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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关公子     逍遥小都督txt下载     逍遥小都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各怀心思

    夏夜清凉,百街千巷的居民都来到街道上,游玩赏景看着街边的杂耍摊子。

    万宝楼门外,陈靖柳站在屋檐下左顾右盼,双手叠在腰间,簪子依旧插在头上,已经等了个把时辰。

    万宝楼大门紧锁,平时的伙计都不在,她不知去哪里寻找只能在这里等着。

    中午时分莫名被那恶人轻薄,她到现在脸上还火辣辣的,不时擦擦嘴唇,有时候觉得气闷还在铺子门上踢两下发泄。

    中午心乱如麻,小跑回家躲了许久,才想起顺过来的银票。千两纹银不是小数目,足够寻常人家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她本是想报复一下那恶人,真拿回来又不免担忧,毕竟万宝楼才开业三个月,万一这些是铺子的全部积蓄,是用来为国为民做大事的资金,她岂不是成了不顾大局的愚妇。

    自幼知礼法明白轻重,被欺负闹小脾气是真,可遇到大是大非她还是很清醒的,缓过来后便又焦急跑回了万宝楼,想把银子还回去。

    可万宝楼少有的锁了门,曹华也不知跑去了那里。

    夜色渐深,街边游人陆陆续续归家。

    陈靖柳安静站在街边,几个书生勾肩搭背经过,兴致勃勃的交谈声传来:

    “就是这家铺子的掌柜,豪掷两万白银只为博美人一笑...”

    “羡煞旁人,我见那苏姑娘下台后直接进了雅间,得了这么大笔赏钱,说不定在雅间里就...”

    “嘿嘿嘿...那是自然,要是谁给我这么多银子,兔儿相公我也做了...”

    “有辱斯文...有我玉面郎君在,岂会让你抢先....”

    ....

    陈靖柳柳眉轻蹙,疑惑回头看向上方万宝楼的招牌,神色变换,却也没有信几个浪荡子的话语。毕竟这条街上土财主极多,指错了也正常。

    只是没过多久,京都四大才子和周邦彦便结伴从街上行过,平时不怎么对付的岳进余和周邦彦,竟然并肩而行窃窃私语,其他几个也是眉头紧锁,言谈之间颇为郑重。

    “几位公子!”

    陈靖柳经常参加诗会,自然认得这些顶流才子,上前打了个招呼。

    范成林看到来人,倒是少有的色变了下,左右寻找莫个太岁的踪影。

    杨楼会曹太岁砸场,虽然没说是为了陈靖柳,但当时在场的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个把月没见,忽然又看的这个与曹太岁有些渊源的女子,范成林自然是小心翼翼,抬手作揖:“陈姑娘,好久不见。”

    陈靖柳也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方才,我听闻茗楼发生了些事情,好奇想问问。”

    “哦。”范成林恍然大悟,见不是来找茬的,便呵呵一笑:“陈姑娘方才不在场,可是错过了一场大戏,这万宝楼的苏大才子与王睿斗富,二人总共打赏了一位姑娘六万两白银...”

    “什么?!”

    陈靖柳错愕,这次绝对没听错,还真是曹贼这色胚。

    白天才对她动手动嘴,晚上竟然...

    陈姑娘脸色气的煞白,捏紧拳头,呼吸不稳。

    范成林颇有风度,自然不会盯着女子猛看,只是手持折扇说的津津有味:“后来师师登场风头全被压了下去,弄的岳兄和周兄无地自容,我们几个正发愁如何救场,那苏大公子又是一鸣惊人...”

    “他又赏了银子?”

    陈靖柳咬牙切齿,本以为曹华偷偷开铺子做生意,是为了布下一颗暗子待时而动。她为了帮忙还特地拉着不少官家小姐捧场,却没想到曹贼挣了银子,转手就送给了青楼姑娘,真是..真是...

    范成林晃了晃扇子:“非也,苏大才子怜香惜玉起来,可是让我等无地自容。打赏银子后师师出场,赏多冒昧了苏姑娘,赏少又会让李姑娘不满,于是苏大才子干脆赋诗一首,送给了师师姑娘: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东京四大才子一人一句,感叹之意毫不掩饰,被压了一头是真,心里佩服赞赏更是真,毕竟苏公子说起来,和他们是‘同道中人’。

    周邦彦摇头苦笑:“本作了首小词为师师救场,苏公子这一首下来,我今天是一句话没敢说。苏公子倒是有心,知道师师不重钱财,这雨露均沾两不得罪,又让两位姑娘皆大欢喜的本事,我等不得不服。”

    岳进余脸色最是难堪,摇头略显落寞。毕竟他才学比不上周邦彦,也就家底雄厚。如今又冒出个‘苏轼’,连钱财都被压了下去,他还怎么博得美人欢心?

    “谢几位公子,靖柳先告辞了。”

    几人正在感慨,便见陈靖柳脚步很重的转身离去,他们自然不好多问,结伴离开,不忘继续探讨:

    “才高八斗的名号,恐怕曹贼要让给苏公子了...”

    “师师姑娘国色天香不假,但配上此诗,感觉有些压不住...”

    “师师只是出身不好,若论品行才艺,不输天下任何女子...”

    ......

    --------

    月上枝头,茗楼之中逐渐散场,车马小轿逐渐离去,其间也有不少文人士子上来拜会,不过都被宋掌柜挡在了外面,说东家体弱多病不方便见客。名士架子大是必然的,诸多文人也不好冒昧,只是自报家门称赞几句便失望离开。

    苏香凝也怕这些迎来送往的客套,和沈雨回了百宝斋。曹华早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尚未结束已经起身离开。

    他出了茗楼后,并没有直接离去,而是拐入后方的僻静小巷,在茗楼后方的青砖墙上摸索。

    上次和暗桩环儿接上了头,他约定了传递信息的方式,毕竟环儿是个反贼,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跑去典魁司传讯。

    在石砖之间寻找许久,终于摸索到了一块松动的石砖,抽出来后里面有一张小纸条,看来环儿是怕晚了会被当做敷衍招来杀身之祸,尽心尽力的帮打探了消息。

    纸条打开,上面写了七个字:

    柳家庄,铁箭张翔。

    没头没尾,即便让外人发现,也不会明白写的是什么东西,不过曹华却是清清楚楚。

    在柳家庄遇到谢怡君的时候,遭到了刺客暗箭,三石硬弓势大力沉,谢怡君连中三箭差点命丧当场。他当时根本没机会留活口,之后也没能查出刺客的身份。

    本以为柳家庄的刺客和金明池是一伙的由李彦主使,现在看来还有另一波人在暗杀他,因为李彦如果动手,不会被江湖人和反贼暗桩知道。

    念及此处,曹华微微蹙眉,既然李彦暂时杀不掉,这另一个藏在暗中的人一定要先揪出来。

    将纸条踹进怀里,他折身快步往回走去。

    -------

    另一侧。

    苏香凝告别了沈雨,独自前往自己的小院,莫名得了六千两巨款,她都不敢放到小院子里,只是交给沈雨,让她帮忙寻找一家合适的铺子,按照‘苏公子’的意思开家珠宝行,虽然她一知半解,但有两个老手在背后指点,想来也不会出岔子。

    沈雨也是拍着胸脯支持,到时候从两家进货,她负责卖便是。

    走在路上,苏香凝连名字都考虑好了,就叫‘十宝堂’,谁都不得罪,也能算做一个字号....

    “香凝!”

    正行走间,幽静小巷中,一道男子的声音传来。

    苏香凝脚步顿住,左右看去,夜色以深,巷子里空空荡荡没有其他路人,只有林封阳站在巷子中间,脸色不太好看。

    “林公子。”

    苏香凝微微欠身,不失礼数,但心中紧张难免,稍稍往回退了两步。

    林封阳眉头紧蹙,打量着脸色紧张的女子:“那姓苏的,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苏香凝握紧手掌想要离开,可在这无人小巷那里是男子的对手,惹怒了对方吃亏的反而是自己,只能摇头道:“我...我和他没有关系,你不要多想。”

    “哼!”

    林封阳眼中恼火不加掩饰:“赏了两万白银,你还从他隔间出来,你还说和他没有关系?”

    苏香凝眼中略显薄怒,可眼前的是侍郎大人之子,她一个身若浮萍的女子,那里敢得罪。

    “只是普通朋友,他和沈雨认识。”

    林封阳那里肯信,一拂袖子:“你当本公子掏不出两万白银?我见你性子恬淡才不屑用这种手段,却没想到你也是这般庸俗市侩。”

    苏香凝咬了咬牙,终是没骂出来,只是声音微冷:“我本就是青楼女子,林公子若是看不惯,大可不必为我这等女子脏了眼睛。”

    林封阳气归气,可话一出口也知道说重了,沉默稍许,还是到:“是我失言,可我对你的心意你难到看不出来?”

    上前几步,想拉住女子的手。

    苏香凝连忙退开:“公子,请自重!”说着便从旁边弯身绕开,快步跑向了院子。

    “你—”

    林封阳额头青筋暴起,看着女子背影,眼神近乎怨毒,猛甩袖子愤愤而去...

第七十七章 探讨诗词

    夜深人静,曹华在内河沿岸慢跑,脑中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

    今天打响了名声,自然不能让热度过去才开始动作,‘黑盒计划’必须尽快上马,他已经安排好了自家铺子的工匠,但要在一天之内把沈家五十二家首饰行铺满,需要的货品不是小数目,只能借用沈家的工坊大批量锻造。在这之前,得先在万宝楼中试点把热度吵上去。

    得到了环儿的消息,自然要顺藤摸瓜追查出幕后主谋,只通过一个名字追查不容易,但对于黑羽卫三千爪牙来说,只有一根线头就能把背后的祖宗十八代揪出来,需要的只是时间罢了。

    胡思乱想间,路过青莲巷附近。

    “曹贼!”

    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脚步声‘咚咚’,似乎直接冲了过来。

    曹华急忙顿住脚步,面带微笑转过身,却见陈姑娘胸脯颤颤巍巍的冲过来,一把推在了他身上。

    “诶诶诶...我去...”

    扑通!水花溅起!

    陈靖柳仍然觉得气不过,又开始找上次扔在岸边的石头。只可惜,石头早被深谋远虑的曹公扔进了河里,沿岸连个小石子都找不到。

    大夏天的河水清凉很舒服,曹华掉入河里,颇为无奈的看向月色下的女子:“陈姑娘,你又发什么疯?亲你一下你咬我一口,咱们两清了,现在怎么又暗算我?”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陈靖柳听他又提起中午的事情,脸上羞臊不已,咬牙切齿道:“你这色胚,本以为你在为国为民办实事,没想到赚了银子第一时间就去青楼潇洒,我..我今天不砸死你这奸贼,我就跟你姓...”

    说着,陈靖柳又在周围寻找能砸人的东西。

    曹华只觉得好笑,躺在水面上游来游去:“我的银子可只用在刀刃上,过几天,你就知道我此举的深意了。”

    “深意?”

    陈靖柳眨了眨眼睛,半信半疑:“你去茗楼,不是为了那些不知廉耻的女子?”

    出生官宦之家,虽然门阀不大,但陈清秋一身清名和倔脾气无人不知,陈靖柳作为独女自小被当做文人培养,贤良淑德知法守礼,对以色娱人的勾栏女子存有偏见是自然的。

    书香门第和商贾之家的家风天差地别,在她看来,为官者当视金钱如粪土,哪怕居陋室也该心怀天下不失志气。她今天之所以生气,不是气曹华乱花银子,而是不该留恋青楼妓坊消减志气。

    说到底,还是怕曹华又变回了‘京都太岁’,甚至变成‘花花太岁’。

    曹华本就不是为了女子去的茗楼,当下只是撇撇嘴:“我可是十步一算,所行之事必有一番谋划,你知道我的身份,银子这东西对我作用不大。”

    陈靖柳微微眯眼,略微思索,将手伸进衣襟,掏出了一沓银票,准备扔进水里。

    曹华立刻原形毕露,急忙游过来抬起手:“喂喂喂,你骂我就行了,折腾银子做甚?”

    陈靖柳哼哼一声,作势欲扔:“我不稀罕你的银子,还给你。”

    “那你给我就是了,不要往水里扔。”

    曹华急忙从水里爬上来,提着湿漉漉的袍子,伸出手。

    陈靖柳本想还给他,可是略一琢磨,还是留了个心眼:“现在不行,等你证明茗楼的作为是有目的后,我再还给你。”

    曹华还能说什么,根本就没想要回来,当下便点头:“没问题...哎哟哎哟...”正说着,他猛然捂着后腰,嘴角直抽抽:“方才掉水里扯到了伤口...”

    陈靖柳知道他上个月受重伤没好,当下反应过来,连忙扶住他的胳膊,焦急道:“是我不好...你疼不疼...医馆..前边有家医馆...”

    “不用!”

    曹华握着后腰,颇为坚强的摇摇头:“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就行,今晚上看来走不回去了...”

    陈靖柳搀着他往青莲巷走去,紧张道:“你慢些,我家就在附近,先去我家休息...”

    “那多不好意思,你爹不在贸然登门...”

    “我都不计较,你计较什么?”

    “那实在冒昧了,我找个地方躺一晚即可,柴房也行。”

    “瞎说,你是侯爷,我哪敢让你睡柴房,爹爹走后屋里收拾了,你先在我屋里歇一晚上...”

    说道这里,陈姑娘眉头一皱,狐疑的看向曹大都督,手也连忙松开了。

    曹华扶着后腰,脸上吃痛不似作假。

    “曹贼,你上次受伤..好像是在右边!”

    “是嘛?”

    曹华把扇子换到左手,用右手扶住了后腰:

    “太疼,都忘记了。”

    “.....”

    陈靖柳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差点便上了这奸贼的当,若是让他进了闺房还得了。三更半夜的,怕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陈靖柳咬着下唇,憋了许久才说道:“你..你休想,我才不会...”

    “开个玩笑啦~”

    曹华收起表情,轻摇湿漉漉的折扇:“我曹华为人光明磊落,何时对你有过非分之想?”

    何时?

    那次见面不被欺负,都快数不过来了。

    陈靖柳只当没听见,转身往巷子行走:“反正我是个弱女子拿你没办法,你别草菅人命就行。”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了什么,小声嘀咕:“今天,你给李师师写了首诗...你好像,没给我写过诗...”

    她自幼喜欢七言,曹华那几首绝句全挂在闺房里面,本来也没有求诗的意思,可今天连个青楼女子都被赠诗一首,她被轻薄这么多次,总该是意思一下吧。

    曹华自是不会拒绝,一扶头上方巾,琢磨片刻认真道:“春水伴幽坊,夏蝉藏绿荫。婉转人如柳,玉树栽后庭。嗯..好湿好湿...”

    “婉转腰如柳,玉树栽后庭...”

    陈靖柳微微偏头,认真琢磨许久,也没能听出诗中‘深意’,疑惑道:“这...是什么打油诗?”

    曹大才子脸色一僵,颇为懊恼:“这可是我自己写的,春天的时候你把我推河里,夏天的时候你又把我推河里。后面这两句...嗯,形容你长的漂亮身材好,至于深意,你以后会知道的。”

    陈靖柳顿时气恼,送给李师师的就是‘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这等能名垂千古的绝句。到她这里就变成了‘春水伴幽坊,夏蝉藏绿荫’,还跟着两句听不明白的‘婉转腰如柳,玉树栽后庭’,这也太敷衍了些。

    陈靖柳好歹是小有名气的才女,‘狗屁不通’四字硬是没说出来,只是冷声道:“不愿便罢了,何必用这种打油诗戏弄人。”

    曹华颇为无辜:“这可是我呕心沥血所作,不就是七言嘛,我这还有一首‘剑起千钧惊日月,胆骇万里震云天....诶!你怎么走了...”

    陈靖柳气的说不出话,在巷子里走了一截,又跑回来:“莫非尉迟虎的‘大龟赋’,也是从你这儿买的?”

    曹华顿时严肃:“陈姑娘,你莫要血口喷人,尉迟大憨皮的杰作,本公子可高攀不起。”

    “哼—”

    陈靖柳沉默了稍许,‘文章本天成,妙手偶的之’的道理她还是知晓,或许是没灵感吧。

    念及此处,她也不再强求,只是轻声道:“我回去了,你不要跟着。”

    曹华可是有仇必报的性子,上前一步挡住去路,指了指脸颊,然后抬起手作势欲打:“把本太岁推河里,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你!”

    陈靖柳脸色通红,低着头从旁边挤了过去。

    曹华作势挥了下手,把陈姑娘吓的差点跳起来,急急慌慌掩着臀儿跑掉了,还不忘回头‘啐’一口...

    -----

    半个时辰后。

    曹华回到侯府书房,翻修侯府的工匠都已经撤走,府上乱七八糟的杂物堆的到处都是,玉堂和绿珠倒是不介意,在廊道里争论着假山该弄成什么造型,争论半天结果把锅烧糊了,玉堂又急急忙忙跑去加水,弄的绿珠连连偷笑。

    寒儿雷打不动的在屋里修炼神功,小半年下来神功没练成,身段倒是越发出落,她怀疑自己练错了方向,但又不好问公子,只能更加刻苦的练习各种奇形怪状的瑜伽姿势。

    把寒儿叫到书房,曹华坐在一张小板凳上询问:“寒儿,铁箭张翔你可听说过?”

    之所以坐在小板凳上,是因为书房中万物化为齑粉,根本没地方坐。

    寒儿身着青衣站在屋里,认真思索了许久,才沉声道:“原是军中教头,后失职获罪,潜逃遁入绿林,善使硬弓,在江湖上有几分名声...嗯...听说他是御拳馆周侗的记名弟子,公子问他做甚?”

    曹华微微蹙眉,眼神冷傲:“经过我的推演,算出柳家庄外的刺客正是张翔,和金明池的应当不是同一个人指使。”

    寒儿惊为天人,没想到公子不依靠典魁司,竟然能‘算出’刺客是谁。

    “公子果然算无遗策,若是张翔,那此事与周侗脱不开关系...周侗为人刚正,在江湖上名声颇大被称为‘铁臂膀’,相传其武艺不在公子之下,若有人想暗杀公子,寻求周侗确实有可能。”

    “武艺不在我之下?”

    曹华微微蹙眉,这岂不是比李彦还难对付。

    寒儿冷冷哼了一声:“江湖传言罢了,拳怕少壮,年轻时周侗或许能与公子平分秋色,现在,也就是谢怡君的水准,公子想杀他不用出第二剑。”

    “是嘛...”

    曹华微微点头,也没觉得谢怡君有多厉害,当下摆手吩咐道:“明天去找周侗问问,调几个黑羽卫好手跟着,记住要能打的,我出剑便要杀人,婚期将近,见了血不吉利。”

    “诺!”

    寒儿觉得没有半点问题,周侗一个老头子,那需要公子亲自动手。

第七十八章 叱诧风云~

    “叱咤风云我任意闯万众仰望~

    叱咤风云我绝不需往后看~”

    黑云遮月,长路无灯。

    西城典魁司坐馆,黑羽卫双花红棍曹华,肩扛八面汉剑,带十余马仔来到外城御拳馆一带。

    十余马仔皆穿黑色劲装,手持棍棒刀剑等违禁品,为首还有个小太妹眼神阴寒。

    “翻天覆地我定我写尊自我的法律~

    这凶悍闪烁眼光的野狼~...”

    黑羽卫副使徐宁,手持钩镰枪边走边点头,发现自己的脚步竟然跟上了都督的鼓点。

    断峦刀李百仁扛着九环大刀,跟着瞎哼哼,虽然听不懂但就是觉得很有气势。

    后面的黑羽卫好手也都是连连点头,只觉的这曲子比‘卡路里’舒服的多。

    黑羽卫半数是江湖草莽出身,剩下的全是军中好手,平时都是黑甲官刀,真动手的时候其实十八般兵器各不相同,身形最高大的一个持着双手铜锤,约莫得有四十来斤,胳膊粗的快赶上寒儿的小腰。

    “公子,你唱的什么曲子?”

    听见寒儿的询问,曹华停下哼哼,随意笑道:“叱诧风云,一般出门砸场的时候都唱这个。”

    寒儿若有所思点头,想了想:“公子...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岭南语?”她在典魁司多年,天南海北的犯人都遇见过,听得懂公子再唱什么,所以奇怪一向呆在汴京的公子什么时候学会了外地方言。

    曹华没法解释,便双目一沉,不怒自威。

    寒儿立马闭嘴,乖巧的跟在身边瞎唱:“叱咤风云我任意闯万众仰望~...”

    别说,小姑娘嗓子还可以,唱的很好听。

    一行十二人皆是黑羽卫顶尖的高手,两个副使全在,八名虞候也是名声在外的好手,拿出这么大阵势对付个周侗,所有人都觉得小题大做。

    周侗名声在外他们没有不服的,可‘京都太岁’在场,那需要他们出手。

    见都督扛着剑闲庭信步,李百仁凑到徐宁跟前,轻声道:“老徐,在周侗跟前我怕是撑不过三招,待会你先上?”

    金枪手徐宁微微蹙眉:“我善马战,今天没骑马,再者不说周侗,光是他的徒弟,卢俊义卢员外不用说,林冲上个月刚宰了我手底下两虞候,这身手可不简单。我教的‘五步十三枪’也是出自周前辈手底下,你让我咋上?”

    徐宁一向英勇善战,是天子近卫中的第一批人,本来自认枪棒功夫天下无敌,上次被谢怡君三枪撩翻后,总算知道了江湖的水深水浅,目前对成名已久的人物都抱着一颗敬畏之心。

    李百仁那里敢和铁臂膀周侗交手,被一拳崩死都是家常便饭,他略微琢磨:“还好公子在,待会你我掩护,争取让公子一剑封喉,公子伤还没好,经不起大动手脚...”

    这些话,自然是不敢让曹大都督听到的。

    曹华自觉带着十来号江湖高手会见周侗没问题,心里也比较轻松。

    夜色渐深,一行人来到了外城一处大宅的侧面。

    周侗年事已高已经退休,但还再教弟子,这里也算是一个武馆。

    寒儿左右挥手,八名黑羽卫虞候便左右分开,守住大宅各个方向避免外人逃脱。

    “上!”

    寒儿一声轻呼,便和徐宁、李百仁一起,两个大步腾身而起,越过了一人多高的围墙进入大宅中。

    夜色漆黑,只带起点点衣裙破风声响。

    落地消声无息,九环大刀没发出半点动静。

    寒儿左右打量后,轻声道:“公子,去那边?”

    无人回应。

    “公子?”

    寒儿转过头,却见本该已经过来的公子不见人影。

    李百仁莫名其妙,在原地转了一圈,又在房顶上找了一遍,震惊道:“都督的武艺竟然到了如此地步,不过瞬息之间已经进去了?”

    徐宁确认自己没听到半点动静,敬重无以言表:“都督的武艺,还需要你我猜测?赵寒,你可有公子的安排?”

    寒儿没有职位,都是直接称呼名字,她满眼茫然,不明白公子隐匿身形有何深意,但也不敢妄动。

    与此同时!

    曹大官人站在院墙外张着嘴巴,半晌没缓过来。

    一人多高的院墙,就这么翻过去啦?

    这都是些什么怪物?

    他走到院墙下比划,想要爬过去还得跳起来,而且手上还拿着剑,没有梯子怎么爬都是问题。

    “公子?”

    听见院墙里面的疑惑呼唤,曹华轻咳一声,平静道:“我走正门进去,周侗深的武林中人敬重,该给的面子要给!”

    “诺!”

    院墙内的三人恍然大悟,先礼后兵!不愧是老谋深算的公子!

    曹华硬着头皮,走过很长一段院墙,来到了周侗府邸的正门。

    要说周侗这个人物曹华是知道的,人称陕西大侠,卢俊义、林冲、武松、岳飞的师父,为人刚正主张抗辽抗金,与现在朝廷上的大势相驳,所以终身未得重用。其武艺高强,估计也就比‘他’次一等,和谢怡君一个级别的宗师,不多带点人来,他还真怕周侗一时冲动把他宰了。

    周侗府上的诸多弟子已经被惊动,大半是江湖人,也有京中诸多家族过来学艺的子弟,此时都聚集在了大门后的演武场上,手持刀剑死死守着,大有拼命的架势。

    黑羽卫出门,基本上一路腥风血雨,如果曹太岁带头,最轻都是诛杀匪首的下场,灭门的也不是没有。黑羽卫中十余位恶名在外的高手倾巢而出,目的是谁就不用猜了。

    前来学艺的家族子弟还知道分寸,都是站在旁边等候,而江湖人则气势汹汹,本就重义气尊敬周老前辈。如今朝廷鹰犬登门,必然也会把他们顺手收拾,与其卑躬屈膝苟活,倒不如拼上一把,在江湖上还能留几分名声。

    众目睽睽之下。

    身着银色武服,纱帽勾勒金丝,手持三尺长剑的京都太岁,在大门外朗声道: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我包围啦!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嘈杂声四起。

    演武场上三十多人,皆是左顾右盼,明白这是曹太岁在给下马威。

    说‘投降不杀’,意思就是不投降,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曹华说杀人全家就绝不会放过一条狗的名声,在场之人可都知道。

    一时间所有人都是脸色发白,有点想要咬牙冲出去拼了,又被师兄弟拦了下来。

    在场只有三十来号江湖高手,对方可是一个京都太岁,冲过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寒儿的身形出现在了后方的屋顶上,冷眼望向下方的几十个蝼蚁:“公子婚期将近不想见血,已经给了你们机会,若是不识抬举,可不需要公子亲自动手。”

    “金枪手徐宁,拜见周老前辈!”

    “断峦刀李百仁,拜见周老前辈!”

    演武场左右,两个汉子持刀枪站立,眼神随意的扫视几十号江湖小辈,周侗或许会让他们忌惮,这些个小家伙是真的一刀一个不带费劲的。

    演武场上的人顿时色变,徐宁钩镰枪独步天下,李百仁九环刀不留全尸,这两尊阎王爷在,他们估计和曹太岁打照面的机会都没有。

    “我数到三,还挡路的可就别怪本公子心狠手辣,你们自找的。一!”

    “曹都督!”

    苍老声音响起,沙哑却中气十足,不显半点无力。

    抬眼看去,身着布衣的壮硕老人出现在屋檐下,身后两个男女,持着刀剑目光谨慎盯着周围。

    人群分开,几个江湖晚辈急声催促:“周老前辈,我等既然拜入门下学艺,便不会袖手旁观,还请您先进去。”

    周侗缓步走过人群,轻轻抬手:“都下去吧,曹都督既然走正门,便是给了老夫面子。”

    身后穿着儒衫的男子,凑到跟前小声耳语:“恩师,曹贼既然亲自登门,必然是发现了张师弟的事,我与师妹拦住曹贼,恩师突围应当有三成机会...”

    周侗摇了摇头:“汤怀,老夫走了你们都得死,既然他亲自登门,会上一会又如何。”

    到底是一代宗师,哪怕已到晚年,这份身前无人的锐起不消半分。

    只是,弟子汤怀闻言轻轻摇头,师父一生所学在晚年集之大成,若论武学理念世上无人能及,可武学到底是‘硬功夫’,‘棍怕老郎’也只在相差过大的时候,遇见曹华这种年轻气盛的武学天纵奇才,能不能撑过一柱香都是问题。

    至于他们,无非是用命换时间送师父走罢了。

    众人心悬紧绷,看着手持长剑的京都太岁缓步进入院子。

    勾了勾手指,寒儿立刻从房顶跃下,从演武场旁边取来一张太师椅。

    曹华闲庭信步在所有人面前坐下,长剑杵在地上,眼神冷傲:“今天过来,不是为了杀人,周老前辈大可放心。不过我有个问题也希望周老前辈回答,只要如实相告,我不会动在场之人的一根手指头。我曹华,从来说到做到。”

    架势挺足,只是心跳有点快。

    这次带的小弟都厉害,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第七十九章 名不虚传

    月黑风高,昏黄灯笼挂在房檐下。

    偶有刀锋的光芒在深沉夜色中浮现,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杀机四伏。

    府邸正中的演武场上,周侗背负上手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沙哑开口:

    “问吧!”

    曹华手指轻敲椅背,扫过在场的陌生面孔,眼神尽量表现的凶狠:“三月份,我在柳家庄追查梁山逆贼,有人暗中放箭刺杀,三石铁胎弓,一共七箭。”

    他杵着长剑,眉眼略显阴寒:“四箭被我接下,但有三箭,射在我女人身上....江湖上讲究祸不及家,这位仁兄明显不讲道义。”

    祸不及家四字从京都太岁嘴里说出来,在场诸人都涌现出怒意,却无人敢吱声。

    周侗认真注视着他:“曹都督觉得是老夫所为,过来报仇?”

    曹华摇了摇头,呵呵一笑:“周老前辈善于箭术闻名天下,倒是有可能,不过那个箭士被我宰了,前辈还活着自然不是你。”

    汤怀微微蹙眉,他事后在乱葬岗找到了尸体,上半身几乎剁成肉泥,可见曹太岁心中的愤怒有多深,这次,估计没法善了...

    “既然刺客死了,都督过来的意思,是觉得此事由老夫指使?”

    “我其实也不想怀疑老前辈。”

    曹华杵着长剑,脸色平静:“不过前几天,我查到那个人明为张翔,还有个铁箭张翔的混号,曾经在老前辈手底下学过艺。所以得过来问问,老前辈事前可否见过他?”

    明知故问!

    周侗听闻此言,便知道有人走漏了消息。既然发现了张翔的身份,后面的事情无非走个过场,他能熬过典魁司的十八般酷刑,门中弟子必然有人熬不过去。

    周侗沉默稍许,上前一步,抬手抱拳:

    “曹都督,老夫有个不情之请!”

    曹华本着礼数,起身回了一礼,扫视众人平静道:“我没有恶意,只是被人暗中盯着难受,只要你...”

    彼此距离五步!

    周侗布衣肉眼可见的紧绷,右拳递出,竟然带着破风声,眨眼来到了他的身前。

    寒儿甚至来不及反应,刚刚剑出三寸,已经为时已晚。

    碰!

    一声闷响。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双方都是错愕,嘈杂声四起,诸多周侗弟子满眼不可思议,徐宁、李百仁愣在当场。

    只见还在说话的曹太岁,右手轻描淡写的抬起,抓住了凝聚周侗毕生所学的一拳。

    “...们把背后的人...咦?老爷子,你做甚?”

    曹华回过头,发现自己抓着周老前辈的拳头,略显莫名。

    他此时才反应过来周大侠竟然偷袭,他都不知道怎么接下的这一拳。

    不过这一下骤然发力,腰间的伤口崩裂疼痛传来,差点让他倒抽一口凉气。

    而头发花白的周侗,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却又转瞬间平淡下来,收拳站直身体:“曹都督的武艺名不虚传,老夫甘拜下风!”

    咽唾沫的声音响起。

    这种趁其不备悍然爆发的攻击,在场机会没人有自信接下,曹太岁却是眼睛望着别处,手已经不错分毫的抓住了拳头。

    这种全凭本能的反应,天赋差的在刀尖上打滚一辈子也练不出来。

    而且,周侗全力之下一拳足以捶死恶虎蛮牛,曹太岁却只是右脚稍退一步支撑。

    高手过招,高下立判。

    汤怀与师妹本来还准备拼死一博诛杀奸贼,如今看来,曹华蒙着眼睛,也能把他们斩杀当场,根本不是一合之将。

    寒儿眼神冰冷,上前一步:“你找死,公子有伤在身,已经给足了你们脸面...”

    “寒儿!”

    曹华轻轻抬手,别说,这身体的肌肉记忆是真厉害,漏了身手,这下总算不用装了。他眼睛望着周侗:“身手你试过了,再动手我可要拔剑了。”

    众人闻言更是悚然,才想起上个月端午曹华被人通了一刀,听说伤在右腰。

    武夫发力必然力从地起,腰劲是重要的一环,腰上有伤还能有这般身手,无愧‘京都太岁’之名,怪不得江湖人以在曹华手底下撑过三招为荣,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周侗出了一拳,也知道拼死一博在场之人也没人能活着离开,便抬手抱拳:“曹都督,冤有头债有主,张翔是老夫弟子,前去刺杀都督也是老夫安排。”

    “恩师!”

    承认刺杀天子亲封武安侯,按律法都能秋后问斩,更别提落在曹华手上。众弟子异口同声的焦急呼唤响起,汤怀更是冲到跟前,提剑小心提防。

    曹华颇为无趣,摊开手道:“老爷子,我以诚待人,说不杀你们就不杀你们,能让你用命去保的人,想来也不会是祸国殃民的奸臣,既然不愿说也罢。”

    他转眼看向沉默不语的众人:“我曹华向来说到做到,这是最后一次,你最好和背后那个人打个招呼,如果再有下次刺杀,而且还是你背后那个人干的,哪怕他是岳飞我也杀给你们看。我的命也是命,别以为打着救国救民的借口就能给我定罪判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比你们任何都清楚,该不该死也比你们清楚。”

    汤怀微微蹙眉:“岳飞不满十六,岂会对都督下手?”

    曹华一愣,没想到岳武穆还真在,他轻轻摆手:“一个比喻,就算他是个小孩子,我也杀给你们看。”

    周侗背负双手,轻声道:“都督的话,老夫记住了。”

    曹华抬手抱拳行了个江湖礼,转身便走:“撤!”

    他的话根本不需要手下人揣摩,两个副使和寒儿扭头边走,根本没有迟疑。

    周侗眉头紧锁,倒是没想到曹太岁真放过了他。

    在场诸人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开口庆幸,却见那太岁爷又回了身,把众人骇的肝胆俱裂。

    “对了,你还有个徒弟叫林冲,杀了我两个手下,若是能找到他,最好让他给我个解释,让我逮到,下场就不一样了。”

    话落,再无回头,带着人消失在了门口。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擦掉额头的冷汗。

    演武场上,苍茫白发的老人站了稍许,才让诸多徒弟下去休息。

    汤怀走到跟前,疑惑道:“曹太岁,莫非是在引蛇出洞?”

    周侗摇了摇头:“老夫活了一甲子,看人很准,曹华武艺通神不输传言,但方才言谈举止,不像是传闻中那般横行无忌。要么是城府太深,要么...背后的事情比你我想象的复杂。”

    汤怀点了点头:“那李纲那边?”

    周侗幽幽叹了口气:“李伯纪怀救国救民之心,未来有拜相之才,暂时不得重用不该操之过急,这次不该答应他。你去和他说一声让他不要妄动,再有下次,曹太岁不会再留情。”

    “是。”汤怀认真点头。

    ----------

    夜色以深。

    外城的长街上,曹华走出一截,实在撑不住,身体晃了晃。

    “都督!”

    “公子!”

    寒儿连忙扶住他,低头看去,却见公子的后腰已经渗出了血迹,脸色顿时暴怒:“这个周侗,趁人不备实在无耻,公子就不该放过他。”

    曹华伤口崩裂疼痛难忍,却也没有太过虚弱,摇头道:“区区小伤,不足挂齿。”

    身后黑羽卫脸上敬畏之色没有掩饰,李百仁扶着胳膊唏嘘道:“周侗宝刀未老,方才那一拳的架势卑职肯定挡不住,还是都督厉害。”

    徐宁认真点头:“若非都督有伤在身那会留他们性命,都督的武艺,我等怕是一辈子也难以企及了。”

    八个虞候没看到里面情况,但听闻周侗一招败阵,各种赞美之词滔滔不绝。

    “不要灰心,习武是滴水穿石的硬功夫,以后你们也能像我这样厉害。”

    只有突然挨打才厉害的曹华,此时也只能装作高人模样,认真指点几句。不过他现在更是好奇,谢怡君的武艺到底有多高才能两棒槌把他敲晕。

    今天走这一趟,虽然过程不大对还受了伤,但好歹一番警告展示肌肉,应该能让人长记性。

    奸臣他可以杀的顺理成章,但这些心怀天下的好人义士,他实在是不好还手,只能希望周侗这些人老实点。

    唉!好人也杀我,坏人也杀我,这都督,难当啊...

第八十章 凉凉

    夏天的闷热,往往跟随者暴雨连绵。

    两家珠宝行之间的小豆花摊子,面对突如其来的大雨难免措手不及,穿着布裙的温婉女子,手忙脚乱的用簸箕盖住小案上的油盐酱醋,只可惜竹子编织的簸箕那挡得住雨水。等跑到隔壁铺子借来油布雨伞,连铺子带人都淋成了落汤鸡。

    一晚上白忙活,女子显然有些懊恼,不过挣了一大笔外快倒也没有多心疼,早早收了探子跑到百宝斋后门,又和掌柜们学起来开珠宝铺子的经验。

    身着华服的公子,撑着油纸伞雷打不变的来到豆花铺子,后面跟着些书生小吏,发觉人不在后便进了百宝斋,在屋檐下和女子交谈,面色和睦,那晚的动怒二人仿佛都抛之脑后。看着女子头上发簪‘一枝艳红露凝香..’几字,华服公子笑容和煦,从百宝斋里挑了只最贵的送给她,却被女子笑意盈盈的婉拒了。

    一如既往的温润如水,让人生不起半分脾气,华服公子最终还是抬手告辞。

    坐上了马车,铺子里依旧忙忙碌碌,女子在掌柜伙计跟前转悠,带着微笑,依旧是往日那般举止柔雅,却多了几分别样的味道,或许是假笑与真开心的区别吧。

    抬手放下了车帘,林封阳沉默了许久,抬起手来,马车驶向了外城。

    夜色下,暴雨如注,外城边缘地带的广济码头,灯火昏暗嘈杂声不断,赌坊勾栏嬉笑呵骂声传来,有输干净的汉子被人从赌档里丢出来扔进泥水弥漫的小街上,街边茅草上躺着些生死不知的乞丐,和醉酒的泼皮靠在一起,散发着难闻恶臭。也有姿色一般的女子,半敞衣襟靠在酒肆门前,左右张望打量合适的财主,被多看几眼也是笑骂回去,身旁还有半大的孩子在雨水里玩着泥巴。

    再繁华的地方,都有这样的旮旯角落,聚集着社会最底层的人。

    广济码头在东水门附近,货船从汴河由此进出京城,附近多是仓库,官家私人的都有。而力夫、船夫都聚集在这些地方,各大家族的本家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踏足这里,多是府上的管事过来招呼。

    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明显不恰当,这里的三教九流称不上江湖人,大多是混迹在京城的地痞,也有几个犯事的藏在这里寻求当地势力的庇护。都是些无家无地无功名的贱民,官府偶尔有过来走个过场,只要打点好不会有人巡查,毕竟少了这些人,谁去帮王公贵人干脏活,总不能让人家府里的大管事亲自上船搬东西。

    每天都有撕打干架,隔三差五也会在偏僻角落多一具尸体,没人报官也就没有追查,城外的乱葬岗便是为这些人准备的。

    车轱辘在街上碾过。

    带刀护卫架着马车,在小街上的一间赌坊内停下,有人乱看便一声呵骂。混迹三教九流自然都有些眼力,知道是来了生意,也有上前询问的,却被置之不理。

    身着华服的公子从车上下来,在小斯诚惶诚恐的引荐下来到赌档后方的屋子,身材健壮的赌档老板靠在椅子上喝着茶。

    汴京城很大人口过百万,潜藏在暗中的地头蛇很多,像南城车马行的陈温便是其中佼佼者,不过身在内城又从江湖上退下,为人处世都有分寸,远比不上边缘地带的龙蛇混杂。

    来人掀开车帘,赌档老板愣了少许,脸上立刻露出几分笑容,起身招呼:“林公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洒家...”

    屋里因暴雨潮湿散发着霉味,林封阳抬起手,掩着鼻子微微蹙眉:“找几个人,帮我办件事。”

    京城的大人物很多,手底下护卫私兵也不是没有,但总归挂着父母官的名声,有些事情不好明面出手。比如莫个小妾家里的田产被人‘占’了,需要让人去讨回来,看上了某家院落的位置,却说不通不肯搬走,这都需要他们来跑腿。

    “好说,林公子是和上次一样,还是...”

    “其他事。”

    林封阳左右看了看,抬手比划了一下。

    赌档掌柜眉头一皱,摩挲着手指,犹豫了少许:“最近官家风声紧,再说,洒家是买卖人...”

    林封阳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沓银票:“一个小书生,外地人,其他我来打点。”

    正说话间,赌坊里传来一阵喧哗。

    林封阳微微蹙眉,挑开帘子抬眼看去,却见污七八糟的赌坊中,一个裸露胸膛的汉子与护卫起了口角,三言两语不合撕打在一起。

    汉子长年暴晒皮肤黝黑,胳膊上有条刀疤,像是练过把事下盘很稳。他的护卫肯定是好手,却被拦腰抱住狠狠装在桌子上,把木桌撞的四分五裂。

    正中间还有个铁塔般的男人坐着看戏,似乎与刀疤汉子认识,不停用手指着说笑。其他赌客都是退的老远,稍有躲闪不急挡路的,便被那铁塔汉子直接抓住脖子扔了出去,摔在墙上发出闷哼,却也没人去管。

    “此人是谁?”

    林封阳看了少许,开口询问。

    赌坊掌柜正准备叫人拉架,闻言眼睛微微一眯:“这肆是码头上的屠户,叫郑四海,去年才来的东京,旁边那个坐着的是他兄弟郑老大,听说以前劫过道。”

    “劫道?这对寻常人来说可是重罪。”

    “官爷来查了几次,倒是没被带走,想来也是吹的。不过这事公子应当明白,在荒山野岭干的事谁知道真假。”

    说道这里,赌档掌柜眼睛转了转:“公子说的书生,不知何处冒犯了您?”

    林封阳挑着布帘,脸色平静如常:“口无遮拦,暗地写文章诋毁家父,找不到证据。这些个不知好歹的书生,有几分才学便目无法纪,家父为此动怒,你把事情办干净,好处少不了你的。”

    赌档老板知晓林封阳的身份,微微点头:“有公子这句话,洒家自然是放心。”

    赌档中,护卫被摁在地上挨了几拳,怒急之下抬手拔刀,郑老大顿时恼火,起身便要夺刀。便在此时,一个声音传来:

    “住手!你们过来。”

    铁塔汉子转眼看去,帘子却已经放了下来,当下也知道来了生意,便唤起正在撕打的兄弟,吐了口唾沫进入内屋...

第八十一章 暗箭难防

    时间来到六月中旬,风平浪静,倒也没啥大事发生。

    铁臂膀周侗特地派人送了一张弓过来。周侗箭术闻名天下,这张弓是周侗成名之物,意思是答应了曹华的条件不再动手,交个投名状免得曹太岁转身就杀回来。

    对此曹华自然是没收,差人送了回去还搭上了一尊玉龟,玉代表‘信’龟代表长寿,至于对方领不了情他就不管了。和德高望重的江湖人打交道其实也挺简单,这么有诚意想来对方也不会再动手,接下来专心提防李彦即可。

    生意场上,王李两家的打压没有停止,全场八折布满全城。沈家底蕴尚可,虽然颗粒无收但还能强撑,一些小铺子却遭了无妄之灾被挤压的濒临倒闭。生意场上这种事太过常见,他还乘势抄底盘下了兴国坊的两间小门面,御街附近达官贵人川流不息,走高端的话位置比杨楼街还好。

    这些事情交给刘老四去打理,他这几天都是在沈家的工坊里面转悠指点沈家工匠,把需要用的诗词先行准备好,只等着货源充足一把铺开。

    与此同时,还抽空把石泉巷的闲置宅院买了下来,至于为什么买还没想明白,反正置办房产放着又不会亏,权当是投资了。

    万宝楼中上架了第一批盲盒预热,盒子依旧是万宝楼的标准包装,用蜡封口不能打开。刘老四找了些托儿在各种文会上瞎扯,以诗句吸引人的注意让人进店观摩。凭借茗楼中的‘一掷万金’目前万宝楼的热度很高,只要是相关的话题关注的人极多,不过要把盲盒带起来还得几天时间。

    典魁司里来了些人,又放了些人,有寒儿照看倒也没出乱子,只是他‘武艺通神’的传说越吹越狠,从接了周侗一拳,变成了一拳递出周老前辈七窍流血跪地求饶。对此他也不好解释,总不能说被打的三天没从床上爬起来。

    工作之外,府邸翻修没法回去,曹华也只有没事在城里溜达,寻找合适的铺子之类。

    陈靖柳性子毕竟保守,又在为亡母守孝其间,按礼法要禁交际娱乐,平时也不出门,也就晚上他路过回府的时候,会站在青莲巷口装作赏月,然后‘不小心’发现了他,又急慌慌的往回跑。

    他也是看破不说破,只是来句:“陈姑娘这月亮真圆!”

    本来陈靖柳还认真回答:“是啊!我先回去了,你别跟着..”,几次过后,才发现曹贼的目光是盯着她某个地方说的。

    这可把陈姑娘气的面红耳赤,之后就变成了“呸!登徒子...”,还故意退着走,盯着曹贼不让他乱看。

    然后曹贼就换了个地方,来了句:“小荷才露尖尖角...”

    哼...有本事你学螃蟹侧着走,还有句“横看成岭侧成峰..”

    陈靖柳又气又莫的办法,那眼神似是要吃人,不过,每天晚上到了时间还是会在巷子外转转,这也算一种奇怪的默契吧。

    时间来到六月中旬,距离莫名砸头上的婚典又近了些。

    按规矩成婚之前是不能见面的,曹华自然是没法再见到永安公主,不过见面了估计也尴尬。赵天洛这些日子天天在诗会文会上夸‘苏才子’才高八斗,还故意把新款‘草尖’戴头上,引得文人士子争相效仿。

    他要是见了面,再厚的脸皮也不好意思凶这么称职的广告代言人,但不借题发挥也对不起他‘京都太岁’的名声,总的来说还是不见为秒,等以后再说。

    六月十八,大雨。

    早上从府邸出来后,下雨没法遛街,一直坐在杨楼街的茶馆里听评书。这时代的娱乐活动也就这些。天气好蹴鞠奔马,天气差就只能窝在屋里,文人才子可以去诗会上撩妹唠嗑,他这京都太岁有再大的才气也是去不了的。

    对面的豆花铺子长了记性,下雨的时候没撑开,得了一笔横财,苏香凝把茗楼附近的一家布行盘了下来,目前正在装修,位置还是他选的,刚好开在李家坊的对面,为的就是把李家往死的怼。

    不过铺子有点大,六千两只能盘下铺面,装修招人这些不够,他便和沈雨入了股各投两千算是合伙。至于珠宝行最占本钱的货源,自然是从两家拿货买了再给钱。

    下午时分,大雨淅淅沥沥击打在房檐上,压住了街上的些许喧嚣。

    台子上的说书先生口吐莲花,讲着勾栏妓坊中‘惊心动魄’的盘肠大战。

    真枪实弹贴身厮杀引人入胜。

    小泼皮、穷书生、曹太岁都听的津津有味只觉身临其境,一壶茶见底,正准备叫来小二续杯,对面的伙计却跑了进来。

    “东家,豆花摊子的青果姑娘找你。”

    “哦?”

    曹华摇着扇子转眼看去,却见对面铺子外,身着布裙的丫鬟青果举着油纸伞,在街上左右观望。

    以为苏香凝有事商量,他便意犹未尽的起身,把位置让给了自家伙计,出门来到了铺子外:“青果姑娘,有事吗?”

    “见过苏公子。”

    青果持着油纸伞,下雨路上积水绣鞋沾了些许泥水裙摆也湿了,颇为恭敬的行了个礼。

    他微微点头,本身察言观色的火候加上京都太岁的眼力,发现这小姑娘有点紧张,对此倒也不奇怪。

    他听苏香凝说起过,青果是茗楼出来的姑娘,模样还算周正,只是不会才艺又怕生,和环儿一样只能当茗楼头牌的丫鬟。

    苏香凝借助沈雨赎身后,对于伺候两年的丫鬟自然照顾,以青果的性子跑到别人手底下必然受苦,说不定惹恼了便会被拉去接客。苏香凝自己脱身也不会忘了丫鬟,便和汤夫人讨价还价,最后半卖半送把青果也赎了出来,开始住在百宝斋,最后又到了后边的小巷子。说是主仆其实更像姐妹,至少苏香凝把她当妹妹,开豆花摊子经常偷懒也不介意。

    “青果,找我有事?”

    “小姐...小姐请你过去坐坐。”

    “哦,是嘛?”

    见青果低着头,他以为年纪小害羞,便也没多问,撑着伞一起前往杨楼街后方的巷子。

    天上下着大雨,巷子里没什么人,倒是有个水车停在巷子里,两个汉子戴着斗笠在一户人家门口等候。杨楼街上巨富不少,爱喝茶的从城外山上运泉水的事也不稀奇,他随意瞟了眼便来到了巷子深处的小院。

    做豆花的器具都用油布盖着,厨房里还烧着水,静悄悄只有雨声。

    “小姐方才还在,可能出去了,待会就回来,苏公子你先坐。”

    青果领进屋后,便跑到厨房开始泡茶。

    他在屋里坐下,手指轻敲桌案,倒是有些无聊。

    些许家具依旧盖着白布,琵琶立在乐器堆里面,旁边画案倒是放上了宣纸,上面花了个人:

    满脸大胡子叉着腰踹门。

    画功尚可,只是画上人姿势着实不敢恭维,只画了一半,毛笔好像仓促之下,没放好滚了一截,在宣纸上带出一律墨迹。

    他皱了皱眉,正寻思这画的是那个憨皮,青果便端着一碗豆花走了过来:“对了,小姐给公子留了豆花,您先尝尝。”

    “呵?这么客气。”

    他在桌前坐下,看着青白相间的豆花,觉得肚子是有些饿。

    拿起勺子正准备吃,忽然鼻子嗅了嗅,味道有些不对劲,有股很难以形容的味道,微不可闻,却感觉很明显。

    “这个豆花,味道有点奇怪...”

    青果面带微笑,讪讪的缕着发丝:“小姐做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哦。”

    曹华摇头苦笑,硬着头皮来了一口,豆花入口,身体不知为何涌起一股反胃的感觉,差点吐出来。他眉头一皱,强行压下那股莫名的反胃,把味道尚可的豆花咽了下去:

    “咳咳..这豆花...果然是苏姑娘做的,跟人不一样...不错...”

    青果目露欣喜,站在门口望着他吃豆花:“喜欢公子就多吃些。”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曹华又来了一口。

    只是不知为何,这次明明味道不错,却总有反胃的感觉,咽下去喉咙都不听话。

    半刻钟后,一碗豆花见底,头脑也逐渐眩晕。

    “你家小姐...怎么还没回来...”

    着书生袍的曹华,手扶着桌子,用力眨了眨眼睛,身体本能的想起身离开,站起来却又觉得腿软,重新坐了回去。

    “不着急,我去叫小姐一声...”

    青果急急忙忙的跑出了屋子,连伞都没打。

    啪啦!

    桌椅倒地的声音响起。

    浑浑噩噩,如同醉酒一般,他倒在地面上,眼前的屋顶时远时近,外面的雨声越来越远。

    少许,略显沉重的脚步声,让他神识猛然清醒少许,身体弹起,只是更大眩晕感传来让他又跌回地面。

    余光瞧见两个汉子进入屋里,说什么已经听不清,待雨点落在脸上,便彻底遁入黑暗...

    ------

    “半个时辰才出来,怎么这般墨迹?”

    郑四海带着斗笠,把身材高挑的书生抗在肩膀上,颇为恼火的吐了口唾沫:“看着瘦了吧唧,还挺沉。”

    青果脸色煞白,身体有些哆嗦:“我..我喂给他吃了,只是他吃的慢...”

    铁塔汉子抬手在她脸上捏了下,笑容倒是挺温和:“别吓着人家姑娘。”

    青果身体颤了下,却也不敢退,只是小声道:“小姐问起来,你们..你们千万不要说是我做的...还有,你们别把他打死了,他不坏的...”

    郑四海找了个麻袋把书生塞里面:“你操什么心,等着当你的少夫人便是。”

    马车牵到了院子外,两人把书生往水箱里一丢,便架着牛车缓步离去...

第八十二章 身若浮萍

    暴雨淅淅沥沥,连天色都阴沉了几分。

    雨水冲散了暑气,大雨没法撑开摊子,苏香凝便坐在闺房的梳妆台旁,用小毫在本子上认真记载着这些天的花销。盘下铺子的银钱、木工的开销、砂石木料等等,两个朋友的资助花的每一文钱都得记住,钱财这东西最伤感情,哪怕他们不计较,若不放在心上,迟早也会坏了情分。

    从清白之家到沦落风尘,记账这东西她都没学过,以前在茗楼中对银子也没什么概念,运气好一天就能挣个百十两,不好的时候也差不到哪里去。

    记得刚从茗楼出来时,看到家大业大的沈雨揪着几文钱不放,她还有些奇怪。现在想来,生意人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物尽其用万两不嫌多,大财小用半文都浪费,这和银子多少没关系,要花在点子上。

    以前没接触算账记账,开始学的时候确实很费脑子,不过现在好了不少,说不定过个两年,也能像雨儿那样独自把铺子管的井井有条,身底下几个伙计,嗯...再招个赘婿?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苏香凝脸色稍红,轻啐了一口只觉臊得慌,刚算好的东西也忘了,又得从头来。

    不过...女人总是要嫁人的,招个听话的相公,也好过嫁入高门大户受欺负。她这样出身风尘的女子,人老珠黄后其实和仆役没啥区别,说不定还得被大房排挤。以前在茗楼的时候,便经常有悍妇找上门,揪着姑娘头发打,那些个平时郎情妾意的男人,那里敢说句好话....

    念及此处,她莫名又想起‘苏公子’,苏公子也惧内,好像还怕的紧,不然这么大的才气,岂会连个妾侍也没有...

    家长里短,越想越歪,账自然是算不下去了。

    苏香凝起身来到了主屋,本想练习曲子,可看到画案又动了心思,茗楼中琴棋书画都要学,大雨瓢泼闲来无事,便提起毛笔铺开纸张随便画画。

    想起上次苏公子叉着腰准备踹门的滑稽模样,她颇有兴趣的描绘起来...

    “香凝!”

    院外响起男子的呼喊声,苏香凝手抖了下,抬眼看向窗外,青果出去买菜也不知跑去了那里。

    犹豫稍许,只当作没听见,小心翼翼继续画画。

    “我知道你在,有事找你,和苏大才子有关。”

    啪嗒!

    毛笔掉在桌上,苏香凝身体抖了下,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她脸色微白,犹豫许久,还是撑起油纸伞来到院门处。

    打开门,却见林封阳面带笑容,撑着油纸伞站在门口。

    “见过林公子。”

    “免礼。”

    林封阳指了指巷口的马车,微笑道:“今天奉灵园诗会,苏兄也到了场,诸多同窗都好奇你那首琵琶曲,知道你与我熟悉,便让我过来请你去一趟。”

    “啊?”

    苏香凝一愣,看了看那辆马车,犹豫稍许,摇头道:“我..我已经从良,不想去那种场合。”

    林封阳眉头微皱,见她要关门,抬手撑住了院门:“姓苏的请你你便去,我请就这么不给面子?”

    “林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香凝脸色尴尬:“我和苏公子没关系,只是天快黑了...”

    林封阳笑容渐消:“难道非要我把苏兄请过来,你才肯动身?”

    “你...”

    苏香凝吸了口气,咬牙道:“这是你我的事情,和苏公子无关,我...只此一次,我真的不喜欢去那种地方。”

    林封阳表情缓和,偏头歉意一笑:“抱歉,我没有逼你的意思,只是答应了几个朋友,你知道我的性子,好面子。”

    这句话倒是很诚实。

    苏香凝微微欠身,转身准备取琵琶,林封阳指向马车:“我专门带了琵琶,不用这么麻烦。”

    “哦...好。”

    苏香凝迟疑稍许,还是关上了院门。

    来到马车旁边,她婉拒了林封阳的搀扶,踩着车沿上了马车,刚掀起车帘,却见车厢里还有个带刀的男人。

    苏香凝骤然色变,后背却被猛推了一下倒入了车厢,一块手帕捂在了她的口鼻之上。

    “呜呜呜——”

    挣扎声响起,女子用力蹬着双腿想要挣脱,可那里是护卫的对手。

    刺鼻的味道传来,眼中的惊恐逐渐涣散,双腿也失去了力道,软倒在车厢里。

    林封阳站在马车外,左右查看一番,无人察觉后,才吩咐道:“直接送去城外的庄子,不要让差役巡查,我晚上过去。”

    护卫点头,出了马车,戴上斗笠挥动马鞭。

    咕噜声响起,马车晃晃悠悠离开了小巷。

    林封阳持着油纸伞,朝着巷子外走去,没过多久,水车在指引下,晃晃悠悠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前,安静的等待着...

    -------

    夜幕降临。

    大雨依旧不停,内河的水上涨了几分。

    陈靖柳不敢离河堤太近,只是持着伞站在青莲巷口,看着风中柳絮发呆。

    算了算时间,也该差不多到了。

    她侧目看向杨楼街的方向,只有几个老翁穿着蓑衣走在雨中,昏黄的灯火似有似无,却没有那个大胡子书生的影子。

    “小姐,该休息了!”

    老仆人站在小院门口,佝偻着腰叫唤了一声。

    “邓姨娘,知道啦!”

    陈靖柳来回走了几步,总觉得不对劲。

    从二月份开始,她便经常在这个时间点遇见那恶人,有时候站在院门偷看生怕他闯进来,有时候躲在巷口偷袭,到最近都能算准时间出门刚好遇上,大抵来说雷打不动,今天怎么没过来...

    “早上明明过去的...”

    她轻声嘀咕,站的太累便在巷口蹲下,手撑脸颊扛着油纸伞。

    姿势不太雅观,夜深人静倒也没人经过,只是这雨越发大了。

    淅淅沥沥—

    可能是忘了吧...她又等了许久,依旧没人经过,微微失落的回到了小院。在书案前坐下,不知为何没有半点睡意。稍许,听到巷子的动静,她又急急忙忙撑着伞跑出来。

    更夫披着蓑衣经过,倒是被吓了一跳。

    “难不成又去了茗楼...”

    如此想着,陈靖柳插上了门栓,只觉得这个夜,很长...

第八十三章 恶匪

    嘭..彭..嘭..

    铁器剁碎骨头的声音在雨夜里响起。

    城外一栋荒岭小宅中,四处挂着屠夫的刀具,恶臭难闻的猪圈内,几头肥猪蜷缩在茅草上,望着屋檐下的男人。

    嘭..彭..嘭..

    夜雨潇潇,山岭之间只有一条小路通往这里,本是荒废宅院,郑家兄弟过来后,便在这里收拾住下。养了几头猪,曾经也混过江湖,不过现在也算个从良的老实人,兄弟俩在码头上娶了个窑姐儿,养猪打猎,偶尔也做些卖买,房子后面的几亩荒地经常被翻开掩埋,几处寸草不生,又被破烂茅草盖上。

    油灯挂在房檐上,墙上还有捕兽夹之内的物件,斗笠依旧滴着雨水,牛车停在院子外,黄牛啃着嫩草,偶尔看向发出声响的院子。

    “老四,开门。”

    敲门声在大雨中响起,几头肥猪哼哼了两声。

    男人停下了砍骨刀,吐了口唾沫,抬步过去打开了院门。

    铁塔汉子进入院子,提着一壶烧酒来到屋里,拿起煮熟的骨头棒啃着。

    一个妇人在屋里烧水,说着些闲言碎语:

    “一千两,这肉票这么值钱...”

    “看起来是个书生,要是银子都这么好挣,日子就好过了。”

    “给钱的是个富家子弟,估计待会少不了折腾一番,先去周围转转..”

    “这么大的雨,那儿来的人...”

    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在不大的院落里响起。

    侧屋厨房内,杀猪脱毛用的木桶放在一边,大锅里烧着热水,空气里充斥着血腥气和烟味,偶尔‘噼啪’一声,潮湿的柴火发出两声轻响,土灶里的火光照应出熏黑的墙壁。

    “呜...”

    房梁上一根绳子垂下,身着书生袍的曹华,被绑着双手吊在房梁上,脚被绑住离地三尺,手腕因为捆绑阻塞血液流通,整个手掌已经发紫。

    嘴被麻布堵住,神识清醒过来后,只觉眼前黯淡无光,连眼睛也被蒙上了,只能听到模模糊糊的话语:

    “干完这票,便能在城里弄个小院,省的来回跑...”

    “老四,你别又输的裤裆都不剩...”

    “你一个婆娘家,老实做饭去...”

    “顺便看看那小子醒了没,别等姘头过来半天不醒,惹得人富家子恼火...”

    脚步声响起。

    曹华能从这脚步中听出来人大概的信息,女人、百斤左右、穿着草鞋,他不知怎么听出来的,但被蒙住双眼,听到脚步后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大概轮廓。

    厨房没有门,脚步直接走到面前,用手在他身上推了下。

    “呜呜—”

    昏暗厨房中,曹华头动了两下,似乎是在迷茫周围环境。

    “哟,醒的挺快,寻常人得再晕个把时辰,你这体格倒是不错。”

    妇人嗤笑一声,走到灶台旁拿起锅铲,继而发出炒菜的声音。

    “呜呜—”

    曹华扭动了两下,识图挣开手脚的绳索,但药劲还没过去,手脚的力气没有恢复。

    噼里啪啦!

    炒菜的声音回响在他耳畔。

    身材粗壮的妇人,拿着菜刀切菜,嘴里还不忘和肉票说话:“都是苦命人,遇上我们算你命不好,待会那富家子过来,你就老实磕头求饶,折腾人也费力气,早死也省的俩男人动手...”

    “呜呜—呸!咳咳...”

    “嘿?”

    妇人猛然回身,才发现这书生竟然把嘴里的麻布吐了出来,心中暗骂那当家的做事不到位,连个书生的嘴都塞不住。

    不过周围没人又下着暴雨,也不怕肉票乱喊。

    “英雄,你们是谁派来的?”

    曹华知道阴沟里翻了船,但死也想不通苏香凝为何会害他,杀他的人很多,他得先分辨出是那一股势力。

    “你问这有啥用?”

    被蒙住双眼,曹华感觉到左侧的妇人在四步到五步之间来回,声音带着几分奚落:“得罪了城里的富家子,你今天活不了,为了个女人丢命的我见多了,待会你早点求饶,也省的你那姘头受苦...”

    “那个姘头?”

    曹华被掉在房梁上摇摇晃晃,这种情况下,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看样子你小子姘头挺多,死的活该,连自己从哪儿被绑的都不知道...”

    妇人切着菜,没有察觉到掉在半空中的书生,竟然硬生生凭借身体的缓慢扭动,面向了她的后背。

    咯吱!

    房梁猛然一沉!

    身材高挑的书生,猛然弓腰借助手上的绳索,将身体拉高了一截,双腿绑缚的绳索绷断发出‘啪’的脆响,同时身体往后甩出,继而往前摆动,双脚岔开又猛然并拢。

    妇人也是有几分身手,察觉不妙猛然一菜刀往后劈去,却是劈了个空。

    下一刻。

    把身体硬生生提高到半空的曹华,双腿悍然并拢,仅凭声音来源正中妇人左右脸颊。

    啪!

    骨骼碎裂的闷响。

    菜刀滑落插在泥土地面。

    妇人脑袋肉眼可见的变形,口鼻中血流如注,根本来不及发出声音便软倒下去。

    曹华双脚没有松开,夹住妇人的脑袋凭借身体重量把妇人拖住,慢慢放到在了地面,依旧有声响,但足以被窗外暴雨掩盖。

    “噼啪!”

    绳索断裂声音响起,绑缚双手的麻绳被崩断,身体稳稳落在地面,弯腿泄力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这几个刺客绑人的功夫显然没谢怡君厉害,只绑手脚的话他凭借蛮力足以挣脱开。

    落在地面后拉开蒙住双眼的黑布,左右打量,才发现这里是个厨房,案板上放着一块肉,锅里的油噼啪作响。地上的妇人双耳口鼻流血,下巴错位死相惨烈,穿着粗布麻衣,手上却带了个秀气的贵重玉镯,显然不是正当得来的。

    曹华本是想敲晕绑匪而已,见到此景也顾不得是不是杀错了人,左右寻找,携带的银票消失不见,折扇、火铳却扔在厨房角落,他小心翼翼把折扇插在腰间,火铳插入靴子...

    主屋油灯下。

    轮流喝烧酒的两个汉子同时停住动作,耳根微动,说话声并没有停止,眼神却是彼此交汇。

    郑四海说着闲话,从房屋床底下摸出了一把大刀,铁塔汉子则从锄头堆里取出了个八角重锤。

    厨房里,曹华从地上捡起菜刀,小心翼翼的靠近厨房的木门,大雨瓢泼,院子里没有人影,说话声一直再继续,但只剩下一个人。

    被发现了!

    心头微动,曹华双目骤然一凝看向了右侧墙壁。

    面对这种凶险万分的情况,身体积累的经验远比他的阅历丰富,脑中闪过这个想法,脚步就朝着门口急冲而去。

    轰!

    “呀!!!”

    木板破碎和汉子的怒吼同时响起,身体右侧的木门在他冲出的瞬间,被一锤砸的四分五裂,三十来斤的铁锤摧枯拉朽,直冲着脑门而来....

第八十四章 夹击

    荒岭间的农家小院中,木头崩裂、瓦片摔碎、男人呵斥同时在雨夜中响起。

    猝不及防之下,曹华躬身躲避袭来的铁锤,持刀的手却是猛然翻转,菜刀在手中转了两圈,便如脱弦利箭般飞了出去,带着骇人破风声劈向来人喉头。

    铁塔汉子早有提防,也骇的寒毛倒竖,强行偏头躲避,才堪堪躲过了刀锋,却也被菜刀削掉了耳垂。

    菜刀去势不减,穿过窗户钉在主屋房梁之上,刀身陷入房梁大半,可见力道之大。

    “啊——”

    痛乎声响起,汉子目眦欲裂,手上重锤也因为身体的躲避偏移,狠狠锤在了厨房廊柱之上。

    木头碎裂发出‘咯吱’声,年久失修的柱子应声而断,瓦片茅草垮塌下来。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曹华往前猛扑,身体摔落在院子泥地中,滚了一圈又顺势弹起,腰间的伤口再次崩裂让他闷哼了一声。

    “小心,练家子!”

    铁塔汉子眼皮直跳,硬生生忍住耳朵的剧痛,和兄弟打了个招呼。

    行走江湖多年,好手不是没见过,但反应这么快的还是第一次见。

    若不是女人有几分功夫,却眨眼就没了声息,让铁塔汉子产生戒心,方才一个照面已经身首异处。

    郑四海踹破窗户跳出来,手持大刀堵住院门,却也是不敢冒进,方才扔出的菜刀穿过窗户劈在主屋的房梁上,入木一寸有余,这份手劲已经让他知道来人的火候。

    曹华赤手空拳站在院子里,前后打量,摆了个拳击姿势,该怎么应付却没有半点头绪。

    他刚起家时抢地摊抢铺面也不是没打过架,但打架和杀人是不一样的,两个汉子人高马大还持着器械,根本就不可能打过。

    “去看看婆娘!”

    郑四海裸露着胸膛,浑身肌肉虬结,双手持刀躬身如虎,盯着面前的络腮胡书生识图寻找机会。

    铁塔汉子急忙回头撇了一眼垮塌大半的厨房,却见那妇人倒在地上七窍流血,双眸顿时凶气暴涨,脸色涨红:

    “婆娘死了!你是那条道上的?”

    “谁派你们来的?”

    “道上规矩...”

    “你可知老子是谁?”

    “老子管你是谁!”

    “京都太岁曹华!”

    曹华腹背受敌,腰间旧伤发作疼痛难忍,却也不能表露出来,强撑气势识图震慑这两人。

    ‘曹华’这两个字出来,郑四海确实惊了一下,不过转瞬又化为暴怒。

    听闻婆娘身死,身材敦实的汉子持刀就冲了上来,披头散发戾气十足:“敢杀老子的人,今天非活剥了你...”

    刀锋势大力沉,劈开雨幕朝着头顶袭来。

    曹华脸色微变,手无寸铁只能往侧面躲闪。

    刚移出一步,郑四海便临阵变招,身体猛然扑倒,在地面滚了一圈大刀劈向双腿。

    地躺刀走的下三路,以刁钻阴险著称,寻常好手也不好招架。

    曹华身体猛的跳起躲过刀锋,只是腾空的瞬间就暗知不妙。

    郑氏兄弟闯荡绿林多年,靠的就是近乎天衣无缝的配合,能在码头上混的无人敢惹,可不光凭着一把子力气。

    “呀——”

    铁塔汉子趁势飞扑冲入雨幕,鲜血染红半边脸更激发凶性,双手持重锤狠狠砸向跳起来的书生。

    人在空中无法借力,曹华有通天本事也无处施展,这一锤避无可避。

    噗—

    彭—

    钝器击中身体的声音响起,一道火蛇同时喷出。

    曹华右腰被铁锤击中,身体几乎以折断的姿势飞了出去,摔在地面在泥水里滚了好几圈。

    火铳飞出的弹丸击中铁塔汉子的胸口,血光暴绽轰鸣声如怒雷...

    “啊——”

    铁塔汉子猝不及防中招,后退几步摔在地上。

    胸口血肉模糊,打烂了内脏导致内出血,不过转瞬便涌上了口鼻,又硬生生咬牙忍住,额头青筋暴起脸色涨红。

    “老大!”

    郑四海被突如其来的巨响震的耳朵发麻,转眼瞧见兄弟受伤,急忙扑过去掩护,却没想到伤的这么重。

    “干你娘!老子活剥了你!”

    “来啊!”

    曹华摔落在污泥地里滚了几圈,遭受重锤猛击腰间几乎失去知觉,双腿还是站了起来,身体此时连疼痛都近乎迟缓。

    他呵骂一声,不顾腰间血如泉涌,举起空火铳指着郑四海:

    “敢过来,老子一枪崩死你!”

    郑氏兄弟人高马大,但不是没脑子,看出了这书生受了重伤右腿在微微发抖。

    生死搏杀这种壮声势的威胁等同于示弱,郑四海没有半点犹豫便冲了过来,但也忌惮那暗器,身体在地上左右腾挪翻滚,似慢实快,转瞬便来到了院子中央。

    曹华脸色微变,把火铳砸了过去,转身扑向了房檐下。那里有杀猪的刀具,他肌肉记忆厉害不假,但总不可能空手夺白刃,有把家伙事在手,说不定一式神经刀就把刺客给宰了。

    只是郑四海知道他是个好手,又岂会让他得逞,持刀一脚踹破屋檐下的鸡笼跳了上来,刀锋劈烂了墙上的斗笠绳网,油灯炸裂蹦出火星让亮度骤然变高,又陷入更深的黑夜。

    曹华想要接触案台上的刀具,却见对方的大刀已经横扫向腰间。

    “老大!”

    郑四海厉声大喝!

    铁塔汉子也是个狠人,受重创依然爬起来,提着八角铁锤冲过来围堵。

    刀锋转瞬及至!

    曹华还没摸到刀柄,只能强行后仰下腰,硬生生避过了刀锋。

    右手如灵蛇般滑过刀身,直至触摸到郑四海手背。

    五指如勾似鹰爪,猛然用力,竟然硬生生用指甲刺入血肉,一把捏碎了郑四海的指骨。

    同一时刻,知道怎么破招的铁塔汉子,双手持重锤从上而下猛砸。

    同样避无可避,二人的配合是从小练出来的,躲过大刀便防不住八角铁锤,不知多少人载在郑氏兄弟手上。

    嘭—

    “嘶——”

    骨骼碎裂声响起。

    郑四海面容扭曲,手指顿时失去力道,大刀脱手。

    曹华胸口正中一锤,身体被硬生生砸到地面,胸腹翻江倒海,感觉全身骨头都断了。

    一锤得手,铁塔汉子踹开剁肉的案台,骨头刀具飞散,崩裂声中木屑带着灰尘扬起,房檐下乱做一团。

    “呀—”

    八角重锤再度挥起,狠狠砸向了躺在地面的曹华。

    “小心!”

    郑四海大刀脱手便知道不妙,但喊出来已经为时已晚。

    只见地面受重锤击打的书生,动作根本没有半点凝滞,双脚登在墙壁和他的腿上,身体猛然往铁塔汉子胯下滑过去,夺过来的大刀顺势劈向铁塔汉子双腿。

    同样是地躺刀,这力道和速度天差地别。

    郑四海‘心’字刚出口,铁塔汉子的身形便矮了一截。

    曹华直接从地上翻起来,行云流水的把刀放在了铁塔汉子的喉咙上。

    “啊——”

    凄厉惨叫响起。

    所有动作只发生在郑四海丢刀后喊出‘小心’二字的瞬间。

    遭受重创生死一线,曹华都不知道是怎么站起来的,此时握着刀抓住铁塔汉子的头发,才感觉到胸口难以忍受的剧痛。

    “贼儿,放开我哥!”

    郑四海的痛骂响起。

    铁塔汉子血肉模糊的腿跪在地上,被劈断的两截小腿带着草鞋掉在屋檐下,血如泉涌刹那染红了屋檐下的台阶。

    曹华同样好不到哪里去,腰部接连受到重创,胸口一锤几乎让他断气。

    此时此刻他也被打出了火气,怒骂道:“你们找死!有种继续!”

    “有本事你放开我哥!”

    “宰了这狗日..”

    大刀抹过脖子,痛吼声戛然而止。

    铁塔汉子倒下,爬在地上,身体抽搐,喉咙里发出夹杂血沫的声音。

    “干你娘!”

    眼见兄弟身死,郑四海双目充血,暴怒之下,用尚能动弹的左手抓起了地上的砍骨刀,直接就冲了过来。

    曹华托着重伤之躯,奋力撞入了主屋的窗户。

    落地后,转眼瞧见汉子跟进来,不假思索便举着刀劈向后方。

    叮—

    金铁交击的声响。

    郑四海跟着冲进来,发现书生的刀法忽然又变得笨拙不堪,手上斩骨刀便迎了上去,差点一刀削掉书生的五指。

    曹华右手脱离刀柄,身体便被一记铁山靠撞上,又倒飞了出去,撞在屋子里的木架上,瓶瓶罐罐掉落,陶器破碎的声音此起彼伏。

    兄弟身死,郑四海怒急之下,悍不畏死的持着斩骨刀扑到架子旁,一刀剁向地面的书生。

    曹华在瓦片堆里翻滚一圈,咬牙翻身抓向郑四海持刀的胳膊,想要抢下斩骨刀。

    郑四海对方才那捏碎指骨的一手心有余悸,没有半分迟疑就松开了刀柄,一脚把掉落的斩骨刀踢开,同时左手抓住了书生的胳膊,猛的一把摔出去。

    呼啦!

    不大的屋子里碎裂声四起,曹华整个人被扯的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哼,却还是转瞬之间站了起来,想要去捡掉在地上的斩骨刀。

    郑四海躬身如虎急冲,直接抱住了书生的腰,凭借着一把子蛮力想把他推到在地。

    势如蛮牛,曹华又没有摔跤的经验,被推的连连后退,只能咬牙用手肘击打郑四海的后背。

    性命攸关,虽然没啥章法,但也用了全身的力气。

    嘭..嘭..嘭..

    不过三下,郑四海便嘴角渗血,面容扭曲发出困兽般的嘶吼。

    不敢硬抗,郑四海松开手,举起拳头猛砸,击打书生的面门。

    嘭—

    一声闷响。

    曹华被一拳捶在右脸,脑袋晃了两下,往后退了两步,却没有倒下。

    头晕目眩,曹华依然把头扭了回来,露出了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紧接着左手一拳挥出,正中郑四海的右脸。

    彭—

    骨骼碎裂声响起。

    郑四海尚未收拳,眼中只显出了几分错愕,便脖子一歪,拧成诡异的角度,直挺挺的往后倒了下去,连惨叫都没能发出。

    尘埃落定,房屋安静下来。

    “呼—呼——”

    曹华喘着粗气,浑身已经鲜血淋漓,从里到外都是伤痛。

    “呸!”

    他吐了口带血的唾沫,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

    “我还真他妈抗揍!”

    左右瞧了一圈,屋内外再没有活人,他扶着墙壁,摇摇晃晃走到院子里。

    屋里屋外都已经破碎不堪,瓦片、碎木、血水猪骨头满地都是,没有灯火没有星光,只能接住厨房仍在燃烧的火光看清院子的轮廓。

    “额——”

    走出几步,胸口那一铁锤的重创再也压不住,腰间的刀伤渗出血水,已经浸湿了衣袍。

    曹华跪倒在雨水中,捂着胸口大声喘气,也不知断了几根骨头。

    想倒下躺一会,但身体和意识都知道不可能,他还是咬牙爬了起来,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只是走出几步,院外突然传出了车轱辘声。

    林封阳过来了....

    ----------

    尊敬的读者大大,我本来想全职,结果发现养不活自己,有老板开高薪挖我出山,我没能抗住金钱的诱惑,所以明天要继续当社畜了。

    今天刚到工作岗位,正在用心讨好上司调教下属勾搭秘书,所以这几天估计只能两更,如果老板没发现我是个水货把我开掉,稳定下来后会努力磨洋工码字,如果那天我开始爆更,说明我被开除了,嗯....希望老板不看起点......

第八十五章 阿猫阿狗

    宜春苑是汴京附近景色极佳的踏春之地,周边也有富贵豪绅买下的宅院,春天用来赏景,夏日用来避暑,偶尔诗会文会也会在这里挑个园子举行。

    林家老爷官拜吏部侍郎,正三品的大员,主管文官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可以说是大权在握,在这附近也有个园子。

    宜春苑附近空旷清幽,为了清雅环境彼此之间相距较远,下着暴雨也没人在这里游乐,除了些许园子里有两三仆人照看,大多都是黑灯瞎火。

    此时林家的园子外,马车停在门口,车上挂着油灯,年轻护卫抱着刀安静等待,偶尔撇向后方的马车,眼中露出戏谑神色。

    园子已经收拾好,后方的地窖这两天改成了房间,加了床铺和些许伺候女人的‘家具’,还专门找了个煮饭的老太太,只要公子不玩腻歪,这几年怎么说也算衣食无忧。

    想到待会有好戏可看,护卫倒是有点急不可耐,但公子的女人他可不敢碰,那个不要命的书生就是下场。

    东京的水很深,那些人能得罪,那些人碰不到,要分清楚。

    噼里啪啦—

    大雨敲打在车厢上,滴滴答答的雨声唤醒了苏香凝。

    车厢空空荡荡,她眼睛迷茫了少许,才察觉手脚被绑住,嘴里也被塞着手绢。

    “呜呜—”

    反应过来后,她焦急扭动几下,车窗外的大门下挂着灯笼,‘林’字告诉了她现在的位置。

    她曾经来过这里,是林家的私宅。

    “省点力气,待会有你折腾的时候。”

    男子的声音传来,就在车帘外,声音中的淡漠和戏谑不加掩饰。

    苏香凝脸色煞白几乎晕厥。

    身若浮萍无依无靠,一个青楼女子,没有家室没人在乎,被绑走后会落个什么下场,她不用想也知道。

    踏..踏..踏..

    脚步声响起。

    “公子,你那边...”

    “已经安排好了,走吧。”

    车厢微沉,车轱辘声响起。

    苏香凝扭动着往后退去,直至后背靠在车厢一角,眸子里全是惊恐和畏惧,泪水夺眶而出,连呼吸都不经意间紊乱,绝望充斥心间。

    朝廷大员的公子,杀个把人也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不做的太明显根本没人敢追究。

    她落在这些人手上,根本没人帮的了她。

    车帘挑开。

    林封阳脸色微沉进入马车内,看着瑟瑟发抖的女子,伸出了手。

    “呜呜——”

    苏香凝声音哽咽,疯狂扭头想要躲避,襟泪水模糊了脸颊,缩在车厢一角浑身颤抖。

    “你自找的。”

    林封阳声音冰冷,将塞着嘴的手绢扯了出来,露出一抹诡异笑容:“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公子对你有什么不好?你这贱人,真当我是呼来喝去的卑贱小卒?”

    苏香凝急声抽泣,呼吸困难,偏头脸贴在车厢上,不敢看那双眼睛。

    “呵呵呵...现在怕了?”

    林封阳蹲在面前,想用手抓住纤细小腿,吓的苏香凝猛地缩回去,‘呜呜’声不停。

    “才子?有什么用?早知今日...”

    “我..我喜欢你的...”

    “何必当初...”

    林封阳一愣,茫然了稍许,蹙眉道:“你说什么?”

    苏香凝靠在车厢里瑟瑟发抖,努力压下心里的恐慌。她在茗楼呆了两年,知道如何与男人沟通,此时身陷绝境无依无靠,也只能强自硬撑稳住局势:“我...我一直喜欢你的...我和姓苏的没有关系...你不要这样...”

    “....”

    林封阳沉默了许久,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女子,伸出的手僵在空中。

    “我..我在茗楼的时候便心怡公子...只是...身份低贱配不上公子...怕..怕进了林家受委屈...对不起..我..我..呜呜...”

    委屈是真的,泪流满面,难掩双眸中的无助。

    车厢外的护卫偏过头,倒是摸了摸下巴,有些为难。

    人都绑了,说的太晚。

    林封阳蹲在地上,手指轻轻摩挲,良久未发一言。

    “你是侍郎之子...未来的国之栋梁...不该..不该为了我这样的卑贱女子一时冲动...还有..苏公子和我没关系...他是生意人,为了和王睿斗富才打赏...真的和我没关系...”

    “你...”

    林封阳表情僵硬,握了握拳头,眉梢紧紧蹙在一起。

    苏香凝见有效果,表情更是委屈,小声道:“你..你是好人,不要对无辜之人下手...你不要毁了自己名誉...”

    林封阳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苏香凝瞧见他的表情,浑身一震,满眼焦急:“你..你竟然真的对苏公子下手!”

    装了这么久,终于还是露了馅。

    林封阳闻言脸色暴怒,抬起头怒声道:“你这种时候,竟然还在乎那个书生?”

    “我..”

    苏香凝靠在墙角,紧紧攥着手心,却说不出话来。

    林封阳笑容狰狞:“我特地给你们准备了份大礼,你不是喜欢他嘛?待会我倒要看看是你喜欢他多些,还是他喜欢你多些。”

    “你..你放了苏公子...永安公主..公主与苏公子交情深厚..”

    “哼—”

    林封阳笑容玩味,眼神阴寒:“你都能知道的东西,我能不明白?放心,世上没人会知道你在我手上,更没人知道姓苏的死在我手上...”

    “公子?”

    “什么事?”

    林封阳眉头一皱,转过头来。

    年轻护卫驾车前行,略微思索,到是有些犹豫:“王家背后是万贵妃,万宝楼敢和王家对着干,背后恐怕不止公主,公子是不是先等几天看看风声?”

    林封阳从车厢出来,认真思索了许久,还是摇头:“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绑了就做干净些,不要让人知道即可。”

    “那郑家兄弟和那个丫鬟?”

    “找机会杀了便是...”

    马车在漆黑道路上行进,宜春苑距离东水门很近,离郑氏兄弟的小院自然也不远。大概两刻钟的时间,马车穿过蜿蜒山道,来到了院外。

    年轻护卫抽了抽鼻子,感觉味道有些不对,但郑氏兄弟是杀猪匠,有些血腥味理所当然。

    他上前敲了敲门:“郑老四,公子来了。”

    脚步声响起,门栓拉开。

    护卫推开院门,正要回身帮公子抬人,余光却发现昏暗火光下,门内站着一个浑身浴血的人,正如同九幽厉鬼般盯着他,一把刀已经到了他脖子跟前。

    擦—

    拔刀声传出一半,另一个砍刀入肉的声音便响起,又一起被掩盖在雨幕中,年轻护卫身体消失在门里....

    马车上,林封阳拖住女子身上的绳索,想要用力把她拉出马车。

    苏香凝那里肯就范,惊恐挣扎蹬腿扭动,‘呜呜’哭喊声不绝,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泪流满面的摇头。

    林封阳怒火中烧,毕竟是富家公子没干过下人的活儿,正想呵骂护卫磨蹭什么,一道声音在旁边响起:

    “兄弟,要帮忙不?”

    林封阳以为是郑氏兄弟家的人,正准备搭腔,却发现女子的神情猛然僵住。

    下一刻。

    林封阳感觉脚踝被人抓住,直接从马车里拖出来摔在了泥地中。

    ‘嘭’的一声轻响,地上泥水溅起了少许。

    林封阳猝不及防之下摔在地面,大惊失色,翻过声怒骂道:“大胆,你可知我是...”

    话说一半,面前忽然凑过来一张脸,血迹没被雨水冲刷干净,络腮胡上依旧往下滴着血珠。

    “你...你...”

    林封阳那见过这么恐怖的场景,吓的魂飞魄散,翻身想要爬起来,却被一脚踩在了背上。

    “啊—”

    痛呼声刚发出又戛然而止,他侧目看去,一把大刀插在脖子跟前,当场在脖子嫩肉上拉开了一条口子。

    “公子饶命,我..家父林牧,官..官拜...”

    “谁指使你的?李彦、蔡京、还是万贵妃?”

    踩在林封阳的背上,曹华依旧喘着粗气。

    不知是不是身体的缘故,他觉得杀人也没那么让人反感,至少现在他真的想杀几个人出口恶气。

    刚刚搞定周侗,下一波刺客就来了,而且无所不用其极,竟然收买了苏香凝。

    比起被刺杀,朋友背后捅刀子的感觉更让他恼火。

    林封阳用力挣扎了两下,却爬不起来,语无伦次的说道:“你不能杀我..我是..啊—”

    脑袋被按进泥地里面,嘴里呛入泥水。

    曹华蹲下声来,用血手按着他的脑袋:

    “你有毛病?我凭什么不能杀你?你是太子?还是藩王?”

    林封阳面色扭曲,脖子的刺痛传来,他骇的肝胆俱裂,身体忍不住颤抖:“误..误会...我听不懂公子再说什么...”

    惊恐和胆寒是真的,曹华听得出来不是假话,不仅微微蹙眉。

    敢杀他京都太岁的,就是这么个玩意?

    正疑惑间,却听到车厢里传来女子颤声呼唤:“是..是苏公子嘛?”

    苏香凝?

    曹华猛然反应过来,低下头仔细打量,才发现地上满脸污泥的玩意,不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林封阳。

    前因后果顿时明朗,这王八羔子竟然为了这个买凶杀人?

    “你小子还真他妈有种!周侗没干成的事情都差点被你做到了...”

    “我..我...”

    林封阳余光瞧见男子抬起了刀,感觉到了彻骨寒意,近乎歇斯底里的挣扎起来:“我乃侍郎林牧之子,太师蔡京乃是家父授业恩师....”

    噗嗤!

    惊恐尖叫戛然而止。

    “啊—”女子尖叫声响起。

    车厢内的苏香凝,挣扎的扭动身体爬到车帘下探出头,借着车厢顶部挂着的油灯,正好看见浑身是血的书生双手举刀用力劈下,人头滚出去老远。

    如此恐怖的场景,她只是尖叫了一声,便两眼一番晕了过去。

    “呼—呼——”

    曹华撑着刀站起身,只觉得骨头都散了。

    把刀丢在一边,抓起林封阳的头发,摇摇晃晃走到马车旁,把没闭眼的脑袋放在车沿上。

    稍作休息,把瘫软在车帘外的苏相凝身体推了进去,轻轻‘架’了一声。

    挂着‘林’字木牌的马车,摇摇晃晃又使向了汴京城...

第八十六章 我们私奔吧!

    车轮吱呀,大雨不停,山岭之间的泥水涌入小河,又汇入大河之中。

    摇摇晃晃的车厢,唤醒了陷入晕厥的苏香凝,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置身与车厢之中,手脚依旧被绑着。

    “呜呜...”

    抽泣声响起,不敢回想方才的画面,也不敢发声询问,怕开了口又会跌入绝望。

    “醒了?咳—咳—”

    男子虚弱的声音从车帘外响起,伴随着两声无力轻咳。

    苏香凝浑身一震:“苏..苏公子...”泪水夺眶而出,也不知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是抓住救命稻草的焦急,她用力在车厢扭动身体,让自己靠着车厢坐起来,探头往外看了一眼。

    天还没亮,只能从车顶挂着的油灯看清前方丈余外的道路,光线昏暗只有雨幕,连去往何处都看不清。

    身着书生袍的男子靠在车厢上,浑身上下都是血迹,把白袍染成了红色,脸上的胡子扯了下来,口鼻渗出的鲜血却擦不干净,最后也只是靠着车厢,用手按住右腰出血的伤口。

    “苏公子!”

    苏香凝吓的魂飞魄散,急急忙忙想靠过去,却感觉碰到什么,低头瞧去,是个用袍子碎片盖住的东西,血水不停从车厢上留下。

    苏香凝脸色一白,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可苏公子伤成这样,她又那里敢多想,强压心中恐惧打起精神,靠在车帘旁颤声道:“你..你没事吧...”

    “鞋没掉,那就没事。”

    曹华面如苍纸,时至此刻,也只能说个冷笑话,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

    苏香凝满眼焦急,用力挣扎了几下,却挣不开手腕上的绳子。

    略微思索,她便在车厢里躺下,识图把手腕从背后绕过下身放到前面,学了许久琴棋歌舞,身体柔韧性比不上寒儿,但也比寻常女子好太多。身体缩成一团磨了许久,总算是把双手换到了身前,她急忙用牙齿咬开手腕上的绳结。

    被焦急和担忧充斥心神,反而冲散了眼中的惊恐和畏惧,她解开手腕后又把双脚松开。长时间的绑缚摩擦让手腕红肿,点点刺痛让她咬紧下唇,却也顾不得那么多。

    稍许,她从车厢里躬身探出上半身,抬手抱住书生的胳膊,想把书生拖进车厢躺下,只是刚一碰,书生便倒抽了一口凉气:

    “姑娘...不是医生,就不要乱碰重伤的患者...特别是可能骨折的...”

    “那...那怎么办...”

    苏香凝从怀里掏出手绢,小心翼翼擦拭他的脸颊,却又不敢看浑身是血的男子,只能在旁边坐下,六神无主的道:“苏公子...你伤的太重,要找大夫...”

    “荒山野岭,哪里来的大夫...”

    “咱们..现在去哪里?”

    “找大夫...”

    苏香凝抿了抿嘴,左右查看,黑蒙蒙一片根本不知在何处。

    她回头看了眼用布遮盖的东西,犹豫许久,还是说道:“苏公子,你杀了人,林家惹不起,我们私奔吧!”

    说的很认真,并没有开玩笑。

    ‘苏公子’因她才惹上命案,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弃之不顾。

    但‘私奔’这个词明显用的不对,应该是‘亡命天涯’,不过苏香凝反应过来后,并没有改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逃有什么用...我正当防卫,又不是蓄意杀人...”

    苏香凝满眼焦急:“苏公子,是我害了你...此事起因在我,跟你没关系的,你不愿走,那我...我去和官府解释,你肯定没事....”

    “我不姓苏。”

    曹华偏过头来:“我姓曹。”

    苏香凝愣了少许,看着有气无力的书生,还是摇头道:“不管你姓什么,此事朝廷也不可能善了,都是我不好,你杀了朝廷官员...”

    曹华右脸肿了一块,认真看着六神无主的女子:“曹华的曹。”

    “若是落在曹太岁手里...”

    苏香凝话语猛然顿住,转眼看向旁边的书生,眨了眨眼睛。

    “没错,洒家便是京都太岁,曹华...呵呵呵...”

    本想说的有气势些,只可惜有气无力,一句话即不好笑,也不震撼人心。

    苏香凝茫然许久,想了想把手背贴上了男子的额头,想看看‘苏公子’是不是烧糊涂了。

    以前在百宝斋,雨儿发烧说胡话也是这般痴呆模样。

    触手温热,她又觉得自己手太冰,又连忙搓了搓手。

    曹华见状,倒也没有再解释身份,解释清楚恐怕会把这胆小女娃吓死,朋友估计也做不成,还是待会儿找机会想办法蒙混过去吧。

    瞧见苏香凝摸了半天,又准备把额头凑过来试一下,他无奈道:“男女...授受不亲...”

    “苏公子...你撑住...我来架车..”

    苏香凝不会医术,便想着快些赶到医馆,拿起马鞭学着车夫的动作抽了下马背。

    她出生青楼不假,但好歹也是个头牌,驾车之类的事情那里做过,自以为狠狠抽一下马便会跑快些。

    啪!

    “嘶——”

    骏马高抬前蹄,便朝着黑洞洞的道路急冲而去。

    “我去...别...吁.吁.吁...”

    曹华一个趔趄,差点从车上栽下去,强行翻身而起抓住了缰绳,撕扯的疼痛让他龇牙咧嘴。

    而苏香凝根本就不会驾车,此时站在车沿上,身体直接就朝着路边栽了下去。

    ‘啊——’

    双手乱抓,可那里抓的住,身体已经栽倒向地面,她吓的闭上眼睛。

    只是很快,一只大手便拉住了她的手,把她硬生生拽了回来,靠在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身上。

    “...你们这些女人...没一个省油的灯...迟早有一天把本公子弄死...”

    曹华抬起手想打一巴掌,却软弱无力落在了女子腰间。

    苏香凝睁开眼睛,正看见那双‘气急败坏’的眸子,还有血珠落在脸颊上。

    她急忙翻起身来,扶着书生的胳膊,委屈又懊悔:“是...是我莽撞,对不起啦。”

    曹华不想说话,只是把马鞭拿了过来,驱马往汴京东门行去。

    “公子...是怎么被他绑走的?”

    苏香凝靠在车上,经过这么一打岔,倒是缓过来稍许,开始梳理今天发生的事情。

    曹华摇了摇头:“今天青果过来,说你找我有事,还在屋里留了碗豆花,难以下咽....现在想来,是豆花里下了药...真他妈阴险...”

    苏香凝浑身一颤,满眼不可思议,她自以为青果出去买菜了,没想到...

    “青果...怎么会这样...”

    苏香凝摇了摇头,不肯相信相依为命两年多的姐妹,会把她推入火坑。

    只是想起林封阳,她猛然反应了过来,脸色白了一下。

    定然是林封阳诱导的。

    沉默许久。

    苏香凝逐渐泪眼朦胧,轻轻抽泣了下,偏头看着旁边的书生:“知道难以下咽...你为什么还要吃?”

    曹华颇为无奈,有气无力的道:“待人接物的礼貌罢了,只要没毒硬着头皮也要吃完,只是没想到这次还真有毒...”

    典魁司经常和绿林悍匪打交道,曹华作为老大自幼便接触这些下作手段,日积月累之下可以说是极为敏锐百毒不侵,可再牛的身体也拦不住作死的人。

    时至此刻,他也只能无奈一叹,看来以后得长个记性了。

    苏香凝张了张嘴,望着书生的侧脸,因为挨了一拳有些红肿。

    她犹豫稍许,还是拿起手帕,在那张很耐看的脸上轻揉。

    “嘶——你能不能老实点?”

    “哦...”

    苏香凝手触电似的缩了回去,坐在车沿上,不敢离近,又不敢离远,无事可做,心乱如麻。

    马车摇摇晃晃,穿过桥梁和城外的园子,在朝阳门外停下。

    五更时分,天还未亮。

    城门紧闭,禁军持着火把在城墙上巡视,大雨的缘故较少了批次,一刻钟才会走上一趟。因为是东京,经常有王公贵子半夜抵达,城墙下方修建有营房,守城兵甲轮班值守,若是遇到大人物入京,也会与上面传个话,和上官通报一声,直至得到京兆尹许可才能提前开门。不过这样的事情几年也不会发生一次,平时官员进京多是在城外驿站休息到天亮,也就外地闹了天灾兵祸才会急着进城。

    城门左侧的房子里亮着灯火,值守的兵甲还算认真,时刻有个人坐在屋里守夜。

    听见马车的响动,小兵持长矛走了出来:“什么人?时间没到,速速离开。”

    马车并未停下,一直走到了城门正下方。

    车顶昏黄的灯笼下,两个浑身是血的男女坐在车上,男的脸色苍白,眼看就要不行了。

    小兵皱着眉,撑着伞走到跟前打量几眼:“怎么回事?”

    苏香凝神色紧张,努力用身体挡住背后的东西,想要开口和官爷解释,旁边的男子却直接来了一句:“杀了人,投案自首。”

    “啊?!”

    苏香凝顿时错愕,急忙道:“苏公子,错不在你..”

    小兵倒是莫名其妙,还第一次遇见这事,他上下打量,浑身是血确实像犯了命案,有些为难:“时候没到,你赶着投胎也进不去,要不进屋里等等?”

    之所以没拿下,主要是这二人看起来像对小夫妻,也不像个恶人,估计是遇到什么事情错手杀了人。身受重伤又没逃,只要合情合理有正当理由,判案的老爷也不是不会网开一面。

    曹华看了看血流不止的腰间伤口,皱眉道:“等不起,把此地的鹰爪房探子叫过来。”

    鹰爪房作为密探,各处城门自然有眼线盯着进出之人,不过寻常人肯定不知道。

    小兵听见这话愣了下,意外打量书生几眼,倒也没有多说,回头走到城墙下敲打铜锣。

    不出片刻,城墙上有小吏探出头,交谈几句后,一个人影甩下绳子,从城墙上爬了下来。

    苏香凝神情紧张,咬了咬牙把头上簪子拔了下来:“我去和官爷说一声,让他们给沈雨带个话,沈雨和驸马府有交情,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一个驸马,能有什么用...”

    ‘苏公子’似乎没了求生欲,只是靠在车厢上,等着官爷过来套上枷锁带走。

    苏香凝满眼焦急,有些后悔往汴京跑,到了京城里面林家只手遮天,可怎么办才好...

    “见...”

    鹰爪房的探子刚下城墙,过人眼力便发现了马车上的是谁,吓的是魂飞魄散,急忙跑上前想要跪下。

    曹华眼神示意了下,差点把探子吓的肝胆俱裂,急忙闭嘴站直。

    曹华眨了眨眼睛:“我杀了侍郎林牧的公子,你把我带回去吧,我与陆大人相识,让他帮我开脱一二。”

    苏香凝听到这话稍稍愣了下,不过读书人认识朝廷的大人也不奇怪,她想要把簪子递给这位官爷说几句好话,却被书生拦了下来。

    “你直接去百宝斋,这几天不要出门,等风声过去我让伙计通知你。”

    “磨蹭什么,你婆娘我自会安排人送回去,快走!”

    能在鹰爪房任职,眼力和脑子肯定不差,听见都督的话便明白了意思,还自作主张的吼了一句,做出很不耐烦的模样。

    很快,便有小兵拿着锁链过来给曹华拷上了,打开城门让马车进去。

    苏香凝想跟着却被差役赶下了马车,又怕说错话害了苏公子,只能跟随着小兵前往内城,一步三回头,满眼担忧焦急。

    待苏香凝消失在街角,曹华松了口气,转眼看向已经跪下的鹰爪房部下,轻声道:“在附近给我找个医馆,把陆老头叫过来。”

    “诺!”

第八十七章 不了了之

    天蒙蒙亮,雨势不减。

    从典魁司赶过来的两百黑羽卫在医馆外安静站立,雨水自黑甲上滑落滴在街面上,马匹在雨水中偶尔喷出几声鼻息。没有清场,但医馆周围的百姓商贾都自觉的关上了门,让本来繁华的东大街显出了几分萧索。

    医馆中。

    曹华趴在床上,听着属下汇报情况,屋子狭小药味难闻,几个学徒都躲到了后面。郎中颤颤巍巍的处理着伤势,眼睛都不敢抬的太高,生怕与这位阎王爷有目光接触。

    “陆老头,查清楚了嘛?”

    “已经查清楚了。”

    鹰爪房的头头陆尘,端着紫砂壶坐在床边:“小的们顺藤摸瓜去了广济码头,相关的人都问了一遍,起因是万宝楼的展柜对苏香凝有意,惹了林封阳嫉妒,才起了杀人之心。”

    陆尘年余甲子,下巴留着山羊胡子,看面向只是个寻常老汉。孤家寡人一辈子都藏在暗处,从暗桩做到暗谍,五湖四海都去过,年轻时和薛九全是至交,在典魁司中地位极高,统领鹰爪房按职位来算和曹华平级,只是小弟少了些。不过论作用,鹰爪房的密谍可比黑羽卫一群打手作用大的多,典魁司让王侯将相畏惧的也正是这些无处不在的探子。

    陆老头干了一辈子暗谍,心思缜密,今天派人一查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看着满身血迹的都督,他略显疑惑:

    “只是...为何会把都督绑走?”

    看似疑惑,其实也只是确认一下而已,能瞒过市井百姓,这侦查机构的老大可不好骗。

    曹华想了想:“捞点外水,阴沟里翻了船。”

    陆老头恍然,他略一琢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安排个下人打理即可,何须都督亲自出马。”

    开个铺子对典魁司主官来说连小事都算不上,陆尘只是想提醒都督顾及名声,毕竟都督得天子信任,便是因为不好财色近乎无欲无求,可人要吃喝拉撒睡哪能真的无欲无求,明面上还是要装一下的。

    曹华趴在床上,没有在这件事上计较,只是皱眉问道:“单纯的嫉妒,没人在背后做手脚?”

    陆尘点了点头:“就一不知天高地厚的败家子,侍郎林牧年轻时受过蔡相提点,蔡相没理由对都督下手,林牧更是没这个胆子。”

    曹华思索少许,吩咐道:“行刺我得抄家,按劫掠的罪名判吧,与此事相关的人按律判罚,警告一番不要让他们多嘴。人头给林家送回去让城里的官家子弟长个记性,莫要再出这样的事儿。”

    陆尘轻轻颔首,起身准备出门传令。

    “还有,此事经过随便写写即可,不要和苏姑娘扯上关系。”

    “都督放心,老头我干了一辈子,知道怎么写。”

    陆尘说着话便出了小药铺。

    郎中手哆哆嗦嗦,那里敢听这些朝野秘辛,只把自己当个聋子,认真的处理伤势。

    胸口腰腹中了两锤,挺过来后倒也问题不大,就是腰间的旧伤有点麻烦。

    一直到天色大亮,郎中才包扎好了腰间伤口,熬了药服下又吃了点东西才有了几分力气,在护卫的搀扶下走出小医馆。

    马车依旧停在雨中的街道上,两百黑羽卫把周边围的严严实实,除了雨声便再无其他动静。

    “走!”

    “诺!”

    两百黑羽卫令行禁止,迅速翻身上马朝着内城行去。

    当天。

    寒儿带着黑羽卫来到内城报慈寺附近的林家府门之前,直接把人头丢到了大门外,撂下了一句:“林封阳当街劫掠妇人,被都督绳之于法,念林侍郎年事已高,不再追究与林家,下不为例。”

    霎时间,林府之内哭嚎声一片,正在衙门里当差的侍郎林牧当场晕厥。

    报慈寺附近几条街官员扎堆,听到这个消息的错愕,不亚于当街杀高衙内,甚至还要更震惊一些。

    高衙内至少激起了民愤杀了也有理有据,林牧却是出了名的低调从未传出过什么风声,其子林封阳品行端正,还小有才名,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杀了?

    满城学子当场就炸了锅,早知曹贼目无法纪,却没想到能嚣张到这个地步,今天能以狗屁不通的罪名杀林封阳,明天就不能杀他们?

    怒急的诸多文人成群结队找师长找家族,想要为同窗好友申冤。

    为了应付舆论,当天下午,黑羽卫来到了城外宜春苑附近,把郑氏兄弟和林封阳的尸体搬了回来,还从林家私宅后方的地窖里搜出了一大堆东西,铁笼、锁链等等,专门从大街上过去,证明曹华不是随便找个罪名,有证据的。

    可这显然说服不了‘苦曹贼久矣’的文人士子,他们如何能相信林公子能在背地里搞这种东西,人证都死了,那个被掳的女子也不说是谁,典魁司诬陷栽赃又不是第一次,他们自然认为这是曹贼杀了人,还刻意诋毁人家名声。

    侍郎林牧知道儿子的德行,但不相信儿子会招惹曹太岁,气急之下跑到蔡京府上哭诉,蔡京给天子递话,想要给典魁司施压。

    天子赵诘听到这个消息还愣了一下,让薛九全去查清此事,薛九全来到武安侯府询问,结果发现义子遍体鳞伤站起来都困难,暴怒之下差点亲自带人灭了林家满门,还是曹华拦了下来。

    后来,天子以未经申报先斩后奏为由,象征性的罚俸三年,又给林侍郎抚恤安慰一番,此事才平息下来。

    不过曹华明知林家是蔡太师一系,还不留丝毫情面先斩后奏,明显坏了彼此的情份,蔡京肯向天子递话便表明了这一点,就连薛九全,也少有的指责他做事未考虑后果。

    而曹华之所以当场就杀了林封阳,便是因为把林封阳带回汴京就不可能死,顶多就是打一顿,然后林家求情扯皮,皇帝和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至于林封阳是不是证据确凿该死,没人会关心,连林家自己都不关心,自己儿子是什么东西当爹的林牧会不知道?

    林家气急只是因为曹华事先连招呼都不打罢了。

    有意见可以提,上纲上线算怎么回事?

    你曹华自己就干净?

    也是因此,曹华根本没法解释,只是以养伤为由不见客,判罚也没改,反正人都杀了,说啥也没用。

    这些乱七八糟的盘根错节,文人士子自然不知道,骂了几天换来曹贼罚俸三年,虽然还是觉得心里不平衡,但总比罚酒三杯强,骂了几天无可奈何,也只能就此不了了之....

    ------

    武安侯府,睡房内药味弥漫。

    曹华靠在床头,听寒儿说完外面的情况,轻轻点头:“和那些书生解释不清楚,随他们说去吧。”

    寒儿坐在床头,手上拿着温热毛巾,眼中仍然带着几分寒意:“还有那个万宝楼,这几天借题发挥,又出了几款新‘草尖’,明显就是含沙射影诋毁公子,要不我...”

    曹华抬起手:“一个小商贾罢了,又和永安公主关系匪浅,婚期将近,不要横生枝节。”

    “寒儿知错。”

    寒儿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

    手里拿着毛巾,她偷偷撇了一眼,发现公子眉头紧锁,以为是有烦心事,便轻声问道:“公子,若是有事交给寒儿即可。”

    曹华思索少许,来了四个多月,本来觉得火铳是大杀器比武艺重要,千辛万苦弄出火铳,结果中看不中用,此时趁着受了点伤,便顺势说道:“前几天练功走火入魔,导致武艺大不如前,否则也不会被两个小贼打伤。”

    “什么!”

    寒儿顿时色变:“还有这种说法?”

    曹华总不能说自己忘了一身功夫,只能认真道:“武学一道博大精深,三两句话说不清楚,不过公子我还年轻,大不了从头开始,不算大事。”

    寒儿可没把这当成小事,若是公子没了一身通天武艺,还怎么‘武安天下’,若是被天子知道,恐怕都督都当不成。

    她思索少许,还是不相信,便佯作起身,左手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了公子的太阳穴。

    拳风骤起!

    曹华正在思考没有察觉,右手本能抬起,五指如勾直接抓住了寒儿小手,继而如游蛇般缠绕而上,直接掐住了寒儿的脖子,把她狠狠按在了大腿上。

    一切不过眨眼之间。

    “呜——”

    寒儿靠着公子的大腿躺在床上,小手死死抓住公子的胳膊,满眼惊恐。

    曹华才反应过来,伤口扯的浑身疼痛,颇为恼火的松开手:“寒儿,你做什么?趁公子病危想上位?”

    寒儿小脸煞白心有余悸,松开了手也没敢起来,只是小心翼翼开口:“公子说武艺大不如前,我..我就试一下...”

    曹华看着腿上的姑娘,又好气又好笑的在她鼻子上刮了下:“武艺大不如前,又不是没有,只是没以前厉害,需要进行恢复训练,明白吗?”

    动作亲昵。

    寒儿顿时懵了,愣了好半晌,才诚惶诚恐坐起来,脸直接红到脖子:“我...我觉得和以前一样...以前公子制服寒儿只需要一只手,现在公子身受重伤,制服我同样只需一只手,还要恢复成什么样?”

    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刚才公子碰她鼻尖的画面,心思早已不知道飘到了那里。

    曹华见寒儿都不相信他不会武功,想了想,也只能换了个说法:“学海无涯,站的越高便觉得自身越渺小,以后你就会知道了....嗯,明天你把李百仁他们叫过来,好久没考校你们武艺,让我看看你们有进步没有。”

    “诺!”

    听到这个,寒儿顿时把方才的旖旎心思抛之脑后。

    能得‘京都太岁’指点武艺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典魁司中一半江湖人都是为了这个才入黑羽卫。

    寒儿从小到大都没能在曹华手上走过三招,一问起来公子就说“女儿家,一辈子也练不出名堂”,不服气肯定是有,可最后发现她努力十倍都追不上公子的步伐,最后心里也就只剩下崇拜了。

    如今公子肯开口指点武艺,她自然欣喜,甚至还有点紧张,麻溜的就站起来跑出了门...

第八十八章 偷功 上

    趁着在家修养的功夫,以考校为名,把典魁司几个好手叫到了武安侯府,名义上是指点,实际上是准备偷师。

    典魁司三十名虞候,鹰爪房的十个都不能打,因此只叫来了黑羽卫的二十名虞候和两名副使。

    天色未亮,二十二人加上寒儿,便恭恭敬敬的站在了书房外的庭院中,眼中皆是兴奋紧张之色,如同上了考场的秀才般,连手该怎么放都小心翼翼,生怕惹得考官不喜。

    宽阔院落中,几排兵器架被搬到了左右放着。

    玉堂和绿珠满脸期待,一个捧着剑,一个端着茶水,旁边是一席白衣稳如老狗的公子。

    “见过都督!”

    以寒儿为首,二十三人齐声抱拳,一丝不苟。

    因为听说今天要考校武艺,所有人都穿着黑色劲装,绑腿护腕一应俱全,有两个还喝了口烈酒,就为了待会能入都督的法眼。

    黑羽卫是天子近卫,说白了都是打手,要晋升很简单,把虞候打趴下就能当虞候,把副使打趴下就是副使,把都督打趴下...

    有这个念头的,都已经明白了‘武学一道任重而道远’。

    曹华坐在屋檐下的太师椅上,看着二十余号核心跟班:“我有伤在身,你们先互相比比,二十进八,八进四,等剩下最后四个,我再亲身指教。”

    众人闻言大喜,没想到还有亲手与都督过招的机会,若是能撑过三招,便是江湖上公认的好手,有这个金子招牌傍身,到那儿都能成为座上宾。

    一时间,众人便开始准备捉对厮杀。

    曹华为了偷师,自然不能让他们两三下打完,抬手道:“每个人先打一套看看,然后慢慢比。”

    听闻都督这么有耐心竟然逐个观摩,众人更是热血上头,若是能被都督夸上两句,至少都能吹半年。

    寒儿爱武成痴,此时急急忙忙跑到中央,倒持长剑抬手抱拳:“卑职赵寒,见过都督。”

    说完,便摆开了架势。

    年仅十七的女子,身材已经很高挑,四肢修长紧绷,浑身上下都透着力道。

    手持三尺青锋,双眸无比认真。

    右手握剑直刺,简简单单,却奇快无比,硬生生带起了一声‘飒’的剑鸣。

    曹华微微眯眼,没想到剑还真能刺出响声。他目不转睛盯着,观察寒儿的每一个动作。

    身形翻转腾挪,手中利剑极舞,剑气潇潇劲风瑟瑟,宽阔院落中弥漫凄厉剑鸣。

    围观的二十余人皆是往外退了些,同样用剑的好手则是一丝不苟认真观看,不时点头。

    寒儿和曹华的武艺,都是薛九全教授。

    区别是曹华得了薛九全一生所学,青出于蓝而胜与蓝,而寒儿只学会了用剑,常言‘三年练刀,十年练剑,一辈子练枪’,以她的年纪,能把一样兵器吃透已经很不容易。

    因为学着同样的招式,曹华看寒儿练剑觉得颇为熟悉,偶尔还有些动作觉得不对,只是让他说出那里不对,又不知该怎么说。

    剑风极舞,一套剑招很快打完。

    寒儿俏脸上出了层细汗,挺着一马平川的胸脯站在屋檐外,眼神火热的盯着公子。

    曹华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嗯...还有进步的空间,感觉太急了。”

    这是心里的感觉,他便如实说了出来。

    寒儿没有半分失落,认真点头:“谢公子指点,寒儿铭记在心....曾经也试过不伤人的情况下,用剑把人衣服剥光,只是再小心也会伤到人,手还是不够稳....”

    曹华略显错愕:“你还干过这事儿?”

    寒儿也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道:“用稻草练手...以前有个穷秀才得罪公子,公子瞬息之内用剑把那厮剥光却未伤及分毫,寒儿一直想学来着...”

    曹华点了点头:“是嘛,想不起来了。”

    “公子日理万机,自是记不住这等小事。”

    寒儿点了点头,便走到了一边。

    见寒儿退下,徐宁手持钩镰枪急忙忙跑到院子前,像模像样的学了个江湖礼:“卑职徐宁,见过都督,我所学的‘五步十三枪’,是周侗开创,我加以改进后得来,还望都督指点一二。”

    钩镰枪与长枪的区别是多了个倒钩,枪杆长六尺,倒勾可在战阵中隔断马腿,算是军中常见的兵器,江湖上用的人并不多。不过徐宁从小学到大,用枪出如龙来形容也不为过,也是让在场诸多虞候惊艳不已。

    接下来的李百仁同样不是庸手,一个江湖人能在天子近卫中混到三把手的位置,硬说杀力的话比徐宁只高不低,九环重刀耍的和菜刀一样,那个叫虎虎生风花里胡哨。

    玉堂和绿珠都是满眼小星星望着,刚开始还矜持,最后都凑到公子跟前,说这个好威猛那个好霸气。

    中间有个虞候善飞刀,结果被玉堂说了句娘娘腔。

    那虞候羞的以袖遮面,差点挥泪而去,看的曹华一身鸡皮疙瘩,狠狠把玉堂拾掇了一顿。

    一一介绍下来,用了大半天的时间。

    曹华看的也是满眼惊艳,不过虽然忘了一身武艺,可看这些人耍刀枪,总觉得,嗯...浑身都是破绽。

    本以为记住了大部分动作,有了几分底气,可这群黑羽卫顶尖高手真交手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满脸络腮胡子的李百仁,看面向是个走大开大合路数的纯爷们,结果和人交手就画风突变,什么‘地躺刀’‘腰藏刀’‘后藏刀’,专攻下三路,怎么阴险怎么来,几个虞候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躺下了,看的曹华是心惊肉跳目瞪口呆。

    而英武不凡的徐宁更是过分,表演的时候和赵子龙似的,真打起来就拿着木棍左右腾挪就是不上,言辞犀利满嘴嘲讽,把对手逼急漏了破绽,便趁机痛打落水狗,没有半点高手风范。

    其他虞候也是差不多,两个人对骂小半个时辰,你退我进,你进我退,磨磨唧唧半天,真打起来也就是两三下的事情。

    府邸正在装修,不少工匠坐在房顶瓦片上看的合不拢嘴,要不是知道府邸主人的身份,恐怕都开始捧腹大笑了。

    曹华起初还很意外,以为手底下这帮子都是水货,不过看了两天后,便慢慢理解这些人为什么能成为黑羽卫中的精英。

    命只有一条,杀人也只需要一刀。

    互换百余招只存在弱者之间,能在黑羽卫担任百夫长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杀人和被杀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岂会刻板遵循招式套路。

    表演是表演,真生死搏杀全靠的是临阵变招和极限反应,每一拳每一刀,都是十年甚至几十年磨出来的硬功夫,防住了就活,防不住就死。

    曹华本来还想偷师,不过看着看着便发现光看没用,因为这群人表演的招式套路,根本就没在捉对厮杀中用过。

    就和他以前学手艺一样,最开始是刻木头人,老师傅怎么教他怎么学,学的是雕刻的手法、技巧,一学便是几十年,最后生意做大功成名就,他手握刻刀便能雕刻出任何想要的东西,总不能还刻木头人。

    既然看没用,那就只能用实战来当作恢复训练。

    二十三人捉对厮杀,越到后面越墨迹,甚至出现了两个人互相瞪半个时辰都不敢妄动的情况,诸多黑羽卫还看的津津有味,寒儿甚至掏出了小本子总结。

    直到第三天,二十多人才分出前四。

    不过这个前四没有任何悬念,寒儿、徐宁、李百仁外加一个使用八角铜锤的虞候,外号黄大锤,基本上就是按照黑羽卫官职来排的。

    寒儿能被薛九全收为义女自然不是花架子,也吃亏在是女儿身天上比男子柔弱,否则根本没其他几个人的事儿。

    按照事先约定,要和都督亲手过招,四个人都有些紧张。

    曹华走出屋檐,稍微活动了下,体格强悍休息七八天已经影响不大,也就腰上的刀伤有些碍事,用绷带紧紧缠了起来,以免待会用力的时候伤口再崩裂。

    “谁先来?”

    “我!”

    寒儿最是激动,提着剑就要砍公子。

    曹华拿捏不住火候,不敢让寒儿冒险,转眼扫过去,看向胳膊比寒儿腰还粗的黄大锤,觉得皮糙肉厚抗揍,应该不会一拳打死,便抬手指了指:“大锤,你先来!”

    黄大锤一愣,他身材最魁梧比所有人都高一个头,但论起武艺在四人中却是最弱,没想到都督会挑软柿子捏。

    不过转念一想,在都督眼中四个人好像都是软柿子,黄大锤也没有犹豫,大步上前。

    黄大锤用的是四十多斤的长柄铜锤,寻常人挥动几下便力竭,他却仗着天生体格大挥舞如风,无论人马基本砸实了就是骨碎颅开的下场。

    不过体格太健壮影响了行动,有些不灵活,遇上寒儿这种使快剑的,基本上第一锤不中,就没机会抡出第二下。

    夕阳西下,在地面托出两个人的影子。

    黑羽卫考校第一轮,正式开始...

第八十九章 偷师 中

    宽阔庭院之中,两人站定。

    曹华手持三尺长的木棍斜指地面,黄大锤双手拿着铜锤挡在身前,脚步一前一后绷得很紧,外行都能看出是准备逃跑的架势。

    “大锤,不用紧张,寻常切磋罢了。”

    曹华有些心虚,脸上却是平静如常,像模像样的挽了个剑花,示意黄大锤动手。

    肉山似的黄大锤可不相信都督是‘寻常切磋’,剑下不留活口的名声,就是因为下手太重留不了活口,一个不小心被都督打死,他找谁喊冤去。

    寒儿急不可待,在旁边催促道:“黄大锤,不行就下来,别浪费大伙时间。”

    黄大锤个子大脾气也爆,都上场了又岂会临阵脱逃,想了想还是开口:“卑职黄瑜,还请都督赐教。”

    “注意分寸,我有伤在身。”

    曹华也不敢拿性命开玩笑,万一小弟太认真一锤子把他砸死,他更没处喊冤。

    “诺!”

    话音落,二人蓄势待发。

    围观的众多狗腿,二话不说各显神通跳上了院墙房顶,放眼望去,庭院四方的屋檐上全是人,颇有高人风范。连玉堂和绿珠都跑进了屋里躲着,在窗口小心翼翼观看。

    什么鬼?

    曹华左右看了一圈,见围观群众如临大敌,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也没说什么,只当这是对他的尊重。

    诺大庭院中,就只剩下两人对立。

    和前两天一样,切磋之前得互相打量寻找破绽。

    不过这次,黄铁锤却是暗暗心惊。

    只见以木棍做剑的都督,浑身上下都是破绽。

    围观的人也是脸色郑重,显然也看出都督的起手式摆的...嗯,很别致。

    “赵寒,都督莫不是刻意放水?”

    “公子打谁都是放水,用真本事都得死这里。”

    “倒也是...”

    寒儿和李百仁站在房顶上,表情郑重。

    黄大锤见都督破绽百出,实在不好意思继续等,手持八角铜锤,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咚..咚..咚...

    身材高大,踩在石砖上发出闷响。

    整个人如同撞城锤般势不可挡,朝着曹华极冲而来。

    身形笨重只影响辗转腾挪,真跑起来并不慢。

    浑身肌肉如同山丘,血管虬结在贴身颈装上凸现,一声爆呵骤然炸响:

    “呀——”

    铜锤横扫,摇山振岳。

    曹华双眸一凝,反应极快,手中竹竿本能格挡。

    只可惜,木棍触及铜锤便崩断,根本没能形成丝毫阻碍。

    若是被这一锤砸在身上,铁打的骨骼也得掉半条命。

    围观众人目露惊骇,没想到都督如此不堪一击,想要伸出援手已经来不及,黄大锤也根本收不住。

    电石火花之间!

    曹华双腿弯曲,身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后仰,直至后背贴在地面。

    铜锤从身体上方扫过,贴着胸口衣襟,带起了劲风吹的衣袍猎猎作响。

    黄大锤一锤落空,便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众目睽睽之下,曹华左肩猛振地面,硬生生又站了起来。

    人尚在倾斜状态,右手已经握成拳头。

    站直之时,已经悍然一拳轰出,直击黄铁锤的胸口。

    眨眼之间,形势逆转。

    黄铁锤一锤出去根本收不回来,想要脱手后撤,却已经来不及。

    嘭—

    一声闷响。

    曹华从三岁被薛九全收留之时,便夜以继日的习武,如今二十二,练了十九年,也就最近四个多月荒废了些。

    即便如此,天下间接能接他全力一拳的,也只有四条腿的大象。

    一拳正中胸口。

    铜锤尚有余力,脱手飞出其在石砖上弹了几下。

    黄大锤两百来斤的体格没有飞出去,但接连踉跄退了几大步,脚步未停,人已经跪下,脸色涨红青筋暴起。

    曹华一出手便知道下手重了,反应过来后收了力道,却也为时已晚。

    黄铁锤脸瞬间憋的青紫,捂住胸口想要咳嗽却咳不出来。

    “快来救人!”

    曹华脸色微变,连忙跑过去扶住黄大锤。

    寒儿等人急忙跳下屋顶,长年搏杀经验丰富,几个汉子迅速帮黄大锤梳理气血。

    “咳咳咳...”

    黄大锤眼睛里充满血丝,憋了许久,竟然硬生生挺了过来,强行压下胸腹间的翻江倒海,趴在地上咳嗽了好一阵,才断断续续道:“佩服!我黄大锤正面接了都督一拳没躺下,这辈子值了!”

    “值个屁!”

    李百仁破口大骂:“瞧把你能的,都督右腰有伤,最后又收了力,真挨一拳,你胸口不多个坑,我跟你姓。”

    黄大锤咳嗽片刻,脸色依旧涨红,却也是缓过气来了,咧嘴一笑:“有本事你也接一拳试试,老子就是没躺下。”

    “好了好了!下去休息,找个郎中看看。”

    曹华按着隐隐作痛的右腰,也是有些无奈。肌肉记忆是从小炼成的,他和人切磋,就如同拿着一把随时可能走火的步枪和人拼刺刀,命悬一线之际必然会来这么一下,刚才一拳若是锤在脸上,黄大锤不死也偏瘫,实在是有点危险。

    本想就此结束,李百仁却是急不可耐的跑到了跟前:“都督,黄大锤说卑职接不住一拳,这厮一直不服我,我今天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爷们。”

    方才和黄铁锤过招,根本就没能领悟到什么,曹华略微思索,还是重新取了根木棍:

    “你把鱼鳞甲穿上,我这一拳头下去,我自己都害怕。”

    李百仁连忙摇头:“都督不用担心,死了当我命不好,穿甲胄行动不便,输了我也不服气。”

    见他这么说,曹华也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告诫自己不能用拳头,然后才摆出架势:“那来吧,正面来别用阴招,我反应比你快,真收不住。”

    李百仁自然知道在都督面前玩阴的没用,从兵器架上取了根木棍做刀,双手持着,脚步游移缓慢接近,小心翼翼盯着面前的都督。

    曹华学着他的姿势,也表情谨慎的盯着对方的动作。

    彼此相距五步。

    李百仁略微迟疑,便以棍做刀劈了过去,这一下速度奇快,用了全力。

    曹华如临大敌,只觉人影一闪便到了面前,右手条件反射的猛抬格挡。

    左手伸出,五指如勾抓向李百仁的手臂。

    哪想到李百仁早有防备,二话不说跳出老远,脸色表情惊恐:“都督,薛公的鹰爪手触之即死,咱们这是切磋,您这让我怎么打...”

    曹华一身武艺出自薛九全,这手成名绝技,捏爆的喉咙脑壳没有八百也有一千,曾让无数人闻风丧胆,李百仁那里敢硬接。

    曹华知道自己五指力量很大,曾经还为做精细活不方便发过愁,没想到还有这一手,他又告诫不能自己不能用爪子,然后持着竹棍认真道:“好,重来。”

    李百仁这才放心下来。

    二人围着转了两圈,曹华不知道该怎么进攻,李百仁不敢冒进。

    黑羽卫又跳到了院墙上,寒儿蹙眉看了好久,依旧不解:“公子在做甚?”

    徐宁面容严肃:“可能是教李百仁如何御敌,不过,若是我摆出都督的姿势,恐怕下一刻就被李百仁劈成两节。”

    话音刚落。

    李百仁趁着曹华抬起左脚的瞬间,重踏地面往前冲出,双手持着木棍自右下往上猛劈。

    角度刁钻,时机恰当。

    曹华准备挪步抬起一只脚,若放回去再发力只需要一瞬间,但这点时间,足够同样武艺惊人的李百仁把他劈成两节了。

    曹华把动作看的很清,只是该怎么破招并不会,木棍显然劈不死他,也没有命悬一线的危机感,只能按想法用木棍格挡,然后...

    啪—

    一木棍抽在了曹华大腿上。

    满场寂静!

    竟然劈上了!

    黑羽卫都是不可思议,几个人甚至从院墙上跌了下去。

    李百仁愣在当场。

    这若是拿的是刀,都督已经成两节了!

    他竟然一刀劈死了京都太岁!

    李百仁愣了好久,有些茫然,不敢置信。

    曹华揉了揉有些疼的大腿,摆摆手道:“不错不错,几个月不见,武艺长进不少,方才大意了,来来继续!”

    李百仁愣了许久,才明白自己真的劈中了都督。

    人高马大的汉子顿时热泪盈眶,难以抑制的激动充斥肺腑,竟然如同大猩猩般锤了锤胸口:

    “我!李百仁!今天只用一招!就一招!”

    “找死是吧?”

    曹华脸色一沉。

    李百仁连忙闭嘴,收起激动神色,持着木棍重新站好,自信心暴涨。

    什么京都太岁,也不过如此!

    当然,这话肯定不敢说出来,也只能自己想想暗爽。

    围观的诸多黑羽卫弟兄,此时才反应过来,叫好声四起,激动神色不亚于李百仁。

    毕竟这是自曹华年少成名一来,第一次单挑被人正面击败。

    李百仁向所有人证明,神也是可以击败的!

    只要肯努力,人人都可以成为京都太岁。

    连寒儿都是满脸狂热,她崇拜公子不假,但永远也赶不上公子还是让她很绝望,如今看到了赶上公子的希望,如何能不激动。

    曹华颇为无奈,等诸多黑羽卫弟兄都激动够了,又重新摆好架势,等着李百仁进攻。

    李百仁自信心暴涨不假,但长年刀口舔血的经验还是让他冷静下来,认认真真的盯着曹华的一举一动。

    不过,这次曹华没学他的动作,而是闲庭信步的持着木棍围着他转圈。

    照猫画虎不行,那就自己琢磨...

第九十章 偷功 下

    庭院围墙屋顶上,众人屏息凝气,想看看公子是不是从人间无敌,变成了人间有敌。

    只可惜,下面的情况有些不对头。

    李百仁盯了少许,发现都督依旧破绽百出后,便再无迟疑。

    “呀——”

    持木棍悍然爆发,直接横劈向腰间,快若奔雷。

    曹华将动作看的清清楚楚,根本没有格挡,而是脚步飞速后移,刹那移出三步,刚好错开劈过来的木棍。

    李百仁身形极为灵活,可没有黄大锤那般收不住的缺点,木棍在手中翻转,直接上挑再劈。

    曹华迅速侧身,动作快上太多。

    李百仁再转势横扫,识图劈向胸口。

    曹华侧身横移,恰到好处的躲了过去...

    “呀—呀——”

    厉呵声不断!

    院墙上的众人满眼茫然,看着一追一躲的两个男子,摸不清发生了什么。

    寒儿轻蹙柳眉:“公子的身法...很..很与众不同。”

    准确来说,根本就是乱跑,不过‘毫无章法’实在不敢说出口。

    徐宁却是摸着下巴,看的聚精会神:“好用即可,李白仁连劈了七刀,一刀未中,怎么出招早被都督看透,手脚也跟不上都督,根本碰不到衣角。”

    寒儿摇了摇头:“不对,公子不喜欢玩猫戏耗子的把戏,这么一味躲闪,很快会被逼到死角,没有意义。”

    在场都是高手,自然看得出门道。

    曹华凭借过人眼力和反应一味躲闪,虽然没被劈到,可眨眼已经退到了院墙边上,退无可退。

    李百仁抓住机会,单手持棍身形猛然前冲,一棍劈向曹华上身。

    后方是院墙,没法后仰退步,左侧是刀锋,只能往右侧躲闪,右边便是墙角,只要逼入那里便无路可退。

    就在众人以为都督要继续躲的时候,下一幕却让所有人骇然。

    只见身着白衣的曹华,察觉背后是墙壁后,身体便直接靠右倒了下去,与此同时,左腿如同钢鞭踢出,众人几乎没看清动作,便已经到了李百仁的耳边。

    罡风拂面,李百仁浑身寒毛倒竖,身体刹那僵硬,根本躲不开。

    很普通的一个鞭腿,曹华本身就会,找了很久的机会才找到。

    但以他的身体踢出来,效果截然不同。

    众人瞧见后满眼惊恐,以都督千锤百炼的体魄,一拳打在脸上便九死一生,这一记鞭腿踢在脑袋上,不用想也知道什么下场。

    有几个人都闭上了眼睛,毕竟下一刻,李百仁的牙齿眼珠全飞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李百仁的络腮胡直接被吹的贴在脸上,本能的闭眼身体紧绷。

    疼痛并未传来。

    李百仁睁开眼,却见雪白靴子在耳边停了下来。

    这一鞭腿是曹华自己踢出去的,自然是收的住。

    李百仁鬼门关走一遭,三魂七魄去了一半,竟是脸色发白许久没有回神,呼吸粗重。

    “好!”

    黑羽卫松了口气,继而大声叫好,毕竟这一腿虽然普通,但足以说明都督动真格的时候,根本没人挡得住。

    曹华颇有成就感,将腿收了回来,重新摆开架势:“一比一平,继续!”

    已经有内味了,只要这么熟悉下去,不说恢复巅峰状态,三五个人肯定进不了身。

    只可惜,李百仁并没有给他机会,回过神后,额头满是汗水,讪笑道:“不打了不打了!卑职认输,太吓人了。”

    方才那一腿若是蹭上,他肯定暴毙,胆子再大也不敢再去尝试。

    曹华刚刚有些感觉,岂能就此罢休,见李百仁状态不好,便看向了院墙:“徐宁,你下来陪我过过招。”

    徐宁正手痒,闻言从墙头跳下,在架子上取了根齐眉棍,抱拳道:“都督,咱们切磋枪棒功夫即可,不能用腿,否则我的下场跟老李一样。”

    不能用拳头,不能用爪子,不能用腿....

    曹华摊开手:“你怎么不直接说让我站着挨打?”

    徐宁理所当然的道:“都督武艺通神,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只用棍子卑职也不是对手。”

    曹华想了想,反正徐宁一棍子也打不死他,便取了一根齐眉棍,站在了徐宁前方。

    徐宁不敢有丝毫大意,双手持棍猛然一抖,竟然发出了一声哨响。

    啪—

    气势颇为骇人。

    曹华眼前一亮,有学有样的一抖棍子。

    只可惜,啥反应都没有。

    徐宁微微一愣,显然没看明白都督在做甚,但也不安妄加揣测。

    二人摆开架势,徐宁生性谨慎,看了前两个人的下场后,便不打算主动进攻,只是小心翼翼的持棍提防。

    曹华等了半天,见他没有动作,便伸出指头勾了勾道:

    “你过来啊!”

    “不急,称不过三招,能撑三时辰也挺有面子。”

    徐宁一如既往的口齿伶俐,不敢对都督不敬,可这死皮赖脸的模样很欠打。

    曹华耗了半天,终究是没把徐宁等过来,想了想,也只能持棍往前逼近。

    院墙上,寒儿站久了有些累,蹲在上面蹙眉道:“公子这持棍的姿势....”

    “有点像持扫把。”

    缓过来的李百仁摸着络腮胡,此时再看破绽百出的都督,只觉得深不可测,顶尖高手果然都是让人看不透的。

    曹华不会枪棒功夫,但用棍子打人还是会的。

    相距五步的距离,徐宁谨慎后退,曹华却是悍然爆发,身若猛龙急冲,手持木棍尾端,自上而下便是一式‘打狗棍法’。

    大巧不工!

    根本没有任何招式套路,就直挺挺的一棍子砸下去。

    破风声呼啸。

    徐宁脸色骤变,没有硬接,身形猛然侧面跳开,同时齐眉棍竖在身前,预判曹华会转劈为扫提前格挡。

    只可惜,曹华根本没有转劈为扫,而是用尽全力一棍子砸了下去。

    啪—

    一声爆响!

    地上石砖四分五裂,碎石飞溅。

    “嘶——”

    院墙上的众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力气,也太霸道了些!

    徐宁回过头来瞧见这一幕,骇的是魂飞魄散。

    这一棍子下去,基本上碰那儿那断,和黄大锤的锤子差不多。

    他二话不说,便外极撤,识图拉开距离。

    曹华提起齐眉棍在后面中追,方才一棍子用的力气太大,腰伤隐隐作痛,不敢全力飞奔,还真追不上徐宁。

    不过庭院不是很大,几个大步就接近了廊道,改变方向必然被拦住,徐宁直接飞身而起跳进了廊道中。

    刚刚落地,便察觉背后破风声袭来,徐宁又急忙往侧面翻滚。

    啪啦—

    木制栏杆被曹华一棍子抽的四分五裂。

    徐宁翻滚后根本没有回头,便又是往前极扑。

    下一刻,刚刚落脚之地的木板便被砸断。

    徐宁用脚猛登墙壁,再次往廊道外扑出去。

    曹华趁着他人在空中,便双手持棍横扫,却敲打在了廊柱之上,

    嘭—

    廊柱出现裂口,房顶瓦片滑落,站在房顶的黑羽卫晃了晃,吓得作鸟兽散连忙逃开。

    曹华追了半天没打着,气的火冒三丈,也跟着从廊道跳出去。

    便在此时!

    落地的徐宁,手中齐眉棍猛然后劈,一式拖刀计,扫向了曹华左肩。

    曹华人在空中无处可躲开,反应过来后为时已晚,手中木棍抬起格挡了少许,仍然被被这一棍子打中,整个人都往右侧横移摔在地上滚了两圈。

    徐宁一击得手,站起身体脸色大喜,举起齐眉棍看向四方弟兄:

    “兄弟们,看到没,我徐宁也只用了一招!就一招!”

    也不怪徐宁如此激动,他手上若是钩镰枪,这一下曹华确实已经死了。

    诸多黑羽卫看在眼里,都是轻轻点头,却没人叫好。

    因为这打法,实在太无耻。

    曹华从地上翻起来,揉着肩膀,略显恼火:“徐宁,你老跑个什么,就不能好好打?”

    徐宁表情认真,抬手道:“都督,咱们黑羽卫为朝廷办事,不是江湖人,不应该遵从江湖规矩,只要能诛杀匪寇为民除害,一点骂名,卑职承受的起。”

    “呸!你这死不要脸的!”

    李百仁闻言破口大骂。

    徐宁偏过头:“咱们哥俩谁也别说谁,你比我好不到那里去。”

    曹华也是追出了火气,提起棍子又冲了过去:“今天不把你打趴下认错,我就不信曹,有种你别跑。”

    “都督,卑职总不能站着让你打!”

    “嘿!”

    接下来,庭院里便又是噼里啪啦的声响。

    还别说,徐宁真有点东西,曹华身体有伤跑不快,追打了两天硬是没碰到衣角,还中了各种乱七八糟的阴招,被抽了几棍子。

    不过身体学习武艺的天赋,不下于他以前学手艺的天赋,连他这个外行都能明显感觉到,该怎么出招基本上用过一遍就烂熟于心,想忘都忘不掉。

    几天下来,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厉害了,就靠一手大力出奇迹,把庭院砸的破破烂烂,窗户廊道没一块好的地方,和李百仁徐宁单挑不说打赢,至少能躲过大部分阴招自保,也算是个高手。

    不过众多下属还是觉得他在放水开玩笑,根本没认真打,他现在都好奇以前巅峰水准得厉害到什么地步。

    撑着恢复训练的间隙,还旁敲侧击问了寒儿一句,结果寒儿十分认真的回答:

    “公子巅峰状态,单人一剑,足以血洗梁山。”

    单人一剑,血洗梁山!

    曹华张了张嘴,觉得想恢复曾经的武艺,任重而道远!

    话分两头。

    就在曹华养伤恢复的时间里,万宝楼也开始了新动作。

    朝堂上的事情,很难流传到市井之间,十天过去尘埃落定,百姓只听说曹太岁又当街杀了人,具体什么得也没人敢去仔细打听。

    杨楼街上依旧热闹非凡,万宝楼新上的盲盒有了动静,先是几个老顾客过来查看,紧接着便是口口相传,消息不胫而走,在各大诗会上流传开来,现在的阶段还是‘探讨诗词’,热度却已经慢慢吵了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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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小都督介绍:
“以前我是大宋的夜天子,现在我只想做个好人。”身为珠宝商的他,穿越到类似北宋末年的乱世,成为一个古代权奸,前身恶行累累结仇无数,面对诸多想要将他杀之而后快的美人和名士,他为求自保说出了这句话。事实上他一直在努力证明自己是好人,不过细节上可能出了些小问题,一顿操作后,被惊呆了的众人发出悲愤怒吼:“我信你个鬼,以前你是大宋的夜天子,现在你只想把‘夜’字去掉!”————————————————注:架空历史,纯属虚构。有百万完本人品保证,喜欢的大大放心收藏养肥。逍遥小都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小都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小都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