是一回事,他想不想娶又是另一会事。没有‘糟糠之妻不下堂’的理由,若是跑去退婚那就是没看上公主,估计不用天子动手,康王都得亲自过来活刮了他。

    府上两个丫鬟到是挺激动,以前府上没人,玉堂和绿珠便是最底层的丫鬟,公主嫁进来后,少说也要百十号人伺候,她们作为公子的贴身丫鬟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再差也能混个管事。

    寒儿的看法倒是挺平淡,驸马在百姓眼里地位尊崇,可再尊称能比得上‘京都太岁’?以公子的本事什么样的女子不能拥有,区区一个公主嫁进来还算高攀了,只当作家里添了双款子,根本不放在心上。

    侯爷府装修很吵闹,曹华伤势未愈还在休假中,也不想呆在侯爷府装高深莫测,便早出晚归专心搭理铺子的事情。

    ------

    六月初八,寿宴过去两天,城里的宵禁已经解除,大街小巷慢慢又恢复如常。

    乔装打扮带着一脸大胡子,来到杨楼街上时,豆花铺子已经收摊,本想去苏香凝的小院里看看琵琶曲学的怎么样,可这终究是古代,贸然跑到姑娘屋里有图谋不轨的嫌疑,也只能作罢。

    万宝楼如今重新开了门,还专门敲锣打鼓游了个街,宋长秋带着几个吃干抹净的伙计,专门在青合坊的楼底下转了好几圈,说的是‘庆贺万宝楼开业三周月’,意思大家自然都知道。

    青合坊的掌柜被当场气晕了过去,就差破口大骂‘死不要脸’,宋长秋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大有‘你来打我啊’的意思,反正有曹公撑腰,他怕谁?

    这种事只能说哑巴吃黄连,青合坊再厚的脸皮,也不可能承认收买宋掌柜从万宝楼偷了个破烂货,还拿去献给了太后,这事儿传出去还不被笑话死。

    同样被王家阴了一手的李雅,此时躲在屋里笑的直不起腰,若不是顾及王家背后的势力,他非得有模有样学个‘李家坊开业两周月’去青合坊楼底下转转。

    不过反击来的也很快,寿宴结束的第二天,王家便有了大动作。

    因为凤冠是百宝斋和万宝楼联名显上去的,这已经代表了合作,王家要反扑自然两家人一起打。

    汴京城中沈家五十二家大小首饰铺子,布满内外城各处繁华地段。而王家李家的铺子基本上也在附近,只要有百宝斋的地方,王家的首饰行皆是全场八折,李家虽然幸灾乐祸,但合伙干死一家的事情还得答应,同样全场八折把百宝斋夹在中间。

    低档簪子净利润只有三四成,偏偏又与日常生活息息相关,是三个家族生意的大头。本就走薄利多销路线,八折基本上等于保本赚吆喝,目的便是让沈家一文钱都别想挣到,有本事一起不挣钱,拖也要把沈家拖死。

    曹华既然敢借用沈家的渠道,便早想到了对方的应对手段,今天过来便是为了解决这事儿。

    和宋掌柜打了个招呼,约着晚上出去团建后,便来到了隔壁的万宝楼。

    门可罗雀,生意惨淡。

    百宝斋的伙计和管事都眼巴巴站门口望着,遇到熟悉的小姐夫人就连忙打招呼,只可惜对方都是歉意一笑,跑向了正在打折的王李两家。

    好不容易来了个客人,打眼一瞧还是隔壁铺子的老板,伙计们连打招呼的兴致都没有。

    曹华倒也不介意,轻车熟路的上了楼。

    二楼厢房内。

    沈雨头发乱七八糟,账本丢了一地,正叉着腰在屋里走来走去。屋里放着‘全场七折’的牌子,可她那里敢挂出去。

    这次针对的是整个沈家,她若开了全场七折的头,其他百宝斋分号只能跟着挂出去,生意倒是能拉过来,但沈家的家底,估计撑不过半个月都得倾家荡产。

    “这个姓苏的害人不浅,就不该信他的鬼话,现在好了,他铺子没事,我铺子要黄了...”

    虽然是抱怨,但事实却是如此。

    万宝楼最便宜的簪子都价值百两,到了这个档次顾客就不只看价格了,李王两家很难打击到,加上太后寿宴的宣传和曹贼的仇事,现在生意十分红火。沈家高不成低不就,此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沈大小姐能不气嘛。

    咚—咚—

    折扇在门上轻敲,曹华呵呵一笑:“沈大小姐,背后骂合作伙伴可不对。”

    沈雨猛然回头,气冲冲的跑到门前:“你还敢过来,快给我想办法,现在王李两家要弄死本小姐,你闯的货得负责。”

    气势汹汹,却难掩话语中的害怕,她听闻曹华留了一手,相信曹华的手艺才和万宝楼合作,却没预料到王家反扑势头这么大。以前就算没得太后青睐,也不过是等下一次的事情,这次王家却是拼命的架势是要把沈家往死里搞,她爹沈凌山都准备登门赔罪了,她能不害怕嘛。

    曹华手持折扇走进屋里,打量着乱七八糟的绣床和满地账本,微微挑眉:“沈大小姐的闺房,倒是不拘一格。”

    “少废话!”

    沈雨可不是小女儿害羞的性子,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快说该怎么办,要不你去和王睿道个歉,你就一家小铺子,我沈家搭上的可是全部产业。”

    曹华满不在意,在书桌旁边坐下,对着铜镜梳着络腮胡:“和我打交道,你要习惯放空大脑听安排。”

    “呸!”

    沈雨听的是莫名其妙,在小凳上踢了一脚:“姓苏的,你再唧唧歪歪,信不信我把你从二楼丢出去?”

    曹华颇为无趣,看着身旁的小不点,起身从书案上取来了纸笔,慢条斯理的写下来:

    “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

    沈雨可是知道他的才气,眼前一亮跑到跟前:“对对对,你写几百首诗刻簪子上,一定能把生意拉起来。”

    曹华没有回话,只是把笔一丢,含笑不语。

    沈雨虽然对诗词一道没有高深造诣,但好歹也是读过书的,看着纸上三句诗,皱眉道:“最后一句了?”

    “哈哈哈...”

    曹老板撒开折扇,露出‘为所欲为’四个大字:“想知道?”

    “自然...”

    沈雨正想生气,商人的敏锐又让她反应过来,猛的眼前一亮:“你是想把一首诗拆开来卖?”

    “聪明。”

    曹话满意点头,商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资源!

    他最大的资源便是先辈留下的诗词,拿来扬名有个屁用,能把资源最大化,转换成银子才是正途。

    “奸商!”

    沈雨恍然大悟看着面前的络腮胡书生,笑眯眯的在屋里转了几圈,又皱眉道:“可那些穷酸书生最是小气,只要知道了全诗,除了不差钱的会买四只簪子,其他人肯定是不会买,还会说‘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抄’,可不要脸了。”

    显然,沈大小姐也忘了曾经把尉迟大官人的诗刻成簪子,还问尉迟大官人要钱的事情。

    曹华轻摇折扇,随意道:“让他们看不到不就行了。”

    “怎么可能,即便装盒子里不让打开,只要卖出去一套也全都知道了。”

    “那就让他们凑不成一套。”

    “这...啊?!”

    沈大小姐满眼不可思议:“你是说只刻三句?那些文人又不是傻子,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不买了。”

    见她这么不开窍,曹华也懒得再拐弯抹角,直接道:“一百只簪子中,第一句刻五十只,第二句四十只,第三句九只,第四句一只,这样就有九十九个人肯定凑不齐。”

    “什么?!”

    沈雨眨了眨眼,不可思议道:“这..这也心黑,而且那怕只有一只,只要全诗传出去,必然也就没人买了。”

    曹华露出一个明媚的微笑:“必然有人为凑不齐而苦恼,这时候,只要暗地里派人以凑齐为名收购第四句的簪子,原价十两银子的簪子,现价四百、五百两收购,你说是什么效果?”

    沈雨愣了稍许,猛然震惊到:“你根本不是在卖诗句,若是这个消息传出去,那些不识字的人也会花银子碰运气,你..你...你有没有良心?”

    曹华撇撇嘴,露出‘我是好人’四个大字。

    沈雨咬了咬牙:“百一的机会,若是有些人鬼迷心窍想发横财,倾家荡产都有可能,我们这么做...不太好吧...。”

    对于这个指责,曹华只能摇头:“手长在自己身上,我不偷不抢正儿八经卖东西,东西货真价实,收购也是真金白银,客人非要买我还能拦着他?。”

    其实他已经很心慈手软,把起步价定到十两,便是为了让九成的平民百姓都玩不起,只赚富裕之家的银子。如果这还拦不住那些投机的人,只能说活该送银子给他。

    沈雨叉着腰在屋里来回渡步,思索许久才道:“会不会玩过火,如果王李两家有学有样,会出大事情的。”

    还算有点生意头脑,曹华略显赞赏:“前期预热要时间,而且他们可没有‘苏大才子’,等回过味随便拿件东西来炒作的时候,我自有办法应付。”

    沈半信半疑,轻轻点头后,看着面色平静的书生,良久才沉声道:“你...还好没做官,不然肯定是个大贪官。”

    “寻常营销手段罢了,来路不正的钱,我不赚。”

第七十二章 人财两空

    时至盛夏,旭日当空。

    从百宝斋出来,本想去刘老四寻找的工匠作坊看看,刚刚出门,一直在门口等待的宋掌柜便殷勤跑了过来:

    “公子,陈小姐过来找你了。”

    “哦?”

    曹华略显疑惑,倒是很久没见过陈靖柳了。

    以前陈靖柳还经常往武安侯府跑,不过林冲的事情后便再未遇到,他还没找打林冲的下落,自然是不好意思上门去打扰。

    回到小铺子的里屋,身着薄衫的女子安静坐在工作台旁等候。头上依旧插着那只山水簪,带着几分书卷气,只是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陈姑娘,有事吗。”

    曹华用扇子驱散闷热,打开了铺子的后门通风。

    陈靖柳回过神,抬眼望着他,抿了抿嘴,也只是微微颔首: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自然可以。”

    曹华觉得小屋里太闷,又没有空调啥的,便邀请她出门走走,正好去工匠铺子里看一眼。

    陈靖柳没有拒绝,只是缓步跟在两步外,双手放在腰间,低头行走。

    “嗯...林冲的事情,探子一直在巡查,也和各地的衙门打了招呼,目前还没消息。”

    “哦。”

    “听说你经常带朋友过来,多谢啊...其实没必要,我做生意挣的不是一两个人的钱,不过你原意带朋友过来也可以,反正你是店里的会员,长年七折。”

    “嗯。”

    “最近天气挺热,诗会你又去不成,一个人呆在屋里应该挺闷吧?”

    “还好!”

    ......

    说了几句,曹华察觉不对劲,停下脚步,却见陈靖柳低头行走差点撞他背上。

    “陈姑娘有心事?若是遇到麻烦大可开口,几个人我还是能罩住的。”

    陈靖柳停下脚步,抬头瞄了一眼,又低了下去,微微欠身福了一礼:“听说圣上将永安公主许配给公子,恭喜啦。”

    “哦,这事儿。”

    曹华轻摇折扇,想了想:“唉...其实...算了,其实挺意外的,你知道我忽悠公主好多次,这以后要是被发现铺子是我开的,恐怕日子不好过。”

    “你...其实早就知道对吧?”

    陈靖柳站在小巷里,看不到脸上表情,声音倒是挺平静。

    曹华想了想:“应该..是知道的。”

    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他事先不知道,但作为当事人,薛九千不可能没有提前给他透过风声,再说以‘曹华’的城府,说他不知道肯定没人相信。

    小巷幽幽,夏蝉隐藏与绿柳之间。

    陈靖柳双手交织在腰间,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帮我?”

    曹华有些莫名其妙,轻笑道:“上次不是和你说了吗,我是好人,遇上了事儿便要管,有没有你,我都会那么做,唯一的区别,就是你爹从自己告老还乡,变成被送到某个穷乡僻壤当知县,少了点名声罢了。”

    “哦...”

    陈靖柳犹豫许久,终是没有说出话,只是站在巷子里。

    太阳毒辣。

    曹华用折扇遮挡阳光,见她不想走,便抬手虚扶示意她站到阴凉处。

    只是手刚抬起来,陈靖柳便扭了下肩膀,往侧面稍微移了几步。

    “呜...”

    轻声抽泣响起,陈靖柳头埋的更深,最后转过身形,背对着曹华。

    “怎么哭了?”

    曹华眨了眨眼睛,不是还没动手动脚嘛?

    他上前一步走到跟前,俯身从下方看向她的脸,她却是又转了个身,面向了巷子墙壁。

    “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还欺负我?”

    双肩微抖,声音呢喃。

    曹华微微蹙眉,莫名其妙:“这两件事之间有联系?我京都太岁欺负人,还需要理由?”

    陈靖柳沉默了稍许,偏头哽咽道:“我陈靖柳...不是不知廉耻的女人,自幼守礼法知荣辱...”

    啪!

    一声脆响在幽静小巷子里传开。

    女子声音顿止,身体僵硬了许久。

    曹大官人轻摇折扇,颇为无奈的道:“陈姑娘,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天气这么热咱俩杵这儿晒太阳,真有事要不咱们找个凉快点的地方慢慢唠嗑?”

    “你...”

    陈靖柳身体僵硬许久,却没有像往日那般恼火,反而哭声渐大,转过身来用拳头砸向他的胸口,哽咽道:“你...你到底什么意思...把我掳回去又放走....救了我爹又欺负我....我陈靖柳清清白白,你凭什么辱我清白....呜呜....明知道会被朝廷赐婚,你为什么要欺负我....呜...”

    曹华抬起手的手僵在空中,胸口被捶的碰碰响,说话都断断续续:“又又..不不...是是..第第..一一...次次...”

    “你这浑人...呜呜...既然不娶我,为什么要这般羞辱我...”

    陈靖柳眼圈通红,或许是太久的怨气没有发泄,捶打一阵后,就要拔下发簪捅人。

    曹华退后两步,倒是恍然大悟:“我还以为多大个事,不就是家里添双筷子的事情,干嘛生这么大的气?”

    家里添双筷子的事情?

    陈靖柳身体僵在原地,纤手还捏着发簪,略显茫然:“你...你已经被朝廷赐婚...”

    “这古代...不是能取很多婆娘的嘛?我见尉迟虎都取了十来个,我京都太岁,娶个百十来号应该不过分...”

    “呸!”

    陈靖柳气的脸色铁青,将价值千两的玉簪直接就砸了过去:“色胚!登徒子,谁要嫁你!你做梦去吧你!”

    玉簪精巧就必然脆弱,这要是摔地上估计能把里面的小玉盘都摔出来。

    曹华一个飞扑接住玉簪,恼火道:“这是做什么?山水簪我用了三个晚上才刻好...”

    “什么?”

    陈静柳满眼不可思议,指着他颤声道:“三天...三天做出来的东西,你敢买我五十两?我存了三年才存这么点家当...”

    她一直以为这只簪子,是曹华呕心沥血花了无数个日夜制作,所以珍惜的不得了,哪怕是受着流言蜚语依然戴在头上,还不停和朋友介绍万宝楼。

    这才多大点玉石,还是常见的独山玉,竟然就卖了她五十两银子?

    曹华也觉得不可思议,他花三天时间呕心沥血磨出来的东西,手工费也得三百两起步,他以前的身价可真不便宜。

    “货真价实的东西,这簪子市价千两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靖柳那里肯听,呼吸急促,跑上前伸出手:“你把银子换我。”

    语气凶狠恼火。

    “这...”曹老板本着职业素养,摇头道:“货物售出,概不退换..”

    “还我!”

    陈靖柳沉着脸,她自小节俭,被人蒙骗也是气急,伸手就要从曹华怀里掏银子。

    毕竟曹华晚上准备团建带了不少银票,胸口衣襟鼓鼓的。

    陈靖柳此时也忘了男女大防,凑到跟前小手直接伸进曹华的衣襟里,想把自己攒了好久的银子拿回来,然后再也不理会这油嘴滑舌的恶人。

    只是刚摸到厚厚一沓东西,她还没来得及抽手拿出来,身体突然一轻,后腰被胳膊给环住了,用力的向上一提,她错愕抬头....

    “呜呜——!!”

    幽静小巷,夏风幽幽,蝉鸣之间,女子错愕有些窒息的‘呜呜’声响起。

    络腮胡子扎的人有些疼。

    陈靖柳眼睛瞪的老大,脚尖点在地面青石砖上,无措的动了两下,腰上的手如同铁箍...

    略...

    “啊—”

    半个时辰后。

    曹大官人触电似的弹开,捂着出血的嘴唇直皱眉:“陈姑娘,你怎么动不动就咬人?这第三次了..真疼...”

    “呸..”

    陈靖柳俏脸血红,低着头转身就跑,跑出几步,还很嫌弃的“呸呸”两声,用手背擦拭红唇,脚步声很重,肉眼可见的颤抖。

    还是这招管用!啥气都消了!

    曹华摇头轻笑,看着女子小跑离去的背影,倒是有些感慨。多好的姑娘,如果他没来这个世界,估计那晚上就是另一个场景,更没有现在的打打闹闹。

    如果他不来,陈清秋会死,很多小官小吏会死,谢怡君会死,陈靖柳的下场...或许求死不能。这么一想,他还是做了很多好事。

    不过娶陈靖柳短时间显然不可能,只要他和陈靖柳的关系摆在明面上,很容易被人猜出陈清秋是他救的,若是被天子知晓,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这些事儿,只能放到解甲归田的时候才能做,现在也只能口花花一番。

    这么琢磨着,曹华抬步朝着工匠作坊的方向行去,想起今天晚上的团建,顺势摸了摸胸口衣襟。

    一马平川!

    我的银票了?

    曹华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满眼不可思议。

    刚才那么霸道总裁的情况,竟然还能顺手摸了我的银票?

    “喂!陈姑娘,你等等....”

    抬眼瞧去,巷子里空空如也,那还有人影。

    曹华摇了摇扇子,倒也没有追上去的意思,千两银票罢了,权当退簪子给的补偿。

    念及此处,他看向空空如也的右手。

    嘿!簪子了??

    (今天就三更哈)

第七十三章 团建

    下午时分,不小心被美人计搞的货财皆失,曹华两手空空来到了南城僻静街巷的作坊。

    作坊在一间大院里面,原本是一个商贾的库房,被他盘了下来当做工厂。目前工坊里有十个珠宝匠,皆是从各家铺子里高薪挖来的,手艺还算不错,被他按流水线的方式每人负责一个步骤后,效率提升不少。不过珠宝是精细活,特别是玉器,一天也产出不了太多的首饰,走精品路线够用,想要扩张冲量还得寻找大量学徒之内的普通工人。

    除开工匠,工坊左侧还修了个简易铁匠铺,三个汉子浑身乌漆麻黑,在里面挥着大锤敲敲打打。高炉砌好了,但没有水泥炉温明显不够,还得设计一种强劲的进风设备,也就是常见的‘鼓风机’,设想的是脚踏式或者用水车带动,结构倒是简单,只是目前没有合适地方。

    这些事的进度都得按年来算,暂且不提。

    工坊最后方还有化工产业区,也就是一个小屋子,里面找了两个江湖方士在里面做实验,隔行如隔山,曹华也是一知半解,只是告诉他们大概过程,比如提纯酒精等,剩下的自己摸索,能弄出什么玩意其实他也不知道,只要不把作坊炸了就行,为防止出现这样的情况,他还在作坊中间弄了个青石墙隔断,准备了些口罩。

    至于火器的研发,这些属于军械,曹华直接让寒儿要来的工匠在典魁司内研发,钱自然从他每个月的经费里面出。这时代已经有了霹雳炮等火器,朝廷的工匠技术很过硬,进度比他这私人作坊快太多。

    作坊由刘老四的弟兄黄海看着,带着几个泼皮前后巡逻,平时倒也没人过来,也就上次王李两家的商业间谍跑过来看了几次,被装麻袋带到了城外看日出,也就是活埋恐吓,之后就没人敢来了。

    和工坊的看守黄海打了个招呼后,曹华便回到了万宝楼。

    首次核心员工聚会,人已经提前到齐。

    总经理刘老四,销售总经理宋长秋,研发兼宣传部门经理黄海,说白了就三泼皮。两个店伙计带着工匠们去潇洒,他自然是找个地方喝一顿庆贺铺子一炮而红。

    至于去那儿,曹华本想去归云阁,不过听说今天李师师在茗楼表演新曲子,王睿李雅等都去捧场,他便直接去了茗楼。

    暮色时分,四人从铺子出发,穿着书生袍,手持白纸扇,颇有东京四大才子的味道。

    只可惜曹华一连络腮胡子,刘老四满脸横肉,黄海是个胖子,也就宋掌柜像个师爷。要是再加个尉迟大官人,用五虎闹东京来形容更贴切。

    都是自己班底,曹华自然不会要求那么多,爽就完事了。

    ------

    夜色将近。

    杨楼街的百宝斋门前,一个小地摊摆开。

    身着布裙的苏香凝,在飞檐下撑开了木架子,把托盘放在上面,摆着十只模样各异的‘草尖’。

    丫鬟青果吃不消收摊后便睡下了,她从万宝楼取了货总不能放在家里看,便独自跑到了杨楼街上,撑开小摊试着卖。

    首饰不必豆花,十只簪子价值千两,若是被抢了她恐怕真要肉偿苏公子,也只敢在百宝斋门口摆开,遇到了事情好有个照应。

    只是百宝斋门可罗雀,想买首饰的人已经去了王李两家的铺子,而且万宝楼就在隔壁,那里会有客人跑到地摊上来,就算是来也是冲着她的姿色来口花花的。

    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苏香凝坐在街边小凳上,倒是不着急,只是撑着下巴看人来人往,对于偶尔奇怪的目光也是不以为意。

    摆地摊再丢人,也比青楼里面卖笑强。

    “姑娘,簪子怎么卖?”

    略显戏谑的声音传来,苏香凝微微蹙眉,以为又是那个过来搭讪的公子哥,转过头来,却见四个奇装异服的泼皮站在摊子旁边,这阵仗还真把她吓了一跳。

    “苏公子,宋掌柜!”

    看清来人,苏香凝连忙起身,有些局促的站在摊子后:“我...我试着卖,不过不敢走太远...抱歉了...”

    从人家铺子里拿货蹲在别人铺子门口卖,有砸场子的嫌疑,她知道苏公子不计较,但还是说了声抱歉。

    曹华轻摇折扇:“回去吧,呆在这里浪费时间,卖东西要挑地方。”

    苏香凝微微点头,略显腼腆:“无妨,第一次,学学也是好的...苏公子,你准备去哪儿?”

    “李师师今晚弹曲儿,顺便过去看看,苏姑娘要不要...”

    说道这里,曹华觉得不对,那有邀请姑娘家逛青楼的,这不是欠骂。

    只是苏香凝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倒是好久没去过茗楼了...要是苏公子不介意,我也想听听师师的新曲儿..”

    曹华自然不介意,他又不是去嫖,单纯找个地方坐坐罢了。

    “那走吧,把摊子收了。”

    刘老四几个麻溜的动手,把摊子连带东西直接抬进了自家铺子。

    苏香凝看了看自己的衣裙,出来摆摊她穿的市井女子的粗布衣裙,此时略显尴尬:“我..我回去换身衣服...”

    “不用这么麻烦,有我在,没人敢多说半个字,把沈掌柜也叫上,带她去见见世面。”

    苏香凝正有此意,回身进了百宝斋。不出片刻,拿着团扇的沈大小姐就跑了出来,吊儿郎当的打量四个白纸扇:“怎么滴,不认识路找本小姐帮忙?没问题,喜欢那个姑娘我给汤婶儿说一声便是,给你们打八折。”

    这模样比汤夫人还像个老鸨儿,看来去过不少次茗楼。

    苏香凝略显嗔恼的瞥了她一眼:“雨儿,别瞎说,苏公子不是那样的人,听个曲儿罢了。”

    “走啦走啦~饿着了。”

    曹华那里有心情听这些唧唧歪歪,全当成现代出门聚餐,顺便叫上俩妹子一起玩。

    茗楼并不远,半条街的距离,很快就走到了这家号称京都第一青楼的大门口。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李师师出了新曲登台献艺,也是为几个月后的花魁之争预热,来捧场的王公贵子不少。四大才子全到场,周邦彦自然不能缺席。不过上次在床底藏了半天,周公现在还有心理阴影,不敢再跑到湖畔小楼,只是和朋友一起在大厅内就坐等待。

    像尉迟虎这种憨皮自然不可能少,带了二十号家丁横冲直撞,直接把桌子搬到了台子正下方,汤夫人跟对待祖宗似的陪酒,就差亲自上阵宽衣解带伺候。

    众人对尉迟虎的作风早已司空见惯,要是少了这位爷,谁来衬托在场文人的风度翩翩?

    沈雨也是熟脸,吊儿郎当的摇着团扇在前面带路,宋掌柜先行一步进去安排好雅间。

    瞧见曹华以袖遮面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沈大小姐面带不屑:“逛个青楼还遮遮掩掩,就你那模样,还怕人认出来?”

    曹华自然不会解释,要是把袖子放下来,在场的人能跑一半,剩下一半得吓死,能站着的估计就剩尉迟虎。

    苏香凝也是抿嘴轻笑,走在后面轻声道:“雨儿,苏公子是有家事的人,而且..”

    ‘惧内’两个字她终是不好说出来。

    沈雨和她是无话不说的闺中密友,自然是心领神会,眼神更加讥讽,

    惧内还敢逛青楼,真是胆肥。

    茗楼大厅二层的雅间,本就是给豪客准备的,有珠帘遮挡,从下方看不到上方场景,上方却可以眼观全场。

    沈雨在主位上坐下,苏香凝则靠在栏杆边的软榻上,看着台上一些相熟姐妹的舞曲。

    曹华站在隔间内等待稍许,刘四爷便走了进来,小声耳语:“王睿在左边第二间,李雅也在其中,逛了一圈,好像还有几个大人物,门口有带刀护卫,公子小心才是。”

    汴京龙蛇混杂,当朝天子或者相爷出现在隔壁都不奇怪。曹华这次过来也没准备露面,倒也没放在心上,只是等着好戏的开始...

第七十四章 献曲

    琴音瑟瑟,笙歌绕梁。

    场景熟悉至极,位置却截然不同。

    苏香凝曾经在茗楼呆了两年,后来也多次跑来弹曲,但以看客的身份坐在上面还是第一次。

    感觉吗...恍如隔世。

    她打量着曾经的姐妹在上面笑意盈盈,似是自言自语:

    “桃子妹妹最喜欢范公子...每次都是这样,只盯着范公子一人,最后回去被汤婶儿骂...小鱼儿又忘了调子,看来白天没好好记,又被笑话了...”

    苏香凝坐在小榻上看的很认真,但眼中没有怀念也没有优越,只是单纯的感慨罢了。

    曹华轻摇折扇,把胡子吹的一翘一翘,看的倒是兴致勃勃:“其实吧,很多年后台上的姑娘,地位比你想象的高,当红的光出场费都得千两银子。”

    苏香凝偏过头来,想了想:“师师出门捧场确实得一千两,还得师师乐意...不过师师拿到手上的也不过一百两....我以前出去弹曲要便宜些,每次能挣五十两,不过机会不多,若不是雨儿,恐怕得攒好几年才能出来。”

    “抽水这么高?”

    曹华微微皱眉,这些个奸商还真是不讲道理,不过世道是这个样子,毕竟没有雇佣合同,卖身青楼的女子能拿一部分其实已经不容易了。

    苏香凝点了点头,抿嘴一笑:“还好啦!若是遇到尉迟公子,他开心的时候会偷偷摸摸给人塞银票。”

    “是嘛?”

    “嗯,不过....我是听楼中姐妹说的,尉迟公子喜欢往女儿家...嗯..反正我没敢要。”

    也不知为什么把话题聊到了这里,苏香凝有些尴尬,连忙叉开了话题:“公子上次教的曲子,着实好听,若是想听的话妾身上去献个丑?”

    “不用,有空私下听听便是。”

    曹华知道她不愿意在这种场合露面,那里会强人所难。

    只是沈大小姐听到这话,立马就来了脾气:“还私下,你想得美。”

    她急忙凑到苏香凝身边,好奇道:“小苏姐,这厮教你什么曲子?你可得小心,这种一肚子坏水的读书人最会骗人...”

    沈雨今天听到曹华的‘营销策略’,佩服是真,但心底的戒备直接拉到了最高点,毕竟连这种手段都能想出来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雨儿,你莫要乱说。”

    苏香凝想了想,倒是颇为认真:“好曲便如好诗词,本就该被世人熟知才能品出优劣,能亲手弹出脍炙人口的佳曲是我的福分,与往日为了挣银子是不一样的。”

    艺术与表演的区别。

    曹华眨了眨眼睛:“这曲子不是我作的,你可别事后煽风点火把我逼出来。”

    “妾身知晓。”

    苏香凝微微欠身,便出了雅间,去找茗楼的管事安排场次。

    姑娘们轮番献艺,也有其他青楼的头牌过来捧场,互惠互利的事情,在这条街上很常见。

    楼下欢笑声不断,表演好的有赏,不好的也不吝啬夸奖,青楼本就是寻欢作乐之地,不像外面那样计较音律是否严谨,偶尔还有些大胆的姑娘跑上台,歌喉婉转唱那勾栏间男人都懂的小曲,才子也好泼皮也罢都是拍手叫好。

    不过茗楼号称第一青楼,在东京是大雅之地,皮肉生意不占多少份额,也没多少人为这个而来。色艺双绝的清倌儿才是茗楼的招牌,李师师便是其中代表,若真出了阁接客,哪怕身价千两也多的是巨富豪绅能包年,可那时候根本就没人乐意花这种冤枉钱,对于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有意思,真能花银子过夜的,反而没什么兴趣。

    李师师作为压轴出场,专门为她而来的王公贵子自然不会对这些庸脂俗粉感兴趣,楼上雅间内的贵人都在等待。

    正中一个隔间内,小王爷赵楷坐在主位上,做书生打扮,轻声安慰着旁边的永安公主:“洛儿,曹华人其实也没传闻中那么不堪,恶名在外不假,但为人其实很有原则。”

    “原则?”赵天洛脸色微冷:“宁杀错一千,不放过一个,无罪栽赃,疑罪从有,有罪重罚,重罪抄家。这就是曹华的原则?”

    赵楷表情颇为尴尬,点了点头:“也算吧,说到做到,至少所有人都知道他拔剑就要死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眼。”

    总的来说,还算是夸奖。

    赵天洛淡淡哼了一声,想到两个月后便要委身与一个奸贼便心里堵得慌,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根本没有谈话的心思。

    赵楷受命陪聊,自然不能干坐着,只能继续劝说道:“曹华心狠手辣不假,但对我赵家的忠心有目共睹,成了你的驸马,还不是你说什么他做什么,父皇的意思,估计也是让你监督曹华,莫要让曹华走上了歪路。”

    曹华走的路还不够歪?

    赵天洛深深吸了口气:“若是能盯着他少祸害人,我嫁他又如何,可以曹贼的手腕,我怎么管?也不知进了武安侯府,我会受何等欺辱。”

    “唉!”小王爷赵楷微微蹙眉,摆手道:“放心,曹华恶名昭彰不假,唯一的优点就是不打女人。”

    “他也没打过男人。”

    赵天洛越听越气:“从来都是一剑杀了,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何需打骂?”

    赵楷点了点头:“对嘛,他又不敢杀你,你怕个什么嘞?”

    “谁说我怕他?”赵天洛脸色微沉:“我若进了武安候府,第一时间就阉了他。”

    赵楷端着茶杯,颇为无奈:“洛儿,不是我吹曹华,他就算只剩一根手指头你都近不了身。听皇兄的,嫁过去后别想馊主意,他不会杀你可是敢杀你那些丫鬟护卫,到头来还不是你吃亏……”

    闲谈之间,楼下突然传来一阵琵琶弦响。

    铛铛铛..铛铛铛..

    声如金戈铁马,如暴雨前夕雷鸣。

    突如其来的曲调,与方才的妓坊小调截然不同。

    交谈声停止,两人侧目看去,却见台上坐了位穿着普通的女子,妆容素雅,只抱着一张琵琶,颇为好看的桃花眼还摆了个很凶凶的眼神。

    “咦?”

    正在沉着脸的赵天洛,微微蹙眉看向台上,听了一小段,认真道:“这曲子,好生特别。”

    小王爷赵楷能科举夺魁,也是少有的才子,侧耳倾听,手指在桌面轻扣旋律,认真喃喃:“骏马痛嘶,折刀沉戟,又有哀哀不舍之末路,不乏锵锵绝境之悲鸣....这曲子,好生壮烈。”

    赵天洛只是觉得好听,那会像皇兄那样说出这么多形容:“听起来,好像是打了败仗突围不成的将军。”

    此时此刻,大厅中的人也被曲子吸引,其中不乏对音律见解颇高之人,比如太常寺少卿周邦彦。周邦彦专职宫廷礼乐,本就是音律大家,听的全神贯注,竟是连今天的正事都忘了,认真记着曲子的韵律,生怕听错一个调子。

    而在大厅诸多客人中,身着华服的林封阳颇为讶异,已经站起身来目不转睛盯着台上女子。

    曲子不算长,但也不短。

    大厅寂静下来,认真听着这首与众不同的琵琶曲,相较于流行的婉约欢快曲调,这种带着几分悲沧意味的曲调,倒是让在场诸人耳目一新。

    一曲终。

    苏香凝抱着琵琶,对着在场所有人歉意颔首,毕竟只练了四五天,只有七八分味道,真谈不上余音绕梁。

    不过曲子本身太好,众人都是连连点头,不少人拍手叫号。

    尉迟大官人最是激动,一只脚踩在板凳上,豪迈道:“苏姑娘,好霸道的曲子,真当得起‘开膛破肚’四字,是不是专门为尉迟某写的?”

    对于尉迟虎乱用成语,苏香凝早就习惯了,微微颔首微笑:“尉迟公子过奖,此曲非小女子所作,也不知是为谁写的。”

    尉迟大官人听的高兴,倒也没有追问,当下便大手一挥:“赏!”

    站在旁边唱名的龟公,离开笑眯眯的大喊:“尉迟公子赏,五十两。”

    表演完曲目打赏是规矩,苏香凝曾经也是头牌,在场认识的人不少,接二连三的便有人打赏。

    苏香凝只是婉拒,她本就是上来过把瘾,这些银两大多落不到她手上,还欠对方人情免不了赔笑,实在不想要。

    “林封阳林公子,赏一百两!”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苏香凝一愣,抬眼寻找,才在人群中发现林封阳也在。

    她脸色微变,微微颔首行礼,便准备下台。

    今天苏香凝不是正主,百两银子的打赏已经算是大手笔,在场不少人都是侧目,发现是侍郎大人的公子后,又觉得理所当然,毕竟林封阳对苏香凝的心意,可是人尽皆知。

    尉迟大官人回头看了眼,倒是不客气:“姓林的,你也忒小气了些,本公子出五十两,你不出个五百两好意思?”

    都是官家贵子,彼此认识,林封阳呵呵一笑抬手:“林某可没有压虎子哥的意思,见谅!”

    众人哈哈一笑,倒也没有吆喝怂恿的意思。

    就在苏香凝要下去的时候,二楼的某间阁楼,忽然又人高声唱名:

    “百宝斋沈小姐,赏一百两。”

    众人闻言一愣,倒是想起苏香凝被沈家小姐赎身的事情,还传出二人手帕交的趣闻,当下也知道沈大小姐争风吃醋,救场来了。

    或许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几个人都怂恿林封阳再来点。

    盛情难却,林封阳倒也不在乎百十两银子,毕竟打赏越多,说明心怡之人身价越高,他直接抬手:“再赏一百两。”

    “哟!好大的手笔...”

    “林公子果然出手辽阔...”

    汤夫人笑的合不拢嘴,急忙给苏香凝使了个眼色,白到手的银子,拿着又不会压死人。

    苏香凝又没法说不要,也只能颔首感谢。

    隔间内,沈雨叉着腰颇为懊恼,转眼看向摇扇子的曹华:“喂,你把小苏姐带来,一两银子都不掏?小苏姐不喜欢那姓林的,要不咱们合伙凑个二百五十两?”

    “二百五多难听。”

    曹华颇为随意的摇着扇子,给宋长秋使了个眼色。

    宋长秋得令,笑眯眯的继续开口:“万宝楼苏公子,赏二百零一两。”

第七十五章 造势

    “哈哈哈...”

    “那个不怕死的,这么作贱林公子?”

    “兄弟,你倒是凑个整啊?”

    听到‘二百零一两’,茗楼内哄笑声一片。

    林封阳错愕,恼怒望向上方却看不到人,不过万宝楼苏轼的名字他可是听说过,眼神不由一寒。

    苏香凝也是脸色微变,她最怕苏公子被林封阳记恨上,此时如何不着急,想要赶紧下台制止。

    “王家王公子,赏二百零二两!”

    就在众人吵闹的时候,一道轻描淡写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众人一愣,错愕抬头看向上方,虽然没看到人,却也知道王家的大公子王睿到场了。

    想起万宝楼苏轼和王家前几天的恩怨,众人顿时激动起来,这是要斗富打万宝楼的脸啊。

    汤夫人脸上笑开了花,青楼场合最喜欢的就是豪门子弟斗富,就算是一百两,随便跟个几手,赚的也不是小数目。她连忙示意苏香凝随便说几句煽风点火,这可是一夜暴富的机会。

    苏香凝自然不愿说什么,只想劝上面的苏公子别上头。眼神焦急的踮起脚尖张望,可珠帘遮挡根本看不到人。

    “万宝楼苏公子,赏二百零三两。”

    “王家王公子,赏二百零四两。”

    打赏的声音不断传来,只是这赏的银子,显然有些小家子气。

    尉迟大官人站在桌子上,手搭凉棚大骂道:“有没有意思?一两一两的加,本公子还要看师师姑娘,你们利索些,王睿,你好歹百万家财,还拼不过一个小铺子掌柜?”

    王睿闻声来到了窗口,看着远处的那个隔间,淡然道:“既然尉迟兄这么说,那我也不吝啬,今天苏公子赏多少,我王睿翻一倍,尉迟兄可满意?”

    赏多少银子都翻一倍!

    这是要硬踩万宝楼了,毕竟万宝楼刚刚在太后寿宴上大出风头,王睿此举是要让王宝楼和沈家知道自己斤两。

    满场皆是赞颂王公子豪气,尉迟虎哈哈大笑:“这才像话,姓苏的,你还跟不跟,不跟说一声。”

    王睿这句话放出来,明眼人都知道不能跟了,砸再多也无非打水漂。

    雅间内,曹华勾了勾嘴角,他今天来的目的,便是准备搞一搞王睿,既然鱼儿上钩了,岂能手软。

    就在众人以为到此结束之时,二楼的窗口,宋长秋再次出现,笑眯眯的端着两沓崭新的银票,高声道:“万宝楼苏公子,赏白银两万。”

    两万?

    从两百蹦到两万?

    两万白银什么概念,购买力相当于现代的千把万。

    所有人都是瞠目结舌,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沈雨猛地蹦起来,满脸不可思议:“姓苏的,你疯了?”

    苏香凝一个趔趄,张着小嘴,似乎在说这是打赏还是要包她?

    两万白银能买六个她回去暖床叠被了。

    宋长秋见众人没反应,直接把两沓银票拿着手上晃了晃:“苏公子赏白银两万,各位倒是喝个彩啊。”

    全场依旧鸦雀无声,暗道:这厮跟银子有仇?

    曹华跟银子自然没仇,他从王睿那里阴来两万,扔出去换对方四万,这样一来一回对方亏六万,他只损失个对他来说一文不值的凤冠,何乐而不为?王睿以为他铺子小就玩不起那就大错特错了,银子对他来说无非是个数字,只要流动资金够迟早能挣回来,收买他的人偷他的东西反过来阴他,他就必须把这手完完整整的甩回去。

    而且万宝楼马上就要上新品,单单太后寿宴的事情还不够,今天过来便是为万宝楼造势,这两万白银是广告费,目的便是轰动全城,闹得越大越好。

    今天无论王睿跟还是不跟,话题的热度都能炒起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大厅中寂静了许久,林封阳都脸色微沉的坐了回去,生怕周围的朋友起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王睿身上。

    赏多少翻一倍的话已经放出去。

    这翻一倍可是四万两!

    此时的王睿死死抓着栏杆,额头青筋暴起,看着远处的宋长秋。

    如果仅仅是斗富到没什么,但那两万官票,是从他手上出去的!

    太后所戴的凤冠,若是传到后世拍卖轻松过亿,王睿当时花两万白银卖一顶凤冠并不亏。若是寿宴上一鸣惊人,便相当于给太后的广告费,所带来利润和隐形优势远远不止两万白银。

    但买的这顶凤冠,最后发现是残次品,一文不值,还害的王家丢了个大人,想当于两万白银打了水漂。

    王睿亏得起银子,被反阴了一手也罢,只当吃一堑长一智。

    今天发现万宝楼的人也在,本是想压一压对方的气焰,却没想到万宝楼的掌柜这么狠,直接把到手的两万白银又扔了出来。

    一个万宝楼才值多少钱?铺子盘下来不过花了一百两,四个月下来赚的钱也不到三万两,这就一把扔出了半个身价?

    见王睿没动静,尉迟大官人倒是颇为豪迈:“苏公子好大的气派,王睿你今天话放出来了,不跟是龟孙啊。”

    众人哪敢接话,四万两足够买他们大部分人全家老小的命了。

    王睿眉头紧蹙,指节抓住围栏微微发白,他这一跟,便等于把六万两白银打水漂,王家的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这自己扔银子打自己脸最后自己吃亏的事情,让他怎么去跟。

    不跟?他王睿以后便不用在露头了,估计大街小巷都能传出‘王龟孙’的笑话。

    便在此时,宋长秋呵呵一笑:“王公子,若是给不起便罢了,我家公子也不想和你斗气。”

    这话是劝人?

    王睿到底是京城年轻一辈翘楚,略微迟疑少许,还是一拍栏杆:

    “我王睿做生意以诚为本,说到做到。”

    “豪气!”

    宋长秋连连拍手,轻笑道:“王公子无愧一代人杰,我替苏姑娘谢谢您。”

    满场哗然!

    一首曲子,打赏六万两白银,这俩货是不是玩不起?

    苏香凝还好从青楼赎了身,不然这记录估计下辈子都没人能破,即便是如此,名声估计也能远传天南地北。

    赵天洛和小王爷赵楷,本想开口打赏个百两银子助阵,此时硬没敢开口,真王爷也不敢这么烧钱啦。

    赵楷啧啧有色的摇头:“洛儿,你捧得这个小掌柜,是真的有点厉害。”

    赵天洛微微蹙眉:“是啊,挣银子厉害,没想到花银子更厉害,这苏姑娘哪怕是他的结发之妻,把这么多银子送给茗楼,也太匪夷所思。”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龟公颤颤巍巍捧着两万银票送到了汤夫人那里,而王睿自然不可能随身带这么多银票,差人回去取了,以他的名声开了口自然不会赖账。

    为此,曲目表演特地暂停了一刻钟,茗楼的老东家都跑出来说了一大篇恭维之语,就差问两位爷想要那个姑娘,除开李师师和几位头牌,其他随便选,想怎样就怎样。

    曹华一言未发,只是让宋掌柜客气了两句,便算是完事。

    众人直至此时,才相信那两万银票是真家伙,一时间都有些茫然,感觉今天来错了地方。苏香凝下台后,所有人都是表情怪异准备起身离场,不过刚起身,才想起来今天是看李师师的。

    回过神来的众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看向了周邦彦和岳进余,这俩可是对李师师志在必得的大才子,而且岳进余同样腰缠万贯,有苏姑娘在先,不说四万两,万赏你得意思下吧?

    周邦彦倒还好,本就不在乎这些,岳进余却是脸色尴尬,想要起身离开又不合适,早知如此,这还不如早点买根簪子送过去。

    其实所有人中,最难为情的应该是李师师,前面的人风头这么大,她除非今天出阁,不然不可能压下去,王睿就算是把她当心肝,今天也不可能再开口,万一姓苏的又来一下怎么办?

    不过,李师师还是表情随和的出了场,先给两位公子道了谢,然后认真的弹起了曲子。

    全场的气氛依旧古怪,有心疼的,有唏嘘的,很想帮心中伊人找回场子,可这场子谁找的回来?

    隔间内。

    苏香凝急匆匆跑了回来,表情可以说焦急:“苏公子,你..你怎能如此破费..妾身...”

    “和你无关。”

    曹华呵呵一笑:“这两万官票是从王睿那里阴来的,还给他罢了。”

    “啊?!”

    沈雨和苏香凝的错愕异口同声响起。

    宋掌柜轻摇折扇,呵呵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家公子可不傻,有两万白银直接给苏小姐就行了,岂会在这里砸钱。”

    苏香凝听闻后惶恐消减了几分,可也是连连摇头:“即便如此,分到我手上也有六千两,这银子我是万万不能要的..”

    “诶!”曹华抬起折扇:“这一出一进,银子与我和王睿都没了关系,是你该挣的钱,你还我我能收吗?拿去弄一件大铺子,省的在外面摆地摊。”

    “可是...”苏香凝犹豫许久,还是摇头:“我出了这么大风头,师师怎么办,她什么都没做便闹了笑话...”

    曹华听到这个,倒是思索了少许:“目的已经达到肯定不能再砸银子,不过若是能把热度再炒高一些,倒是有别的方法,你放心好了。”

    台上,李师师的新琴曲弹完,说实话也没几个人认真听,并非《梁祝》,没有曹华开口她不敢弹,只是自己谱曲的小调,曲子很不错,却再难一鸣惊人。

    众人喝彩声都有,只是打赏却没人敢开口献丑,都是转而向往了楼上两间,希望这两位爷再斗个气。

    “岳进余岳公子,赏一千两!”

    时至此刻,岳大才子硬着头皮也要上,总不能装哑巴。

    众人也都是理解,可一千两放在平时绝对是震撼全场,现在只能说聊胜于无。

    尉迟虎看热闹不嫌事大,叉着腰站在桌子上:“喂喂喂!你们俩继续啊,本公子一千零一两开个头,别冷落了师师姑娘。”

    王睿手指敲打栏杆,只是看着远处的隔间,他不可能再先开口,已经掏了四万两他便不能示弱,不过这次得对方掏多少他掏多少,因为他有感觉,只要他先开口对方肯定不跟,让他亏的再多些。

    事实上,曹华确实是这个打算,等了半天见王睿不吱声,李师师又要尴尬下场了,便把宋长秋叫了过来。

    稍许。

    宋长秋再次出现在了二楼窗口,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微笑道:“常言一字千金,黄金有价文章无价,我家公子囊中羞涩,便赋诗一首送给师师姑娘: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话语一出,满场寂静。

    正准备上去献词救场的周邦彦默默坐了回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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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小都督介绍:
“以前我是大宋的夜天子,现在我只想做个好人。”身为珠宝商的他,穿越到类似北宋末年的乱世,成为一个古代权奸,前身恶行累累结仇无数,面对诸多想要将他杀之而后快的美人和名士,他为求自保说出了这句话。事实上他一直在努力证明自己是好人,不过细节上可能出了些小问题,一顿操作后,被惊呆了的众人发出悲愤怒吼:“我信你个鬼,以前你是大宋的夜天子,现在你只想把‘夜’字去掉!”————————————————注:架空历史,纯属虚构。有百万完本人品保证,喜欢的大大放心收藏养肥。逍遥小都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小都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小都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