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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贵族丑丑     天下第一医馆txt下载     天下第一医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墨白开方

    顿时,殿中所有人全部目光看向了墨白。

    却见墨白神色已淡然下来,目光重新看向皇后:“母后,儿臣有一方,不知母后可信儿臣!”

    皇后反应过来,却是眉头微皱:“皇儿,三位圣手均为我皇家立功无数,保我皇家安宁,你岂能一再出言无状?”

    墨白早已知其严厉,更是仿佛已经习惯了抓住机会便要教导自己,但别的方面,他淡然,唯独医道,他从不亵渎。

    “母后,您的腿疾,的确因由在肾经,当年那一掌伤及肾脉,肾经受损极重,若非当年您有元气护身,恐已危及性命!然而纵使如此,您至今未得瘫痪,也已是大幸!”墨白沉声道。

    说实话,就算只是这些话,都足以让皇后和老宫女心惊不已了。

    “莫非皇儿之前就曾有心打探过母后的病情?”皇后脸色更加柔和了,声音也轻了起来。

    墨白一顿,心知她绝不可能相信自己是诊脉得出的结果,倒也无所谓,并不解释,接着道:“刚才我观数张丹方,所用之药无不珍贵至极,也的确乃是对症之药补,均为养肾通络之用,而方药又极其珍贵,这才延缓了母后肾气枯竭。”

    “皇儿竟真懂药性,为何不早些与母后说,母后定为你择名师教导,说不得将来也是成就非凡!”皇后眼神亮了,略带责备道,说完又是一顿继续最终念道:“不行,即便去了明珠,也不能耽误了皇儿的天资,明日我便与陛下分说,定要派上一高明丹师同行,教导我皇儿!”

    墨白见她模样,也是无语,不过心头却是更感其母爱深沉,但却神色又是一肃,声音中带了几分锐利:“但即便如此,这为母后问诊之丹师,御医,也均须重惩之,若非他们,母后何须受着多年困苦,简直混账!”

    最后一句,墨白动了心怒。

    但同时也让整个大殿中人,脸色大变。

    身为皇子,岂能在皇后面前如此放肆?

    无需说,皇后当即便是脸色深沉,眼眸瞪起,但还不等她发怒,却只见墨白脸色陡然通红,并且迅速取出手帕捂住嘴:“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令人心惊,也令皇后心颤。

    “皇儿这是如何……”皇后脸色一变。

    “快,倒水与殿下!”老宫女也是连忙吩咐道。

    立刻有宫女慌忙上前来,为墨白斟茶。

    而墨白剧烈咳嗽数次,才缓缓平息,可他眼神之中却是一抹沉重一闪而逝,拿着蓝色手帕在嘴唇上用力擦拭了一下,才收起,直接放入怀中。

    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回荡,接过茶杯,小小饮了一口,见茶水中有红色荡漾,不敢放下,又连饮数口,直至喝完才将茶杯递还。

    “母后无需挂碍,只是一时心头怒气,牵动旧伤,没事的!”墨白脸上的通红已顷刻间褪去,再是一片苍白之色。

    “别站着,快坐下!”皇后见他如此,连忙吩咐道。

    墨白闻言笑笑,没有拒绝。

    经这一闹,皇后也不忍这训斥他狂言,也不在想着自己的病情,轻声道:“你身体也还未痊愈,早些回去歇着,母后无碍的,倒是你,去了明珠也要好好调养。”

    墨白不接话,他也想快些回去,继续道:“母后,请听儿臣说完,儿臣并非是口出妄言,而是心中实在怒火大盛,若能得遇一医德高尚之人,数幅汤药下去,借助当年母后自身元气尚在,足可保无忧,而这些人竟将母后一拖再拖,十多年过去,终于至如今地步。儿臣岂能甘心这些庸医误了母后?”

    见他如此激动,皇后与那老宫女均是心头微震,但对视一眼,又随即平息,无论如何她们也不敢相信墨白所说,几幅汤药便可治愈当年重疾。

    墨白深吸口气,目视皇后脸色,一望便知其心情,也不再多言了,只是沉声道:“母后,可否让儿臣为您开一方?”

    “这……”真要开方,皇后也是无奈了。

    老宫女更是无言,谁敢吃啊?

    但墨白却也无法,他知道,现在没有办法让人相信,随即站起身来,直接对着伺候宫女道:“笔墨纸砚伺候!”

    立马有宫女动身,别的不说,明王这点吩咐,还是没人敢违抗的。

    皇后也是无奈一笑,随即道:“便依你,母后倒是想看看皇儿书法!”

    很快,文房四宝,便已就绪。

    “来啊,扶本宫起来!”皇后想要站起来看看儿子是否真的早有才学。

    墨白也没意见,他执笔,待侍女磨墨,略微思索之后,一边下笔一边道:“母后,张丹师一方,虽非完美,但却着实对症,不过因这副药的确会让母后略有浮肿,但与母后腿疾相比,浮肿即使张丹师无能解决,也绝不应该让母后停药。”

    “哦?皇儿是说那丹方确实能治母后的病?”皇后倒是有些意外。

    “若十几年可,三副药便能根治,但如今……不能!”墨白却摇头。

    说着,墨白不再多言,提UU小说方。

    但见他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执笔,笔走墨飞,龙蛇盘绕。

    皇后和老宫女都不由得细细一看,便见一手极为漂亮的行书浮现纸上。

    “皇儿,这字乃哪家大才所创,煞是飘渺!”皇后一见之下,顿时眉目舒展,心中兴奋道。

    墨白倒是笔尖一顿,心中一抹狐疑,这柳体,莫非当世没有:“儿臣倒未深究,这乃儿时那医道名家所教!”

    “皇儿还当真早已识文断字……甚好,甚好!”皇后仔细凝视墨白笔走龙蛇,只有满心欢喜。

    然而那老宫女,此刻心下却是真有了疑虑,莫非还真存在一名医教导过明王?

    目光开始细看明王开方,但当数位药草出现纸上之后,老宫女却是当即脸色大变:“殿下,这,这方药,如何敢使得……”

    墨白并不出声,淡然继续。

    而皇后却开口了:“如何?”

    “娘娘,此方药与张丹师区别不大,可……可是,分量却加重双倍有余,这……”老宫女吓得话都说不清了。

    她不敢说,这是要命的啊!

    皇后一愣,但却微微一笑:“无妨,无妨,皇儿继续开方就是!这张方药,我要承予陛下阅览,相必陛下定然会夸赞皇儿书法……”

    老宫女一愣,随即脸色也平和下来,对啊,不吃就行了。

    但随即一琢磨又不对味,就是不吃这药,明王下如此药方于皇后,也有心怀不轨之疑虑啊!

    墨白也听到了皇后的意思,心下微顿,明白这张药方多半要束之高阁了。

    有些无奈,这不是他力劝就能让皇后吃的。

    眼神微微一晃,随即继续写完最后一味药草,又再次拿起一张纸,一边写一边沉声道:“母后用方之前,儿臣还有一方,乃外用熏蒸之法,也一并为母后开出,母后多年未下地,虽有药石保之,但经络却需护养,用此方熏蒸,益处明显,母后可先行尝试!”

    又一张丹方出来,交予老宫女,这一次她倒没有多说,只是开口道:“殿下,这其中药品均乃寻常……”

    “并非珍药才能治病!”墨白并不多言,望向母后:“母后,此方无论如何也无害处,儿臣恳求您念在儿臣一片孝心,务必按时使用。”

    皇后闻言笑道:“好,母后听你的!”

    墨白心下顿时一定,望着皇后那张脸,他最终还是再次提笔道:“母后如今肾经已堵大半,脉息几乎已无法触觉,但母后也无需心忧,亦有康复之机,只是需内外用药,并辅以丹师针法度气,便无大碍,儿臣再写下一套运针之法,以备用。”

    说着,再次提笔,他没有办法,若能交给他亲身诊治,一月便可见成效,三月可下地。

    但现在不行,他即便能够不死,也再无前世那一身修为,自己已是残破之身,不知多少日子才能康复,留下此法,若母后当真依言而行,使用熏蒸外治,定能见成效,那时,或许便会真的一试自己所留药方。

    这宫廷御医,抑或丹师,因母后身份贵重,不敢用药,分量根本于母后病症已无益,只可保不坏。

    想要根治,非得下重药,皇后曾为道家炼气之士,虽如今已修为废尽,但却足以承受骏药相袭,并无性命之忧,所以墨白才敢下此方。

    但一切他只能做出交代,若他真挺不过明日这一劫,那也算还了这旦夕恩报。

    若将来有命,皇后依然未用药,他再想良方便是。

    当一切毕。

    墨白最后跪地,叩首:“母后,儿臣今日一去,不知多久能归,请母后务必保重凤体!”

第三十二章 此方不能外泄

    殿宇内。

    灯光昏然。

    明王身影已不在,而皇后却仍旧坐在桌旁,目光盯着墨白刚刚留下的三张医方,看了又看。

    老宫女的脚步声缓缓传来,不一会,便已出现在门口,轻手轻脚来到皇后身边,轻声道:“娘娘,夜深了,老奴服侍您就寝吧!”

    “不急,你来看看皇儿这字,当真是写的极好的。”皇后微微抬头,满脸笑意,将手中正在观看的医方递给老宫女。

    老宫女见她一别以往的兴致,也只好含笑躬身将那张明王亲手写就的医方接过,但目光一扫那医方,却又是眼皮不由自主的狂跳两下。

    那字好,她也知道,可这字写就的医方却着实让她心头骇然啊。

    目光抬起,却见皇后正满脸笑意等她夸赞,很显然皇后只关注了那字,却未在意这张方子到底写了什么。

    她实在不愿打搅皇后兴致,便轻声道:“娘娘说的是,殿下这字,确实极好看,老奴觉得,就是与当朝名家相比,也是不差的!”

    皇后一听,果然便是更为欣悦了,那双明亮风眸也不由得笑的微微眯了起来,但嘴里却道:“那还是不如的!”

    不过话才落地,却又加了一句:“不过,我皇儿还年轻啊,才十六岁就能写出这笔好字,待本宫将之呈秉于陛下,想必是再无人敢笑话我儿不识舞文弄墨了!”

    然而,老宫女一听皇后真要将方药呈秉于陛下,却是面色微变,随即便是抬起头,冲着那站在一边随侍的四位宫女轻声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四名宫女躬身应是,退出内殿。

    皇后倒也没在意老宫女的吩咐,依旧盯着那字,眼神一眨也不眨。

    待无外人在,老宫女才面色微紧,伏下身子,在皇后耳边轻声道:“娘娘,此方药,若要呈秉陛下阅览,恐怕娘娘还得斟酌一番!”

    “嗯?”皇后握着医方的手骤然一顿,缓缓抬起头来看向老宫女,但脸色却并未怎么变化,只是轻声道:“怎么说?”

    很显然,皇后对老宫女质疑她的决定,并未动怒,应该对其极为信任。

    “娘娘,明王所开这方药,虽与张丹师所开之方,药品组合相似,但也在原方上增减了数味,老奴并不通医道,不敢判断是否稳妥,但就是明王在药量上的斟酌,却也着实吓人……”老宫女将声音压低,在皇后耳边慎重道。

    皇后闻之,却是并未太过在意,反而笑道:“皇儿还年轻,医道自是还需长进的,但能有此成就,便已是令我心喜不已!”

    老宫女心中哀叹,没办法,只得将声音压得更低:“娘娘,张丹师药量适中,都曾令娘娘不适,未敢再用此方。而如今明王殿下却在张丹师所用之量上足足提高两倍有余,如此猛药,一望之下,老奴都已心惊肉跳,恐不能治病救人,而乃……催命毒方啊!”

    “休得胡言!”皇后当即便是脸色一凝,风眸之中一抹威严倾泻而出,口中一声轻叱。

    “娘娘息怒!”老宫女倒还平静,却也连忙跪下请罪。

    很明显,她与皇后关系真不一般,若是平常宫女,岂敢如此放肆。

    但老宫女却是依然还敢继续道:“娘娘,老奴自是相信明王殿下绝不会生此意,但,唯恐此方泄露出去,外人会将殿下对娘娘的一片赤诚孝心误解为……”

    这宫中争斗从未休止,明王或许无谋害皇后之意,但为皇后进献如此催命毒方,说不得就会被指意图谋害皇后!

    无需再多言了,皇后能当后宫之首,岂能智慧差了。

    不过是因为墨白今日实在出乎她意料,竟写出一手好字来,这算是让她这两年来,一直忧心之事终于淡去,以至于太过欣喜之下,没有注意其他而已。

    “起来吧!”她面色缓缓平静下来,冲着老宫女轻声道,随即将目光再次扫向手中方子,这一次却是不止看字。

    老宫女起身,站在一旁静待,并观察皇后脸色。

    却见皇后始终面色未变,心里不由暗道:“若是其他皇子敢进献此方,说不得娘娘便已心有芥蒂,唯独是这失散多年的明王殿下……娘娘心头始终宽容啊!”

    果然,不一会,皇后脸上却是已再是浮现一丝笑容道:“我倒也听说,民间医者,倒经常用些奇药,倒也药效显然,留下许多传说,想必皇儿也是见宫中圣手无能为力,心中忧心本宫腿疾,这才为本宫开此方药……”

    理由都已经找好了,老宫女难道还敢说不是吗?

    所以立马躬身道:“娘娘说的是,殿下自是心里惦念着您的!”

    “只是啊,皇儿还是太年轻,的确需得请一位名师好好教导一番,医道乃活人之事,当得慎重!”皇后又道。

    说罢,便将那药方拿起,准备交予老宫女收好,但微微沉吟,最终又将其折叠起来,竟贴身收好。

    目光又望向另外两份,拿起细看一番,一份针法,一份外用熏蒸之药,看到那熏药,她又眸中一晃,将药方递给老宫女道:“这方药……你也看看!”

    老宫女接过,细看一番,抬起头来瞥了一眼皇后脸色,便是明白,皇后定是记起刚才答应明王之事,有些犹豫不决。

    微微沉吟片刻,老宫女道:“娘娘,老奴观这份外用方药,倒的确均是活血之用,想必是的确无甚大碍,只是这草药过于平凡,功效却未必能堪比御医为娘娘所开之方!”

    皇后闻之,听是无害,倒是眼中一喜:“无碍,十多年了,本宫这病也就如此了,本宫就用我皇儿方子,说不准还真见奇效呢?”

    老宫女无奈,宫中圣手无数,难道还比不得明王弱冠之年,但皇后说的也确实在理,这腿疾已十数年,明王这一片孝心,至少能博得皇后内心欢喜,想到这里便是点头道:“既然如此,明日老奴便将此方交给御医斟酌一番,再为娘娘配药。”

    “好!”皇后欣然点头,却又微微一叹:“能见皇儿成器,本宫总算心安了些许……嗯,常妈妈!”

    说到这儿,皇后却是脸色微微一怔,目光再次聚集在桌上那飞扬字体上。

    老宫女见皇后突然面露异色,连忙躬身道:“娘娘,您怎么了?”

    皇后抬起头来,看向她:“你有没有觉得皇儿今日与往日大有不同?”

    老宫女一愣,脑海中第一个念头却是墨白准备强闯内殿时,那凛冽的气势,想到这个心中便是暗道:“还真像变了个人似的。”

    看向皇后,老宫女笑道:“娘娘说的是,先前老奴还担忧殿下遭遇此次行刺之后,会受惊过度……”

    “是啊,先前本宫还心焦,皇儿又要哭诉,告状,让本宫为他做主,本宫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皇后也是面色一抹苦笑,但说着,说着,却又突然道:“咦,细细一想,皇儿今日好像从进门便未提过遇刺一事,甚至连王妃的事都未问起?”

    老宫女也想不明白,确实,这实在不符合明王曾经的本性:“想必是经此一事,殿下或许有许多感悟,知道娘娘的苦衷。”

    皇后闻言,心中又宽慰了几分,但脸上又有一抹黯然浮现,目光望向殿门外,最终一声轻叹:“唉,皇儿明明早已识文断字,竟连本宫都未发现端倪,直到今日要离本宫而去,才透露此事,也不知皇儿究竟……”

    老宫女闻言,却不敢再出声,她明白皇后的意思。

    怕是皇后此刻怀疑明王恐怕并非是心智不明,而是或许明王心智早开,只是不愿卷进这宫中是非,是以才故意藏拙。

    “娘娘,殿下对您还是一片赤诚的,心中也定是感恩的,否则怎会去而复返,冒着责罚,也要替娘娘诊脉开方,这是殿下对您的孝心啊,您该高兴!”老宫女劝道。

    “嗯,我自知皇儿心意的!”皇后又笑了,随即又道:“皇儿既有意医道,这样吧,去为皇儿多准备些民间难得的珍药,送往明王府。”

    ……

    辞别皇后的墨白,独自向着宫外走去。

    月光下的他,背影修长。

    却在这寂寥中,显得很是孤寂!

    来时的路,他还记得,独自缓行在这亭台楼阁间,他很平静,淡然。

    见过了定武帝,他卸下了心头的那丝牵绊。

    见过了皇后,却又留下了丝丝熟悉而又陌生的温情。

    不过,这一切,都将随着他的脚步,而暂时被放在记忆深处,如今,正如月光下他那孤寂的背影一样,他需要独自走向自己的命运,没有人可以依靠,他也没有能力去给任何人依靠。

    还好,他心思纯粹,而且坚强。

    他敢于用自己羸弱的身体,去面对一切。

    他也敢于接受,一切可怕的苦难,都不能让他恐惧。

    宫门口。

    他望着那正缓缓打开的门,一步步前行,未有丝毫停滞,也不回头。

    直到,那宫门在他背后关上,他也未曾回头看过一眼。

第三十三章 一举数得

    宫门口。

    依然有着车马,兵士等候。

    墨白并不意外,他很清楚在事情没有彻底结束之前,这些人会一直伴随着他,绝不容许任何意外的保障着他顺利离开平京城……

    依然淡定,他缓步而行,目光却是在那站在最前面的人身上,微微定了定。

    没错,正是那张邦立。

    见他走近,张邦立连忙躬身行礼:“殿下!”

    墨白停步,借助着微弱的月光,目光在张邦立脸上打量了一下,只见他此刻情绪,明显较先前已镇定许多,冲着自己行礼,也再难以从他脸上看出半丝情绪来。

    对他墨白来说,明显不是什么好事。

    面色刹那便再现厌恶之色,当即便是一声冷哼道:“怎么又是你这废物?宫里没人了吗?”

    话很轻,但音落下的刹那,便当场令这满场兵士的呼吸沉顿起来。

    然而这一次却不是先前进宫之时那样,面对他的羞辱,这张总长竟是沉稳的狠,微微低着头,声音还算平静的回道:“殿下见谅,下臣奉陛下之命,护送殿下回府,并负责安排殿下明日出行事宜。”

    其实啊,先前定武帝已经亲自安抚过他,张邦立也想通了,虽然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儿得罪了这明王,但也想通了,和这将死之人生气,根本无意义,淡定便是,反正过了明日,这庶子就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就让他放肆一会又如何?

    然而,他却太高估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耳边又传来一句:“哼,父皇也不过是被你这奸臣蒙蔽罢了,半点本事没有,就是换条狗来,也比你强!”

    说罢,墨白一甩衣袖,直奔马车而去,口中却仍然轻叱一声:“废物!”

    “换条狗……”

    现场气氛彻底凝滞了,兵士们只觉心头狂震,冷汗狂流。

    粗重的呼吸声,夹杂着墨白的脚步声,传至张邦立耳里,让他浑身的血液,不住奔流。

    他真的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被,但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有一日,有人站在皇宫门口将他羞辱成一条狗。

    不,狗都不如!

    他终究是位高权重多年,真的不能承受如此羞辱。那先前压制的暴怒,已更猛烈的方式在他心头爆发了。

    脸色腾的通红,低着的头紧紧咬住了牙齿,连双拳都不由自主的紧握,身躯更是颤抖不休。

    良久。

    他才缓缓抬头,一声不吭的上马,眸光盯着黑暗处,一声沉喝:“出发!”

    随即一道马鞭狠狠挥打在马背上,马匹顿时如离弦之箭奔出,很快消失在前方。

    而众兵士,哪里还敢耽误,立刻人动马嘶,车马很快动了起来。

    而马车里的墨白,却是微微挑起布帘,目光望着那已至远处,越来越远的背影,眼眸清澈。

    又微微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墨白放下了布帘。

    车马疾行,很快消失在了原地。

    对于整个平京城来说,发生在这里的这点小事,自是无人去关心。

    此刻,权贵家里正愕然的是,刚刚接到的消息:“明王明日便就封明珠!”

    不过很快,大多数人便不再为之惊奇了。

    反而大多数人心中那隐隐的担忧,却是彻底放下了。

    自明王被袭之后,大家都在关注着局势,大部分平京城里的贵族自然是不愿意乱起的,毕竟他们的利益都还绑在国朝。

    当上清山拿出九颗归元丹赔罪的消息落实之后,大家就放下了那提着的紧张心思,而如今皇家将明王打发出京,显然在大家看来,便是此事已尘埃落定。

    国朝和上清山和解了,明王出京,是要淡化此次袭击事件的影响。

    大部分人都是得出这个结论,然而,却也有人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却是心绪不宁至极。

    一座高门大宅!

    门栏上高挂林府的府邸之中,有电话声响起。

    林华耀这高居国朝一品大员的高官,此时竟还未休息,灯光下,他正独自接着电话。

    只听电话里传来:“明王已出宫,正在张总长和禁卫护持下回了明王府!”

    林华耀声音低沉,竟略带紧张道:“你当真看清,明王真是自己上的车马,可有异样?”

    “是,属下看的清楚,明王并无异样!”电话那边传来声音。

    林华耀沉默半响,最后沉声道:“好,我知道了!”

    原来,这电话中竟是在通禀明王的行踪。

    挂断电话,林华耀独自坐在书房里,面色几经变化,琢磨不定,竟难以分辨他究竟是喜是忧。

    但很明显,他此刻内心中定然是极不平静。

    “来人!”半响,他突然抬起头冲着门外喝道。

    很快,门边被推开,有下人道:“老爷!”

    “立刻去请楚先生来一趟!”林华耀沉声道。

    “是!”

    屋内再次恢复寂静,林华耀又陷入了纠结之中。

    一会儿!

    门外便听一阵脚步声传来。

    林华耀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清秀的中年男子,已出现在门口,见林华耀望来,微微抬手行礼道:“大人!”

    见他身影,林华耀竟站起身来相迎道:“先生,快快请进!”

    竟尊称为先生,原来这楚先生,原名楚轻才,乃是林华耀依仗多年的智囊。

    事实上,这年头,高门大户之家,都有这类人物。

    楚轻才并不客套,神情依然淡然,整个人显得云淡风轻,只看身姿,便让人不敢轻视。只听他声音温润,含笑开口:“大人,可有要事商议?”

    “先生请坐!”林华耀点头,却是一伸手,给予他足够尊重。

    楚轻才微微拱手谢过,两人坐下。

    然而,林华耀却是仿佛有些犹豫,不知如何开口,好一会,才看向楚若才道:“明王就封一事,先生可知情了?”

    楚若才闻言,点头轻声笑道:“嗯,刚刚听说。”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林华耀那略显复杂的神色,主动开口问道:“大人是否在担心明王此去,小姐也会随行吗?”

    小姐?

    很明显,他口中的小姐,便是林素音。

    然而,林素音已嫁明王,实际上应该称呼王妃了,可这楚若才却依然称呼小姐。

    这足以说明林家对这门亲事的态度。

    “先生,明王如此着急离京,先生可觉得其中有所异常?”林华耀微微摇头,低声道。

    楚若才微微一愣,不知林华耀什么意思,但随即便又是一笑,淡声道:“大人,虽然看似着急,但细细琢磨,其实皇家此举,也是情理之中。明王遇袭一事发生后,虽然上清山赔偿了九颗归元丹,看似已经平息此事。但实际上,经此一事,双方的关系却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皇家让明王尽早离京,其实也是有向上清山做出回应的意思,表示皇家已经彻底揭过此事,上清山可以安心了,不用猜忌皇家会对其秋后算账。”

    这是当前最广泛的观点,林华耀沉默着,并没有出声。

    楚若才能当林华耀如此看重,自然有其超越常人之才,果然,便只听他继续侃侃而谈道:“除此之外,在楚某看来,明王离京,其实与小姐之事,也不无关联!”

    林华耀抬起头来,轻声道:“素音?”

    “正是,我之所以让大人放心,小姐定然不会随行,也正是因为明王离京!”楚若才淡然点头,微微一笑,继续道:“大人,其实皇家除了要安上清山的心之外,更重要的却是要防止外人,借此次明王遇袭事件造成的隔阂来挑拨双方关系。”

    林华耀并没有反驳,点点头,继续倾听。

    “而想要做到这个,其实当前来说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小姐拜入上清山修行。既可以向上清山表示,皇家依然对其倚重。又可向那心怀不轨之辈表明,皇室与上清山的关系不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更加联系紧密起来。毕竟,无论如何,小姐已嫁入了皇家,她已是皇室中人,更是明王妃。明王妃拜入上清山修行,不是最好证明皇室与上清山依然和睦的象征吗?”

    说到这里,楚若才抬眼看向林华耀,含笑道:“所以大人大可放心,皇家定不会阻拦小姐拜入上清山,相反,皇家比我们还要着急。安排明王立刻离京,其实便是为了小姐即刻拜入上清山做准备,毕竟若明王不走,那么到底是新婚燕尔,没有立刻拆散他们的道理。然而如今,明王要离京就封,王妃自可暂时留下,先行拜师!岂不是一举数得?”

第三十四章 凶手是谁

    楚若才一番侃侃而谈,顷刻间,就将整个局势分析的清明无误,不得不说,的确是心智聪明之辈,当得智者称呼。

    若是往日,林华耀这时候便会含笑拍掌赞叹。

    然而,今日却似有不同,林华耀听得他一席精辟绝伦的分析之后,却是依然微微低着头,脸上还是那复杂之色,沉默无声。

    房间里的气氛自是沉顿下来,楚若才当然察觉了异常之处,眉头微眺,莫非,自己分析的不对。

    但细思片刻,却并没发觉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妥,再次开口道:“大人,可是楚某之言,有遗漏之处?”

    林华耀看了他一眼,却是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道:“先生,除了这些因素之外,你觉得,明王如此着急离京,是否还有其他可能?”

    “大人是说?”楚若才当即便明白,林华耀定是意有所指,连忙问道。

    林华耀眸光不住闪烁,看不出不出是悲还是喜,有些飘忽,又有些紧张,声音很低:“如果抛开一切考虑,先生可否觉得还有这样一种可能性,那便是明王其实遭遇上清山袭击之后,伤势并未好转,甚至已经生机断绝。而皇家为了避免与上清山彻底决裂,所以隐藏了真相。之所以如此着急要送明王离京,实际上正是因为明王如今全靠药石强撑,命只在旦夕之间……”

    “这……”楚若才彻底愣住了,纵是他再如何多智,想过诸般可能,却着实从未考虑过会有这种事发生。

    但他到底不是肤浅之辈,并未去反驳,而是刹那间凝聚目光,紧紧盯着林华耀。

    果然,他没从林华耀脸上看到一丁点玩笑的意思。

    楚若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眼中波光嶙峋,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明白为何大人今天的神色,会是如此复杂。

    这全天下,最盼望明王马上去死的,当非大人莫属。

    自天下不稳,乱世将现以来,很多人都开始心思复杂,国朝之中,很多人都并不看好皇家,已经开始暗自筹谋。

    甚至有枭雄之辈,更是心思驳杂,想要拼个显赫万世的荣光。

    楚若才深知,这些人之中,林大人也绝对可以算上一个。

    小姐素音,原本便是大人的重要筹码之一,尤其是在被上清山梅真人之孙看中之后。

    原本以为可以联姻上清山梅真人之亲孙,拉到一个即便是在乱世之中,都可算得上是强大助力的背景。

    但却不想,竟被皇家破坏了,那明王污了小姐清白名声,定武帝又以此为借口赐婚,逼的大人不得不应。

    但,大人自然是心中不甘的,可叹上清山来的太晚,明王已经娶了小姐过门。

    大人只得沉下了这份心,不过好在是上清山梅道师依然看重小姐天资,仍欲收其为徒。大人退而求其次,期望借这份师徒的关系,依然与上清山紧密联系起来,为将来乱世中多一份背景而做打算。

    但怎料,如今又突然骤闻如此惊天隐秘,明王将死!!

    楚若才知道大人那原本已经沉下的心,定是又浮了起来,小姐素音虽已嫁入皇家,但世人皆知,并未真正圆房。

    小姐依然冰清玉洁,只要这明王就此命终,待皇家威严再降,天下乱起,未必便没有再嫁上清山之日。

    但同样,明王如果真是如此死去,这真相一旦爆发,大人也同样惊惧,毕竟如今的皇家,仍是国朝至尊,他真正爆发出来,谁也不敢承受他一拳之力!

    房间中,楚若才深思这些因素。

    而林华耀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先生,若真有此事,你看老夫当如何处之啊!”

    楚若才抬起头来,眼里乍闪两下:“大人,此事关系重大,您可已经确认这消息?”

    “没有,就在不久前,我才刚刚接到一封匿名密电。”林华耀的心神同样不稳定,摇头道。

    “那可有确定消息来源?”楚若才脸色愈发慎重起来,立马追问道。

    “不能!”林华耀依然摇头,又道:“此事重大,我不能轻举妄动去细查,唯恐落人把柄!”

    楚若才点点头,又细细思索一番,才道:“大人,首先,无论此事到底真假,您都千万三思,务必不能对外泄露一个字!”

    他害怕林华耀按捺不住心思,为了破坏皇家计划,而将此事泄露。

    林华耀眼眸里露出一抹复杂,皇家欺他太甚,他当然是有过冲动的,不过此刻却是无奈点头道:“先生放心,老夫知道若真逼的定武帝没了退路,爆发雷霆之威平了上清山的话,恐怕他也不会放过我林家!”

    说完这段话,林华耀又是眼中一阵阴沉,又紧紧盯着楚若才低声道:“不过先生,若此事当真,无论如何,我也必不能让皇家如意。不然,老夫如何面对小女素音,她这一辈子可就当真毁了。”

    楚若才心中清明,知道林大人恐怕担忧小姐是假,和上清山联姻的心不死才是真。

    但他当然不会表现出来,却是点头道:“大人言之有理,但此事,咱们定不能冲动,皇家若真定下此番心思,那定是已准备周全……”

    说到这儿,楚若才突然微微一顿,眼皮陡然跳动几下,一抬头道:“大人,您可曾想过,皇家究竟要如何才能隐瞒明王死讯?毕竟明王一路都有兵士随行,并且如果最终到不了明珠,又该如何向世人解释?”

    林华耀眉头微皱,沉吟片刻,开口道:“只有一种可能,便是明王出发之后,到达明珠之前的路上会遭遇变故。”

    “如何变故?”楚若才脸色更沉,追问道。

    林华耀瞥了一眼楚若才的脸色,见他如此追究皇家安排,微微琢磨后,沉声道:“无外乎遭遇刺杀之类的意外,以至于明王无法顺利到达明珠,或者失踪,或者对外宣称秘密保护起来养伤,不让其见人。”

    说到这里,他心头又有愤怒升起,脸色铁青:“反正,皇家为了坑害老夫,让素音依然顶着有夫之妇的名头,定是不会让人得知明王已死。定武真乃阴毒至极,小人之至,枉为帝者!哼……”

    他悲愤不已,但楚若才却是没有评价定武如何,反而面色越发难看起来,慎重至极道:“那么大人,如果按您所说,明王真的遭遇刺杀,您觉得定武帝最终会将凶手指向谁?”

    “嗯?”林华耀当得一品大员,智慧自然是无缺的,此刻立马明白了楚若才话语中的深意,但心头却是疑惑,纳闷道:“先生难道认为,定武帝还能栽脏到老夫头上不成?”

第三十五章,铁雄很想杀明王

    谁曾想,这楚若才却是点头道:“大人,依在下看,这极有可能。”

    “先生过虑了,没有铁打的证据。除非定武不顾大局,否则,他就休想动老夫一根汗毛!”林华耀却是微微一笑,没有半点惊慌。

    楚若才明白大人的底气何在,的确,毕竟大人在国朝势力不小,专司钱粮之事,如今国事艰难,若妄动大人头上,国朝本就混乱的局面,将更为不稳。

    但即便知道这个,楚若才却是依然脸色没有放松,摇头道:“我们假设明王遇袭,那么第一怀疑对象,自然便是上清山,毕竟他们刚刚才做过此等事。”

    “嗯?”提到上清山,林华耀不由一顿,凝眉思索道:“对,是老夫疏忽了,定武之所以隐瞒明王被杀的真相,便是为了避免与上清山纠葛,若再遇刺杀,岂不是又将上清山牵扯进去,定武或许另有他法,并不会行刺杀之计!”

    “不,大人,时间仓促,定武帝来不及做其他安排,如今看来,要达到目的,不留后患,也只有此计可行!”楚若才却是摇头反驳。

    “嗯?那上清山……”林华耀不解。

    楚若才摇头,当即解释:“大人,若定武帝策划此案,一旦案发之后,首当其冲的并不是只有上清山,之前上清山之所以出手伤了明王,根源还是在您身上,正是您通知上清山,上清山才会来人出手,所以实际上,要论动机,您的嫌疑丝毫不比上清山小。而且,上清山看似首当其冲,但是,实际上很快就可以让人相信并非他们所为,正是他们之前伤过明王,并且为了误伤明王之事,付出了极重的代价才祈求来皇家的息怒,这便给了他们洗清嫌疑最好的解释,因为这足以向世人证明他们对皇家威严是极度敬畏的,既然如此,他们又怎会一面拿出巨额赔偿,一面又反过头来再行刺杀之事,这岂不是完全不合常理。这样一来,反而同样嫌疑巨大的您,就成了大家最为怀疑的对象。”

    林华耀点点头:“先生言之有理,的确有此可能,但同样的道理,上清山出手不合常理,老夫明知自己会是案发后的怀疑对象,老夫又如何会行此事?这一样,不合常理,未能服众啊!”林华耀沉声道。

    “大人,您言之有理,若没有确实证据,想要平白无故栽脏到您身上,那的确困难,但事实上,定武帝这诸般筹谋之中,也并未想过一定要定您的罪,然而,对您来说,他只需要将怀疑对象锁定在您和上清山之间二选一,便已经足够诛心。”楚若才却摇头,眼中精光乍闪。

    林华耀微微一愣,随即,他的脸色已肉眼可辨的速度,一点点的慎重起来。

    “先生,请继续说!”

    楚若才点头,声音越发沉重道:“之前,上清山出手伤了明王,定武帝最终妥协了,然而,这一次,定武帝还能妥协吗?他能坐视有人无视皇家尊严,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对付明王吗?很明显,定武帝营造出了一种大势,无人再敢怀疑他必然会勃然大怒的出手大开杀戒。那么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集在,他到底会向谁出手,而不会怀疑他是否会出手。”

    不用他在说下去了,林华耀已经接口道:“所以,老夫和上清山之间,有一方,便成了所有人都认为定然会承受定武帝一击的对象。”

    “没错,这时候,即便是大人您,或者上清山,都绝不敢怀疑定武帝的决心,所以,您和上清山都务必想办法第一时间去洗清自己的嫌疑,唯恐自己成为定武帝锁定的对象,而这样一来,很明显,您和上清山反而成了竞争对手,甚至唯恐对方先洗清嫌疑,独留自己压力大增,很明显,这种状态下,您和上清山再也不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盟友,反而隔阂巨大……”楚若才细致而精确的分析道。

    “啪!”一声脆响,林华耀一巴掌拍在书桌上,眸光中已现怒火:“定武还真是欺人太甚,上清山他自然是不敢动的,所以这毒计,便是为了老夫而准备的,他还真是瞧得起老夫!”

    “大人,您恐怕必须正视起来,若这一切是真的,那么定武帝对您已是忌惮至极。”楚若才沉声提醒道。

    “哼,无碍,那阴毒小人若真敢朝老夫下手,逼的老夫走投无路之下,他那位置也未必就能坐的稳!”林华耀脸色如寒冰。

    “只观定武帝处心积虑也让明王活在世间,便足以说明其对您之忌惮,您想想,若单单只是想要隐瞒明王死在上清山手上的真相,只需要一场谋划,让明王死在他人之手,便足以解决问题。他何必要费尽这诸般心思,一定要让明王活着?可见,他除您之心已定,即便是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但也定要让您和上清山无法继续亲近,斩除您的底牌。”

    楚若才却是没有那么乐观,继续分析道:“而且,如果您和上清山都开始想尽办法,自证清白的时候,定武帝却趁机,在朝中开始大刀阔斧的斩除您的势力,这时候,您介于自身嫌疑,又岂敢阻拦,而上清山自是不会帮您,就经此一事,定武帝便能让您元气大伤,又让您和上清山背离,对您来说,已是危险至极。”

    林华耀深吸一口气,眼神狂闪不定,最后不得不承认楚若才之言有理,他也不是当真无惧。

    此刻再也不为明王将死而欣喜了,脸上已慎重到了极点:“先生,既然已得知此事,怎能让定武那小人毒计得逞,我们该如何破之?”

    楚若才却没有马上说话,显然在算计。

    好一会之后,他才开口道:“此事,的确极为棘手,但好在是我们已提前得知,那么定武的打算,便可以破之,只需出其不意,反其道而行之便可。”

    “何为出其不意,反其道而行之?”林华耀闻听有计,当即便是眼神一亮,沉声请教。

    “第一,定武帝派明王离京,是欲隐瞒明王将死。第二,定武帝欲借行刺凶手之事做文章,挑拨您与上清山关系。”楚若才抬起头来,说到皇家目的。

    “嗯!”林华耀点头。

    “那么,咱们就助他一臂之力,让明王真的死于刺杀。并且给他一个当场就能确定的凶手就是。”楚若才沉声道。

    “何以作为?”林华耀眼中光芒暴涨。

    楚若才微微一笑,轻声道:“大人,您可知小姐身边今日多了一个小姑娘!”

    “什么?”林华耀微微一愣!

    “是明王府分派随侍王妃的侍女,名叫铁宁儿!”楚若才轻声道。

    “这铁宁儿难道有什么古怪不成?”林华耀倒是没有注意这叫铁宁儿的小姑娘是谁,但知道楚先生绝不会无意而提起。

    “要说也是凑巧,小姐身边多了个人,我为了稳妥,便安排查了查,倒不想却查到这铁宁儿的一些旧事。”楚若才微微一笑道。

    “哦?难道其接近素音,还有什么心思不成?”林华耀脸色微沉道。

    “王爷误会了,倒不是这样,而是这铁宁儿原本是粤东一极有名望的武道世家掌上明珠,后来却因江湖恩怨,被含恨灭门……”楚若才慢慢讲起铁家之事,包括他哥哥铁雄,以及众多铁家师兄弟上京伸冤,却被官家围剿的事迹。

    “因缘巧合,这铁宁儿却刚好被明王在救了,从此这兄妹俩就待在了明王身边……然而,此次明王遇袭,其大哥铁雄却是因护卫不利,被明王府关押起来拷打……”

    林华耀的眼中开始闪烁起来,他总算听明白了楚若才的意思:“这么说,这铁家一家人的确对官家早已怀恨在心,甚至说不准其潜伏在明王身旁,便是为了刺杀明王报仇之故!”

    楚若才见林大人已明白了意思,不由笑着点头道:“正是如此,大人觉得,这新仇旧恨交加,说不得要匹夫一怒,报了这多年积怨,比如杀了明王雪恨……”

    林华耀点头表示赞同这个观点,但又微微一顿:“可就算如此,明王已死的消息,定武帝依然会隐瞒!”

    楚若才点头笑道:“所以,这铁雄下手的时机,就很重要,还需与大人好好商议,将他杀人的前因,过程,以及杀完人后逃跑的后路,都为他安排好才是。不留一丝疑点!”

第三十六章 陛下所赐归元丹!

    明王府。

    还是那间墨白醒来时的房间。

    暖黄的灯光照应下,三个人影显现。

    其中一人懒散的坐在床上,相貌清秀,却面色显苍白,正是刚刚回府的明王墨白。

    此刻只见他脸色略黑,极为不耐烦的斜瞥着眼盯着站在他不远处的人影,声音冰冷道:“本王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不想见到你这张脸,你真当本王的话是耳边风吗?”

    墨白下首此刻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身形壮硕,却身着粗布麻衫,微微躬着身子站在一侧,低着头默不出声,原来正是那铁雄。

    在门口接到墨白回府后,便跟着墨白进了房间,本来正准备向墨白汇报情况的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张邦立的到来打断了。

    而毫无疑问,此刻墨白开口的对象,就是正站在他身前的张总长。

    听到墨白这难听的语气,张邦立微微低着头,隐藏自己眼中那一抹火焰,听不出情绪的低声道:“殿下息怒,卑职此来,是奉陛下之命,来为您献上宝丹一粒!”

    “嗯?”墨白微微一顿,似乎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献宝丹?”

    张邦立并不多言,便已经从贴身处拿出一个小盒子,双手奉上,递给墨白,依然低头道:“陛下体恤殿下伤体未愈便要经长途跋涉就封明珠,担忧殿下安危,特赐下皇家贵重之珍藏,道家无上之宝药,价值连城的归元丹一粒,为殿下补充元气之用,请殿下即刻服下。”

    归元丹?

    闻听这名字,墨白还没什么反应,而下首的铁雄却是陡然呼吸一紧,竟没忍住目光直直看向了那丹盒,眼中惊容狂闪。

    墨白没有听过这丹名,但那铁雄如此抑制不住的异状,却是被他发现了,心中微微一闪,知道这丹药定有名堂。

    但,他此时心中,却反而更加警惕起来,丝毫不信那什么价值连城之说。

    别人不知道,他自己还不知道吗?在那父皇眼中自己已经是必死之身,若真的珍贵到了极点,又岂会赐予他浪费?

    也不讲什么跪礼,谢恩,他便直接伸手接过了那丹盒。

    张邦立,似乎也真被他刺激的够了,不愿再节外生枝,竟没出声提醒,就眼看着他随意的打开那丹盒。

    顿时,一股醉人清香,自那丹盒散发。

    刹那间便满屋生香,嗅一口,便只觉让人心旷神怡。

    屋内三人的目光刹那之间,都不由自主的盯向了那颗莹白色的归元丹,呼吸急促。

    只不过,铁雄与张邦立对那丹药是心头止不住的涟漪,而墨白却是眼神中锐光直闪,将那丹药从盒中拿起,看似是放在眼前细观,实则却是在嗅着药香,体悟其中药性。

    芳香入体,墨白心念微动,呼吸略有调整,作功法运转之状,顿时便只觉,体内那先前炼化张丹师的那微弱元气,跃跃而动。

    墨白当即便是心中一跳:“竟是修养真气之丹?嗅一口药香,便效用非凡,当真是宝丹一粒啊!”

    前世,他师父乃道家高德,自然这开炉炼丹之本事,是少不了的,而墨白得其医武真传,只不过限于草木绝迹,并未曾炼出过什么绝世宝丹,但即便如此,为延续性命,他也曾照上古丹方加减,寻可用之药材替代,曾也炼出不少功效不如的丹药来作为补充。

    所以,他对这丹药之事,了解之深,恐怕就是当世名家也未必敢想象。

    墨白眼眸微微抬起,顿时便瞥见两人异样,心中更是确定错不了,此丹定是当世有名,绝非毒丹一粒。

    只不过,他却将那丹药重新放回药盒,又随手仍在了床上,在两人错愕的眼神中,墨白冲张邦立道:“行了,你下去吧!”

    宝丹收敛,两人重新恢复心神,但眼神仍有些离不开那丹盒,只是张邦立到底忘不了自己的职责,见明王似乎没有当场服用之意,连忙提醒道:“殿下,还请当即服下,好让陛下安心。”

    “知道了,待会就吃,你先下去!”墨白挥挥手,又恢复了不耐神情。

    实际上,即便确定此丹不凡,墨白一时之间终究是难以分辨其具体药性,他如今的身体,并非是宝药就可服得的。

    就连体内那张丹师的大补之药,他都还压制着,岂敢莽撞的当场服下此丹,一个搞不好就真的迸发最后生机,回光返照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想通,皇家为何将如此珍贵丹药赐予他这必死之人,这其中又有什么缘故,会不会和明日的安排有关,他所知太少,想要保命,不谨慎不行。

    张邦立真的无语,如此宝丹,明王竟视为平常之物……

    只是他哪里敢任由明王胡来,这丹药自是要当场看他服下才行的,否则若真出了什么事,他背不起责任:“殿下,陛下吩咐……”

    “住嘴!”他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声低沉,而又愤怒的爆喝传来。

    张邦立顿时一滞,不由得微微抬头看向墨白,却只见墨白神色竟已刹那狰狞,双目中凶光闪闪,似要吃人一般凶狠,死死盯着他,凶狠至极道:“陛下,陛下……张邦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这狗东西想要谋害本王。皇兄都已经告诉我了,那伤我之叛逆,本该千刀万剐,是你,就是你反对父皇为我做主,父皇才受你蒙蔽,竟根本就没有严惩那伤我之叛逆。哼,你真当本王好欺负,和父皇一样会被你蒙骗吗?本王胸有乾坤,岂是你张邦立这奸贼能分辨的,本王一眼就看穿了你暗藏祸心。你是不是真以为有父皇在,本王就不敢拿你怎么样?啊?本王告诉你,若是真惹急了本王,别说父皇,就是天皇老子站在这,本王也要当场将你剁碎了喂狗。不知尊卑的狗东西,你当真以为父皇还能为了你这狗都不如的奴才,会杀了我这亲生皇子不成?告诉你,再敢惹本王生气,本王不但要杀了你,更要牵连你全族,将你男丁发配生生世世为奴,让你家女眷世世代代为娼……”

    静!

    房间中随着这阴冷恶毒的声音落下,彻底静到了极致。

    刚才那归元丹带来的心思空明,早已淡去,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在极速回荡。

    纵使是铁雄心知墨白如此对待张邦立的意图,却也还是忍不住在墨白如此凶狠暴虐的语气之下,心中剧震万分。

    不由得,抬起头来面露惊容的看向墨白,一时间竟是分不清明王此番到底是真是假。

    连铁雄都已经如此,更何况张邦立本人?

    这番话,恐怕再大的气量,也会难以忍受。

    这足以令他想都不敢想的凶言,终于还是打破了他忍耐的极限,一把抬起头来,目光通红,仿似喷出两道长长的火焰般,死死盯着墨白:“你……”

    “放肆!”然而,似乎他这一怒,却仿佛更加激起了明王的暴虐,只见明王一把站起身来,冲着他便是一道高吼:“真敢欺辱本王,狗贼,狗贼……铁雄,给本王立刻跺了这狗贼碎尸万段,碎尸万段……咳咳,立刻,立刻……咳咳咳……”

    爆发,就在刹那间。

    明王一怒之下,下了杀令,而他自己却也似受不得愤怒,骤然剧烈咳嗽起来,连话都说不完。

    铁雄站在当场,眼看这一幕,却分不清真假。

    张邦立,却是气的浑身颤抖不休,这一刻似乎真的愤怒要冲昏头脑。

    “没听见吗,咳咳……杀,给本王拿下,咳咳……拖出去喂狗!快!噗……”说到这里墨白竟是,嘴里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鲜红,刺激了铁雄,也刺激了张邦立。

    “是!”铁雄真分不清真假了,也不敢分辨了,明王这一口血,太过吓人。

    他没有办法,只得一把将张邦立擒下,张邦立已经在那口鲜血之下,又恢复了理智。

    浑身冷汗惊落,竟不敢反抗,眼神万分紧张的盯着墨白,但却不知道一时间应该说什么。

    求饶?息怒?面对那喜怒无常,必要剁碎了他喂狗,还要让他全族为奴为娼的明王,他真的开不了口。

    就这样,他被铁雄压出了房间。

    “放肆!”

    “放开张大人!”

    “凶徒岂敢?”

第三十七章 出发之前!

    外面混乱一片,墨白却是立刻盘膝而坐,闭上眼睛,却又一顿,睁眼低头看向那丹盒,没有犹豫,将丹盒打开,至于双腿间,任由药香扑鼻,再次闭目调息。

    刚才那口血,并非虚假,而是为了彻底震慑张邦立,而任由心绪激荡,喷发而出的。

    这不是一口血,这是他所剩不多的生机。

    没有办法,他所剩时间不多了,眼看着已经过了凌晨时分,天一亮他就要上路,还需要从铁雄那里了解太多,容不得张邦立再来搅扰。

    双手持莲花,他刹那庄严,宝相圣洁,口诵道德真经,月华垂降,笼罩他全身……

    不多时,外边平息了动静。

    再过片刻,敲门声已响起,传来铁雄的声音:“六爷!”

    墨白未睁眼,却轻吐出声:“进来!”

    门开,铁雄一眼带着担忧的朝床上望去,却是见得墨白此时模样不由刹那一愣。

    但却听那坐着的身影又嘴唇微动:“关门!”

    铁雄反应过来,连忙关上门,轻手轻脚走到墨白身边,目光第一眼就看到那打开的丹盒中,那粒莹白色的归元丹。

    闻着那丹香,铁雄不禁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目光又抬起,忍不住的在墨白身上打量。

    见到他重新平静的脸色那么淡然,月光下,他就仿若出尘之士,不在世间,哪里有半点刚才那凶虐之气?

    耳边似有声音传来,极为细微。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

    “渊兮,似万物之宗。”

    “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

    铁雄心下古怪,他跟着墨白时间已经不短,别的无法确定,但要说墨白修道,却是打死他也信不了。

    但此时此刻,他却又下意识的不出声,静静等待墨白睁眼。

    随着时间流逝。

    铁雄的脸色却是越来越惊,因为他眼见着墨白脸上那因先前咳嗽而起,极为不寻常的艳红在慢慢淡去,又恢复了苍白。

    那先前快速起伏的胸口,也一点点的得以平息,整个人似真的龟息下来。

    “这……”铁雄眼眸大睁,他如何还认不出,这并不是作样子,而是真正在调息,而且如此快便沉心静气,内息匀称,功法绝非一般。

    “这归元丹,你识得?”铁雄还在心神震荡之间,突然,只听一道淡然的声音,在耳边轻吟。

    铁雄一怔,反应过来,随即目光一凝,却见墨白缓缓睁眼,双臂自两边抱圆,自然而协调的归于胸腹,双手莲花叠加为莲台,又一口浊气吐出,莲花散去,手臂松软,已置于双膝前。

    再抬头,铁雄望着那又再次清明,黑白两色的眼睛,又再次有些发呆。

    说实话,他算得上沉稳之人,可是面前这明王,实在是太诡异了,一朝便打破了他长久以来的印象。

    墨白并不着急,给他时间接受,缓缓伸手拿起这丹盒,又置于眼前。

    “是,殿下,这归元丹的确乃道家无上宝丹,存世稀少,听闻一粒便可抵道家数年之功,修为暴涨。而且因其药效温存,便是世间寻常人等,也可服之延年益寿,所以,倍显珍贵。向来为道家培养天资绝佳的弟子所用,也为皇朝赐予大功之人用,听闻先帝时,北边草原有蛮族犯境,我朝威国公举兵抗敌,历经七月,立下不世之功勋,先帝念其功绩,重赏之,赐下的礼物中,就包含三粒归元丹,为世人艳羡!”铁雄反应过来,似终于又恢复了心神,沉声向墨白说道。

    “常人也可服之?”话音落下,墨白当即眼神一跳,那淡然的脸色竟出现了一丝紧张。

    “的确可服之!”铁雄没有半点迟疑,就好像曾亲眼见过一般确定。

    墨白没有注意其中异常之处,反而目光再次望向那归元丹,拿起来,至于口鼻处,嘴里喃喃念道:“归元丹,丹成,色莹白又带些许草绿,味清香却又有苦桑之涩,若所料不差,此丹入口偏咸……”

    铁雄不知道他在念叨什么,却只见他脸上似乎浮现了一丝喜色,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将那丹药拿在手中,微微犹豫了一下,又将其置入药盒,放在一边。

    墨白静心抬头,望见铁雄目光依然在那药盒之上,眼中微微一动,却是一抹笑意浮现:“你也曾有功夫在身?”

    “嗯?”铁雄抬头看着墨白脸上的笑意,有些不确定:“从小练过几手把式!”

    墨白笑而不语,目光却在他脸上细细打量,又望向其太阳穴,见有微凸,在看其腿脚……

    这是第一次如此细微的打量,实在是他本就聪明,这么长时间以来,铁雄已表现太多不同寻常,他怎能还意识不到,这铁雄也并非会寻常把式,只练外加的武者。

    所谓行家看门道,铁雄在他这目光下,哪里还不知,对面的明王或许自己以前真的看错了。

    眼神闪烁几下,就又平静下来,开口道:“家中尚武,的确曾苦修内劲十数载,只是……”

    说到这儿,铁雄目光中还是不免浮现一抹复杂之色,轻声道:“只是如今荒废了!”

    墨白凝神,屏息静气,闻其呼吸,少顷,他微微点头,面色恢复淡然,轻声道:“不错,这归元丹的确于你有用,若是平常时候,给你也无妨,但我伤势严重,又即将遭遇生死大劫,只能先拿来救急。”

    墨白这话太突然,铁雄脸色却是一沉,毫不犹豫道:“六爷放心,铁某绝不会生此心思!”

    墨白却挥挥手,双目并不闪烁,直言道:“无需如此,我并不怀疑你,所言也非虚。不过,其实这归元丹,对你来说虽然有用,但却并非急需之物,你现在根基已伤,无法药尽其效,最多不过重塑根基罢了,于修为无益。给你,其实是浪费了。”

    铁雄似真的已沉下心思,点头道:“是,六爷放心,我自知现在不过一常人而已,不敢奢望此丹!”

    “嗯,你也不用悲观,如果我能活过明天,可以帮你另寻良方!就是这归元丹也未必便不会再有……”墨白点点头,也不多做解释,沉声道。

    铁雄不再多言那归元丹,连看都不再看一眼,这便是江湖人的德行,义气。

    只听他躬身道:“六爷,您的吩咐,我已经处理好,共找了好手六七人,马车也已备好,府中能够活动的财务均已安排妥当,随时可变现!”

    “六七人?”墨白眼神一顿,人数太少,但他也没得挑剔,又问道:“是否可靠,身手如何?”

    铁雄微微迟疑,目光一望墨白那双黑白分明,不含杂质的眼,不知为何,这曾经走鸡斗狗的明王,在今日,却给予了他几分可靠的感觉,但最终他还是决定不说太多,师兄弟们的性命,他赌不起,只是点头道:“均乃是我曾经至交,身手都在我之上!”

    墨白不再多问,有总比没有好,铁雄是沉稳之人,他应该说出的话有谱。

    “拿地图来!”墨白下床,直接在床边蹲下。

    铁雄早已准备好地图,但一时间见墨白蹲下却不知该作何礼仪。

    “无妨,地图摊开!”墨白示意其也蹲下。

    “是,六爷!”铁雄最终没有反对。

    地图摊开,墨白第一眼便是一顿,随即,眼中一闪,伸手接过铁雄手中的笔,在地图上画了一只鸡,问道:“这是哪里?”

    饶是铁雄沉稳,见状也不由抿了抿嘴唇,沉声道:“我大夏国境!”

    墨白不管铁雄异状,他心下却是暗道,果然如此,虽然换了一世,却牵连众多,这只鸡相信前世每一个华人都熟悉。

    目光几乎没有犹豫,直奔那前世记忆中的东方明珠临海而去,果然,明珠二字一点不差。

    再看那京城,墨白缓缓吐出口气,有熟悉的地方,总算心里有了几分安平。

    在地图上画出一条线,将平京与明珠连起,眼眸盯着地图,沉声问道:“马车一日,可行多远?”

    “快马加鞭一日至多可行千里,不过,六爷,您车马人员众多,一日至多行不到二百里地!”铁雄沉声道。

    “嗯!”墨白点头,神色中开始细思,良久,他抬起头来看向铁雄,眼中微微沉浮,定下了心,沉声道:“就在这二百里间,我可能会遭遇变故,抑或是刺杀,抑或是其他方式,总之我会被人劫走,而且官家必定救援不及,你觉得哪里下手最为合适?”

    铁雄当即便是一惊,抬眼看向墨白:“六爷,这……”

    这让他怎么去琢磨,不是显得他真有此心吗?尤其是他本身身份特殊,被明王这一问,搞的心里有点不安。

    “无碍,你不用想太多,既然我问你,那么便是必然信你。”墨白却面色淡然道。

    说实话,铁雄有点理解不了,看墨白的样子,哪里有半点生死危机的模样,可他却做了这么多事,总不可能是胡来的。

    缓缓沉下心思,铁雄也并非是个精于谋略,揣摩人心的人,他是个武人,其实心思还是比较干脆。

    反正恩得报,便不想那么多了,盯着地图半响,沉声道:“二百里地,我们差不多应该到津海地界,三年前东海小国,旗国犯禁,与我朝在津海冲突,数次海战过后,罢手,但实际上,我国朝确实弱势,津海最终放开让旗国民船通行,甚至被迫签署租界协议,供其保护在津海旗国人,津海虽还属我国朝统治,但实际上,国朝却对津海管制放松……”

    墨白静静听着铁雄讲述,那面对生死都是淡然的脸色,却是变了。

    毫无疑问,任何一个曾经历过那段历史的华人,听到那历史就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心中绝对无法平静。

    “旗国……”墨白眼眸乍闪几下,感受着胸口的疼痛,沉默下去,没有多说一个字。

    “如果说要动手,那靠近津海三十里范围内,无疑是最佳之地,国朝在津海已经无力,但各路英雄却难忍屈辱,欲血洗国耻,时常刺杀旗国登陆歹人,而旗国也因此整肃整个津海,胁迫国朝到处追击他们,逼的他们不得不退出津海,却雪耻之心不灭,依然盘踞于津海之外三十里左右,伺机再次进津海刺杀旗国奸人,两年前,我入平京之时,曾经过那里,如今那里已是凶人聚集之地,英雄、盗匪均有,很是混乱,国朝曾几次剿灭,但均失败,并被这些武人杀的吓破胆,听说国朝不敢派大军进驻剿匪,担忧旗国人误会其要进津海……”铁雄缓缓讲述。

    墨白沉默无声,今日,他算是印证了心中猜测,这国朝,真的已经要倒下了。

    哪里有忍出来的太平,正如那日,他跪扣定武帝,要定武帝为他做主严惩那伤他之人。

    谁也不会知道,那时候他心里想的便是“没有忍出来的太平。”

    张邦立,是他口中的奸臣,他确实看不起他,见他所为,便知道张邦立自认为忍耐,待以后再收拾旧山河的心态,迟早要将这风雨飘摇的皇室彻底葬送!

    或许爆发血性,拼一死而战余生,最终也是倒下,但却至少还有一线希望,不做历史罪人。

    而张邦立的谋划,定武帝的隐忍,却是百分百再无一丝翻身的希望,历史早已证明了,那最后一代皇朝,是如何在怯懦中倒下的……

    墨白缓缓吐出一口气,抛开心思,点点头,目光沉凝半响之后抬起:“错不了,命人先前行至此地,只待我出事……”

第三十八章 明王妃(第一卷,序卷结束)

    “轰!”

    清晨时分,天空骤然传来的一声轰鸣,彻底打破了黑夜的宁静。

    而卧室里,已盘膝许久的墨白,也被这道惊雷惊醒。

    电光闪耀间,却只见他脸上,不知何时开始竟已不似那先前那极致的苍白,反而有着丝丝红润,虽依然病态,但却不再像那生机断绝,垂危必死之状。

    若是那张丹师此刻站在墨白当面,恐怕绝不敢信他口中那必死之人,此刻竟已生机再起……

    只不过,那闭目的墨白此刻,却是眉峰微蹙,顷刻间手中法印变幻,脸上那红润,又肉眼可见的慢慢消逝,直到再次恢复苍白。

    “呼……”一口长长的浊气吐出,墨白缓缓睁开了眸子,一抹神光闪过,随即内蕴其中,恢复清明。

    微微抬头,望了一眼窗外那电闪雷鸣之间,已可见的一片灰蒙蒙天空。

    天,终于亮了!

    “要下雨了,大家动作快点!”

    “大人交代了,务必在规定时间出发!”

    “都麻利一些……”

    门外狂风呼啸,却有一阵阵喧哗由远及近,墨白并不为之动容,很显然,他一点也不意外,这眼看着便是暴雨时节,依然要出发的事实。

    “不知铁雄是否已安排好一切……”收回视线,墨白目光微凝,又思绪闪过。

    终于要到面对的时刻,虽然并不惊恐,但墨白内心中还是不免升起了压力。

    毕竟事关生死,却一无所有的完全依靠别人的帮助,这并不能让他心中底气充足,只要稍稍一点差错,他这条命,便必然无力回天。

    想到这里,微微摇了摇头,嘴角一抹笑意升起,轻叹:“本就是走一步看一步,拼命挣扎吧!不过……”

    目光垂下,眼神定在那身边一个已经打开的丹盒之上。

    正是昨日那张邦立进献的丹盒,只是此时那丹盒之中,早已空空如也。

    墨白伸手拿起那丹盒,微微凝神,脸上一抹红光微闪,便见他五指骤然合拢。

    “砰!”一声脆响,但见那丹盒,竟已在他手中消失不见。

    墨白脸上红光淡去,将手掌松开,一丝丝木屑缓缓飘落,不见踪影……

    “咳咳……”墨白轻轻咳嗽两声,眼中微闪,却又微微摇头:“但愿不到我亲自动手的地步吧……”

    很明显,这半夜过去,他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但却仅仅只是捏碎一个丹盒,却依然让他咳嗽……

    ………………

    ……

    墨白对于封建皇朝的王子就封,倒也并不是毫无了解。

    昨夜他也曾以为,他出行之时必是热闹非凡。

    但却不想,原来是自己想错了。

    根本只是几匹快马奔至明王府前,身穿长袍的宣旨官,当着他的面诵读了陛下旨意之后,便当即被送上马车,根本就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多繁文缛节。

    甚至因为大雨倾盆,皇家一句“仪式从简”连那皇亲送行的环节,都就此免了。

    所以当墨白一身锦衣玉袍,站在明王府门口的时候,只有那静静屹立马边一身蓑衣斗笠的十二护卫兵士,和那一众随行的下人,再无其他。

    甚至因为大雨倾盆,街道上,连来往的人迹都罕见。

    “轰隆隆……”

    电闪雷鸣之间,墨白站在门口,目光深深望了一眼雨幕下的平京城,以及那隐约可见的高耸宫殿之后,微微挺直了身躯,又抬头望一眼那天高广阔。

    没有父皇,母后!

    没有皇兄,皇妹!”

    更没有王妃,甚至连那三朋四友都没有!

    就如他来时一般孤单,此时站在雨幕前,他心底不知为何,竟涌起了那宣旨官离去时,眼角不经意流落出的一抹淡淡意味。

    此刻,他明白,那是怜悯!

    对一个落魄皇子的怜悯!

    墨白收回视线,垂眸,他眼里闪出一道疑惑,不知为何自己会有这般感触。

    “又不真是那明王,为何心底要荡起淡淡涟漪?”墨白摇头,挥去心神之中那不应该有的失落,眼神再次坚定:“或许这样才最好,不留一丝牵挂!”

    抬起头,再不多言,便在铁雄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同样立在雨中的张邦立,从今晨,就一直没有冒头出声,一直到明王上了车马,他才一跃而起上马,对着兵士们一声断喝:“出发!”

    “是!”兵士们齐声应道。

    一个个飞身上马,马鞭挥舞,车马渐渐远去,直到在倾盆大雨中消失不见。

    这位民间长大,身世传奇的皇子,便在这个漫天雷霆电闪的清晨中,寂寥而去。

    他似乎什么也没能留下,当然,也什么都没能带走……

    但,真是如此吗?

    …………………………

    ……

    平京城西郊,一处风格秀丽的园林之中,一间阁楼之上,一个身材婀娜,容貌如画的白衣女子,正凭窗而立,似在静观秋雨。

    在她身后,却有两个做侍女打扮的女孩。

    一个稍大些,身着黄衣,约莫十四五岁,此时一脸兴奋之色。

    而另外一个却只有十二三岁模样,身着青衣,此时却与黄衣少女反应截然相反,双眸含着泪光,冲着那白衣女子背影带着哭音道:“娘娘,六爷真的走了?再不回来了吗?”

    “宁儿,你是不是不涨记性,都说了不准再叫我们小姐娘娘,再敢败坏我们小姐名声,定不饶你!”白衣女子还未开口,那十五六岁的黄衣侍女却是闻言陡然面色一变,冲到宁儿面前,手指着她的脸,疾声厉色道。

    宁儿受她威吓,那眼中泪光,再也忍不住,哇哇一声便大哭起来。

    “要哭,滚回你们明王府哭去,不准惊扰我们小姐……”黄衣侍女更是恼怒,教训道。

    “娘娘,宁儿给您磕头,求求您了,放宁儿回去,宁儿要去找六爷,找大哥,还有阿九……”宁儿砰的一声,冲着那站立的白衣女子跪倒,拼命磕头哀求道。

    “哼,你以为我们想要留着……”黄衣侍女顿时大怒,但却不知为何,连忙瞥了一眼那白衣女子的背影,双目之中一阵闪烁,立时改口道:“哼,你还是省省吧,你那六爷自己走了,都不要你了,若不是我们小姐心善,早把你扔出去了?”

    “不,不会的,六爷绝对不会丢下宁儿的!”宁儿泪眼模糊,却冲着黄衣侍女反驳道。

    “好了!”白衣女子终于转过身,容貌清丽,目光望向那跪地的宁儿,轻声道:“你先起来吧。”

    说完,又看向黄衣侍女道:“环儿,你去打听一下,看……”

    说到这里,白衣女子脸上明显一抹不自然,但却还是接着开口道:“看他的车马到了哪儿,若是追得上,差人送宁儿过去!”

    黄衣女子,也就是那环儿闻言脸色微变,但却似乎不敢多言,点头道:“是,小姐,我这就去!”

    说完,目光在那宁儿满含希望的目光中一扫,转身离去。

    房间内只剩下白衣女子与宁儿两人,她缓缓挪动身形来到宁儿身边,将其扶起来,看着她哭的泪眼模糊,白衣女子心头微顿,竟不由开口问道:“宁儿,你真的很想跟在他身边?”

    “娘娘,六爷真的是好人,宁儿不会骗您的,真的!”宁儿擦干眼泪,对着白衣女子一脸认真道。

    “好人?”白衣女子脑海之中顿时浮现起当日那登徒子的恶行,眼里顿时惊起愠怒。

    一个如此放荡形骸,无恶不作,凭白无辜便败坏女子名节,最后甚至强抢的人会是好人?

    不过,望着宁儿眼中的坚持,她最终却没再说什么,转身再次站在窗口,沉默下去。

    心底却是无穷复杂升起:“他是走了,可无论如何,自己却终究是世人眼中的王妃……”

    微闭双眸,深吸口气,压下心底的苦楚,微微摇了摇头,再次睁眼,望向那雨帘:“也罢,这一世便清修而过吧……”

第三十九章 送宁儿回府

    平京城西郊,林素音所在的这座庄园,并非明王府,也非林府,这里实际上乃是一座皇庄别院。

    当日明王被上清山来人悍然击伤之后,作为案件当事人的王妃林素音,自然第一时间就被震怒的皇家所控制带离。

    但鉴于此事同时牵涉上清山和林家,事关重大,皇家并没有轻举妄动,将林素音直接监禁,而是带到了这座皇家别院,严加看守。

    紧接着上清山冲玄和梅云清到来之后,付出九颗归元丹的巨大代价,将“误伤”明王事件平息之后,实际上此案便已经了了。

    这时候原本应该送新婚的王妃回到明王府,但又鉴于明王将死需做诸多安排,以及上清山又恳求依然要收林素音入山门的事。

    多方考虑之下,定武帝最终并没有下旨令她返回明王府,而是以此案尚在调查之中为由,依然将林素音依然安置在这片别院。

    不过,却是早在和解的第一时间,便撤去了原本看守的兵马,也不再限制她接触外人,向上清山和林家表达出了已经放手的态度,让他们安心。

    所以,林素音自从当晚案发之后,便始终住在这座别院之中。

    而此时,那接了林素音命令的黄衣侍女环儿,出门之后却并未按照林素音的吩咐,去询问安排车马将宁儿送至明王身边的事宜。

    反而脚步匆忙的直朝着别院的一间偏房行去。

    这间房里,此刻正有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静坐其中,听到门外脚步声传来,抬头看向门口。

    便只见环儿已经踏步进来,朝着他躬身行礼道:“刘先生!”

    “嗯,这时候来,可是小姐那儿有什么事?”那刘先生点点头,目光在她脸上一扫,轻声开口道。

    环儿连忙靠近几步,低声冲着这刘先生道:“先生,就在刚才小姐听那宁儿所求,命我差人将她送至明王身边去……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嗯!”中年男子闻言,面上却并无异色,只是眼中微闪之后,便看向环儿道:“你这就去回小姐便是,就说府中立刻安排车马,将那宁儿送去。”

    环儿一愣,随即脸上慌乱一闪,连声道:“先生,这……先前您不是让我瞒着小姐,那明王府让我们将宁儿送回去的事吗?还让我故意拖延明王府那边……”

    “闭嘴,你不想活了吗?”那刘先生当即脸色一沉,陡然低声喝道。

    环儿被吓得一惊,再也不敢开口。

    而那刘先生面色又微缓,轻声道:“此事,府中自有安排,按我吩咐去做就是了,小姐马上就要前往上清山,她不会知道此事的。”

    说完,只见他手一挥道:“去吧,将那宁儿……”

    ……

    “宁儿,你可想好了,真要回他身边去?”林素音看着那一脸喜色的宁儿,轻声问道。

    “娘娘,宁儿要回去!”宁儿再次跪地朝着林素音磕头,抬起头来还又一次的道:“娘娘,六爷真的是好人,宁儿和您一块去找六爷好不好?”

    林素音见她如此,也不再多说,抬头对站在一旁的环儿道:“那好,将环儿送去吧,若是没有追上,就将她再带回来!”

    “是,小姐!”环儿躬身应是。

    说罢,便带着宁儿出门,林素音望着宁儿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再次看向窗外雨景,不再关注。

    她并不知道,从小随自己一起长大的环儿,竟然会违反自己的命令,敢背着自己做许多事!

    宁儿满脸期待的随着环儿一路前行,先前知道六爷和大哥走了,留她一个人在这儿,瞬间便只觉惊恐不已。

    毕竟年纪还小,这两年在明王府得墨白欢喜,虽是侍女,但实际上却过的极好,刹那间便无依无靠了,独留她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中,自然害怕。

    一路欢喜之中,她并未注意到环儿并未将她带离别院外,反而是朝着别院深处而行。

    实际上,就是发现了异常,她也不敢开口问的,这环儿在她眼中太凶,总是欺负她!

    “进去吧!”一路来到一间房间门口,环儿冷冷瞥了一眼宁儿,呵斥道。

    宁儿抬头看向那间屋子内,却只见几个中年女人正手握着一根根鞭子冷笑森然的看着她。

    就算年纪还不大,这一瞬间,她也骤然反应过来了不对,浑身颤抖着,开始脚步向后退去。

    然而,身后却陡然一股大力袭来,将她一把推入房间之中。

    “啊……”宁儿一声惊叫,一把摔倒在房间之内,还不等起身,便已经被那几个壮妇拧起,拖往房间深处,宁儿吓得大叫:“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啪!”一声鞭打,骤然传来。

    “啊,不要,不要打我,环儿姐姐,救我,救我啊……呜呜……”宁儿一声尖叫。

    “啪!”

    “别,环儿姐姐,我没有偷东西,别打我,别打我……”

    “嘿,还敢不承认,堵上她的嘴,看你还敢嘴硬!”

    “啪……”

    “啪啪……”

    门口环儿看着那小小的宁儿,被鞭打的满地打滚,却因为嘴被堵上叫不出来,望着她流着泪祈求的眼神,心中竟莫名的闪过一丝快感。

    要说来,她们两人当然不存在仇恨,重视自从这宁儿来到小姐身边之后,虽然时间还短,她却发觉小姐林素音竟然并不反感宁儿,每当看见宁儿凑在林素音身边,她就心底只觉不顺眼。

    极为冷漠的转身,轻哼一声:“这丫头手脚不干净,竟敢偷小姐的东西,小姐吩咐了,必须好好教训她!只要不死,就给我狠狠的打!”

    “是,请小姐放心,看我们的吧,定会让这小娘皮长长记性!”屋内一壮妇顿时大声道,说罢狠狠举起皮鞭挥下,狂抽!

    门关上,屋内人间惨剧!

    ……

    约莫二十分钟后。

    门打开!

    一个壮妇走出门,来到环儿身边,满头大汗,带着几分喘息道:“环儿姑娘,这小娘皮来回昏过去好几次了,再折腾就没气了!”

    环儿闻言,微微偏头目光一扫那屋内浑身血污,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早已没有人样的环儿,到底她也不过只有十四五岁,一直跟在林素音身边,也真的未曾亲眼见过这番场面,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发,略带紧张道:“不会死了吧?这可是在皇庄子里,轻易可死不得人的。而且这丫头虽然手脚不干净,但小姐最是心善,只吩咐教训一番,可不能让她丢了性命。”

    “姑娘放心,老奴们手下有分寸,三两日里绝对死不了。”那壮妇连连保证,说罢,便是对着另一壮妇道:“给她浇醒了,让姑娘看看!”

    “唰……”一盆凉水冲着那毫无动静的宁儿泼下。

    环儿只见,宁儿身体顿时微微抽搐,并且轻轻摆动脑袋,睁开眼睛,但却明显已经虚脱,几个壮妇将她双臂抓起提了起来,拔出她嘴里的破布。

    “啊……”一声微弱的呼痛声从宁儿嘴里发出。

    “姑娘你看,死不了!”那壮妇笑道。

    环儿点点头,不再多看她,又对着壮妇道:“可搜出东西来?”

    “搜出来了,搜出来了,这小娘皮当真胆大,竟敢偷如此贵重之物!”壮妇举起一根金钗递到环儿面前。

    “不……不是……不是我……”宁儿眼中似已无神光,但依然断断续续,嘴角张合。

    “哼,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可说的!”环儿冷笑一声:“这也亏得咱们小姐心善,要是别人家,说不得就将你挖个坑埋了,小姐却只是教训你一番,你知足吧!”

    说完对着远处早已站立的两个汉子道:“将她带走。”

    不一会,宁儿便被人拖着上了马车,随即朝着庄外而去。

    “怎么回事?”皇庄里,是有管事的,见到已无人样的宁儿,顿时一惊。

    “王妃身边的侍女,因偷盗王妃金簪不认,被严审了一番!”驾车人轻声笑道。

    “人没死吧?”管事的听闻这事,目光瞟了一眼宁儿那微张的眼,却还是吩咐人去确认。

    当确认没死之后,便不再多虑,点头道:“送去哪儿?”

    “明王府!”

第四十章 追赶

    明王府,车马已远去。

    但这府邸却依然在,府中也依然有下人,将继续维持整个府邸。

    阿九,这明王跟班,这一次并未随行,此刻依然在王府之中。

    此刻,王府门口处的一间院房之中,阿九正面色有些焦急冲着另外一个青年汉子道:“陈大哥,六爷他们都已经出发半个时辰了,宁儿怎么还没送回来?”

    陈大哥?

    原来这青年汉子正是铁雄那之前出城寻找活计的师弟,陈志奇,他今日一早回城,赶回驻地之后便看到暗号,之后赶来明王府。

    不过,他却没跟着铁雄一起走,而是应铁雄吩咐,留在明王府中,等候宁儿归来。

    “不是说了天一亮就送回来吗?应该差不多了,走,咱们去门口等着!”陈志奇倒并未有阿九那般着急,闻言只是点头道。

    倒并不是他不关心宁儿,而是他和阿九不同,阿九还以为宁儿回来后马上便要追上那明王,所以急的不得了。

    但陈志奇实际上却早已得了吩咐,并不会带他们两人去追明王,而是出城之后,另有路线。

    毕竟明王那里说不得此番便是危险至极,阿九和宁儿真若一起走,说不得便会有危险。

    所以昨天王妃那边回话说晚间不便送,铁雄也并未强求,便留下陈志奇在此等待,并为他们留下了钱财,若万一真的大家都深有不测,之后宁儿就拜托他了。

    陈志奇正脑海里想着这些事,却突然只见远方雨帘之下,隐隐有车马疾驰而来。

    “来了,来了!”阿九兴奋叫出声,也不顾打伞,便急匆匆的迎了上去。

    陈志奇微微低头也步入雨中,站在雨下等待。

    不一会,车马停在他们面前,两个汉子瞥了他们一眼,其中一人开口:“你们可是来接宁儿的?”

    “正是受了明王吩咐来接宁儿的,她可在马车内?”阿九熟练答道。

    两人点头,不再多言,就在他们两人眼前打开车门。

    顿时陈志奇和阿九只见那马车里,躺着一个浑身血污已经没有人样的女孩,一动不动。

    因为披头散发,第一眼并看不清面容,所以阿九和陈志奇均是感觉浑身有些僵硬的站在原地。

    “诺,人给你们送回来了!”那汉子见他们不动,嘴唇朝着马车示意了一下道。

    “这是……宁儿?”阿九还有些呆滞,而陈志奇的呼吸却已粗重到了极点,眼神中刹那便是血光四射的盯着那躺着的人影,声音有些许颤抖。

    “是啊,这贱婢偷盗王妃娘娘金簪被查出来了……哦,娘娘说了,念其年幼,小小惩戒一番便罢了,恳请明王高抬贵手,就不要伤其性命了……”壮汉又道。

    陈志奇双拳骤然握紧,刹那回眸,盯着那两人,双眸已通红一片,血光电闪,浑身气势勃发。

    那两人眼见他如此气势,两人心中微微一惊,但却并不退后,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嘴里道:“快点,趁还有气,将人带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的,宁儿不会偷东西的,不会的,陈大哥,宁儿,宁儿她……”阿九从呆滞中醒来,嘴里喃喃。

    陈志奇咬碎了牙齿,目光望着那两人微颤,但听到还有气三个字,却是陡然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了拳头,然后一步一步走向马车边缘,颤抖的手伸向宁儿,将其抱起。

    拨开头发,望着那熟悉的面容,有雨珠滴在其脸上,一片苍白,以及嘴角那丝血迹。

    雨水冲洗,地面泛红!

    陈志奇一手紧紧抱着宁儿,心痛如刀割的伸出一根手指试探了一下其呼吸,果然有气,他心中长松了一口气。

    “人就交给你们了,如果死了,我们可不管。”陈志奇的异样气势,让两人知道这人不好惹,但却言语并无遮拦,好似挑衅。

    “轰!”两人话音刚落,便只听一声巨响传来,两人同时身形一展,骤然弹开很远。

    眼神暴瞪,看向那断裂的的车辕,以及那还站立当场盯着他们的陈志奇。

    “好胆,此乃皇室车马,你要谋反吗?”其中一人爆喝道。

    谋反?

    陈志奇眼中血光更甚,心中一股怒意冲天,便要含势而发。

    但阿九却在一边哭叫道:“陈大哥,快,快抱宁儿进去,赶快为她上药。”

    最终陈志奇深吸口气转身回府,他忍死了血,也得忍。

    否则,单枪匹马,他也愿杀个天翻地覆,但宁儿和阿九却出不去了……

    而那两人眼看着那被一脚踹断的车辕,却是缓缓平复脸色,对视一眼,似乎也并不打算深究,拖着那断裂的车辕,便双人一骑,疾驰而去。

    不多时,明王府中,同样一辆马车驶出,冲着城外方向狂奔,有兵士拦阻,但见明王府人,很快放行。

    “陈大哥,我们快追六爷,六爷最喜欢宁儿了,他一定会为宁儿做主的!”

    “追,当然要追!”

    大雨磅礴,他们很快消失在雨夜之下………

    就在他们刚刚出城,林府之中。

    一间静室,楚若才安然坐在案后,听到汇报之后,面色淡然,嘴角轻声道:“到底是江湖莽汉,若是再激他一番,说不得就要当场杀人,可惜啊,杀了人,他就出不了城了……去将那踹断车辕的事,向皇庄备案吧?”

    “是!”他面前一人恭敬点头道。

    楚若才抬眼,又道:“咱们的人可以出发了,跟他同行一段,务必留下痕迹……”

    ……

    车马出了平京城,再行上大半个时辰,那平坦的青石板路便逐渐消失不见。

    又加上大雨磅礴,那郊区路段,越显泥泞。

    马匹奔行踩踏倒是没什么问题,依然健步如飞,可马车就不同了,本就路滑,再稍有坑坑洼洼,便开始震荡不休,东倒西歪。

    不过车队在晌午之前,速度还是极为克制的,尽量以稳为主,显然也是考虑到明王伤体未愈,怕经不住颠簸。

    可当用过午饭,出了平京城关,奔入荒野之后,情形就不太一样了。

    路更难走,但车队的速度却明显越来越快,逐渐竟有飞驰之态,似乎不再那么顾及那颠簸的马车之内坐着尊贵的明王殿下。

    “大人,路太难走了,马车行走艰难,殿下如今伤体未愈,如何经得住如此颠簸,还请大人三思!”漫天大雨下,铁雄又一次快马奔行几步,赶至张邦立身旁,在雨水中嘶吼着祈求。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找张邦立了,出了城关之后,他已经数次上前禀告。

    然而,结果却依然一样,便见张邦立高坐马背上,速度丝毫不减,只是眸子冷冷瞥他一眼,高声回道:“休得多言,为殿下安危计,天黑之前务必行至津海城内!”

    “架……”说罢,便再不理铁雄,举起马鞭狠狠朝着马背挥下,顿时犹如离弦之箭,瞬间将铁雄仍在脑后。

    身后诸兵士见此,立刻跟上,一时间速度更快。

    大雨倾盆,铁雄望着前方张邦立渐渐迷蒙的背影,垂下了头,眼神却是彻底沉下。

    “原来所谓生死危机,竟是……”铁雄眼中电闪,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墨白那未明言的杀身之祸,竟是来自于自己人……

    任凭他如何去猜测,也真的从不敢想象,身为皇子的墨白,竟会遭遇如此一幕?

    是谋反,还是权利倾轧?

    铁雄深吸口气,一偏头,看着已经行至跟前的马车,那窗帘已经被撩起,露出了马车内,明王那张经过颠簸之后,更显苍白的脸。

    “六爷……”铁雄连忙一拉缰绳,靠近马车旁边,冲着车内的墨白叫道。

    然而声未出完,却只见得墨白对他微微摇头,只是轻声问了一句:“到哪里了?”

    铁雄心中明白其意,低头靠近墨白耳边:“还有两个小时路程。”

    墨白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嘴里喃喃自语了一句:“快了,快了!”

第四十一章 举刀而立

    “架……架!”磅礴大雨之下,陈志奇坐在马车前,一下下挥舞着马鞭,抽得马匹一路狂奔。

    他身上早已被雨水浸透,但他却仿若未觉,一张脸沉到了极点,只知疯狂驰骋。

    终于一路快马奔行出了京城城关,却又如明王车马一般,也同样遭遇到了这荒野泥泞。

    陈志奇本应放慢车速,但不知为何,他似乎也如那明王车马一般,并不顾及车内的已浑身伤痛的宁儿,仍然一路狂奔,丝毫没有放缓之意。

    一直到,马车经过一个浅坑时,整个车身剧烈摇晃,车内终于传出了阿九的声音:“陈大哥,慢一点,慢一点!”

    陈志奇脸色一顿,那本来正高高举起,欲再次挥下的马鞭,终于还是骤然一顿。

    回过头来,却只见背后那扇车门已经因为颠簸而自行打开。

    而车内阿九已经没有坐在那椅子上,而是已经跌到了地上,双手却紧紧抱着被棉被包裹的宁儿。

    陈志奇咬了咬牙,却又是一回头,似要继续奔行。

    “陈大哥,宁儿身上好烫,她发高烧了,陈大哥,怎么办,必须马上给她找大夫……”然而,车内阿九的声音又穿了出来,急切无比。

    陈志奇听到这句话,终于还是拉住马僵,一声高喝:“吁……”

    顿时速度稍缓,逐渐停下。

    陈志奇探身入车内,一把接过阿九手中的宁儿,扒开她的发丝,看着那苍白的脸上,紧闭着的双眼。

    探手一模她额头,果然手心传来一阵滚烫。

    陈志奇脸色陡然下沉,眼里更是难看了几分。

    但却并未马上开口,而是沉默着将阿九从车板上扶起坐好,又将宁儿交到他手上。

    然后一把从马车上跃下,站在磅礴大雨之中,目光一扫马车后方。

    荒野雨帘之外,视线模糊,但陈志奇那双血眸却是不住狂闪,转过头,他抹了一抹脸上的雨水,看了看前方。

    “陈大哥,宁儿发烧了,得马上找大夫,可是,什么时候才能够追上六爷啊?”阿九的声音从车内传出,带着焦急。

    陈志奇微微低头,随即又一把跳上马车,回头看向阿九,声音低沉道:“阿九,你听着,再往前面不远,就有一条岔路,那条路会好走很多,待会你来赶车,前行两个时辰左右,就有一个镇子,镇子上有招牌写着石镇,石镇里面有一个铁匠铺,铁匠是个瘸子,将宁儿送到铁匠铺里面……”

    阿九愣愣的看着低声在他耳边交代的陈志奇,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然而,陈志奇却根本不解释,只是沉声道:“记住我的话了吗?”

    “记住了!”阿九下意识的点点头,却又突然一顿,眼神骤然慌乱起来,慌张道:“陈大哥,你这是……”

    “没时间和你多说,你也不要多问,待会你带着宁儿先走,我来拦住他们,如果我没有追上你们,一定要将宁儿送到铁匠铺,绝对不容有错,知道吗?”陈志奇声音很低,但却很急。

    说完,也不管阿九答不答应,便已经回头,再次举起马鞭重重一挥:“架……”

    马车再次疾行,阿九还要说话,却一阵颠簸,他连忙一手紧抱住宁儿,一手抓住车柱,全力应对颠簸,再无余力开口。

    心里却是在发懵:“我来赶车?不去追六爷了?

    ……

    马车驶过,这里再次宁静下来,但却只是不过一会儿,突然又有急促的马踏之声传来,数量还不少,雨帘中,他们速度极快,看不清是什么人,只见他们一身黑衣劲装打扮……

    “吁……”就在刚才马车听过的地方,只见那十数骑中,突然有一骑骤然一声长喝,马前蹄随之高高扬起,顿在原地。

    身边十数骑,望见他停下,也随之勒马!

    “先生,可是有什么异常?”有一骑上,一人回头而望那人,高声问道。

    雨幕下,那率先勒马之人微微抬头,虽身着一样劲装,却面色清秀,不似莽汉,只见他目视地上车辕,皱眉沉声道:“马车刚才在这里停下过!”

    “这荒野小道泥泞,马车行走艰难,更何况那车上还有一受伤的小姑娘,恐怕是经不得颠簸,故而停下休整!”开口这人似乎乃是这一伙人的领头之辈,他踏马行至那先生身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道。

    被称呼为先生之人,却是点头,皱眉又望向前方雨帘,眼中微闪,沉声道:“正是如此才奇怪,他本不应该跑这么快,但这一路上却快到连我们都差点跟不上,这说明了什么?”

    那领头之人,脸色一变:“先生是说,他已经发现了咱们在跟踪?”

    那先生点头道:“恐怕正是如此,他恐怕以为咱们是冲他而来的追兵,所以才拼命想要摆脱咱们。”

    “按说这不可能,咱们还没有来得及跟他照面啊……如果真是如此,那就麻烦了,东家说了,只让咱们跟在他身后,留下痕迹,证明咱们与他是一伙的,但却不能过早暴露,以免惊着了他,发生意外!”那领头之人,眉头也紧皱起来。

    那先生眼中闪了闪,却是道:“无妨,既然已经发现,那便让他发现吧,这样也好,他以为咱们是冲他而来,那么为了摆脱我们,反而会一路狂奔追赶明王车马,咱们继续跟着,这路难走,也别追的太紧,不要逼的他改变路线就行,这和咱们的计划并不冲突。”

    “也只能如此了,想不到,这小子如此警觉!”那领头之人看着前方抱怨了一句,随即一扬手:“走!”

    随即一挥马鞭,当先而过,身后十数骑立马跟上。

    很快,人影不见。

    ……

    自从立秋以来,这还是京畿地区,迎来的第一场特大暴雨。

    从清晨到晌午,雨势一直不见小。

    这荒野之地,也正因这场暴雨,难见人迹。

    一条丁字路口处,陈志奇单人而立雨中,眼神深深望了一眼那远去的马车,缓缓吐出一口气。

    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长刀,褪去刀鞘,眼神中一点点的冰冷起来,

    他持刀而立,雨幕中,一阵寒光闪烁。

    他不再掩饰身形,静静站立在那儿目光盯着后方。

    他很清楚,躲避,掩饰都没有用,身后的人,自可以通过马车痕迹追到他们,一路狂奔都没有甩掉,那便只能面对了。

    楚若才的确妙计多端,算无遗策,但他却偏偏忽略了一些东西。

    比如陈志奇的本事,并不只是一般的江湖莽汉那么简单。

    他们师兄弟数人,一路从粤东被千里袭杀,所经历的磨难,并非世人所能想象。

    他们面对过第敌人,不只有江湖上的高手,也不只有道门的精英,更不只有官方的强大触角……

    追杀,跟踪,围捕,逃窜……这上千个日日夜夜里,这些伎俩,他们哪一日不在警惕,提防?

    即便隐藏的再深,又怎能瞒过他们这些能够在万般磨难中活到现在的高手?

    有人一路跟随狂追,即便还未照面,陈志奇却也早已有所察觉。

    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或许是因为他一脚踹断了皇家马车,所以被追赶缉拿。

    也或者是被仇家发现,被一路追杀,或许跟踪,想要寻到他的那些师兄弟,然后一网打尽。

    反正,不管对方是谁,有一点可以确定,这狂追不舍的人,绝不可能是朋友,他们已经落魄到没有朋友,只有敌人!

    既然是敌人……那只有杀!

    静静屹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手持长刀,等待那即将到来的杀伐。

第四十二章 铁师弟,快杀了那明王!

    “踏踏踏……”

    终于,随着时间蔓延,有马踏泥泞的声音,终于还是传来了。

    雨幕下,一骑缓缓出现在陈志奇的眼前。

    那是一个黑衣劲装打扮之人,他一眼望到那闪烁寒光的长刀,神情是有微微一厄,急拉缰绳,勒住了马。

    大雨磅礴,双方对视,寂静安然。

    终于,还是马上之人率先有了动静,在雨幕下,他远远抱拳开口:“前方哪位英雄拦路,可否行个方便,让在下过去?”

    声音粗矿,似江湖人士口吻。

    然而陈志奇,却只是举起了长刀,作为回应。

    不,除了长刀,还有他眼中那滚滚的血光,杀气仿佛已透体而出。

    又是一阵沉寂。

    “踏踏踏……”再是一阵马蹄声缓缓传来。

    一行十数骑,缓缓从远方行来,出现在陈志奇眼前。

    威势显赫,十数骑勒马而立,紧紧盯着陈志奇。

    陈志奇握着刀柄的手,越发用力了,前方来人的气势,已让他明白,这不是一伙善茬……

    但,依然如苍松挺立一般,站在前方,任由那冲天的气势袭来,不退后一步!

    “罢了,既然如此,那就拿下他,带着他一同前往,也没什么不同!”十数骑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正是先前那先生。

    “杀!”那领头之辈双目中寒光一闪,二话不说,手在马背上一挥,手中已持刀高高举起,脚一蹬马腹,顿时如离弦之箭般直朝着那站立的陈志奇射去。

    身后十数骑,同时挥刀在手,气势汹汹冲来。

    雨幕下,如泰山压顶一般,杀气惶然。

    而陈志奇就犹如螳臂挡车,缓缓抬起了那只垂下的手,双臂持刀,竟在那马匹瞬息到来之际,右脚狠狠跺地,溅起一片水花之际一声大喝:“杀……”

    声震四野,他身形不退反进,竟朝着那撞来的马,和挥来的刀应了上去,端得是雄威摄人……

    “吱吟……”刺耳的刀兵相撞声响起。

    不时血光飞起,不时人仰马翻……

    一场骇人大战,瞬息爆发,不知谁生谁死,何时方休!

    良久!

    一匹快马在雨中飞驰,有一人伏在马背上,眸光略有暗淡,但却依然坚定望着前方。

    雨水侵染过他的身体,落到地上,留下丝丝鲜红,又随雨水划开。

    很快,又是数骑飞奔,传来一声怒火奔腾的大喝:“留下一人,收拾痕迹,其他人跟我追!”

    马蹄狂奔,不一会,这里便安静非常。

    他们走过的路,正是明王车队所经过的路。

    ……………………

    ……

    自从国朝与津海冲突,最终颁布津海协议,允许旗国租界津海以来,这津海秩序就乱了起来。

    国仇大于天,无论英雄,还是匹夫,总有那么些人,他们血气上涌,千里迢迢赶至津海,他们的目的很简单,拼个血溅五步,用头颅洗去那无法承受的国耻。

    这个时代,那世人生存在难以想象的艰难和黑暗之中,却始终不忘国家,始终不弯脊梁的精神,真的令人不得不震撼!

    津海,短短数年,不知有多少生命在这里倒下,但同样,也不知有多少人仍然前仆后继的赶来。

    然而,英雄歃血,用无匹血气在报复敌国,在扬我国威!

    但最终,他们可逞一时之威,却难敌大势。只能藏身在黑暗中,以待时机。

    离津海三十里左右,这里地理特殊,山地环绕,悬崖峭壁,本来罕有人迹。

    但就从津海协议之后,这里就热闹了起来,时常可以看到铁血的英雄汉子,在这里出没!

    当然也少不了那些凶神恶煞的毛子,在这里聚集。

    原因很简单,这一段路,已成了三不管地带,津海与京城,都有大批兵马驻扎,但最终却因为要避免摩擦,将这三十里当作了缓冲地带,不管是国朝,还是旗国,都不敢轻易涉及这儿,以免在没准备好之下,骤然冲突。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一片矮山之中,不知何时,已经藏起了数人。

    任凭大雨漂泊,却一动不动藏身其中盯着那条泥泞小路。他们无声无息,身穿黑色劲服,连脸也被蒙起,但只看那双眼中的坚毅神光,便能知道这些人定不是泛泛之辈。

    如果站在高空望去,怕是不下数十人。

    突然,只听草木中传来细细声响,原来是一个人影在其中飞快穿梭,不一会,他便已来到埋伏众人近前,没有人因他到来而有动静,不过却有一道声音响起:“来了吗?”

    “来了!”来人也同样伏下身体,低声道。

    “准备!”问话的声音,没有半丝迟疑和多余话语,只有简单两个字。

    而他们并不知道,就在离他们不到百米的地方,还有着五个人,比他们更为安静的趴在一颗颗树上,一动不动,连气息都已收敛起来,同样盯着那条小道……

    不多时,两方人马视线中,都远远出现一队车马正在缓缓而行。

    有旗帜高举,那是国朝皇旗。

    “六爷……”车队中,马车旁,有一声低喝轻轻响起。

    车内,墨白盘膝坐在车板上,手结法印,闻声睁目。

    眼前,一片暗暗昏沉,他这才发现天色已晚。

    眸光微微一转,挑开马车窗帘,雨势依然很大,正好见到铁雄正紧紧的靠在马车边上而行,天色昏暗,看不清他神情,但目光一瞥却可以见他那握着马缰的手,实际已靠近他腰间的刀柄。

    那踩着马镫的腿,也脚尖微微沉下,墨白当然能看出,这已经是已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六爷,车速降下来了!”铁雄垂下头颅,轻声说了一句。

    墨白脸色还算淡然,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铁雄的意思。

    车速降了?

    张邦立誓言要今夜赶至津海过夜,但到了这里,离津海还有三十里地,却又反而放缓了速度,这是要赶到津海去的态度吗?

    “乱起之后,六爷千万保护好自己。”铁雄也心知墨白心里有数,见墨白脸色淡然的过分,还是不禁提醒一句。

    他已经感觉到了凝重的气氛,虽然做了些准备,但说实话,仅凭借他师兄弟,却要面对皇家,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墨白目光抬起看了一眼铁雄,嘴唇微微一动,声音极低:“按我吩咐的做,若这般都无力回天,那么你保护好自己,撤退即可,隐藏起来,改头换面,再不能出现在京城,一旦动手之后,他们就必然不会再对你留手,必要取你性命。”

    铁雄微征,看向墨白,却见墨白眼神清澈无比,说实话,他是来报恩的,但若真的无力回天,他也不会随墨白一起赴死,只会尽力,但此刻听到墨白主动提起,却是沉默了。

    墨白也并不再多言,放下窗帘,

    但,不知为何,和前世不同,此时的他,心中有一抹异样升起,一无所有的无力感!

    “或许,前世是无力回天,但今世却是可以拼,而实力不够……”墨白心头回荡着一句话,有淡然,也有不甘……

    再次闭上了眼睛,让自己宁心。

    马车外,铁雄取下了自己头上的斗笠,眼神微微眺望这古道两旁的山体,目光似在寻找什么。

    也不知道找到没有,但不一会他就收回了视线,目光死死的定在了就在前方马背上的张邦立,一动不动。

    到了此时此刻,他无需墨白提醒,哪里还能想不到,若有动静,必从张邦立那里开始。

    而此时,张邦立的马速却是一点点的在减慢,握着马缰的手,也因为紧张,而攥的很紧。

    眸光中一阵阵的闪烁不休,当又行了十分钟路程之后,正处悬崖陡峭之地时。

    天色更显黑暗了,却只见他,陡然举起了马鞭,似要狠狠挥下的模样。

    他身后的铁雄,却是刹那之间,同样心神一紧,双目中神光绽放,竟和张邦立一模一样,也高高举起马鞭,似同样要重重挥下。

    “啪……”

    墨白坐在马车之内,这声脆响,让他骤然睁眼,双臂陡然伸直,又瞬息凝滞胸前,数个法印变幻之下,只见他脸上竟豁然红润,眼中神光大放,竟可驱散车内黑暗。

    与此同时,那先前趴伏的黑衣劲装人士,也是刹那之间由静转动,身形跃起,犹如一道道离弦之箭射向那马车。

    大雨磅礴,衣襟飘舞,风声四起,血气在滚动,杀戮来的如此突然……

    有心算无心,只一瞬间,便是血光闪烁,十二骑兵士,顿时两三人倒地,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敌袭……”终于,有兵士骤然一声大喝,打破了这昏沉傍晚的宁静。

    张邦立似才刚刚反应过来一般,立马一声大喝:“敌袭!保护殿下!”

    其实已无需命令,皇家禁卫的反应不比一般,虽然突然,但却还是刹那之间,数名禁卫已分工协作,有的持弓在手围聚在马车周围,将马车护的严严实实同时,拉弦疾射!

    又有持刀在手,迎上黑衣劲旅奋勇而击。

    杀戮声顷刻而起,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何方宵小,竟敢谋害我大夏国朝明王殿下,此乃谋反大罪……”张邦立目视四方,郎声而道,威严赫赫!

    谁曾想,他话音落下,黑衣人无声,而那身后远方,却传来疾驰声,并伴有一句:“铁师弟,快,杀了那明王……”

    这一道回应,着实惊人。

    墨白坐在马车内,骤然偏头看向那窗帘处,眼中精光大放。

    张邦立那威严的面色,刹那大惊,回过头来看向铁雄。

    树上那一众正严密关注的人影,已经蓄势待发了,却是刹那身形陡然一震!

第四十三章 先杀铁雄

    大雨之下。

    黑衣劲旅一个个身手不凡,绝非江湖草莽之辈。

    他们目标明确,突然冲出来,配合有素,杀机森然毫不拖沓的直奔明王车马杀来。

    显然是早已起心,要做那大逆不道之事,对明王下手。

    即便面对训练有素的皇家禁卫,他们也没有丝毫怯懦之意。

    身形起落间,便是手起刀落,开了杀戒。

    “那是皇家车马?”

    “是谁,竟敢公然刺杀皇室中人,不要命了吗?”

    “快走,这里不能呆了……”

    虽然,大雨磅礴,但这里突然爆发的杀戮,还是被附近盘踞此地的人马所注意到。

    许多人远远一望那高高举起的皇旗,便是骤然大惊失色。

    不得不说,虽然国朝式微,但真的有人敢在这京畿范围内,如此公然手持刀兵向皇家下手,却也真是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

    但凡生活在这个时代,便知这种情况,必然会引起滔天波澜,说不得就是血流成河,人头滚滚!

    有精明之辈,二话不说,第一时间逃窜,再也不敢逗留此地。

    但消息也在瞬间扩散,几乎只是刹那之间,似乎这一块就引起轰然,有人立刻逃窜,也有人极速赶来,然后睁大双眸紧紧关注。

    “车里是明王!”

    “这些掩面黑衣人是何方人马,竟敢公然刺杀明王?”

    “上清山吗?”

    “赶紧将消息传回去……”

    很明显,在关注的人之中有着各方势力聚集在此地的探子,大惊之下,要将这骇人的消息传回去,让主子做好准备应对。

    ……

    不得不说,选择此地对明王动手,的确极为合适。

    这里人员复杂,容易掀起混乱,也容易在乱中达到目的,还能够第一时间,将想要传达出去的东西,传达出去。

    此刻张邦立,高坐马背之上,望着那血腥厮杀,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昂首挺胸,中气十足,威严大放的一声爆喝:“何方宵小……此乃谋反之罪!”

    这声音,震四野!

    确实令人一听而想到血流成河,尸首遍地的恐怖场景,胆气不足之人,真可谓闻之心惊。

    然而,面对他的疾言厉色,回应他的,却是那帮黑衣人更显凶猛的厮杀!

    只是顷刻,大雨之中,便是一声声惨叫惊起,丝丝鲜红,伴随着雨水而降,染红大地。

    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些黑衣人沉默不言,然而远方雨帘之外,却有人爆喝了一声,刚好回应了他这句话:“铁师弟,快,杀了那明王!”

    这一刻,所有人心神都是剧震。

    不管是阻击敌人的兵士,还是杀机凛然的黑衣人,都被这意外一幕给打断了节奏。

    连那混乱的厮杀都不由一顿,目光皆是不由自主的瞟向了那后方雨帘。

    一眼望去,顿时大惊!

    马疾驰,人狂吼。

    空中一片刀光闪烁,杀气惊人!

    一片水花飞溅,不知多少凶徒,随着战马,飞速而来,转眼之间就要到眼前。

    整个厮杀场,都为这惊人的一变而诡异的停滞了片刻。

    张邦立刚才还威风凛凛,不弱一丝声色的模样,刹那之间眼眸深处狂澜惊起,目光没有丝毫犹豫的射向了铁雄。

    这一刻,他脸色巨变,心中大惊,就是刚才面临黑衣人凶猛攻势,他都未有如此姿态。

    而此刻,仿佛在他眼中,铁雄一个人的威胁已经大过了那些训练有素的黑衣精锐。

    张邦立几乎想都不想,便一声爆喝:“快,立刻给我杀了这贼子!”

    这命令如雷霆,惊醒了这诡异的停顿。

    原本就站在铁雄身边的两名兵士,闻听命令,二话不说,举起刀就朝着那依然有些愣然,回头望向那些刚才骑兵的铁雄斩去。

    其实,此时此刻,现场受惊最大的,绝对是铁雄。

    那一声嚎叫,将他给吼懵了。

    实在是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心理准备,声音落地之时,他根本没来得及去想这一句话,会对自己造成怎样的影响。

    而是下意识的便和所有人一样,朝着那方人马望去。

    可是,随即便是眼神骤然收缩。

    即便耳边已经响起了张邦立那声杀,他竟都没能回头看一眼那已朝他挥来的刀兵。

    而是双目死死盯着那群人之中,其中一匹跑在最前面的马,他看到了马背上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陈志奇!

    而下一瞬,便是发现,陈志奇那浑身刀口,披头散发,狼狈至死的模样,心中大震:“出事了,出事了,宁儿……”

    眼眸刹那爆瞪,惊声大吼:“陈师弟……”

    但声音才刚刚喊出,却骤然瞳孔再次急缩,只见视线那头,已经要靠近的陈志奇,却是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便已面色惊骇的扬起了手中那把寒光闪闪的长刀,脱手而出,直直的冲着他凌空疾射而来。

    刀光飞来,才有陈志奇紧张到了极点的声音传出:“师兄,小心……”

    这一切变化,来的实在太快了,铁雄再沉稳,此刻也是心乱如麻。

    陈师弟为何会伤成这样?又为何会带人杀到这里?这些人是谁,陈师弟从哪里找来的?竟然还大喊着让他杀了明王,这到底是怎么了?

    但这一切,他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了,在陈志奇刀光飞向自己的时候,他便已经豁然回头,那身边兵士的刀光也已经到了他头顶,森然寒气直奔脑海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他除了保命,根本来不及考虑任何东西。

    那早已握在手里的长刀已下意识的抬起,于顷刻之间,挡住了那已划破头皮的刀刃。

    而另一边的刀光,他却没管。

    实际上此时他也来不及去挡,不过眼看丧命之际,却只听“哐”的一声炸响在耳边。

    那刀光没能临身,原来正是陈志奇一刀凌空抛来,挡住了另一命兵士斩下的兵刃。

    但高坐马背之上的张邦立,见他竟一时未死,而那群马背上的人也眼看就要到了近前,他双目电闪,难看之极。

    但没有办法,形势已经如此,他只能眸光一扫那黑衣人,以及那依然在阻击黑衣人的兵士,陡然眼中一狠下令道:“全部回来,所有人先杀了铁雄这贼子!”

第四十四章 已别无他法

    这道命令实在太过突冗,那其余幸存的兵士们,本在奋力搏杀黑衣人,高手过招,哪里容得分心。

    然而皇家禁卫,听从命令却是不容置疑的,数名兵士无奈,只得大喝一声,摆脱黑衣人,便要回身杀了那正被两名兵士围攻的铁雄。

    不过,他们这一转身退却,却是将主动权让给了本就不比他们弱,甚至更强的黑衣人。

    黑衣人却没有丝毫手软,反而,因为那些马背上的人越来越近,更是凶猛无匹。

    借着这兵士们退却的可趁之机,当即不顾生死的大放杀招,丢下数条性命,却也在顷刻之间,结束了与兵士们的杀伐。

    一时间,现场仅剩下仍然在围攻铁雄的两名兵士,以及张邦立身边始终保护者张邦立的安全,而没有离开的两个人。

    黑衣人们再无阻拦,他们毫不犹豫的飞速射向马车,直奔目标而去,依然不发一言。

    他们犹如沉默的死士,只知完成任务。

    然而,也就在这时,那群疾驰而来的战马,终于还是赶到了,几乎同样没有丝毫犹豫的直直的朝着马车冲去,口中大喝着:“杀了那明王,为死去的师兄弟报仇!”

    他们杀气如虹,似要毁灭一切。

    除此之外,更有铁雄那群师兄弟们,眼见着这混乱一幕,铁雄被围攻的情况,早已不再等待铁雄吩咐,便闪身冲了过来,口中大喝:“休得伤我师弟!”

    他们身形电闪,为救人而来。

    三方人马,从三个方位冲来,目标全部一样,均是那辆马车。

    此时此刻。

    很多人隐藏在暗中,眸光早已惊骇一片,眼看着三方人马,竟然真的要得手了,心中谁能平静!

    “不好,明王怕是真的危矣!”

    “纵然千军万马,此刻也是支援不及了,要出大事了。”

    “这铁雄是谁?竟敢亮明身份刺杀明王?”

    “没听说过……”

    …………

    ……

    车内!

    墨白听着外面的动静,脸色已经沉到了谷底。

    目光紧紧盯着那窗帘之外,虽未亲眼所见,但只从声响,就已足够分辨如今的情况了。

    从那一声让铁雄杀了自己的叫喊,和铁雄回应了一句陈师弟之后,即便再如何淡然,墨白还是忍不了心头震动。

    本就一无所有,想要在不可能中,博得一条性命。

    他所选择的每一个帮手都极为重要,根本没得替换。

    而铁雄,可以说,的确墨白将自己的命交到了他的手上。

    然而,现在……

    墨白感受着外面的沸腾,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他让自己的情绪慢慢淡定下来。

    其实此时他心里有疑惑,比如铁雄要杀自己,为何要等到现在,已经告诉了他许多秘密,只要他沉默着不帮忙自己独自逃窜就行,何须亲自犯险动手?

    但即便再诡异,他也没有办法去验证,毕竟关系到自己的性命,他已经没有时间在去想太多。

    到了此时此刻,没有什么可以多说的,除了一拼之外,已别无他法。

    微微闭眼,让自己宁静,再不想铁雄一事。

    并不怨铁雄,也没什么好怨。

    但睁开眼之后,他还是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双掌,五指并列成刀,骤然有凛冽气势勃发。

    嘴角轻声呢喃了一句:“我从没杀过人……今天看来要破戒了!”

    无论有多绝望,他也不会等死。

    弓起身子,他已经准备下车,到了这一刻,已经没有人可以指望了。

    能够帮他挡一下的兵士,已经全部倒下,除了自己,难道指望张邦立?

    “砰!”然而,就在他要下车之际,却陡然听到铁雄一声爆喝:“滚!”

    然后便是砰的一声。

    马车一阵猛烈的摇晃,墨白豁然回头,看向窗帘处,却只见先前铁雄与兵士厮杀的身影已经不在。

    眼眸中电闪一下,他再不犹豫,一把推开车门,却只见铁雄嘴角冒血,跌坐在车辕上。

    目光刚好与打开车门的他对视。

    只是一眼,墨白便已抬头,看向那不远处,一个黑衣人,仍然在踉跄着后退,他胸口有一个脚印凝成的水迹。

    刹那之间,墨白便已明白,那是铁雄和他一击后留下的。

    就在这当口,那黑衣人却已再次冲来。

    更恐怖的是,不止他一人,他身后两名黑衣人也已经赶到,同时向着马车冲来。

    “杀……”又有喊杀声汹涌,墨白目光一展,顷刻看遍全场,数匹战马也已到了跟前,其中一双眼睛正好定在自己脸上,露出一片喜色,随即更是大喝一声,前冲而来,刀锋已挥起,要斩向自己。

    “六爷,快闪开……”身下铁雄见此一幕,一把推向墨白胸口,想将他重新推回马车。

    这一刻,已无需解释了,墨白也不需要找理由再去考虑是否相信他。

    因为都已经不重要了。

    千钧一发之间,他冷静的过分,目光再一扫那前方不远处,依然坐在马背上的张邦立,刚好见到张邦立目光紧紧盯着自己这里,并且在这一刻,似乎轻轻点了一下头。

    然后,他身边从墨白上车起,就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两名兵士打扮模样的男子,骤然之间从马背上跃起,速度快到不敢置信的冲向了这边。

    墨白眼中瞳孔急缩,死死盯着他们行动的轨迹,豁然发现,他们竟并没迎向自己,反而直直迎向那批骑兵。

    他的心何尝之细,一瞬间他便已经明白了一切。

    即使没有真正观察先前的战场,却也刹那明白,这群黑衣人,便是他们的人。

    “六爷,快躲……”铁雄一掌推向墨白,然而却惊悚的发现,竟然推不动。

    虽然他伤势不轻,但绝不可能连墨白都无法推动。

    但也根本来不及再做他想,强忍身上剧痛,手掌一拍车辕,身形坐起,手中横刀已挥舞出去,划出半圆,再次将冲上来的黑衣三人,击退一步。

    但三人已再次冲来,其中一人眼中厉光一闪,一刀直接挥向招式用老的铁雄。

    另两人的刀锋已直面墨白袭来。

    墨白当然不信对方敢就这么杀了自己,但他却赌不得,万一自己看错,到了如此境地,张邦立已不再想其他,只愿杀了自己呢?

    他心思电转,铁雄却是牙齿一咬,一把反身将后背迎向刀锋,同时想要扑倒在墨白身上,为他挡刀。

    “斩断马缰,待会带我逃!”墨白深吸口气,今天这场意外,打断了他的一切安排。

    那马背上的人,要杀自己的心志,是绝对没错的。

    而这黑衣人,即便只想挟持自己,但恐怕也难以逃走,他们若是无法逃开片刻,墨白就根本无力回天。

    事到如今,墨白已别无他法,生死有命,成事在天吧。

    “六爷!”那清晰的声音传到耳里,铁雄心神一愣。

    然而,紧接着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体,竟然骤然飞起,随即落到了马车前面的战马上。

    惊愕之下,他骤然回头。

    却是看见了他这一生都将难忘的一幕。

第四十五章 明王持刀杀人

    大雨磅礴。

    厮杀现场,横尸一地。

    这场惨烈的搏杀,却仍然在继续。

    但是,对许多远远观望的人来说,随着护卫马车的兵士们全部阵亡,援兵却还未赶到的那一刻,局势其实就已经定下了。

    即使张邦立身边那最后的两名禁卫,也冲了出来,虽然看他们的仿若凌空极速而行的身姿,便知道这两人,绝非泛泛。

    但他们纵然身手再强,面对那已经全部朝着那再也没有了遮掩的马车冲锋的众多凶徒们,顷刻间又能挡住几人?

    而且,此时此刻,人们也根本没有心思再去关注他们。

    当那黑衣人终于突破了最后的障碍,举起了他们寒光闪闪的刀锋,朝着那突然从马车中窜出来,身穿明黄服侍的青年斩去的时候,所有人的眼中就再也容不得其他。

    这一刻,不知道有多少人心神剧震,惊的从各处站起身来,眼眸暴缩,在急促的呼吸中,等待着这注定要引发惊天波澜的最终一幕。

    “六爷!”本来已经欲为明王挡刀,却突然飞起落在马背上的铁雄,这一刻,在惊愕中下意识的一声巨吼,豁然回头。

    那高坐马背上的张邦立,握着马缰的双手微微颤抖,此时也是目光瞳孔骤然聚焦,死死的定在了那条熟悉而又瘦弱的身影之上,嘴里却也是同样一声咆哮:“殿下……”

    而那些马背上的骑兵眼见着明王就要命丧刀下,眼中却是喜色盎然,同样死死的盯着这一幕。

    马蹄脚步却未停下,高举的刀锋也未放下,因为他们之中仍然有人在大声狂吼道:“杀过去,斩了那明王狗头……”

    ……

    这一刻,所有的目光都已聚焦这震撼时刻。

    天地间,只有一个焦点,便是那独自面对,刀光扑面,却仿佛因为惊吓,而一动不动的瘦弱身影。

    “明王……完了!”

    所有人眼皮都在狂跳,没有人认为,他还能躲开,因为他文不成武不就的声名,早已传遍世间。

    就连铁雄,此刻也是心中沉到了谷底,但,此刻的他即便再如何,也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

    刀光下,寒锋冷锐。

    墨白静立,他的眸光那么纯粹,不含丝毫戾气。

    三个黑衣人,挥刀方位各有不同,其中一刀更快,如果不出意外,这一刀会是从他左肩而下,滑过胸腹。

    墨白眼眸中终于闪动了一下,因为他已经判断出来,这一刀之后,自己将命丧黄泉。

    而这黑衣人直到刀锋已经要临他左肩,却依然没有半点收手或者变招之意。

    “也好!”墨白淡漠,心里却似乎又放下了一些东西。

    他是医者,从没有杀过人,也不愿意杀人。

    但此时此刻,眸光之中的纯净却还是褪去了,但他也不能舍己为人的毫无反抗被杀,即使真的不得活,也还是得拼一拼。

    万众瞩目之下,突然天际一道电光闪过,刹那之间,人们眼前有瞬间的炫目。

    再凝神,却是满场皆寂!

    他们究竟看到了什么?

    那本该在刀锋下命丧黄泉的瘦弱身影,在电光闪耀过后,却不知为何,竟没有倒下。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那原本空着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多了一把长刀,而刀锋斜地,即便远远观望,也能看到那正在缓缓滴落的血滴。

    所有人,目光都不得不为这一幕而惊愕,随即下意识的看向那三道依然还站在他面前的黑衣人影。

    却见其中两人手中刀锋依旧在,并且依然保持着进攻之态,中间那一人手中的刀却不见了,他一动不动,却似乎还抬着头,望着那前方的瘦弱身影。

    “六爷,你……”满场寂然之中,唯有铁雄眸光大骇,似乎只有他看清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死死的盯着那三道还站着,却脖颈之上已是慢慢渗出鲜红的身影。

    他懵了。

    真的懵了!

    无法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幕,跟随了两年的明王,别人不知道,他如何不知道,绝不可能在此必死之攻势下,电光火石之间,只是一抬手,便空手握住那把要他命的刀,又手腕一摆,便已快准狠的结束了战斗。

    “咚!咚!咚!”

    三道闷响!

    黑衣人影倒地,独留那瘦弱的身影,在所有人发懵的目光下,他微微抬起了手,从胸口掏出一块蓝色手帕,捂住嘴,轻轻咳嗽了两声。

    雨水下,只有他的咳嗽声,在响起。

    连马蹄都似乎停止了动静,那才刚刚赶到本欲和骑兵交战的两名禁卫,刹那身形凝滞,死死的盯着那倒地的人影,看向他们脖颈上的那道刀痕,最终又缓缓抬头看向明王。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张邦立的嘴还张着,目光落在墨白身上,半响不知反应。

    没有人还能不解,那人影倒地,是因为他手中的刀……

    他杀了三人!

    震惊,令人失去了反应,但终究会醒过来。

    最先回应的是那在这场战斗之中,还幸存的六名黑衣人,他们悍不畏死,在这一刻,骤然狂冲而来。

    不知是真的是这一幕太过令人震撼,还是其他。

    总之,并没有人再出声,也没有人阻拦,便眼睁睁的看着六道人影,在电闪雷鸣之间,身形电闪,刀锋明锐,带着尖锐无匹的气势直冲着墨白冲来。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紧缩,紧紧盯着这世间传闻,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皇子。

    或许唯一有反应的是铁雄,这一刻,他终于有时间来反应,但见他一把坐起,便要飞身下马,要为墨白阻挡。

    虽然他嘴角也在滴血,身上数道刀口血流,但刚才明王将他扔向马背,独自面对刀锋的那一幕,他没法不记在心里。

    纵然明王再强,他也不能在一边坐视。

    “不用,你得活着,记住我刚才的话!”然而,身形才刚刚动作,却只见墨白收起了手帕,脸色红的有些诡异,目光竟看向了他。

    铁雄一顿,脑海中自然浮现,刚才他曾说过的:“带我逃……”

    没待他再多想,却见明王在他眼中,那瘦弱的身躯,却已经一步踏出,并不发一言,在雨中,一步步朝着那冲来的黑衣人影缓缓而行。

    他的脚步不快,然而,这一刻,只是他独自面对那生死威胁,却迎面而行,没有丝毫退缩的姿态,却已足够让每一个人心头剧震。

    “这,是传说中那荒唐的明王吗?”有人心中想道。

    随即,在场人等,但凡今天没死的,就将永远也忘不了这个,看似弱小的人影,是如何在这个雨夜里,留下了怎样的惊艳。

    “轰!”雷霆万钧!

    电光一阵阵耀眼,黑衣人影终于与那明王接阵。

    这一次,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了,刚才那三个人影究竟如何被杀的。

    但见那明王,看似闲庭信步,但却在刀锋中纵横,却毫发无伤,他身形起落间,似把握着难以想象的节奏。

    在刀光中穿梭,他手中那把夺来的刀锋,不时会亮起,便见一抹抹鲜红横空。

    快!

    快到了难以想象。

    人们似乎还没有习惯,场中,他已站在了一片横尸当中,再次掏出手帕咳嗽!

    他脸上更是红润了,但此刻浑身上下,即便是大雨垂落,那身衣衫却竟然无风自动,犹如战旗挥舞。

    衣襟飘飘之间,如雷霆轰鸣……

    这一幕惊起,仿佛无边的威势震动世间。

    竟比他刚才那厮杀更是让人惊骇,陡然,只听,不知到底是谁,一道颤抖的惊叫响起:“这,这怎么可能……翩若惊鸿,气贯满躯……明王竟已登堂入室!”

    轰!

    这一道声音,真若惊雷,震的世间炸响!

    四方运动,那数骑之上,原本高举刀锋的凶悍之徒,刹那之间脸色巨变。

    竟不由为那站在那里咳嗽的人影,骤然马蹄惊退几步。

    然而,墨白的咳嗽却终于停止,目光抬起,终于看向了他们。

    并且几乎没有犹豫,便在他们惊骇的眼中,朝着他们如同先前走向黑衣人一样,朝着他们走去。

    马背上那头领,脸色已然变了,口中急喝一声:“先生。”

    他后方一人,脸色其实也早已变了,这一刻,眼神闪烁不休,只听他一声低喝:“我们中计了!”

    还需要考虑吗?

    登堂入室之人,岂可能被上清山两个法士打死,这不是笑话吗?

    他知道,这一次麻烦了,但他眼中却仍然闪烁不休。

    “登堂入室,百人不可敌,我们必须马上撤……”头领脸色更是发白。

    然而,那先生却是牙一咬,目光一瞥一直跟在身边的一名骑士,低声问道:“您看如何?”

    马背上头领望着那一步步行来,仿佛带着滔天之势的墨白,正心中越来越慌乱之时,却骤然闻听此言,不由一顿,豁然回头看向那一直在自己队伍之中,约莫五十上下的中年人。

    这先生何人,他可心中有数,却不想原来自己以为的一护卫,竟被他如此尊敬。

    “的确了不得,如此年纪轻轻,竟已登堂入室,假以时日,恐怕为巨患,此子留不得,须杀!”那人年纪看着不算太大,但声音却莫名带着苍老之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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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医馆介绍:
一睁眼,便是人命如草芥的乱世芳华。墨白是个大夫,但他还来不及去想治世救人,他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在三天后不死。然后还得考虑怎样才能见一见那已经和自己成过亲,拜过堂,据说国色天香的老婆?最后,他还得想个能在乱世之中活下来的谋生之道,他决定了,就干老本行,很快,乱世之中,战火最猛烈的中心地带,一间医馆开张了。名字还算低调,曰:“天下第一医馆”ps:群号159995598天下第一医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第一医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第一医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