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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贵族丑丑     天下第一医馆txt下载     天下第一医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31章 再进宫

    天空雷音爆啸,不知多少宗师雷音箭矢也夹杂其中,精准朝着二人当头射来。

    再强的个人武力,在军阵之中,也只能饮恨当场。

    这也是道门诸人,当初为何不愿上战场效命的原因,他们有着超凡的本事,无论走到哪里都足以高高在上,却唯独上了战场之后,生死将不由自主。

    连家主浑身破破烂烂已满是狼狈状,这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城门处,然而紧闭的城门,却等于封断了他们最后的退路。

    连家主已经来不及去看墨白此时的表情,他气喘吁吁,眼神无奈的望着漫天箭矢就要当头袭来,心中只有无限的悲凉。

    他想过有一天会死在明王手上,也想过有一天会死在玉清或者太清手上,甚至当明王坐镇道门后,他都曾想过或许有一天会死在旗国真人,或者宗师的围攻之下。

    不管怎样,他所想过的死法,都是血流成河,力竭之后的无奈战死。

    却唯独没想过,会像现在这般窝囊的死去。

    一个人都没杀,毕生苦修的功力毫无展现,便就这般被一群普通兵士的箭矢撕成碎片。

    “吼!”这一刻,他没有时间去后悔,或者埋怨明王,浑身罡劲骤然凝练,他只觉得自己绝不能这样窝囊的死。

    猛的仰天咆哮,双拳对阵射来箭矢猛的击出。

    道门四尊之连尊,以一双铁拳镇压天下,便连真人境也要敬他三分,在这最后一刻,他即便是死,也必须要还以一击。

    一声咆哮,千军万马色变,一拳击出,漫天箭矢倒飞而回。

    连战竟忽然迎着箭矢,朝着禁军冲了过去。

    其气势惊天,便连禁军亦不禁为之稍显慌乱,有将领大喝:“放箭,快放箭!”

    连战才刚刚冲出,又被逼退回来,身上已经是血流如注,身躯威震,便是满身箭矢摇晃,他大口喘着气,却还是猛然咆哮:“真人,敢下来与老夫一战否!”

    真人站在城楼上,低头看着下方连战和明王,缓缓闭上了眼睛,冲着二人行了个道揖,随即转过身去。

    只需再一轮箭矢,这二位当世闻名的大尊,便将消散在历史之中。

    “放箭!”终于禁军中,传来了声音。

    “哈哈!”连战看着兵士再次举弓,努力站直身体,狂笑不休,声音直透宫廷内外。

    却是突然,一只手搭在他胳膊上,将他拎了起来,他下意识的要反抗,然而方才一番发泄,此刻在这只手下,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他回头,便见得墨白那张平静的脸,没错,墨白很年轻,却到了这种时候,依然面上古井无波。

    连战征了征,笑声止住了,这一刻,望着平静面对生死的墨白,他沉默下来。

    正想说些什么,却是忽然,只见墨白松开他的胳膊,猛然冲着城门冲去,连战再次愣住,然而,下一刻他便睁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那两扇紧闭的城门,居然突然开了一条缝隙,而墨白就在他眼前,直接冲着那缝隙冲了出去。

    “还不走!”墨白的声音陡然传来。

    连战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漫天箭矢已然到了头顶,哪里还敢犹豫,最后的气力,全部罩住后背,直接朝着那缝隙冲了出去。

    随即只听见一阵叮咚声,自城门内传出,他知道那是箭矢击打城门的声音。

    “噗!”一口鲜血喷出,连战回头看去,那两扇城门正缓缓关上,透过缝隙,他看到禁军脸上的诧异与慌乱……

    一个瓷瓶飞来,连家主下意识接过,再抬头,就见墨白猛然浑身一震,插满其全身的箭矢骤然崩开。

    连战也不敢再发愣,打开瓷瓶,取出一粒丹丸服下,站起身来,学着墨白将身上箭矢弹开,站到墨白身边。

    “方帅那边绝不容有失,否则,你今日这番死里逃生,也就没什么意义了。”墨白就站在宫门前,也没有逃亡的意思,淡定吩咐道。

    连战是真有点懵,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好一会才愕然问道:“殿下,国朝都已经和咱们翻脸了,老夫还要去苏北?国朝既然已经对我们下了杀手,恐怕已经同时对明王府和道门动手了。”

    “你看看,有人追杀我们吗?”墨白却是抬头望了一眼,再次紧闭的宫门,缓缓道。

    连战回头看一眼宫门,也反应了过来,国朝封锁宫门,除了不让他们逃之外,似乎还有保密的意思。

    所以他们一逃出来,国朝就罢手了。

    看来国朝的打算,是先将他们除掉,然后封锁消息,再对道门和明王府下手。

    这想法,连战倒是理解,毕竟在宫里杀他们几人好杀,但偌大个道门,却不是国朝说镇压就能镇压的。

    如果是这样,那现在道门和明王府那边就应该还没出事。

    可这,反倒是让连战搞不懂了,纳闷道:“殿下,国朝到底在搞什么,对我们下手,没有成功,就放我们走?难道他们认为,刚才的事,我们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听到连战的话,墨白原本平静的脸,反而沉了下来,冷哼一声:“或许新君还真是这么想的。”

    说罢,墨白不再多语,只盯着连战道:“你即刻启程吧,就如你刚才说的,刚才的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得泄露给任何人知道。”

    连战脸色一青:“殿下,三位道兄和玉清、太清,现在还不知生死,我道门绝不可能无动于衷。老夫不知你究竟有什么打算,但今日的事,老夫必让国朝给个交代。”

    墨白眼神一眯,但随后,又缓和下来:“玉清他们不蠢,不会跟国朝硬拼,如今我们出来了,国朝再杀他们已经没有意义,他们不会有事。至于今日的事,自然不可能这么算了,本王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殿下,既然新君都已经冲我们下杀手了,脸都已经撕破了,根本就没有在和平共处的机会,我们再隐忍也无用,只能你死我活。”连战依然不肯答应。

    墨白点点头:“你要搞清楚,本王能够让城门打开,就足以证明,今日之局,本王并不是砧板上的鱼,即便在宫里,本王也并非没有反击的能力。之所以选择逃出来,本王自然有所打算。”

    连战闻言,不禁看了看紧闭的城门,其实从城门打开的那一瞬,他心里就惊讶无比。

    新君就算再蠢,但下定决心要他们的命,就绝不会不慎重,可这种情况下,明王居然能让城门洞开,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明王早已在宫里各个方面都有所准备,今日开门的必然是禁军中的兵士,明王居然早已在禁军中有后手……

    而且这种时候了,明王还不放弃让他去保护方有群,甚至作为逃出来后,第一件就交代他的事,难道方有群也是明王的人……

    连战越想心中越惊,他隐约意识到今日遭遇宫廷围杀是怎么回事了。

    难怪明王只是要保方有群,就惹得新帝再也隐忍不住。

    原来是新帝察觉到了,明王的手已经插到了军中。

    一层迷雾被剥开,连战意识到明王所谓淡薄权势,恐怕都是假象,实则一早就在为谋反做着准备。

    连战瞥了墨白一眼,他不敢再强行悖逆明王的意思了,很明显,明王在筹备着大事,只是时机未到,若被他坏了事……

    最终,在墨白保证会救下方孟谷三方之后,连战终是答应,前往苏北,并在外决口不提今日遭遇。

    其实连战已经猜到,明王不肯将此事外露的原因,明显是防着旗蛮和军阀,不想国朝内部再生大乱,让旗蛮和军阀钻了空子。

    明王要谋反,最终也是为了那把椅子,所以明王不想将那把椅子给打碎了。

    连战不再坚持立刻报复新君,反而心里又多了一种担心。

    明王既有谋位之心,他们道门这边就需要好好考虑一下,若当真明王上位,会给道门带来怎样的影响。

    道门能和明王进行良好的合作,是依靠一个条件。

    那便是双方需要互相抱团,以对抗各方势力。

    然而,若让墨白踏上大位,那道门在明王眼中将不再那么重要,明王会立刻成为强势一方,他们道门到时又如何自处……

    如此这般想来,他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对付新君了?

    这事他做不了主,还需要和其他诸位一起商量,所以最终他不再坚持。

    连战走了。

    墨白却站在宫门前没走,他就在宫门前盘膝坐下,慢慢调息。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天色快黑的时候,那扇宫门才开了,却没有追兵出来,是胡庆言和德王来了。

    墨白睁开眼睛看向二人,胡庆言和德王两人望着平静盘膝而坐的墨白,都是满脸复杂,两人来到墨白近前,看着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衫,胡庆言深吸一口气,躬身道:“殿下,请您万万息怒。”

    德王亦是一躬到地:“明王,陛下年纪尚幼,难免受人谗言蛊惑,才会一时冲动,还请明王看在同为皇室一脉的份上,还请殿下切切不可冲动,有什么要求,你可尽管提……”

    墨白缓缓抬眼,问了句:“太后安全否?”

    “殿下放心,现在宫里正是太后主事。”胡庆言道。

    墨白眸光瞥他一眼,没说话,起身抬起脚,竟又朝宫里走去。

第632章 有人弑君

    天色已黑,宫中灯火通明。

    禁军的戒严并没有结束,各宫人等依然只能老实待在各处,不得出门。

    一路上能见兵士来来往往,却不再剑拔弩张。

    不时能见一队队禁军从墨白身边走过,均不免诧异的停住脚步做戒备状,更有人当即拔刀,却被胡庆言和德王呵斥,随后满头雾水的看着墨白从他们身边走过。

    很显然,他们搞不懂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在胡庆言和德王的带领下,墨白一路来到御书房,还相隔数十米距离时,忽然只见玉清和太清,竟与国朝真人,相对盘膝而坐在露野之中。

    玉清和太清果然没事,身上看不出有多少打斗的痕迹。

    墨白其实也并未担心过他们的安全,这几个老东西都是成了精的角色,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是绝不会拼命的。

    他们心里清楚的很,国朝没彻底把握收拾道门之前,是不可能对他们下死手的。

    所以他们先前那雷音怒啸,根本就是在提醒墨白,如果墨白那边最终败亡,他们自然选择暂时向国朝投诚,保住性命再说。

    若墨白那边没出事,国朝对他们下手也就没意义了。

    他们根本就不用,也不会与国朝硬拼

    听闻墨白脚步声至,三人同时睁开眼睛,朝着墨白望来。

    玉清和太清见到墨白完好无损,明显松了口气,而真人阁下见到墨白,却是向来清淡的神色,刹那转化为一片阴沉,望着墨白的眸光怒火掩饰不住的乱窜。

    墨白与他们对视一眼,并未有什么反应,直接迈开脚步,从他身边迈过。

    胡庆言与德王二人,则是深深看了一眼玉清和太清之后,也没说话,直接跟在墨白身后,朝御书房走去。

    忽然身后传来真人的声音:“明王,先帝英灵还未走远,老道奉劝殿下一句,最好三思而后行!”

    墨白脚步微顿,默然半晌,他知道,这是真人对他最后的警告。

    若他敢乱来,真人必将揭开先帝为对付他而准备好的后手。

    玉清、太清、胡庆言、德王四人目光都闪烁了一下,显然他们都察觉到,真人这话,似有深意。

    不过这时候,也只能将这事放在心里,见明王什么也没说,再次抬脚朝御书房走去。

    玉清和太清再次将目光放在了真人身上,真人则是一直盯着明王的背影,直到他进入殿中,方才收回,看向玉清、太清,声音中少见的出现了戾气:“二位可曾听说过,古往今来,但凡弑君之逆臣者,谁落得过好下场?老道敢断言,二位今日之举,必为他日之大祸。”

    玉清和太清对视一眼,两人皆是脸色难看,太清嘴唇动了几下,却未能反驳,只能闭眼不语。

    而玉清则是缓缓道:“道友,刀已经驾到了我等脖子上,我等又能如何?但凡国朝能容我等一条路走,我等又何愿搞到如此地步?”

    真人深深看了二人一眼,再无出声,将目光重新放在了御书房,眼底深处,有无尽忧色浮现,却又无可奈何。

    玉清和太清拖住了他,让他根本无法顾及御书房那边。

    而且,他心里也清楚,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即便他去了御书房,也没用。

    陛下生死,已经在明王一念之间。

    即便他能赶过去,凭他一人,也拦不住接近陛下十步之内的明王。

    玉清和太清也再未说话,事实上,两人心中同样波澜四起。

    正如方才真人所言,若能有第二条路走,他们绝对不会踏上这条路。

    弑君!

    即便定武时代,他们与国朝关系那般紧张,他们也从未敢有过这个念头。

    弑君这件事,不管成与不成,动手的人,最终都难逃死路,这是古往今来,无数先例验证过的。

    说实话,他们心底根本就从未升起过这个念头,直到今日,听闻那声宗师雷音呼唤,二人终是没能躲过这条绝路。

    做了这注定被天下所不容的大事,成为了明王弑君的帮凶。

    身后的三位真人心中如何波澜起伏,墨白没管。

    御书房门前,只有常备兵士,并未有剑拔弩张之态。

    站在外面,只能见到里面灯火通明,却不闻半点声息。

    这一次没有通报,也没有人出来拦。

    墨白直接跨进了御书房内,整间大殿内寂静的可怕,才一踏入,便只觉无尽的压力凌空扑来。

    殿中不是没有人,人还不少。

    只是每一个人脸上都是冷汗密布,不敢擅动分毫,就连呼吸都是那么微弱,就仿佛空气中有一只无形巨手,将他们所有人的心脏攥在手心一般。

    墨白和胡庆言、德王的脚步声,让这气氛已经凝固的大殿,越发紧张起来。

    墨白自然察觉到了气氛异样,但他并未对此有什么反应,脚步从容而又稳重的一步步跨入内殿。

    入殿后,墨白只一抬眸,便只见到一双充满杀机,又夹杂着恐惧的眸子正死死定在自己身上。

    是新君!

    老九坐在龙椅上,双手搭着桌面,不知是怒火还是惊惧,让得他搭在桌面上的手,不自禁的颤抖。

    墨白没有在意他的目光,只看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望向就站在老九身后的一个陌生老者。

    不止是他,胡庆言和德王一入殿内,也是立刻便将目光投向那老者。

    确切的说,他们更多的是看向那老者此刻,手中正紧握住的剑。

    一炳寒光闪闪的剑,横在新君肩头,剑刃在老九的脖颈处已经拉开了一道血痕。

    只需那老者稍稍用力,这位还没继位的新君,便将即时陨落当场。

    没错,这幅场面不需任何人介绍,便一目了然。

    有人弑君!

    胡庆言和德王眼神微颤的收回望向那炳剑的目光,重新看向了墨白,见墨白半晌不出声,胡庆言又望向了龙椅一侧。

    就在龙椅一侧,此刻也摆放着一张风椅,凤椅上,一声正装的太后,正端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

    虽然他强做镇定,但她眸中,还是有掩饰不住的不安与惊惶。

    直到此刻,见到墨白,方才不安稍缓,开口叫了一声:“皇儿!”

    太后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僵局。

    墨白转眸,便见太后正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墨白躬身一礼:“儿臣拜见母后!”

    太后站起身来,将墨白打量了一遍,只见得墨白浑身全是箭眼,整件衣衫早已不成样子,就如渔网一般挂在身上,更是有着血迹斑斑。

    太后双目瞬间便红了,抬动脚步,就想要冲上前来,检查墨白的伤势。

    她身后的老宫女,却是在此时微微碰了一下她的手臂。

    太后转眸,只见老宫女眸光瞟了一眼上方被挟持的老九,与胡庆言等朝臣。

    太后顿时会意,现在的情形如此紧张,她身为当朝太后,被朝臣请出来,是不能举止失当的。

    只好强行稳住激动的心情,看着胡庆言和德王期待她开口的眼神,太后目光微顿。

    她知道弑君一事是如何恐怖,她也知道墨白是绝对不能担下这个罪名的,可眼见墨白那浑身血迹斑斑的凄惨模样,心里对老九蓦然一股恨意狂飙,最终竟一声不吭的又坐了下去。

    墨白没听见太后说话,便自起身,对着太后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无事,让她放心。

    随后才转眸打量了一番整间殿宇,瞿国昌也在殿内,此刻一脸惨白,当和墨白目光一对,便立刻垂下。

    墨白也没理会他,看向他旁边,没想到多日不见的张邦立,这时候竟然也出现在殿内。

    张邦立神色有些萎靡,看来在牢中这些日子并不太好过,不过墨白在他身上打量一眼,却见他身上并无什么外伤,想必主药还是心理压力过大。

    见墨白望来,张邦立神色很是复杂,墨白很难判断他此刻究竟什么心情,不过想必失望和自责是少不了的。

    墨白心里清楚,这四位辅政大臣之中,张邦立的立场应该是坚决反对新君和自己翻脸的,这从张邦立未被关起来之前,一直都充当着明王府与国朝的联络官角色,便可以判断。

    然而,此刻老九肩头的那把剑,却无疑证明了张邦立一直以来的立场是错的,明王是真有谋反之心的。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新君的生死,就在明王此刻一念之间,胡庆言和德王见明王始终不语,,心中焦急,却又不敢说话。

    终于,在所有人目光之下,墨白动了。

    他迈开脚步,一步步朝着老九走去。

    老九身躯越发颤抖起来,却始终努力的撑着自己最后的骄傲,目光和墨白对视,强撑着没有退缩。

    他没有求饶,却也没敢说一句狠话。

    墨白就这般,一步步走到老九身前。

    两人就隔一张桌子,一坐一站。

    墨白和老九对视良久,才缓缓抬眸看那持剑老者。

    这老者脸上也同样是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不断从下巴滴落,此刻他并不显凶狠状,反而似乎比殿中所有人都还要紧张。

    看得出,此刻他的恐惧,并不比被他挟持的老九要少。

第633章 摊牌

    见墨白向他望来,这老者脸上无半点庆幸之色,反而是越发死灰一片,就连那手中的剑都不自禁的开始微颤。

    他没有出声,只是死死握着那炳剑,任由冷汗浸透全身。

    墨白又沉默了片刻,忽然,他身形一个闪烁,众人还来不及看清,便只见墨白已经站在了那老者先前所站的位置。

    而那老者手中的那炳剑,此刻落在了墨白手上。

    而那老者则是站在他身边,愣愣看着自己已经无剑的手。

    “殿下!”

    几乎同时,胡庆言,德王、张邦立、瞿国昌望着墨白手中那横在老九脖子上的剑,全部大惊失色,同时惊呼出声。

    德王更是直接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皇儿不可!”便是太后,也惊的站起了身来,她不是为了救老九。

    而是她绝不能让墨白背上弑君罪名,哪怕就让老九死在那宗师手上也好,如何能由墨白亲自动手?

    众人如此惊骇,老九也随之脸色煞白,他看不见墨白的身影,也不敢扭头去看,但众人的反应,让他不能不怕,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心底的骄傲,脱口而出:“六哥,我错了,饶……”

    他这一声,让满殿人立刻将目光投注到了他的脸上。

    没人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对墨白求饶的新君……

    德王抬起头,怔怔的看着新君,再看看明王,最终眼眸黯淡下去,低下了头。

    墨白看了老九一眼,又看了众臣,随后,忽然一掌击在身边那老者胸膛之上,但见那老者当即一口鲜血喷出,直接飞了出去,摔在了胡庆言面前。

    老者躺在地上,没有反抗,脸上只剩下苦涩,眼中更是一片死灰。

    他早已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不管杀不杀新君,从他动手那一刻,就注定了,他必然要成为牺牲品。

    众人看看地上的宗师,心中顿喜,但再抬头看向墨白,却见墨白手中那炳剑依然没有卸下,仍然放在老九肩头。

    胡庆言本准备招呼人拿下脚边这宗师,见状又提紧了心,不敢妄动了。

    还好,终于,墨白缓缓移开了那炳剑,随手扔在了地上。

    转身朝着殿下走去,也就在他转身的一瞬,受惊过度的老九,猛然放松之下,瘫坐在了椅子上。

    老九来到殿下,重新站立在桌前,目光直视老九,开口道:“陛下,本王救驾心切,一时下手过重,未能留下活口,望陛下恕罪。”

    此言一出,满场皆愣。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那躺在地上,眼睛瞪大,明显还在呼吸的宗师刺客。

    再抬头看向墨白,和他手中放在陛下脖子上的剑,便连太后,这时也再吐不出半点声音。

    殿中越发静了,死一般的静。

    没人敢对刺客死了没有,吐露半点意见,所有人都深深低头,将自己的表情掩藏在无人看到的地方。

    唯有胡庆言,在低头时,他正好盯着那宗师刺客,眼中忽闪不定。

    明王最终没有选择弑君,他是能够理解的。

    否则他也不会出宫去请明王进来,正是因为他知道,但凡明王还有理智,就绝不会弑君。

    弑君并不能让他登上皇位,反而只会让满天下,以弑君之罪,讨伐他。

    几人新君会如此,军阀也会如此,甚至连旗蛮都会讨伐明王这弑君之臣。

    胡庆言不理解的是,明王为何要留下这宗师的命?

    这名宗师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

    帮助明王解了生死危机,又震慑了新君与朝纲,这名明王府埋伏在内卫之中的宗师,已经价值最大化了。

    到此为止,他已经彻底没用了。

    于明王府而言,他应该死,死的干脆利落,尸骨无存,才是最好的结局。

    然而明王竟然要留下他的命,还如此指鹿为马,他想干什么?

    这是他在向国朝表态,此次翻脸之后,他就要做那个虽不登君位,却能话事的权臣吗?

    瘫坐在龙椅上的老九,听到这句话后,也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根本没死的宗师,目光豁然射向墨白。

    然而却只见墨白眸光深邃若海,根本望不到尽头。

    今日他所经历的一切,刹那间便再次浮现脑海中。

    直接对宫里安全负责的禁军竟忽然叛乱,打开城门放明王出逃。

    直接对他安全负责的内卫,竟会趁真人不在,行刺于他。

    直接倚重为首辅大臣的胡庆言,在他下命后,第一时间不是支持他,反而去请了太后出来,垂帘听政。

    老九越想越惊,只觉得自己忽然之间变成了孤家寡人,身为君主,再无一个可用之人,再无一个可信之人。

    原来自己的生死从来都只在明王一念之间……

    再看看堂下,明王弑君之后,这帮臣子,包括瞿国昌在内,居然任他堂而皇之站在大殿上指鹿为马,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帝王说话。

    老九瞳孔放大,看着墨白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他开始心惊肉跳,缓缓低下头道:“死就死了吧……”

    老九的声音回荡在所有人耳边,跪在地上的德王彻底泄了气,而瞿国昌低着的头,最终也没敢抬起来。

    胡庆言一言不发。

    张邦立一言不发。

    指鹿为马!

    一个在朝堂上毫无根基的王爷,居然有朝一日,能在国朝最高权力中心,指鹿为马。

    “拖出去吧!”墨白转头看了一眼地下还没回过神来的那位宗师,轻声道。

    胡庆言抬头看了一眼新君,见新君不说话,只得内心一声轻叹,正准备招呼侍卫进来将人抬走,站在一旁的张邦立,却是忽然动了,他默然将那宗师扶起来,朝着殿外拖去。

    满殿中人皆是诧异,墨白也是微微皱眉,不知张邦立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也没多想,只是怀疑张邦立是看不惯这场面,所以直接借此机会退下。

    然而,才不过片刻,张邦立竟重新走进来,他手中拎着一颗首籍,对着新君跪下道:“陛下,刺客已伏诛。”

    殿中所有人看着那颗血粼粼的首籍,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老九亦如是,他望着那颗首籍,先是眼中一阵畅快,随之又骤然惊悚,望向墨白。

    墨白盯着那颗首籍,缓缓抬眸看向跪在地上的张邦立,半晌都未发一言。

    最终他抬头盯着老九。

    老九身躯陡然一颤,竟道:“此非朕之意!”

    “陛下,臣有要事想单独对陛下启奏!”墨白终究是没说什么,沉声道。

    老九今日受到如此惊吓,哪里肯单独面对墨白。

    墨白倒也体谅他,让人去请真人阁下过来。

    有了墨白发话,玉清和太清自然不会再拦真人,先前是真人投鼠忌器,陛下被人用剑指着,真人没有办法,才被他们拦下,现在不同,墨白既然没有弑君的意思,那他们再在这宫里阻拦真人,那就是找死了。

    最终众臣还是退出去了,太后却是没走,墨白其实并不想她在场,但又没法赶人。

    他知道太后是怕自己冲动,一个不好当真弑君,所以才留下看着他。

    殿中。

    真人盘坐一脚,太后居于帘后。

    新君坐在龙椅之上,墨白独立殿下。

    很长时间都无人开口。

    不知过去了多久,墨白忽然转身,负手身后,直接背对着龙椅上的老九,走到窗口处,声音平静,没有丝毫烟火气:“九弟,其实你本不必这般视我如仇,我现在说,你也许不会信,但既然已经走到今天这步了,咱们兄弟俩之间,总得有个交代。”

    老九坐在龙椅上,目光紧盯着墨白背影,听闻墨白此言,他不禁转头看看真人,只见真人抬眸,对着他点点头,示意,必保他安全无疑。

    这时候老九再不如先前对真人的态度,至少从表面上看,对真人他再无半分恨意。

    或许是今日的遭遇让他明白,真人对他有多重要。

    有了真人做保,他心中稍安,眸光渐渐镇定,微默后,问墨白道:“六哥,朕又何愿兄弟相残,可试问,若是今天换做你坐在这椅子上,面对如你般的我,你又将如何?”

    墨白没有回头,只道:“你说的对,若是换成我,也许会和你一样的选择,但事实上,我和你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如果是我坐在那把椅子上,你有我今日的实力,定会有不甘之心,我自然要镇压你。但你可知,六哥与你不同,从始至终,就从未对那把椅子有过半点奢望。”

    老九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冷笑,没出声,仿佛在无声质问,若你没有奢望,那今日禁军叛乱、内卫行刺、太后干政又如何解释?

    若没有半点奢望,你拉拢禁军,埋伏内卫,让太后施恩重臣,难道都只是觉得好玩?

    太后坐在一边,看着老九嘴角的冷笑,再看墨白那挺直的背影,说实话,今日过后,便是她也难以相信,墨白无心皇位。

    其实她早觉得墨白对胡庆言有点不同,直到今日,胡庆言在乱起之时,便毫不犹豫请她出来垂帘,主持局面的时候,她就隐约觉得墨白对胡庆言诸般施恩,就是为了今日。

    再加上经过今日禁军叛乱,内卫行刺一事,现在墨白再说对皇位毫无奢望,即便说的这般诚恳,身为他亲娘的太后,却也只觉这话太假了。

    “我知你肯定不信,可现在真人也在这儿,有许多事你可能并不清楚,但你可问真人一句,先帝在时,我可曾有半点讨过先帝欢心?我入京非一日两日,又何曾在朝中有过半点经营?你可能会觉得,六哥不是不想结交,只是多年不在京中,朝中无根基,无奈罢了。”

    “可事实真是如此吗?我之前在朝中是无根基,可当我镇服道门之后,难道不能借势道门在朝中的经营?母后贵为一国之母,便是多年不理事,凭借母后的凤威,我也总可以拉拢一些人吧。”

    “若我真的有心,完全可以插进朝中一脚,再努力讨先帝欢心,如此,我不敢说先帝一定会选我,但你想如此轻易的登大位,恐怕没这么简单。”

    这话出来,老九也不禁沉默下来。

    便连真人和皇后亦是默然,他们也无法反驳墨白的话。

    三人目光同时放到墨白身上,都很想知道,既然自称没有大位之心,为何又暗中对宫里渗透如此之深?

    这般矛盾的事,让三人皆是觉得墨白就像一团迷雾。

    “六哥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老九开口。

    墨白转头过来,看着他,语气平淡:“那要看你怎么想了,如果你能想得通,不再执迷不悟,那将来,我们之间的日子或许都能好过一些。”

    老九看了一眼真人,随后指着自己的脖子:“朕的性命随时都捏在六哥手中,还哪里来的今后?”

    墨白摇头:“所以我说就看你怎么想,如果你信我,我对皇位无奢望,又杀你作甚?这皇位上坐的不管是大哥、三哥还是你,对我来说没有半点区别,从始至终,我都只有一个要求,你们能够支持我抗蛮就好。”

    “抗蛮?”老九不置可否的问道。

    “对,我之所以不放权,只是为了能够有足够的能力,保证抗蛮不出问题。否则,当你今天要放弃苏北,要动方有群,我要强行反对你的决定,你会听吗?我身上这满布的箭伤,已经证明了结果。”

    老九道:“六哥,你不觉得讽刺吗?朕身为一国之君,却眼睁睁的看着你不臣,甚至随时能够威胁朕的性命,说白了,你就是让朕当个傀儡。”

第634章 你认不认?

    面对老九的质问,墨白摇头:“抗蛮这件事,本就是国朝的当务之急,本就是你身为国君必须去做的事。我要打旗蛮,说到底,也是在为国朝和你冲锋陷阵,除此之外,朝政诸事,我一概不插手。或许,你不用将自己视作傀儡,换个角度去想,未必不能将我视作一颗对你有利用价值的棋子。”

    “六哥,朕虽年纪不大,却也不是三岁孩子,还不至于自欺欺人到如此愚蠢的地步。抗蛮的确是国朝的当务之急,也是朕必须去做的事,但不论是抗蛮,还是其他,都应该由朕的意志做主,而不是由六哥你说了算。”

    老九不以为然,当即讽刺道:“否则,朕空坐在这皇位上,一切只能听你的,稍有不合你意,便性命难保,这不是傀儡,又是什么?六哥,试问古往今来,有哪个皇帝能够在这种情境之下,不但不反抗,还心甘情愿的被人当做傀儡,任由摆布吗?”

    对于老九的讽刺,墨白没有生气,只是静静看着老九那张因情绪不稳而发青的脸,缓缓道:“你说的对,但凡国君,肯定会希望拥有威服四海之无上权威。可古往今来,又有几位皇帝真正做到了?说到底,这权威,并不是你现在屁股底下的那张龙椅赋予你的,而是要根据君主的能力、文臣的谋略、将士的勇武,等诸多国情一起决定的。”

    说到这,墨白紧盯老九的眼睛:“如今国情是什么样,不用我多赘述。现在的你,能勉强坐到这张椅子上,就已经很不错了。你却口气如此之大,想要一切都以你的意志做主,你凭什么?就凭你那根本还上不得台面的能力吗?”

    “我……”老九闻言顿时面色一红,就要愤而开口。

    墨白却直接打断他:“你不用着急,我知道你不服,先前我既然说了,我们兄弟俩之间得有个交代。那今日你想听的、不想听的,我都会说。至于最终,你服还是不服,做什么决定,就看你自己。”

    老九与墨白对视良久,胸膛起伏不定,但最终还是摄于墨白的威势,移开目光,不再看墨白,以维持他的骄傲,同时道了一句:“好,朕便看看六哥究竟有何指教?”

    “你口口声声,容忍不了我这不臣之辈,主要就是你不愿认错,想要给你今日的冒险一击,找借口说服包括你自己在内的所有人吧。”墨白问道。

    “这不是借口,事实本就如此。成王败寇,今日朕输了,却并非是错了。”老九摇头道。

    这时候外强中干的老九,在墨白眼里真的就只如一个负气的孩子般,没什么威严可言,墨白也懒得和他计较,转过身,不再看他,却开口道:“行,就站在你的角度,你想要除掉我,可以。甚至说实话,你能够有这份破釜沉舟的勇气,今日我虽受万箭穿身,但其实心底里,对你有这份魄力,能顶着巨大压力,能下这个决心,还是比较欣赏的。”

    这话一出,坐在一边始终不曾插口的真人和太后,都不禁微微一愣,看向墨白的背影,有些诧异。

    老九更是整个人一怔,他已经做好了被墨白奚落的准备,却没想到墨白居然会这么说。

    三人目光都聚集在墨白身上,却只听墨白又道:“但是,你终究还是太嫩了,只有勇却无谋。你选择了一个最愚蠢的动手时机,我问你,今日你若杀了我。有没有考虑过方有群的想法,要知道,我是因要保方有群,才遭到你的毒手。”

    说到这里,墨白忽然转身,直视老九:“军阀一旦得知消息,他们定然要借此良机,借此事去拉拢方有群。你敢确保方有群不会为了自保,投了军阀吗?一旦这位军方实权元帅叛国,会造成怎样恐怖的后果,你敢想吗?”

    老九脸色难看,嘴唇翕动,却无一个字吐出,他杀墨白时,根本没想这么远。

    墨白却不理他,步步紧逼:“退一万步说,就算方有群够忠诚,军阀拉拢不了他,必会借机鼓动其麾下将士,众将士一旦获悉,岂能不立时哗然,战场兵变,将比方帅叛国的后果还要严重,届时朝廷能镇压吗?”

    “再退一万步,这支军队不作乱,士气也必然低迷,旗蛮必趁我军心不稳之际,大肆进攻,拿下苏北。这倒是能如你的愿了,可你敢想一想,这群打了败仗的兵士,该如何安置吗?这时候的他们,对旗蛮恨,对国朝恨,这支在刀山血海中杀红了眼的大军,心怀巨大怨气之下,只要稍加鼓动就会成为比旗蛮还要可怕的乱国之军,这后果你承受的起吗?”

    “更别提,还要军阀如虎狼一般侧视,会想方设法收编这只军心不稳的大军,就如当初我斩了梅清风,道门大乱一样,他们会张开血盆大口,不将这只军队吞噬殆尽,决不罢休。届时国朝会坐视吗?肯定不行,必然要和他们起争斗,先帝不在了、本王也死了。国朝就你一个幼君,还被胡庆言权重朝堂,他们会怕你吗?”

    “到时候,他们必然不会怕你,以你的性格能忍受别人轻视吗?恐怕不能,联合抗蛮将成为一张废纸,搞不好还会内战再起……”

    说到这里,墨白不再说话了,停顿了好久,才看着在座三人,均是惨白一片的脸,对老九道:“你能承受得了这后果?不,不谈承受,恐怕就是想一想,你都得腿软。”

    老九一双手握着拳头,身躯再次开始颤抖,一掌惨白的脸抬起,望向墨白,眼中有着强烈的不甘,却又说不出话来。

    在老九的注视下,墨白再次转身背对他:“杀我没错,时机选错了,如果将我换成你,想要杀明王,有两次机会。”

    “第一次,是我刚回京时,那时我还不知道先帝已故,没有丝毫准备,如果你有足够魄力,应该在我进宫之后,就立刻动手。虽然杀了我,会让道门重新乱起,给国朝增添太多麻烦,但那时杀了我,也不是没有利处。当时可以借斩我之威,威慑朝纲,宣布新帝时代到来。同时又能借先帝大丧之轰动,来淡化斩明王的影响。”

    老九闻言,眸中闪动,似乎在思索墨白的话,不一会,眼里出现一抹深深懊悔之色。

    而一旁太后却是脸色瞬间沉了,她瞪着墨白背影,很想呵斥让他住嘴,哪有教别人杀自己的?

    至于真人,则是闭上了眼睛,唯有他清楚,即便当时动手,也没用。

    外人不知道,真人难道还不知道,墨白对先帝之死,从来都是最清楚的一个。

    真人就不信,墨白既然想到了新君可能对他下手,会没有半点防备?

    墨白的声音继续传来,依然那么平静,仿佛丝毫不在意自己帮助老九考虑杀自己的事:“第二次机会,是玉清等人来京觐见,我和道门数尊大打出手的时候。”

    随着他的声音,老九和太后不自禁的想到当时情景。

    墨白的声音继续:“这一次机会比我刚进宫的时候还要好,如果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以雷霆之势,当着玉清等人的面,将我除掉,再用我的人头威慑玉清等人,说不得连道门之乱也避免了,只要玉清等人当场不敢反,接下来再下功夫,未必就不能用新帝的身份,和道门展开合作。毕竟玉清等人主要是忌惮先帝对他们的仇恨,只要你表现足够的善意,未必不能让他们接纳。”

    “不对吧。”忽然太后开口了:“皇儿似乎漏算了,当时先帝大丧的事还处于封锁状态,玉清等人来时,皇儿已经有能力随时公布消息,国朝若对你动手,怎能防止你出事后,消息不外传?”

    太后明显是想帮墨白,或者说,是反驳掉国朝能杀墨白的可能。

    却只闻墨白轻描淡写道:“如果是我,先帝大丧的消息,根本就没有封锁的必要,不管封不封锁,最终该作乱的人还是要跳出来的,斩杀明王是件大事,是可以与先帝大丧相互影响的,众军阀眼中明王的威胁很大,突然传出国朝斩了明王,反而会分散众军阀的注意力,让他们将目光放在没有了明王影响的道门上,这样其实也是为国朝减轻了一定压力。至于道门会如何乱,只要玉清等人还在宫里,还在陛下手上,主心骨抓住了,些许乱象,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

    太后听完墨白的话,顿时气的身躯一颤,狠狠盯着墨白,咬牙想道:“你作死啊!”

    殿中静了下来,老九再也吐不出声音,他垂下头,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不过真人和太后都能想到,这时候的老九怕是悔不当初了,若是按照墨白所言,当时如果动手……

    可惜,没有如果。

    “这两次机会,你都没看见,或者说你都有想过,但最终却都没敢动手,一直到了今日,我已经稳住了局面,和道门的关系越发紧密,与胡庆言也有了一定交情,对朝堂有了些许影响之后,你却偏偏用一个最不能用的理由,最不能动我的时机,动手了。”

    “更关键的是,你动手就动手,结果四处漏风,没一样是按照你的预估发展的,最后一败涂地,连自己的性命都差点没保住。”墨白侧过身,靠在窗台上,望着老九:“老九,你自小聪慧,但终究年纪还小,磨练不足,这一点,你认不认?”

第524章 傀儡皇帝

    “是,朕承认这次动手,考虑的是不够周全。可这并不能说明,朕能力不够,朕今天之所以输了,不是选择的时机不对,只是实力还不足而已。”

    老九被墨白一番话刺激了,可他完全无法接受自己能力不足的事实,这一刻,连对墨白的恐惧也放下了,怨愤反驳道:“朕不是输在能力不足,而是朕根本就没其他选择。朕想过继续隐忍,甚至连苏北都决定放弃,只为登基之后,能够更顺利的树立威信,整顿朝纲。可是你偏偏要从中作梗,根本不给朕半点发展的机会,朕除了放手一搏,又还能怎样?”

    “你这话,是一个合格的君主该说的吗?你以为现在还是你小时候,玩些幼稚游戏?你搞清楚,就算你是皇帝,也没有权利让你的敌人让着你,更不可能等你积蓄了足够的实力,再与你一决雌雄?你所谓的能力,就是这样体现的?”墨白眉头皱起。

    “我……”老九一怔,随即陡然面色通红:“朕非此意,不过老天太过苛责于朕而已,朕不是败在能力,而是天意。”

    “天意?”墨白眸光微冷:“你和我论天意?”

    墨白语气突变,让殿中三人都立刻感觉到了,全朝他看来。

    墨白却是垂下眼眸,好一会,才低沉开口:“你从小生活在宫中,自小锦衣玉食,冷热有下人服侍,病有太医诊治,学有名师教导,出入更有文臣武士想伴,即便是登临大位,亦有先帝为你扫平障碍,铺就后路。这样的条件,你什么成绩都没能做出来,到现在,冲动无脑的一拍脑袋就要向我动手,结果输了,不肯承认自己能力不足,反而将责任抛给天意。”

    老九下意识的就要反驳,墨白却豁然抬头,声量陡然提高:“你不止是能力不足,你连正视失败的担当都没有,这样的你若不败,才是没有天理。”

    “成王败寇!”老九身躯颤抖着闭上眼睛,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墨白声音却越发低沉:“你在其他人面前或许还可以哀叹命运不公,可在我面前,你没有资格哀叹?你我同是皇子,你在宫里锦衣玉食,受到陛下怜爱的时候,六哥又是怎样走过来的?”

    话音落地,老九身躯还是不免一震,他很想睁开眼睛去驳斥墨白,然而数遍心思,却根本没法去反驳一句。

    一旁真人眼神在新君与墨白身上转了转,也不由垂下眼眸,心底一声轻叹:“的确,若论天意不公,明王才是最有资格哀叹命运的人,新帝确实没资格在明王面前提命运。”

    太后却是听着墨白这话,眼眸顿时一红,有泪珠滑落脸颊。

    墨白没看其他人,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再次开口,声音已经平静下来:“有件事,我原本是准备忍一辈子,直到进棺材也不吐露半个字的。但,既然你要哀叹命运不公,那看来,我有还要让你清醒清醒,让你看清楚,老天究竟对你怎样,对我又是怎样,你今日之败,究竟是老天对你不公,还是你自己无能。”

    “朕洗耳恭听!”老九睁开眼睛,声音沙哑道。

    太后也擦了擦眼角打起精神,想知道墨白究竟要说什么?

    然而,一旁真人却是忽然开口道:“殿下,有些事既已过去,又何必重提,当年诸多事,诸多人,都乃无奈为之,如今先人已去,又何苦再翻旧账?”

    真人这突然的话,让得在场几人均是一怔。

    真人从进来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插过半句话,就算墨白对新君连番无礼,以兄弟相称,更是言语攻击,真人也只是看着、听着半句不插言。

    这时候却突然插言,让得太后和老九,同时意识到,墨白可能要说的事情,确实非同小可,她们二人甚至瞬间就想到,这事或许还要涉及到先帝,所以才让真人都忍不住开口阻止。

    墨白目视真人,稍微沉默了下,还是下了决定,说道:“今日我不把话说透了,怕是九弟是不会心服的,他若还要执迷不悟,那结果,真人是知道的。”

    真人闻言,发丝震动几下。

    他当然知道,明王现在和新君是在进行最后的交涉。

    两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明王已经收不了手了。

    若今日与新君达不成协议,那么明王和新君,恐怕就要有一个人走不出御书房。

    老九自然也知道这个结果,深吸一口气道:“真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什么需要顾忌的,朕既然已经输了,不过即便朕输了,也不代表六哥赢了。六哥想让朕做个傀儡皇帝,朕便拭目以待,看六哥究竟如何说服朕?”

    真人闻言,看了满殿中人一眼,最终没再多言,又闭上了眼睛。

    太后和老九的目光则对准了墨白,墨白轻吸一口气,没看老九,却是看了一眼太后道:“母后,今日波折至此,您也应该累了,不如先去休息一下,如何?”

    太后想也没想便摇头:“你不必顾忌本宫,你们兄弟两人闹成这样,本宫都受着了,又还有什么不能受的。”

    见状,墨白也没再多说,只点点头,又看向老九,沉声道:“老九,七年前你虽然年纪还小,但想必当初六哥大婚时发生的一切,你应该也是知道一点的。”

    老九闻言,微微迟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可知,六哥为何远走明珠,一消失就是六年,这六年间,六哥明明没死,却偏偏不与国朝联系?”墨白又问。

    这话一出,太后眼皮顿时就是一跳,老九默然不语,只盯着墨白,等他下文。

    墨白又看了一眼太后,见她眸光突然垂下,不再看向自己,顿知她心里或许多多少少总是有点猜测的。

    略微沉默,墨白才缓缓道:“当年,我大婚之夜,被上清山击伤的事,我就不赘述了,基本与你们了解的差不多。不过当我躺在病床上之后所经历的事,恐怕知道真相的人,这世间超不过一掌之数。”

    “真相?”老九和太后同时瞥了一眼真人,却见真人并未睁眼,也没出言否认。

    太后再次垂下眸子,老九则看向墨白。

    墨白没看他,只继续道:“当时,陛下派了丹师去为我治伤,丹师查探过后,告诉张邦立,我伤势过重,他无能为力,恐活不过月余。其实当时我伤势的确很重,但并未到了必死之局,只是那位丹师实力有限,害怕治不好我担上责任,所以不想接这差事。”

    “张邦立将此事汇报给先帝,当时先帝担心因我死在上清山手中,会让国朝和道门因此事彻底崩裂。先帝害怕走露消息,也不再换实力更强的丹师为我诊治,而是命那丹师以秘法点燃我残余生机。”

    说到这里,墨白抬头看了一眼老九和太后,轻声道:“若施以此法,我则可出现回光返照之象,不过却只剩三天命,三天过后,便是神仙下凡,我也无救了。”

    太后的脸色顷刻间一片惨白,相反,老九却反应不大,只是随着墨白的话,想着当时的情境,觉得若是如此,先帝这般做,也算正常。

    墨白继续道:“随后,这丹师便施以秘法,我果然状若无事,出现在人前。但是假的就是假的,我三天后终究是要死的。所以,先帝命我立即出京,并且在路上安排了一场刺杀,企图让我从此消失世间,之所以要这么麻烦,是因为当时梅清风有将明王妃许配给其孙的意思,明王妃已经嫁给了我,只要不确认我的死讯,明王妃就没法改嫁,所以先帝才大费周章,安排我在路上出事,如此可一举两得,既不让我死在上清山手上,又能拖住林家与上清山的联姻。”

    说到这,墨白嘴角莫名浮现一丝笑意,低着头道:“只是当时谁都没有注意到,当时丹师与张邦立对话时,本该昏迷的我,却是提前醒了过来,听到了这一切。当时更没有人知道,本来一无是处的我,其实在民间就已拜师学了医道,以至于一切出现了意外,我获悉了一切。”

    “可当时我就算知道了这一切,却发现根本没办法反抗,当时我根本不敢告诉先帝,我听到了一切。先帝已经信了丹师的话,认定我必死无疑,不可能因我的哀求就改变主意。甚至一旦知道我已经获悉实情,恐怕不但不会容我自救,反而只会立刻强行控制我,按照他的计划走下去。”

    “危急之下,还好我府中家仆阿九忠心耿耿,助我破坏了丹师的秘法,得以存续一丝生机,后来,我进宫的时候,还是借机求了先帝,请他给我换一位丹师诊治。先帝果然已经下定决心,他不愿界外生枝,让这件事再多一个人知道,所以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我。”

    “没有办法,我只能在先帝的安排下上路了,可是连先帝也未曾料到,他计划周全的事,被林氏察觉到了,林氏也不想明王死在上清山手上,所以暗地里将计就计。当我上路之后,国朝安排的刺杀还未展开,林氏的杀手反而先到了。林氏要杀我的原因,也很简单,还是为了林家与上清山联姻,不杀了我,明王妃是绝对无法嫁到上清山的。国朝希望我消失无踪,而林氏却要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在刺杀之下。”

    说到这里,墨白问老九:“我被逼无奈,为了自救,不得已在重伤之下,服下了先师留给我的一粒爆发潜力的丹丸,斩了那道师。杀了那批刺客后,我最后一口生气也几乎耗尽,当时,我几乎无路可走,经此出手,先帝那里肯定能察觉到我早已获悉他们的计划,杀子之事,这种丑闻,恐怕便是先帝也难以面对。我性命垂危之下,先帝若为了声名,再杀我一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国朝是肯定不敢回去了,上清山已经和我结仇,见我能为,定然也要坐不住,派人除掉我这潜在威胁,也绝不是什么怪事。林氏为了和上清山联姻,要杀我的心,就更不用说。除此之外,还有包括你在内的诸国朝皇子,原本我一无是处,对你们没有威胁。如今我显露能为,你们身后的势力怕也不会将我视为心腹大患,说不得也要派人对我下手。”

    “我垂死之身,顷刻间便四面皆敌,处处死路。”

    墨白声音很平静,太后那里却是早已泪流满面,老九沉默不语,真人仿若睡着了,再不吭声。

    “老九,你和我说天意,说命运不公。却不想想,你我同是皇子,我还是太后嫡出,身份原本比你更尊贵。你在暖阁里,被先帝教导为政之道的时候,我在面对满天下的追杀。”

    “你在宫里锦衣玉食的时候,我在北河省的一间幽暗小屋内,生死命悬一线的同时,还要躲避满天下的追捕。”

    “你在夜里欣赏歌舞的时候,我在明珠省的一间小客栈内,因为伤重,忍不住咳嗽,而被隔壁房客怒声训斥。”

    “你在与人高谈阔论,意气风发的时候,我在为了挣些救命的钱财,不得已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在路边摆摊,当赤脚医生为人治病。”

    “我赤手空拳打下明王府的基业,你又做出了什么成绩?可最终,我却依然无缘皇位,而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被先帝赐予大业。就这般,你还和我谈天意,谈命运?你凭什么不服?”

    墨白每说一句,老九的脸上的血色就褪下一分,墨白的话,完全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

    输给墨白,他根本就没有半分资格提命运,撕掉他强撑的骄傲,他不得不面对自己真的能力不行的事实。

    “作为一个君主,该有的担当还是必须有的,败了就得坦然接受。天意已经足够眷顾你了,今日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我,不是你六哥,你败了这一局,连听我说这些的资格都没有,你的人头早已落地。我和你说这么多,并非当真不敢杀你。是,我杀了你,我也坐不上皇位。但那又怎样,我坐不了,其他皇子能坐。”

    “今日我不杀你,不是我不能杀,而是不愿杀。和你说这么多,也只是希望你能够想通,不要一条死胡同走到底,非得视自己为傀儡。事实上,就你现在的本事,即便没有我的存在,你也不可能拥有你梦想中的无上权威。与其活在梦中,倒不如脚踏实地,多学一点本事。你可以恨我不臣,但你必须得承认,目前你的能力的确还不成熟,所以,即便你再恨我,我也不可能将抗蛮一事,交由你做主。”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今后还是否要继续与我为敌,你给我个答复吧。”

    老九呼吸粗重,艰难抬头:“朕现在答应你,你就能信?”

    墨白摇头:“你出手了,并且败了,当然不可能不付出代价。这把椅子可以继续由你来坐,但在抗蛮胜利之前,你只需要多听、多看、多学就好。如果你答应,今日的事便就此了结。你若不愿,那便没什么好说的,我可以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老九自嘲的笑了笑:“抗蛮胜利之前,六哥这是给朕一个希望吗?”

    “你可以这么认为,你不是始终认为自己是有能力的吗?我能从无到有,打出今天的局面,你如果真的自信,也可以试一试,活着未必就没有将来。”墨白道。

    老九眼神闪烁了一下,他很想站起身来,从容赴死,维持自己作为帝王最后的骄傲。

    但自古艰难为一死,他才十几岁,哪里能够那么从容?

    活着,才有希望。

    但是墨白下一句话,又让他心底一凉:“不过,我必须提醒你,这不是小孩子的游戏,不是每次都可以输了重来,今日你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重,但若还有下一次,我可以明确答复你,如果你再败了,天上地下再无人能救你。”

第636章 解开心结

    和太后一起出了御书房,送太后回中宫的路上,母子二人都未开口。

    墨白知道,六年前的事讲出来后,对太后的刺激很大。

    她这一辈子是属于宫里的,即便与先帝生疏多年,但在她心底,先帝依然是她一生归属。

    如今她亲耳听闻墨白一去六年不归的真相,确实很残酷。

    如果先帝还在,太后还可以去质问先帝,有个发泄的渠道。

    可现在先帝已经亡故,太后连个发泄的机会都没有。

    回到中宫之后,太后终于开口,红着眼对墨白道:“皇儿,当年你临走之前,曾来宫里向我告别,那时你为何不告诉母后真相?难道你连母后也不肯信?”

    墨白笑笑,扶她坐下,回应道:“儿子自然知道,就算这天下所有人都想害我,至少母后是绝不会害我的。”

    “那你当年为何不说,若母后知道实情,便是拼了命,也绝不会让你受那么多年苦。”太后泪流满面,颤声问道。

    “母后不必为这件事太过伤心,不管怎样,我现在不好好的吗?”墨白故作轻松。

    “本宫能不伤心吗?当年你来向本宫告别,想本宫抱怨先帝,本宫当时什么都不了解,竟还教训了你一顿,你可知母后此时回想,心里有多疼?”太后哭道。

    老宫女站在一旁,她之前并未在御书房,现在根本不知道这母子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之前见太后神情悲伤,还以为是今日的宫中大变所致。

    此时才发现,似乎另有因果,一时间看太后伤心至此,连忙劝慰,却不得法,只能抬头看向墨白求助。

    墨白正色道:“母后不必为此自责,当年的事,包括儿子在内所有人都在刻意瞒着您,您不知真相,自然也就帮不到儿子,这件事不是您的责任。”

    “本宫就想问你,先帝瞒着本宫还说的过去,你为何也要瞒着本宫,你难道还怕本宫也和先帝一样,不但不帮你,还逼着你去死吗?”太后悲愤道。

    墨白摇头:“母后误会了,当年来见母后时,其实儿子是有想过将此事告知母后的,但后来还是作罢了。一来,当年儿子顽劣,即便说与母后听,母后恐怕也难以置信,说不得还会误会儿子是不想去明珠,故意编造谎言。”

    时移世易,当日之明王,与今日之墨白在人们印象中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太后听闻,泪眼微征,回想起当年墨白其实有向她抱怨先帝不公、怒斥庸医无德无术。

    当时太后并没有多想,只当墨白受了此番打击,心怀怨愤,口不择言,还曾严厉教训他了一顿。

    如今想来,太后只觉心被揪成一团,越发悔的厉害:“是母后的错,都是母后的错。”

    “母后无需自责,这怪不到您,有这般结果,也都是儿子自找的。儿子当年从民间归来,心怀怨愤,觉得父皇母后不该将我遗落民间受苦多年,故而每日里故意生事,以发泄心中不平,闹得自己在京中声名狼藉,若非如此,也不会令得母后对儿子失望不已。”墨白安抚道。

    “皇儿,你糊涂,怎能生出这般想法?纵使你再顽劣,那也是母后亲生骨肉。你若肯将真相说出,涉及你生死之大事,母后便是再不信你,也不敢拿你性命开玩笑,无论如何也是要严查一番的。”太后不住摇头,越发泪流不止。

    “母后说的是,儿子后来细想,也觉得这般想法不该,不过之后却还是决定瞒着母后。这件事先帝已经下了决心,即便母后去质问先帝,先帝又岂能承认?最终也不过是再派太医过来,向母后证明儿臣确乃无事生非罢了。”墨白轻声解释道。

    可太后却不愿意接受墨白的这个说法:“皇儿莫非以为母后就这般愚蠢,若知真相,知晓其中轻重,母后又岂敢去惊动先帝,定会先想办法秘密请太医来为你查探清楚。”

    “当时先帝已经下了决心,为了防止意外,不知有多少眼睛再盯着儿子,母后想请太医来,必瞒不过先帝耳目,最终您听到的诊断,也只会是先帝想让您听到的,结果不会有丝毫改变。如此一来,反而会让先帝知道,儿臣已获悉实情。我唯一的活路,便是敌明我暗,能料敌先机,手中还下辖仅有一点反抗能力。若是连这点都失去了,那处境将更加危险,当时儿子已如惊弓之鸟,实在不敢再有任何冒险。”

    墨白的声音落下,太后终于还是无声沉默了。

    她心中有伤痛,不愿接受这个现实,但事实上,墨白方才所说的一切,她很清楚,都不是虚言,墨白即便告诉她,最终怕也还是逃不出这个结果。

    老宫女站在一旁,到这时,总算是听懂了太后与明王母子在说些什么,面上已是大惊失色,站在一旁看看伤痛不已的太后,又看看满脸平静的明王,嘴唇翕动,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母后,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儿子现在能够将这件事平静讲出来,就证明儿子已经释怀了。先帝当年的确有负于我,但他临终之前,不会不知道,我会成为新君的大敌,但最终却又留了我性命。这恩恩怨怨,便随着先帝故去,埋于厚土之中吧。儿子已经不计较了,只望母后也千万莫要为此事伤怀,不管怎么说,儿子如今还好好的活着,而且若非当年经历这些事,儿子也许这一生都会平庸度过,明王府也不会有今日之气象,这一切只能说是因缘际会,自有天定,不管是我还是您,都只能看开一些。”墨白声音诚挚。

    老宫女站在一旁感激的看了一眼墨白,随后终于出声:“娘娘,殿下说的是,老奴您在这宫里数十年光景,也目睹了多少荣辱兴衰。其中因果多了,要事事追究的话,其中不知埋藏了多少恩怨纠缠。可那又有什么用呢,过去的都过去了,只要如今娘娘还能安好,殿下还能安好,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经二人安慰,太后沉默半晌,终是慢慢止住泪光,点了点头,又看向墨白:“皇儿能够这般想,母后何尝不欣慰。”

    墨白站起身来,笑了笑:“母后放心便是,儿子这些年来,生死见得多了,也就慢慢看淡了,这些年修道,也有些长进,不至于会苦苦执迷一事,不肯放开。”

    说到这里,墨白长身一礼:“母后,宫中经此一变,定生波澜,儿子还有许多事忙,便先告退了。”

    “且慢!”太后叫住他,忽然道:“皇儿,你真的想清楚了,真让老九继续执掌皇权?”

    墨白点头:“国朝已经经不起折腾了,真要再换一个皇帝,绝非小事。老九毕竟是先帝指定的继位人,可算名正言顺,就这般,他登基之路,也是险峻重重。如果换一个皇帝,名不正言不顺,只会让国朝生出更大的骚乱,皇权也会越发式微。而且就算换一个皇帝,也不能保证他就不与我为敌,到时候我将更加难办,皇帝总不能一个接一个的换,所以,只要老九能不再乱来,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老九能信吗?今日你们已经刀剑相向了,他是被你逼着服软,怎会甘心?你留下他,迟早后患无穷。”太后担忧道。

    “母后不必担忧,这些我心中自是有数的,对于将来,我不会不做防备。”墨白道。

    “那你今日给母后一个准话,对于大位,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太后不绕圈了。

    墨白沉吟片刻,轻声道:“还没想好,只能说走一步,看一步。事实上,我现在空想再多也无用。旗蛮不败,我就坐不上皇位。军阀对我忌惮太深,一旦我坐上皇位,他们必然不会尽心帮我打旗蛮。唯有先消灭了旗蛮,没了外患,进入内战阶段时,我才能视情况作出考虑。”

    太后点点头,沉默一下,又忽然低声问道:“皇儿,你给母后交个底,今日禁军、内卫、朝臣之变,究竟是怎么回事?”

    墨白沉默,不答。

    太后也没逼迫,换了一种问法:“母后就想知道,这宫里宫外,你到底能有多少把握?这不止事关你成败,更事关你生死。”

    今日之所以能够逼得老九慑服,便是老九倚靠的禁卫、内卫、朝臣,均有叛变。

    老九根本判断不了,墨白究竟对宫中掌控有多深,所以不得不妥协,再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

    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墨白即便在宫中有所准备,也应该不至于完全掌控,否则他身上的箭伤又如何解释。

    太后正是出于此担心,从表面上看,宫里大部分禁卫依然还是听从皇命的,更别提外面还有京畿营,如果墨白这一次只是侥幸逃得性命,那一旦等老九摸清情况,必然要再斩墨白。

    “母后不必忧虑……”墨白道。

    话没说完,太后便打断:“本宫要听真话,事到如今,动辄灭家之祸,你不让母后知道实情,心中有所准备,母后只会更不安,根本不知今后到底该拿什么态度行事。”

第637章 兰妃自尽

    墨白闻言想了想,觉得皇后说的也在理,沉吟半晌,终于是苦笑一声道:“那您就只管自在些,您越自在,在外人看来,我的底气就越足。老九经此一役,短时间内,是不敢大动干戈的,有这时间,我会趁机准备些自保的本钱,今后就不会再如这次般狼狈冒险了。”墨白终是缓缓道。

    此话一出,太后和老宫女的脸色却是当即大变。

    这明摆着就是告诉他们,其实今日,墨白根本没有那么强的底气,他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你……怎的如此大胆?”太后声音压到最低,手指着墨白,大惊失色。

    “正如老九那句话,已经到了不得不为的地步,我除了兵行险招,震慑朝局之外,根本没有其他路走。”墨白倒是平静。

    太后和老宫女对视一眼,二人想想都怕,若是老九壮着胆子再赌一局,现在只需一声令下,恐怕整个中宫都要顷刻被打成虚无。

    太后深吸几次,才终于收起惊慌,看着墨白,脸色几变后道:“不行,太冒险了,不能赌老九的胆量。”

    说到这里,太后望向墨白:“皇儿,胡庆言既然请我垂帘,要不然我便当真听政,如此也可以掣肘老九……”

    “切切不可!”墨白想也没想就摇头:“母后切莫以为胡庆言是真想让您听政,他请您出来,不过是为了压制新君,在请您出来之前,他根本没有料到,我会翻手之间将老九给镇压了。到此刻,他防的已经不是老九,而是我。您若当真听政,最先感受压力的,不是老九,而是胡庆言。这老家伙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很不好对付,现在我们要想宫中不乱,就不宜和他为敌。”

    太后一听,眼神闪动几下,又颓然坐了下来。

    墨白苦笑道:“母后,您也不要太过担心,经此一遭,险些鸡飞蛋打,石破天惊的局面后,所有人都只会心有余悸,暂时隐忍,再没有一个人敢乱来的,只要给我时间稳住局势,下次再翻脸的时候,我便绝不会如今日般,只能冒险一博。”

    “你……唉!”太后能说什么,事已至此,也只能一叹,听之任之。

    ……………………

    ……

    御书房。

    老九坐在上首。

    而胡庆言、瞿国昌、德王、张邦立四人,恭恭敬敬的跪在下首,俯首于地上。

    明王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面。

    他给了时间,让老九与这四人单独对话,看现在的场面,表现出的有几分君辱臣死的意思。

    墨白心知,他们应该已经清楚现在的局面了,也知道了,明王与陛下最后达成的谢意。

    “诸位,都起来吧!”墨白负手绕过跪地的四人,直接站到了老九桌旁。

    四人闻言没起身,却是低着头与身边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站在陛下身边的明王,最后又看看老九,再次俯首下去。

    这副姿态就很有趣了,之前老九没和明王干这一仗,没败之前,都没见他们对老九如此恭敬。

    如今老九输了,他们反而表现的如此忠贞,大有宁死不从明王的意思。

    墨白见他们如此,面色却丝毫不变,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老九。

    老九面色顿时青红交加,眼神与他对视,双手握起拳头,但最终,还是浑身力道一松,微微闭眼道:“诸公,都请起吧!”

    随着这一=声,跪地四人中,胡庆言、德王与瞿国昌都缓缓爬起来,低着头退到一边战好。

    却唯有张邦立依然跪伏不起,顿时所有人目光都落在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他身上。

    这一次,墨白皱了皱眉,盯着张邦立的眼神微冷,对张邦立这个人,他本无杀意,这个人对国朝还是忠诚的,做事也勤勤恳恳。

    之前他杀了那刺客,墨白忍了他,但这时候,关系到今后大局,如果张邦立还要作梗,那不论墨白想不想,恐怕都不能再留他了。

    见墨白眼神微变,忽然一道劲风凭空出现,张邦立整个人直接从地上飞起,落到了德王身边。

    所有人都目光一转,看向坐在角落里,真人收回手中浮尘。

    张邦立也回过神来,还以为是明王出手了,结果发现是真人,微微一愣后,转头看向明王与新帝,最终苦涩一笑,缓缓起身,不再坚持了。

    他发现,自己再坚持没有任何意义,连真人都叛了新君,他若固执,恐怕要冤死在此。

    这时候他是不怕死的,但他不得不想,如果自己死了,新君只怕更无依靠。

    时局复杂,人心也复杂。

    曾几何时,在新君面前极力维护明王的张邦立,此刻竟又成了一心维护新君的重臣。

    墨白不再看张邦立,沉吟一下,对着四人开口:“今日本王宫中遇袭,诸位可查出作案之人?”

    老九闻言,豁然站起身来,怒目看向墨白:“明王,朕已经如此忍让……”

    墨白平静转眸,看向老九:“陛下,你有不同意见?”

    殿中气氛顿时紧张到极点,老九望着墨白的眼神,从愤怒,到凶狠,再到恐惧,最后哀求。

    殿下四人皆看着这一幕,最终包括瞿国昌在内,都没有站出来。

    “明王,此事能否……”老九最终还是没敢暴起,语气软了下来。

    却是没待他话说完,忽然张邦立越班而出:“陛下,臣有话说!”

    张邦立打断了老九的声音,令得众人全望向他。

    张邦立恭敬跪下,低着头沉声道:“陛下,宫禁之中,擅调禁军作乱,此乃谋逆之重罪,臣认为,当严惩以正君威!”

    “张邦立!”老九满心的怒火顿时爆发,指着张邦立大骂道:“朕如何做,何时轮到你说话?”

    张邦立跪伏,身躯微颤,却是一声不吭,没有解释。

    事实上,在场的人都看出来了,明王摆明了不罢休,新君也摆明了不敢硬顶,既然如此,张邦立跳出来,看似在帮着明王说话,实则却是在帮新君解围,不想他当众受辱。

    胡庆言看着气急败坏的老九,再看看站在他旁边皱眉盯着张邦立的明王,心中长叹,不着痕迹的微微摇头。

    德王见老九被怒气冲昏头脑,他犹豫了一下,也终是站了出来:“陛下,总长言之有理,老臣附议!”

    他站出来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在场中人,他的立场是皇室,自然也不愿见这两位皇家中人,在众臣面前闹的难看。

    最终受辱的还是皇室,被轻贱的也还是皇权。

    老九见德王也跳了出来,露出惨淡一笑,看向胡庆言与瞿国昌,最终目光落在瞿国昌身上:“国公,你什么意见?”

    瞿国昌一张老脸早已苍白若纸,缓缓抬头看向老九那惨淡的面容,心中大痛,却是最终出班跪伏:“臣……附议!”

    老九仿若受到重击,指着瞿国昌,手指颤抖几下,最终一屁股坐倒在龙椅上,闭上眼,再不发一言。

    然而,这时,胡庆言和明王的眼中却是忽然同时闪过一道光泽。

    胡庆言低头不语,而墨白却是瞥了一眼老九,心中顿时了然。

    方才,他还真以为老九是愤怒冲昏头脑,如今却才发现,这位原来根本就是在做戏啊!

    他之所以表现出如此愤怒,分明就是给大家看的,最重要是给瞿国昌看的。

    兰妃是瞿国昌的女儿,老九若不表现的这么愤怒,直接就放弃了养育他的兰妃,必然要被众人视作无情冷血,不值得卖命之君。

    瞿国昌更是要为此寒心,瞿国昌可以说是目前唯一还能让老九有所寄托的人,毕竟他是老九的亲外公,肯定不愿见到老九落得如此局面。

    老九要东山再起,免不了还需瞿国昌鼎力相助,所以他才让瞿国昌表态。

    瞿国昌自己都表态了,自然也就怪不到老九头上了。

    墨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老九的些许小动作,他无所谓,他也没指望老九能真的服服帖帖,只要老九不敢真的明反就行。

    胡庆言站在一边,想逃,墨白却不放过他,直接看向他道:“阁老,之前听你说,元凶已经查清了是吧。”

    胡庆言的胡须猛然颤动了两下,低着的头面露一缕苦笑,他就知道,自己再怎么低调,明王也不会忘了他的。

    他站出来,就必定要越发得罪新帝,但没有办法,只能出列,声音苦涩道:“回禀陛下,经查,此次禁军作乱,刺杀明王殿下与道门真人大尊,乃是兰太妃盗用了陛下令牌,假传圣旨。”

    老九和瞿国昌同时身躯一颤,却终是没有再出声。

    墨白开口问道:“后宫干政,更盗用圣上令牌,假传圣旨,这是何其严重之罪行?胡阁首,依你之见,此案当如何处置?”

    “兰太妃身份尊贵,又涉及皇室,臣虽为阁老,却也不敢乱语。”胡庆言还是缩了。

    “德王,你看呢?”墨白转眸看向德王。

    德王抬眸却没有看向墨白,反而瞪向胡庆言,显然不满胡庆言将此事推到自己身上。

    还是那句话,没办法,他只得答道:“老祖宗早已定下规矩,后宫严禁干政,更兼之假传圣旨,谋害亲王,兰太妃此举,罪大恶极,当严惩以正皇威。”

    这时瞿国昌忽然开口了:“陛下,兰太妃不智,犯下此等重罪,老臣身为其父,亦脱不开干系,老臣愿自请罪责,只求陛下看在兰太妃曾对陛下有养育之恩,能赐其全尸!”

    “砰!”老九忽然一拳砸在桌上,睁开眼睛,缓缓站起身来,盯着瞿国昌,半晌道了一句:“依你!”

    说罢,直接转身走出了御书房。

    墨白看着他的背影,稍默后,也抬起脚步出了御书房。

    独留四臣在御书房中,默然无语。

    不多时,兰太妃面前就摆放了一条三尺白绫。

    她没有喊,没有叫,只默默的看着那条白绫不语。

    最后,叫来仅剩的一个丫鬟,为她研磨,写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谷千芸”轻启。

    随后,梳妆打扮过后,对丫鬟道:“你去看看,陛下来了没有?”

    丫鬟红着眼出门,没见到老九身影,再回来时,便只见兰太妃竟已经挂在了房梁之上。

第638章 军阀反应

    兰妃之死,并没有造成什么太大轰动。

    宫里只用了一句病逝,算是低调处理了,没有对外界做出更多的解释。

    可当日宫里的巨大动静,想要完全瞒住人,一点小消息都不外漏也是不可能的。

    当宫中毫无征兆的突然落闸戒严的时候,包括旗蛮在内的各方势力,便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个异状。

    只可惜,任他们如何打探,也没办法知道宫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宫中戒严,里面的消息传不出来,外面的人又根本无法靠近宫城,只能想尽办法,远远观望宫城门口。

    直到明王和连尊忽然出宫,并且各方探子,隐约见到,二人出宫时有箭矢从门内射出,并且二人身形狼狈,似遇袭受伤。

    这消息一传回各方势力,各势力主脑,哪里敢怠慢,如果探子没看错,那必然是宫里对明王下手了?

    林华耀得到消息时,甚至连手中的烟斗都没能拿稳,掉在了地上,连忙下令,盯紧道门与明王府,稍有异动即时报来。

    之后,又立马召来楚若才。

    若宫里真向明王动手了,林氏这边,需要马上做出反应。

    到底是立即支援明王,还是任由他们二虎相争?

    站在他们的角度,明王是有利用价值的,他们希望明王和新君内斗,让国朝持续消耗,这符合他们的利益。

    这也正是先前,明王斩了旗蛮使臣,旗蛮震怒逼国朝交出明王的时候,众军阀会公开施压国朝,阻止国朝将明王交出去的原因。

    所以,如果宫里要对墨白下死手,他们同样需要考虑,是否帮明王一把,让他不至于被国朝一棒子给打死。

    楚若才还没来,林华耀捡起地上的烟斗,又含在嘴里,眯起了眼睛。

    楚若才来的很快,他知道事情重要性,哪里敢有分毫耽误。

    在林华耀这里,了解目前的情况后,楚若才微微沉吟便道:“大帅,现在情况未明,明王和连尊已经安然出宫,二人虽有受到攻击的迹象,但目前二人都还活着。也未见宫里有追杀他们二人,很难判断宫里究竟出了什么事,目前我们恐怕还不宜轻举妄动。”

    林华耀点头,眼中闪烁,却是摇头:“宫里突然拉闸,明王和连尊负伤,这绝对不是巧合,不管是明王还是连尊,这两人均非凡辈,随便哪一个,都有力敌百人围攻之力。能让他们负伤、狼狈出逃,除了宫里对他们动手,还能有其他解释吗?”

    “可若宫里当真派出禁军和内卫围剿,又怎能容明王逃出来?而且若宫里真的下手了,既然已经生死相向,他即便逃出宫门,宫里也肯定要继续追杀,但如今,并未见有人追杀的迹象。”楚若才觉得这事说不通。

    “本帅如今担忧的,正是这件事。”林华耀眉头紧锁。

    “大帅的意思是?”楚若才一时没明白林华耀的话。

    林华耀放下烟斗,皱眉问道:“你有没想过,宫里是真对明王下手了,但却没能拿下明王,反而逃出了城门,这意味着什么?另外,你说的没有追杀,本帅倒是有两个猜测,一个,宫里原本是准备将明王秘密斩了,等收拾了道门之后,再公布消息。如今没能得逞,让明王逃出宫城,宫里投鼠忌器,所以放弃追杀。”

    “这也说不通,既然已经动手了,宫里即便不追杀,明王难道就能罢休么?与其让明王逃走,挟道门反新君,为何不一鼓作气,倾尽全力,除了明王?”楚若才摇头反驳。

    林华耀点头,沉吟片刻又道:“也不是不可能,明王身在京中,论硬打是打不过新君的。即便吃了亏,也只能隐忍。”

    “若说别人吃了亏,介于形势可能会选择隐忍,但明王怕是不能,他若是隐忍的人,也不至于会逼得新君对他动手。”楚若才摇头,不认可这种观点。

    林华耀也没反驳他的话,反而眼神眯起:“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新君不是不想追杀,而是做不到。”

    “做不到?”楚若才一愣,随之便是一惊:“大帅,您是说明王施展了某种手段,逼得新君不敢追杀?”

    林华耀亦是深吸一口气,轻轻点头:“本帅也不知内情,但若真应了本帅的猜测,那我们对明王的态度,就必须改变了,这厮如果已经成长到可以在宫里与新君抗衡的地步,那咱们再想着利用他与新君内斗,恐怕就是在养虎为患了。”

    楚若才闻言,心中也是即时倒抽一口凉气,他明白大帅的意思。

    如果明王暗中已经能够掌控宫禁了,那就代表他随时有能力将新君拉下马来,自己登位。

    众军阀还想着利用他和新君内耗,甚至还为此支持他,帮助他压制新君,那不是养虎为患,又是什么?

    但镇静下来,楚若才仔细想了想后,却又轻松下来,对林华耀道:“大帅,依属下看,明王应该还没有这般大的能力,若如此,他又岂会负伤而逃?他若真这般厉害,能翻手镇压宫禁,新君恐怕就连朝他动手的机会都没有。现在既然他和连尊都负伤而逃,反倒说明了,他没有那么强的能力。”

    这话令得林华耀一怔,随之皱眉细想,最终还是点点头:“你说的有理,那依你之见,这事我们当如何反应?”

    “原本是应该立刻支持明王抗衡宫里的,不过大帅方才所言,咱们也不得不防。现在明王既然还没出事,那接下来,宫里想除掉他,也应该不容易。咱们不妨便再等等,也正好看看明王的底细,等情况明了一些,再做决定。”楚若才道。

    林华耀最终应允,与楚若才一起坐等京城方面的动静。

    林氏这边的情况,在其他几位大帅那边也同样上演着,都是天下风云中打滚的人物,稍微看到点异样,便谨慎万分。

    这一次,他们都没如上次旗蛮让国朝交人时那般,直接站出来帮助明王抵抗压力。

    一个个一声不吭,站在一边仔细观察着这场宫中惊变。

    消息一点点的传来,当明王一直留在宫门前不走,再次进宫之后,军阀这边顿时越发懵逼了。

    原本的猜测似乎有些站不住脚,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这边多想了,宫里根本没对明王出手,否则,明王怎还敢进宫?

    扑所迷离的情况,又得不到更多情报支持,只能眼睛瞪的更大,继续等。

    直到深夜时分,明王从宫里安然无恙的走出来,回了明王府。

    包括林华耀在内,所有势力首脑都与属下面面相觑,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说好的二虎相争呢?

    说好的内斗呢?

    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烟消云散了?

    又过一阵,宫门再一次大开,众多被封锁在宫内的官员,也都出宫回府。

    直到这时,众军阀旗下的探子,才终于得以出动,开始打探消息。

    其实宫中已经下了封口令,但官员众多,这封口令哪里能拦得住众军阀?

    众官员未必能够得知真正内情,但今日那轰鸣巨大的厮杀,他们又怎能不知,出宫时那城门上密密麻麻的箭坑他们也不是看不见。

    很快,众军阀这边,终于对今日宫变有了个清晰的认知。

    果然,他们没有猜错,新君对明王下手了。

    直到天明时分,军阀这边几乎已经将情况还原了个大概。

    禁军突然戒严宫禁,随后玉清那边先打起来,紧接着便是禁军对明王下死手,箭矢几乎满布城门。

    当搞清楚当时的情况,连林华耀都不禁色变,还有什么可怀疑的,新君是真的对明王展开了必杀,没有一丝容忍。

    但整件事的关键信息缺失,这场宫变的起因为何,明王又是如何在必死之局内死里逃生的,这件事最后又是如何收场的。

    尤其是最后的收场,最让外界关注。

    没有人相信,这场你死我活的生死内斗,会以双方罢手言和的方式收场。

    可偏偏,明王活着从宫里出来了,并且看起来,宫中真的风平浪静,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各过一样。

    众军阀直觉没这么简单,他们必须搞清楚双方究竟是哪一方妥协了,这关乎于他们将来对待国朝的态度,以及对待明王和新君的态度。

    站在军阀角度,新君与明王,哪一方强势就打压谁,哪一方弱势就帮助谁。

    总之,就是要让国朝持续内耗,就是要让国朝不得安宁。

    第二天,天一亮。

    兰太妃病逝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国朝对此兰太妃之死,并没有做太多叙述,只是极其低调的用了“病逝”两个字做为定论,再无多言。

    然而,谁又能不知道,兰太妃之死,必然与昨日宫中惊变有着莫大关系。

    很快就有各种流言在有限范围内暗中传播,其中最令人信服的,是兰妃死于后宫争斗,矛头直指太后。

    关于这个说法,有两种传言。

    一称,兰太妃与太后在先帝时便已势同水火,如今先帝故去,兰太妃欲晋西太后之位,太后不允并强势阻拦。因此,两位后宫之主,新仇旧怨彻底爆发,最终兰太妃不敌,被太后赐死。

    二称,先帝故去,太后收揽重臣,有心锤炼听政,兰太妃身为新君养母,不愿见太后得逞,故而奋起一击,最终棋差一招,功败垂成,被太后赐死。”

第639章 瞿国昌不能留

    这两种说法,在官宦人家很有市场,甚至很快,他们就为这两种说法,衍生了更多细节,将新君、明王、四大辅政大臣,全部囊括进这场后宫生死斗入内,各有出场,令得故事情节很快就饱满起来。

    对这些流言,军阀也很是关注,他们当然不会轻易相信这些流言,新君与明王生死相向,能是区区后宫争斗可以比拟的吗?

    可兰太妃之死,还是让他们感觉到了极度不安。

    身在皇位上的新君,在宫里对明王下手,最终没成功也就罢了。

    还得杀了自己的养母,来向明王交代!

    众军阀不得不开始,重新考虑对国朝的策略,以及对明王的态度。

    更是一刻不停的开始打探事实真相,他们必须知道其中细节,新君究竟是如何败的,明王又到底强势到了怎样的地步?

    不高清这一点,他们寝食难安。

    只不过,任凭他们如何打探,都没有什么大的进展。

    这件事国朝封锁的太严密了,一直到三日后,在军阀们不屑努力下,最终还是探听到了一些内幕。

    楚若才快步来见林华耀:“大帅,有消息了。”

    林华耀本在看着公文,听闻此言,当即放下手中事,眼眸一凝,便道:“说!”

    “之前留言中提到太后听政不是流言!”这是楚若才的第一句话。

    林华耀当即一怔:“太后听政?”

    “没错,事实上宫变当日,竟真有太后垂帘一事,只不过不是流言中所说的,太后收揽人心企图听政,而是当日新君针对明王出手之后,胡庆言带着内阁重臣主动请出了太后。”

    林华耀听到这里,陡然面色一变,满脸吃惊:“这怎么可能?胡庆言等人竟然反了新君?”

    楚若才却连忙摇头:“大帅莫急,且听属下道来,当时新君对明王动手的时候,胡庆言、德王、瞿国昌三人都还在内阁议事,禁军戒严的时候,连他们都给戒严了。事态发生后,胡庆言当机立断,去请了太后出面镇压局面。”

    “嗯?”林华耀听的一愣,随即有些迟疑,问道:“你是说,新君对明王下手,连胡庆言等重臣都不知情,新君没有提前统一他们的意见?”

    “这事着实有些匪夷所思,属下刚听闻时,也是难以置信,但事实真是如此,新君当时在兰妃宫里,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总之突然就对明王下手了,连胡庆言等人当时也为之震惊不已。”

    “啪!”林华耀一拍桌面,脸上表情很难形容,好半晌才骂了一句:“荒唐!”

    骂完之后,还有些忍不住,又加了一句:“蠢货!”

    楚若才见状,也是无奈,便连他初听闻,也只觉一阵无语,除掉明王多大的事,这是新君屁股都还没坐稳,就能一拍脑袋做决定的事吗?

    胡庆言权重朝堂,不先摆平他和其他重臣,统一了意见,贸然动手,这不是荒唐是什么?

    “有个还未经证实的消息,说是当时新君受了兰太妃的蛊惑,一时冲动,才贸然对明王下手了,不止对明王,连道门六尊都一起镇压了。虽然还未经证实,但想来此事应该不假,若能仔细考虑一番,新君对明王下手也就算了,根本不该连六尊一起动手。”

    说到这里,见林华耀不出声,楚若才继续道:“正是因为明王逃出了宫城,朝臣又迎太后出面,新君遭受内外夹击,不得已,才停止了对明王的追杀,最后更是推出兰太妃来背了黑锅,给明王做交代,这才平息局面。”

    林华耀搞清楚之后,和楚若才大眼对小眼,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不得不说,当其他军阀们获悉整件事的经过之后,也无不瞠目结舌。

    任他们想破脑袋,也没想过这件事会是如此荒唐,这哪里像是一个国君干的事?

    不止林华耀在骂,胡刘张三位大帅均是摇头暗骂新君愚蠢,不过要说最激动的便属旗蛮了。

    旗蛮那边获悉新君对明王动手的时候,那是当真激动了一瞬,满怀希望等着收明王的死讯,当获知结局后,顿时大骂老九乃是昏君,不争气。

    获悉了原因,军阀这边也终于是放下心来。

    只要不是明王翻掌就能镇朝纲,那对他们来说,现在的局面并不坏。

    新君蠢一点,他们当然没有意见。

    而且经此一遭后,虽然新君最终介于各种压力妥协了,但可以预见,新君和明王之间的仇恨将会越发加深。

    或许短时间之内,这兄弟二人,都没有人会再敢轻举妄动。

    但毫无疑问,双方之间暗地里的内斗将会更加凶狠。

    这正合他们的意,当然,军阀们还是对策略有所调整的,新君战斗力明显不足,他们觉得今后或许应该调整打击对象,镇压一下明王,好帮一帮新君应对现在的颓势。

    ………………

    ……

    明王府中。

    当时,明王府诸人知道明王在宫中经历一场大变的时候,可谓是吓的一身冷汗。

    一连好几天,明王府里众人都是刀枪不离身,随时准备面对围杀。

    直到数日过后,依然风平浪静,陆寻义和阿九才终于得以镇定下来。

    这时,明王正在练功,陆寻义领着一个人过来。

    墨白睁眼,一看此人一身黑衣卫打扮,头上戴着一顶斗笠,乍看之下还以为是一个男人。

    但明王眼神何等明亮,只一瞟,便是诧异道:“杜先生?”

    来人拿下斗笠,果然是杜鹃当面,只见她冲着明王拱手一礼,面上露出一抹微笑道:“连尊去了苏北,四大家又有宗师赶赴。现在方帅身边的护卫,陆长仙他们已经插不上手。我打算去苏北一趟,和连尊谈一谈,途径北河,就顺道回来见一见殿下。”

    “有这事?”墨白从蒲团上起身,邀请杜鹃和陆寻义在院中坐下。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便过去走一趟,与连尊谈一谈,想必问题不大。”杜鹃说着笑了笑,说的轻描淡写,却又让人生不出半点怀疑。

    “有理,四大家毕竟是四大家,能力再强,也不如我们自己人用的放心。”墨白点头,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而问道:“你这趟过来见我,也是因为之前那场宫变吧?”

    陆寻义坐在一旁,听着二人谈话,心中却在暗自琢磨。

    他知道,杜鹃说的方帅那边的情况,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小事。

    四大家终究是四大家,目前与明王府合作,不代表能一直不出问题,如今局势多变,谁也预料不了会出什么变故。

    方帅那边,全权交给四大家,绝对不行,无论如何都必须有明王府的人介入在内。

    这样,万一有个什么情况,明王府这边还能有个反应时间。

    这件事并非小事,所以杜鹃才要千里迢迢亲自跑一趟。

    然而,陆寻义眼见杜鹃在殿下面前,根本没有细说,如此轻描淡写就自作主张了。

    而殿下也只随口提了一句,并没有交代什么的意思。

    陆寻义心中暗想,如果换成自己去做这件事,恐怕殿下最少是要多交代几句的,从这里就能看出,在殿下心里,他和杜鹃的能力是有差距的。

    陆寻义心里有些不舒服,却并没表现出来。

    杜鹃点头回道:“之前听了宫中的事后,我心里有点不安,所以特来与殿下见一面。”

    墨白点首,没有立刻问她想说什么,转而看向陆寻义问道:“外面怎么样?”

    陆寻义答道:“这几日一直在盯着,军阀方面没见什么动静,看情况,他们应该是信了新君之所以罢手,是因胡庆言请出太后,倒逼新君所致。”

    墨白闻言想了想道:“这些人没那么好应付,不要放松警惕。”

    “殿下放心,我会注意。”陆寻义道。

    墨白这才看向杜鹃:“你说吧!”

    杜鹃点头,道:“杜鹃此来,是有问题想不通,特来请教殿下,不知殿下宫变当日,为何不除掉瞿国昌?”

    “瞿国昌?”墨白眉头微微一皱,没说话。

    陆寻义却沉吟片刻后,道:“殿下留下瞿国昌性命,是为安抚新君之用。若连瞿国昌也除掉了,新君便再无一人可信任,绝望之下,恐怕会鱼死网破,有瞿国昌在,至少给了新君一点图谋将来的希望。”

    杜鹃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后,又看向明王:“殿下,若让我来看,不论什么原因,瞿国昌这个人都是绝对留不得的。哪怕为此换了老九,也必须将此人除掉。”

    “杜先生是担心瞿国昌会泄密?”陆寻义心头快速思索,随即抬眸问道。

    “二先生慧眼如炬,军阀打的什么主意,我们都一清二楚,不过是坐视殿下与新君二虎相争,消耗国朝。然而,如今新君毫无还手之力,被殿下掌控在手心的真相,一旦被军阀知晓,殿下必然成为他们首要除掉之敌。”

    杜鹃说到这里,断言道:“我不是担心他会泄密,而是可以肯定,此人若留得性命在,必然必然泄密,此次宫变,知情人中,太后与殿下自然不会泄密。真人也可以排除,胡庆言因为请出了太后听政,已经将新君得罪死了,如今也是没了退路,他应该也不会泄密。”

    “德王为了皇权威严考虑,也不会主动泄密让人轻贱皇权。剩下的就只剩新君、张邦立、瞿国昌三人。新君如今待在深宫之中,被我们重点监控,也可以排除。唯有张邦立与瞿国昌这两个人,张邦立是先帝老臣,一切以国朝为重,即便对殿下心有不满,也不会泄密,让国朝大乱。”

    “可唯有这瞿国昌,此人既没有对国朝大局的忠,又没有胡庆言的权,他所有一切皆系于新君身上,他必然要想办法改变如今结局。我丝毫不怀疑,他但有机会,一定会将真相透露给军阀,甚至直接出卖国朝利益,与军阀做交易,和军阀里应外合,置我明王府于死地。”

    “军阀知情就得朝我们下手,更何谈新君肯出卖国家利益给他们,这买卖他们必然要做,殿下,兰妃不过一个深宫里的女人,对殿下根本造不成威胁,宫变当日,殿下根本不该将杀人的机会浪费在兰妃身上。”

第640章 那是谁的人

    杜鹃只是短暂停留,没待多久便离去了。

    她走后,墨白陷入了沉思。

    陆寻义在一旁道:“杜先生所虑不是没有道理,瞿国昌的确是个隐患,还好现在尚未出问题,我们现在除掉他还不晚。”

    墨白道:“已经晚了。”

    “殿下担心他已将此事泄露给他人?”陆寻义问。

    墨白点头:“为了自保,他肯定这么干,只要咱们动他,他安排的人就会将消息公之于众。杜鹃说的对,是我疏忽了,我当时就应该杀了他,现在动手已经迟了”

    陆寻义想了想:“也许还不晚,我们可以先将他擒下,逼问一番……”

    “明知招了就死,不招或许还能有条活路,换做你,会不会招?”墨白摇头,觉得希望不大。

    陆寻义脸色一顿,沉默下来。

    墨白思忖片刻,道:“宫变至今,已经有几日了,瞿国昌既然没有立刻动手,便说明他还心存顾忌,没下定决心。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暂时先不要惊动他。这事你别管了,我来想办法处理。”

    “是!”

    墨白转眸看向他:“现在我们当务之急是禁卫营和京畿营,只要掌控了这两处,我们就能自保,吴帅那边有答复没?”

    陆寻义闻声,连忙道:“正要和殿下禀报,吴帅那边答复说,警卫营的兵士,是从各军中层层挑选的精锐,只对皇家负责,不是靠哪一位大帅能够单独影响的。吴帅那边能够提供的帮助极其有限,这次在危急关头,帮助殿下打开城门,就已经是极度冒险了,若非殿下快速掌控形势,恐怕吴帅那边现在已经引起国朝怀疑了。”

    “若非事发突然,迫不得已,我也不会启用埋伏在城门的人。”墨白闻言,面色微凝,点了点头。

    “我们辛苦在宫城门前埋伏暗子,为的就是保障殿下在危急时刻,能有一条退路,殿下能够得以无恙,即便暴露吴帅也是值得的。”陆寻义沉声道。

    墨白没出声,事实上,早在先帝在世,墨白回京的时候,明王府就已经做了很多准备。

    京城,城门口,有曾任方有群亲兵的吴守城作为内应。

    宫城里面,更是不敢大意,吴大帅那边安排了禁卫作为暗子,随时准备接应墨白逃离宫城。

    外人都认为墨白浑身是胆,可如果没有暗地里足够的安排,墨白又怎敢真的到处横行无忌?

    “这么说,禁卫营这边我们是注定无法掌控了?”墨白眉头皱紧。

    “吴帅的意思,想要彻底掌控,机会不大。不过,殿下如果能够收服德王为己用,或可在一举定乾坤的关键时刻,短时间影响禁卫。”陆寻义道。

    “德王?”墨白有些诧异:“德王并不涉足军权,之前禁军将他都给戒严了,德王应该无法操控禁军吧,倒是胡庆言,禁军戒严时,他依然能够在宫中行走,最后得以请出太后。”

    “殿下有所不知,禁军虽然来自军中各系,组成复杂,但掌管禁军的,一向都是由陛下所信任的皇室中人统领。如今掌管禁军的上将军墨北川,此人原本只是宁丰郡王府一庶出,在宗室中地位并不高。当初陛下要选禁军统领的时候,此人原本是希望不大的。后来是德王出面力荐此人,先帝方才用了他。德王对其有知遇之恩,如果能够让德王帮忙,或许能在关键时候,起到作用。”陆寻义解释道。

    “想不到竟还有这一段!”墨白还真没听说过这事。

    “据吴帅说,他能知道此事,还是当年先帝考虑期间,也曾问过他的意见,当时曾随口提了一句德王很看好墨北川。这件事,知情的人应该不多。宫中应该只有张邦立知情,就连新君都未必知道。”陆寻义道。

    墨白点了点头,沉吟起来。

    若按吴帅所言,还真的所不得要在德王身上下功夫了,只是德王究竟会是什么态度,墨白却是摸不准。

    自从先帝故去,德王倒是没有针对过明王府,可墨白心里明白,这只是德王出于皇室权威考虑,希望借自己来帮助新君压制胡庆安和瞿国昌,防止他们欺少主,擅权朝纲。

    真要让他支持自己谋反,墨白觉得站在德王的立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恐怕绝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帮自己坐这等事。

    墨白思索的时候,陆寻义再次开口了:“禁卫营不好办,京畿营那边倒是有办法。”

    “怎么说?”墨白闻言,当即问道。

    “京畿营的战斗力和禁卫营没法同日而语,甚至刚好相反,禁卫营全是精锐,而京畿营中却多聚集一些权贵子弟,先帝时曾命方帅,调了一批兵将充斥京营,想要整顿京营,如果我们能够取得方帅的支持,再加上吴帅的帮助,我们至少可以控制京营三成的人马,而且还是京营中最能打的三成。”陆寻义脸上露出几分振奋。

    “方有群……”墨白却没有陆寻义的轻松,方有群可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

    别看墨白一直派人保护方有群,对他释放善意,但凭这些就认为可以拉拢方有群,怕是就小看了他。

    不过有个方向,总好过没有方向。

    “行,接下来就针对德王与方有群下功夫,德王这边只能我亲自找机会,至于方有群那边,经过这段时间的一系列事,方有群的态度,我有些拿不准。你给杜鹃传信,让她这次留心观察一下方帅那边的情况。”墨白道。

    “是!”陆寻义领命。

    墨白站起身来:“不能让军阀老这么闲着,一心盯着咱们,得让他们忙起来,我进宫一趟,老九是时候该登基了。”

    说罢,转身出了明王府,往宫廷而去。

    从外表看,宫中一切都没变,墨白依然按规矩进宫。

    老九也依然坐在御书房里,与朝臣商议着国事。

    墨白没先去御书房,而是先去见了玉清一面。

    两人就坐,玉清对墨白的来意很是诧异,略微皱眉问道:“瞿国昌?”

    “没错,此人是个隐患,不能留,但本王现在没法确定,他有没提前做下准备,所以必须采取一些措施,将他的后手挖出来,才能动他。”墨白点头道。

    “这……”玉清有些迟疑:“若是殿下想要然老道除掉他,老道可尽力一试,但挖出他的后手,老道怕是无能为力啊。”

    墨白瞥他一眼:“真人,之前老九对本王下手的时候,可也没有对连尊留情。之前老九遇刺之时,又是你们拦住了真人,都已经到了这番局面,咱们已经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若本王败了,你们又能好到哪里去?”

    玉清闻言,顿时脸色一沉,便是以他的心性也恨不得破口大骂。

    他们能如此被动,是因为谁,不都是明王一步步将他们套进来的吗?

    现在竟还在这里说风凉话,真是不当人子。

    可偏偏又发作不得,只能忍住脾气:“老道不是推脱,是真的不知该如何办,连殿下都拿他没办法,老道又有何能?”

    “放心,本王怎会让你们为难,办法本王来替你想。”墨白笑了笑,道。

    你既然有办法,自己上不就行了,干嘛还找上我?

    玉清又不傻,心知肚明,明王根本就是嫌他们陷的不够深,一步步的将他们拉到邪路上,再也跳不出来为止。

    见他不言,墨白也不理会他的心情,沉声道:“真人执掌道门多年,对京中权贵定是了解的,瞿国昌府上的护卫,是否有真人能影响的人?”

    “没有,瞿国昌这等众臣身边的防卫力量,都是由国朝内卫在保障。”玉清毫不犹豫答道,他玉清山是真没人安排在瞿国昌身边,就算有,他也会说没有。

    除非脑子有坑,他才会承认。

    “阁下这样就不太好了,他们身边是有内卫保障不假,但这等权贵府上,哪家没有自己供养一两个宗师,作为心腹之用,阁下莫非还以为本王能不知道,这些被权贵供养的宗师,很大一部分就是你们道门刻意留在权贵身边的,至于你们当初这么做的目的,还用得着本王继续说吗?”墨白脸色一沉。

    玉清闻言,只好苦笑道:“老道承认,确实有些暗子在京城潜伏。但瞿国公府上的确没有我玉清山的人,先帝在时,瞿国公虽然是国丈的身份,又身居国公之位,但先帝对外戚一向防范很深,瞿国公其实并没什么实权,我们自然也没有必要去和他结交。”

    “呵……,真人也学会开玩笑了,瞿国公当年是实权不大,但他是九皇子的外公,先帝一向宠爱兰妃,跟是怜爱九皇子,瞿国公虽实权不大,但影响力从来都不小,本王就不信,你们会放过他。”墨白岂能被他蒙骗。

    玉清摇头:“殿下,老道真没妄言,道门不是我玉清山一家独掌,我玉清山也不可能与所有重臣交好,瞿国公这边当真没有我玉清山的人。”

    “那有谁的人?”墨白皱起眉头。

第641章 主动帮忙

    玉清沉吟,后道:“想必殿下也知道,我们道门三山四门,虽看似同气连枝,但实则也是互相竞争的。各自暗地里的经营,也会特意防着其他人,谁是谁的关系,说实话,很多我们互相之间都没法确定。”

    “真人,不至于让我找太清山、四大家一个个的问吧?”墨白眉峰更紧,心中清楚,他真要一家家去问,恐怕都不会承认。

    玉清倒也坦然:“老道是真没骗殿下,如果殿下不信,等拿下瞿国昌后,如果证实他身边供养的宗师是我玉清山的人,老道任凭殿下处置,绝无二话。”

    墨白盯了他一会,最终也拿他没办法,沉吟道,此事也唯有早已潜伏在瞿国昌身边的人来办,比较妥当。

    便只得起身道:“既然真人如此说,本王也便信了。”

    出了玉清的门,便又去找了太清,与玉清一样,太清也是一口否认。

    没办法,墨白只好又去方孟谷那儿,结果方孟谷比二山真人还要果决,直言没有。

    谷尊更是告诉他,也不用去问连尊了:“我们四门和国朝的关系一直以来都维持的不错,所以行事不像三山那般鸡鸣狗盗。我们与京中权贵的来往,向来是光明正大,没有那么多顾忌。先帝在时,每当有京中权贵若出行巡视地方,权贵担心身边内卫力量不足,还会主动找我们四门借人,国朝对此也并不阻止,所以,我们四门根本就不用像三山那般去暗地结交,我们都是光明正打算的与朝臣来往。”

    墨白顿时脸色沉了,这么说,玉清和太清,定有一人再忽悠他。

    却不想谷尊这次却没落井下石,反而脸色郑重道:“殿下,道门可不止我们二山四门,若当真不是玉清和太清,那极有可能便是上清山。”

    “上清山?”墨白心中陡然一震。

    “不错,殿下今日说起这事,倒是让我突然想起,要说道门在京中渗透最深的,那绝不是我们,而是上清山。当年和国朝的关系最紧张,最早下定决心和国朝分道扬镳的就是上清山,他们从很早就开始布局,即便如今梅清风去了,但他们在京中留下的底蕴,怕是没断。”玉清微默,忽然开口道。

    “如果真是上清山,那便麻烦了。”墨白眸光沉凝,低声道。

    “不错,如果瞿国昌身边真有上清山留下的暗子,被瞿国昌视为心腹,那么瞿国昌的一举一动,就必然逃不过他们的眼睛。”谷家主也凝重起来。

    此刻,他倒显得和明王同心同力,事实上这倒不是作假,之前国朝对付明王时,连带着对连尊一起下了死手,让他们意识到,新君太过危险,是真敢对他们下死手的人,这反倒让四家彻底绝了投靠新君的念头。

    其实如果深究,从最开始到最后,作为谷家主本人来说,就没想过投靠新君。

    新君如果赢了,明王要死,太后也必受牵连,而太后说到底又是他谷家人,谷家主必为新君所忌,最终也讨不到好下场。

    只是他不好表明自己的想法,毕竟四家是共同体,他若不顾一切直接投向明王,肯定会让另外三家对他有想法,所以一直以来,他只能尽量表现出站在四家的大立场上。

    墨白不再多言,直接起身就要离去。

    谷家主却又道:“殿下且慢!”

    墨白回头看向谷家主,只听谷家主道:“殿下也不必太操之过急,情况未必就有殿下想的这般糟糕。”

    “怎么说?”墨白微顿,他的确是不准备等了,准备采取陆寻义的措施,直接拿下瞿国昌,严刑逼问。

    “即便上清山真的已经知道了真相,也未必就会立刻告知林氏,目前就我们得到的消息,上清山那边和林氏的关系并不和谐,林氏并没给上清山从前在国朝的待遇,上清山对林氏也戒心重重,尤其上次蓉城门前一战,上清山损失惨重,与林氏的关系越发紧张了,如今他们未必就会将一切都卖给林氏。”谷家主道。

    “对上清山而言,本王才是他们心头最恨,别的事他们或许不会对林氏透底,但这件事,他们定不会隐瞒,怕是包不得让林氏不惜一切代价,先灭了本王再说,只要没有本王的威胁,天下之大,他们哪里都可去得,也就不用再看林氏的脸色了。”墨白摇头。

    谷家主想想,不得不承认,的确是这个理,苦笑一下,没有再出声。

    墨白身形一闪,直奔宫外而去。

    兰妃事后,瞿国昌请了病假,再未来宫里听用。

    这似乎是在避嫌,也是惊惧之下的退缩,胡庆言等人都理解他的想法,倒也没有多说。

    墨白走到一半,就快出宫时,却又忽然停住了脚步,神情微微闪烁之后,却没再出宫,而是一转方向。

    张邦立正在班房坐着,御书房里议事他没去。

    陛下没叫他,他也没那个心情去开那毫无意义的会。

    正自凝神思索如今朝中局势和将来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见过殿下。”

    张邦立转身,就见门已被推开,明王的身影站在门口。

    张邦立微愣,随即脸色便沉到了谷底,略微沉默后,对着门外的下属道:“你先出去吧!”

    下属关上门,离开后,张邦立深吸口气,才躬身对明王行礼:“见过殿下!”

    墨白抬手:“免礼。”

    说罢,直接在椅子上坐下。

    “不知殿下此来,可有要事!”张邦立沉着脸,语气硬邦邦。

    墨白抬眸打量他一眼:“有件事问你,先帝在时,你一直专司情报,对于京中重臣府上的情况,当有一定了解。”

    张邦立不知他此话何意,没回答。

    “我想知道,你可知瞿国昌府上供养的宗师,是道门哪一家的势力。”墨白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瞿国昌?”张邦立明显意外,闻言稍作琢磨后,突然面色微微一变:“殿下是担心他泄密?”

    墨白点头,没说话。

    张邦立道:“瞿国公府上的宗师,不是道门那边的,他的安保都是由国朝内卫负责,不止他,我们四名辅政之臣,身边都是干净的。”

    墨白闻言,心中陡然一松:“你确定?”

    张邦立点头,没有丝毫犹豫,就十分肯定道:“先帝留下我们,怎么可能留下隐患,都是经过严格查探,消灭了一切可能存在的威胁之后,才让我们四人辅佐新君。如果我们身边有其他势力潜伏,不用等今天,当时先帝驾崩的消息,就不可能守的住。”

    墨白一怔,确实,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会没想到。

    其实,还是他防备太深了,杜鹃点出瞿国昌之后,他自然而然的就去考虑可能存在的一切威胁,反而忽略了最简单不过的情况。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告辞!”墨白起身,他知道张邦立对他有意见,张邦立这个人的固执,他心中有数,此刻无心和他多聊。

    “等等!”张邦立却主动开口。

    墨白转身,张邦立与他对视一眼,问道:“殿下要对瞿国昌下手?”

    墨白没答,等着他的下文。

    张邦立沉默一会,脸上阴晴不定,考虑一会才抬头,缓缓道:“这件事就交给我办吧,瞿国昌肯定留有后手,以殿下的能力,杀他不成问题,但想挖出他的后手,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这方面,我比较有经验。”

    墨白眉头微挑:“交给你做?”

    张邦立点点头,却也不解释为何主动要帮明王。

    墨白眼神闪动几下,随即释然,似乎想到了张邦立这么做的原因,点头道:“好!”

    “帮殿下除掉瞿国昌,能否换殿下一个条件?”张邦立问道。

    墨白面色平静,坦然道:“如果让我放弃现在局面,我做不到。走到这一步,我已经退不了。而且陛下对待旗蛮的态度,我也无法接受,无论如何,抗蛮都不能出问题,所以不管你怎么看我,我都不会退半步。”

    张邦立眼里的光暗了下去,不再多言。

    墨白也没再多说,正准备转身离去,却又停下,问道:“我听道门那边说,上清山在京城的暗子很多,不少权贵府上供养和结交的宗师,都是上清山的人,你这边是否有所掌握?”

    “不止上清山、玉清山、太清山、四大家均参涉其中,尤其是上清山叛离道门之后,很多道门中人没跟着走,而是脱离了山门,留在了一些官员,甚至富商府上。这些人哪些是真脱离了道门,哪些人是刻意潜伏,很难分辨。这件事也不好大动干戈的查,国朝这边现在也只掌握了一部分。”张邦立道。

    “你将上清山一系留在国朝这边的名单汇总一下,我会请二山四门这边做一个甄别调查,尽量做到心中有数。”墨白道。

    有这好事,张邦立自然不会有意见,这些人潜伏在京城,暂时可以不动他们,但并不代表没有威胁,早点掌握,就可以早点布控。

    张邦立不知道明王此举,是不是在回报自己答应帮忙除掉瞿国昌。

    其实张邦立主动帮忙,并非是在帮明王。

    张邦立很清楚,一旦墨白杀了瞿国昌,新君肯定受不了,两人之间又要出大问题,而按现在的形势,新君是对付不了明王的,最终只能越发在明王手下受辱。

    他主动接过除掉瞿国昌的事,由他下手,或许他会被新君仇恨到极点,但却能让新君不与明王正面相对。

第642章 和玉清喝酒

    从张邦立这里出来,墨白便放弃了亲手除掉瞿国昌的念头,转而又去找了玉清。

    玉清见他去而复返,正为之头疼,摆出一幅苦脸的时候,却听明王道:“瞿国昌的事不用你办了。”

    玉清一愣,随之却是松了一口气,说了句场面话:“殿下这话说的,老道只是担心能力不住,坏了殿下的大事而已,绝没有推脱的意思。若是在老道能力范围内的事,殿下只需招呼一声,老道是绝无二话的。”

    墨白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笑了笑,又道:“是吗,那本王就放心了,瞿国昌的事虽交给别人了,但本王这里还不是特别放心,正好要请阁下从旁协助一番。”

    玉清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正想说话,又听明王道:“绝对是在你能力范围内。”

    玉清张合的嘴又闭上了,这一刻,他真恨不得狠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叫你嘴贱……

    默然半晌,玉清才开口,脸色却现担忧之色,道:“殿下,这事若是其他几位道友应下,老道这边怕是便不宜插手了,否则,怕是徒增误会,反而于殿下大事不利。”

    “放心,没交给他们,这事交给张邦立去办了,他不会介意的。”墨白答道。

    “张总长?”玉清一愣,他心里本还在纳闷,太清山或者四大家那边,究竟是哪一家这么彪,如此麻烦的事也肯应下。

    却没想到,居然是张邦立。

    玉清虽然推脱,不愿出头去办这件事,但他本心里,也是不希望这件事出岔子的。

    正如明王所言,现在双方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明王若出事,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面色严肃起来,玉清提醒道:“殿下,老道听闻,张总长如今立场,似乎是站在陛下那边的,让他去除掉瞿国昌,是不是……”

    墨白见他态度,心里还是欣慰的,点头解释道:“不用担心,张邦立正是因为站在新君那边,才肯答应帮我除掉瞿国昌。”

    “哦?”玉清不解此意。

    墨白解释道:“张邦立很清楚,瞿国昌我是一定要除掉的,可我一旦杀了瞿国昌,新君那边肯定隐忍不住,搞不好又要和我正面翻脸。现在的局势下,新君和我翻脸,他能占到好处吗?要么是再次被我羞辱后服软,要么直接被我拉下皇座。张邦立正是为了新君考虑,才主动将这件事揽过去,以避免新君和我正面对上,再次吃亏。”

    玉清恍然,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张总长这么做,新君未必会认为张邦立是在帮他,反而可能认为他是站到了咱们这边,到时候咱们这边认为他是在帮新君,新君又认为他是咱们的人,如此一来,他岂不是里外不是人……”

    说到这里,玉清眸光慎重:“殿下,不是老道多心,老道实在看不出张总长帮咱们除掉瞿国昌,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张总长可是在宫里沉浮了一辈子的人,他岂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这其中恐怕有猫腻,殿下还需慎重才是,切莫中了他的缓兵之计。”

    墨白闻言,却笑了笑:“你是怀疑他不怀好心,答应帮我,其实真实目的是拖延时间,去救瞿国昌?”

    玉清见明王毫不在意的模样,这一次,他是真心在为明王考虑,明王却这副态度,顿时,他心中不快,也就不再多说:“殿下似乎已经胸有成竹,那算是老道多言了,殿下有什么差遣,请吩咐便是。”

    墨白眸光在他脸上定了定,看出他不高兴,微微默然后,缓缓道:“真人不要误会,本王不是不识好歹之人,阁下的好意,本王是清楚的。”

    玉清闻言,脸色微变,心中却是和缓了些,语气放松:“老道知道殿下行事必有道理,只是出于谨慎,才多言几句。”

    墨白忽然笑了:“难得我们二人能够坐在一起多聊几句,不知阁下这里可有好酒,不如来上一壶,本王与真人小酌几杯,多聊一会如何。”

    玉清闻言一愣,看了墨白半晌,也不知他发什么神经。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如今双方已经差不多栓在了一起,墨白既然释放善意,有心与他亲近些,他也是愿意的。

    酒菜自然是不缺的。

    至于是不是好酒,那就和真人没关系了,都是宫里提供的。

    一声招呼,自有下人赶紧备好酒菜,二人也没上桌,真人随手一挥,便是一张矮几放置在二人中间,二人依然盘坐再蒲团上。

    二人对饮数杯,气氛越发和谐。

    话题再次回到刚才,墨白的声音在殿中回荡,这一次两人不止谈到张邦立。

    “其实也没什么不对,每个人行事都肯定有他自己的追求,宫变时,胡庆言请太后出来,得罪新君也要救我,是因为他想要做权臣。和军阀一样,他希望利用我来牵制新君,让新君保持弱势。如果那天换做是我要杀新君,他也同样会帮助新君来抵抗我。”

    “德王的立场是皇室,他需要皇室中有我这么一个强势的人,来震慑胡庆言的野心,以防权臣欺主,或者外戚擅权。所以在宫变时,他也反对新君杀我,但我对他的作用,仅仅是作为帮助新君震慑朝纲而已。他其实并不希望我坐上皇位,因为我对宗室的人也并不手软,若要在老九和我之间做选择,他还是倾向老九。

    “张邦立,相较于前面两位的私心,他的立场要纯粹的多。他私心不多,主要是站在国朝和先帝这边的,老九是先帝亲旨的正统,所以他坚定的支持老九,这是在维护先帝的尊严。但与此同时,他也要为国朝的将来考虑,很明显,老九还年轻,如今还不足撑起国朝,国朝还需要明王的存在。所以张邦立其实很矛盾,他既要不负先帝重托,扶持老九,又不想老九除掉我,怎么办呢,只能想尽办法维持现状,避免我和老九硬碰硬。”

    “所以杀瞿国昌这件事,张邦立本身就不会反对,毕竟瞿国昌泄密,最终受损的是国朝。可若是我杀了瞿国昌,又必将和新君闹起来,张邦立能怎样,只能把黑锅往自己头上扛,有苦自己吞,他要做一个忠于国朝和先帝的忠臣,这是他的追求,所以他能做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其实也是被逼无奈。”

    “整个国朝,除了他之外,都各有各的私心,虽然看似都不想我和老九闹翻,都想维持现状,但要说到,肯为了国朝新君,主动去背上这个黑锅的,却只有张邦立。”

    玉清听完,好半晌都没出声,最后只是复杂的看了墨白一眼。

    他不得不承认,论政治,他不如明王。

    至少不能如明王这般抽丝剥茧,将所有人、所有事清晰无误的摆到台面上来。

    能算清人,才能做出正确的决策,玉清这一辈子大部分时间都在天下纷争中打滚,道门却始终处于夹缝中求生存,正是因为道门没办法精准的把握住每一方势力最根本的底线。

    他们始终都是在一次次的试探,再试探,可试探到最后,也终究没能有个准。

    墨白不知他在想什么,放下杯子,却是忽然感叹一声:“其实本王曾经也高山流水、一古刹,三两小菜,半壶酒。却不想一遭踏入红尘,未曾领略到繁华,却陷入了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情仇中,再也不得解脱。”

    玉清闻言一怔,见他神情不似作伪,想了想,答道:“殿下所愿,也正合我道家人士之志,我辈道人又何愿涉足恩怨是非,然而我不愿是非,却逃不过是非。”

    墨白闻言,稍稍默然,之后却又摇头:“不愿是非、却逃不过是非,本王觉得这话前半句有理,后半句却是错了。”

    “请殿下指教!”玉清拱手。

    墨白道:“我辈既已修道,便当心清神静,不愿是非是对的,可不代表我们惧了是非。我道家修一颗仁心,却不代表懦弱,只要不负本心,何来逃字一说?当遇鬼魅妖物,乱我国朝、祸我百姓之时,便当挺身而出,仗剑天下。”

    玉清方才那话,其实有试探墨白的意思,此刻心中不由一叹。

    明白明王对于道门的态度,依然坚定如铁。

    他想了想,开口问道:“殿下之言,令玉清振聋发聩,却还有一事请教,若当魑魅魍魉尽数肃清之后,在殿下看来,我辈道人又当如何处世?”

    墨白闻言,不禁看向玉清,很是诧异,玉清这话,明显是在问,如果跟着墨白打天下,最后打定天下之后,墨白会怎么对待道门。

    这话中考虑将来,明显就是已经有心真正归附明王麾下,只是心中尚有忧虑。

    这不是个小问题,即便是墨白也得慎重回答。

    这问题若回答的不好,搞不好玉清刚刚才有心归附,立刻就会烟消云散,改换态度。

    墨白沉吟,当年道门跟随圣祖爷打天下,最终圣祖爷优待道门,最终却使得道门成为了乱国之害。

    再如圣祖爷那般是肯定不行的,墨白想了半晌,才缓缓开口:“真人,旗蛮为何敢侵略我大夏?并且能打的我大夏节节败退,他们靠的是修道者的力量吗?”

第643章 势在必行

    玉清眉头一皱,没出声。

    墨白摇头,声音中透露出些许没落:“旗蛮是靠火器敲开了我们的国门,可以断言,随着火器在战争中的运用,其威力还将不断升级。终有一日,我们花费数十年苦练,达成宗师修为,只需几个普通兵士手持火器,就可以击退甚至击毙我们。到那时,我再如何优待道门,道门也不可能再如从前那般左右天下大势。”

    “既然如此,我们注定被淘汰,那我们现在还有拼命的必要吗?”玉清问道。

    墨白没有怪他的语气,只道:“真人,你这么想就错了,越是如此,道门才越需要拼命,现在不拼,将来你再想拼都没有机会。”

    玉清朝墨白看来,墨白点头,道:“真人要明白,道门这些年来对国朝所造成的危害,不管是国朝这边,还是军阀那边都看在眼里。等到将来,不管是国朝胜了,还是军阀胜了,当不再需要你们的时候,岂还能留你们这些后患?现在挣点功勋,起码到时不管谁当权,想动你们,也要有所顾忌。”

    说到这里,看着玉清眼中的思索神色,墨白顿了下,继续道:“到那时,如果本王还没死,还有说话的权利,毕竟本王也是修道中人,麾下也有不少修道力量,至少我这里,不会太过苛责道门,尽量给予道门一定的尊重,以及提供道家生存的土壤。”

    玉清默然半晌,最终长吸一口气,突然认真对着墨白问:“殿下此言可能当真?”

    “本王若想骗你,完全可以做些不切实际的许诺,又何必说这么清楚。”墨白神色淡然。

    ……………………

    ……

    从玉清那里离开,墨白望着天空长长吐出一口气。

    本来他只是对张邦立的能力不放心,特意过来,让玉清派人盯着瞿国昌那边,一旦张邦立出了岔子,便立即出手,做了瞿国昌。

    他不曾想到,此行居然会有如此收获。

    今日和玉清这一番对话,在最后,玉清明显已经动了心,要彻底投效明王府。

    虽然直到最后,玉清也没有表态,但双方之间,通过这次谈话过后,关系更近一层是肯定的。

    这对明王府来说,绝对是意外之喜。

    这几位真人大尊之中,玉清的想法是最多的,若能摆平他,其他几位就容易很多。

    当然,明王也不着急,不会立刻就逼着玉清做决定,有些事越是到这关口,越是要有耐心。

    没再多想此事,直奔御书房而去。

    到了之后,发现老九已经不在御书房,已经回寝宫休息了。

    墨白微微琢磨,也没去找老九,直接奔内阁去。

    在内阁见到了胡庆言,正好德王也在,两人似乎正在商量着什么事。

    墨白耳力极好,隐约听到了张邦立的名字。

    不过随着他们发现墨白的身影,顿时停止交谈,向墨白迎来。

    墨白心思微转,心道他们刚才应该是知道了自己去见过张邦立,正在说这件事。

    “殿下!”两人见礼。

    胡庆言微躬身,德王只是抱抱拳。

    三人坐下。

    墨白问了一句:“之前听闻你们在御书房与陛下议事,我就没去打扰,不知在商议些什么?”

    胡庆言和德王眸光一对,微默后,胡庆言还是开口了:“主要是关于朝堂和宫中的一些人事调整。”

    “哦?哪方面的人事调整。”墨白问道。

    胡庆言这次没出声,只看了德王一眼,德王轻轻咳嗽一声道:“殿下也知道,新君继位,各方面肯定是要调整的。”

    墨白心中有数了,神色依然平静,语气不轻不重问道:“禁军?”

    “其实也不是现在才有的想法,之前就一直在商议。”德王解释道。

    “嗯,这件事你们处理就行了。”墨白点点头,没有多说。

    他这态度,倒是让德王和胡庆言心中同时一惊,调整禁军,摆明了就是针对明王来的。

    墨白居然毫不在意,这说明什么?

    墨白没管他们想什么,开口道:“我这次过来,是想和二位商量一下新君登基的事。”

    “登基?”两个人看向明王。

    “没错,这件事不能再拖了,苏北的局势已经糜烂,陛下必须尽快登基,然后下令军阀,出兵抗蛮。”墨白脸色郑重。

    胡庆言道:“关于此事,我会与陛下商量。”

    “依本王看,这事没什么好商量的。”墨白直接道:“我刚才已经问过玉清了,七天之后,正是黄道吉日,利登基,就这么定了吧!”

    七天之后,利登基?

    胡庆言和德王险些一口气没喘过来,还有利登基的日子?

    “殿下,登基不是小事,方方面面涉及太多,需要好生筹备,七日时间太短,单是稍远的地方大臣,都来不及回京。”胡庆言道。

    “来不及就不要来了,到今天,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排场搞的再大,也证明不了什么,这只是个仪式而已,没必要大费周章去弄那些虚的。”墨白摇头道。

    这话明显让德王不满意了:“殿下此言差矣,越是国朝不振,新帝登基便越不能失了气势,否认人心不稳,于国无利。”

    墨白皱眉看他一眼:“先帝大丧够隆重吧,结果如何,西江省被林氏夺去的城池还回来了吗?旗蛮的攻势就慢下来了吗?朝中诸臣就敬畏皇威了吗?”

    德王面色一红,顿时怒道:“先帝大丧岂能与新帝登基同日而语,再说,我也不是这意思……”

    “行了!”墨白站起身来,看着两人:“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从当日过后,我甚少进宫,二位心里应该清楚,这是我对陛下、对你们最大的让步,我不希望你们将我的让步,视为得寸进尺的依据,新帝登基,势在必行,我再说一遍,这件事不容商量。”

    说到这里,墨白目光锋利起来,直视胡庆言和德王:“二位现在可以答复我,这件事你们能不能办?”

    两人面色均变,最终胡庆言道:“既然如此,那宫里这就准备,只是登基事大,时间太短,很难保证不出问题。”

    这话中隐约带着那么一丝威胁的意思,墨白眸光反而平静下来,语气也和缓了:“没事,阁老放心去办,到时候,阁老只需要告诉我问题出在谁身上,我就要谁的命。”

    说罢,也不看二人脸色,墨白直接朝外走去。

    班房中,二人脸上青一片、红一片,站在原地久久无言。

    最终还是德王气不过,狠狠骂了一句:“混账,混账……”

    胡庆言却默默转身坐下,沉默半晌,忽然问道:“禁军的事,王爷怎么看?”

    德王一怔,随即脸色也瞬间郑重起来:“阁老以为呢?”

    胡庆言缓缓摇头,垂下目光:“殿下仿佛根本就不将禁军的事放在心上,任由我们调整,他都不惧。”

    德王也坐了下来,眼神转动,缓缓道:“当日,禁军万箭齐发,并非假的,殿下应该不可能已经控制了整个禁军。”

    “那么只有一个肯能。”胡庆言忽然眸中一凝:“殿下不是控制了一部分禁军,而是掌控了能掌控的禁军的人身上。”

    德王心中顿时一跳:“什么意思?”

    “墨北川?”胡庆言缓缓吐出一个名字。

    “这不可能!”德王陡然说道。

    胡庆言望来,只见德王黑着脸:“墨北川乃是先帝亲自定下的禁卫统领,替陛下先帝禁卫营多年,乃是先帝最信任的心腹,他不可能投靠明王。况且若他当真投靠明王,当日明王又岂会险死还生?”

    胡庆言想了想,点点头:“王爷说的有理,可明王对我们调整禁军没有半分反应,他若不是有把握,无论我们怎么调整,都影响不了他控制禁军,又怎敢如此放心?”

    “阁老可曾想过,现在禁军已经出问题了,这时候再换了墨北川,墨北川执掌禁军多年,贸然换人,禁军内部搞不好要出大乱子。”德王道。

    “不管怎样,墨北川都必须换了,如果真的是他出问题,无论我们怎么调整都没用。至于换了他禁卫会不会出乱子,那边要靠王爷去协调了,毕竟墨北川也是宗室之人。”胡庆言坚持道。

    德王道:“阁老,换禁卫统领,那得陛下……现在得明王首肯才行,虽然刚才明王好像不在意,可谁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我们真要动禁军的时候,他未必答应。”德王道。

    “若明王不肯答应,那恰恰证明,就是墨北川有问题,如此我们也算搞清了对手。”胡庆言道。

    德王反驳:“阁老,话可不能这么说,明王不答应,也可能是警告咱们不要在禁军上动心思,未必就是墨北川有问题。”

    胡庆言顿时皱眉不语,若非明王方才那般态度,他也不会如此执着的要动禁军。

    可现在明王太强势了,强势到他害怕,他不能任由情势一直这样,所以他必须要打压一下明王。

    明王在禁卫营究竟做了什么安排,就凭他是很难查清楚的,他是真的怀疑墨北川。

    所以他干脆便想直接换了禁卫统领,到时候,换人上台,再慢慢自上而下的查。

第644章 收方山入府

    宫里要在禁卫营动手了,墨白不是不能发表意见。

    他若真要反对,宫里也不敢擅动。

    宫里也得害怕将他给逼急了,直接鱼死网破。

    只是自家人知自家事,明王府对禁卫营的掌控,根本就不如宫里想象的那般恐怖。

    甚至根本就谈不上掌控,仅有的也就是靠着吴大帅对禁卫营的影响。

    可就算是吴帅,在禁卫那边其实影响也有限的很。

    禁卫营中虽有相当一部分,是从吴帅军中出来的,却并不代表这些人就能被吴帅所用。

    禁卫营毕竟是皇帝直属的军伍,最为忌讳的就是外人伸手,一经查实,那是按谋逆论处的。

    不是完全放心,能确保不出问题的人,吴帅也不敢用。

    宫变时,吴帅的人能及时帮明王打开城门,那也是早早就做下的安排,就等着危急时刻启用,并不是轻而易举就办到的。

    所以宫里要动禁卫营,对墨白来说并没有什么威胁,与其反对,倒不如同意,让他们越发猜不透明王府的深浅。

    再说了,就算墨白反对了,他们就会当真放弃动禁卫营吗?

    不过是从明处转移到暗处罢了,正所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与其让他们偷偷摸摸,倒不如给他们机会,看着他们动。

    虽然吴帅建议他从德王下手,墨白也有这个想法,但也不能将希望全部放在德王身上。

    墨北川虽然是德王举荐的,两人或许关系真的狠密切,可毕竟不能保证德王就一定能够影响墨北川,贸然接触德王,就会暴露明王府在禁卫营其实并没多少根底的事实。

    站在德王的角度,或许也不会将这事透露给老九,但凭白将自己的生死操控在德王的想法上,这种事不到万不得已,墨白是不愿做的。

    从宫里回到明王府,一路上墨白都在考虑着禁卫的事。

    回到府中,墨白便召来陆寻义,将今日宫中一行说了一遍。

    “瞿国昌那边,张邦立已经答应下手,他是这方面的行家,我又让玉清派好手在暗中盯着,应该问题不大。新君登基的事,我已经表态了,他们不敢翻脸,很快就应该有风声出来了。”

    墨白说着,语气微变:“倒是宫里要调整禁卫营的事,你给吴帅通个气,看看能否趁着宫里调整的机会运作一下,安排他信任的人上位。”

    这是大事,陆寻义连忙点头:“是,这事我马上去办。”

    “有一点你要注意,胡庆言要调整禁卫营,也未必没有试探我们的意思,提醒吴帅小心一点,不要动作太大,以免暴露了自己,那就得不偿失了。”墨白提醒了一句。

    墨白有点担心,怕到时候争取上位的人中,出自吴帅军中的比例过多,怕给宫里看出端倪,一旦吴帅暴露了,即便那些人能够上位也没用。

    毕竟现在宫里忌惮的墨白,就是因为搞不清明王在禁卫营的根脚,一旦暴露出来了,宫里便能立刻布置反制措施。

    陆寻义领命而去,墨白想了想,又唤来阿九。

    任何一个团体,总是有规矩存在的。

    陆寻义回来之后,府中外务方面,阿九便自动退隐,尽量不再插手了。

    最近一段时间,他主要都在负责王妃那边,自从前段时间林定宇的事出了之后,墨白和王妃那里就基本形同陌路。

    先帝出殡之后,太后曾将王妃叫去中宫,其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就连墨白都不知道。

    不过,当王妃被送回明王府的时候,脸色几乎煞白一片,墨白知道,太后肯定发了脾气,严厉教训过王妃。

    对这些事,墨白也是真的不知该怎么处理。

    他自己当着王妃说出来的话,保证只要她能安心留下孩子,明王府不再强迫林素音为明王府做任何事,当孩子诞下,两人就算一刀两断,王妃去留,皆由她自己做主。

    当时,太后将王妃叫走,墨白其实是考虑过直接告诉太后真相的。

    但随之又觉得不妥,太后能一直照顾王妃,是因为她并不知道墨白和王妃,从最开始到现在,都一直是冷战状态。

    如果她早知道是这样,恐怕早就拿王妃开刀了,她岂能容明媒正娶嫁入她皇家的人,如此忤逆夫家。

    更别说任由王妃去留随意,这在太后那里绝对通不过。

    若真让太后知道了,搞不好会更加麻烦。

    最终他没去找太后说清楚,眼看着王妃被太后教训,墨白脸上也真的很是过不去,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素音。

    从王妃回府之后,两人虽同处一个屋檐下,却再没见过面。

    王妃那边的生活全交给了宁儿,医疗保障便由阿九负责。

    “殿下!”阿九过来行礼。

    墨白点点头,故作平静的问了一声:“王妃那边最近情况如何?”

    “之前从宫里回来的时候胎象有些不稳,用了方子,配以食疗,静养了些日子,最近已无碍了。”阿九道。

    说罢,又抬眼看了看墨白,加了一句:“只是娘娘心情一直沉闷,宁儿也说,娘娘一日里,甚至都说不了几句话,这般时间长了,对娘娘和胎儿都非好事。”

    墨白闻言,沉默下来,半晌才道:“我知道了。”

    阿九见墨白这般说完,就没了下文,顿时欲言又止,却不好开口。

    “这次叫你过来,是有件事让你去办。”墨白却不再提王妃那边的事,沉声道。

    “殿下请吩咐!”提起正事,阿九也不再多说。

    “之前来过府中的那方山先生你还记得吧!”墨白问道。

    阿九很快就想起了这个人,点头道:“记得。”

    说起此人,他又记起此人当时来府上曾说过,明王府率道门对林氏动手,陆寻义会有危险,后来国朝果然派人对陆寻义下手了。

    明王府这边早就对此有了预估,但此人明显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此刻听殿下提起他,心中顿时明白,殿下或有招揽此人的意思。

    “你去将他请来,留在府中吧。”果然,就见墨白说道。

    “是。”阿九没意见,却又是谨慎的问了一句:“上次听此人说起,如今日子不怎么好过,家中债台高筑,既然要留下他,要不要帮他把债先还了,也好让他好能安心为王府做事。”

    “不用了,他的债务国朝会替他还的。”墨白摇摇头,淡淡说道。

    “是,那我这就去……”阿九习惯性的点头应命,可话说到一半,豁然抬头,愣愣看着墨白:“殿下,您说国朝?”

    话音落,他脸上已变色:“他是国朝的人?”

    “不用大惊小怪,这满京城里不知多少找不到主家的谋士,比他日子还要困难的数不尽数,又有哪一位敢上我们明王府的门?更何况,他才刚刚经历了三皇子府上的大变,差点就家破人亡,如今脑袋才刚保住,就又往皇家争斗里面闯?这合理吗?”墨白轻声道。

    “既然他是国朝的暗子,殿下为何还要留下他?”阿九惊声问道。

    “自然是为了让国朝安心。”墨白眉头微皱,盯着阿九:“难道我是故意留下他,让他来害明王府的?”

    阿九低下头,没再出声,抱拳道:“是,阿九这就去办。”

    “我告诉你,只是给你提个醒,别真把他当自己人,但你切莫别表现出来,明白吗?”墨白交代道。

    阿九脸色微红,离去前,又想起什么道:“殿下,我记得当日来的还有一个江陵先生,此人……”

    “此人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却是只知溜须拍马的草包一个,三皇子能落得如今下场,正是因为好听虚言,不用理会他!”墨白摇头。

    “是!”阿九躬身退去。

    当天下午,方山先生就来了明王府,本想拜见明王,墨白却没见他。

    直接让阿九和他谈招抚待遇等一切事由。

    方山先生见明王似乎并不太重视他,在阿九面前表现的稍有些失落,不过姿态却仍然放的很低。

    当听闻明王府给他百金一年的时候,其脸上刹那间露出惊喜,可却又随即忍住了,提起了江陵先生。

    得知明王府并没有招募江陵先生的意思,方山先生顿时脸色一变,似乎当即就犹豫了起来,后来提出,能否招募江陵先生,自己只要五十金,剩余的五十金就给江陵先生,不用明王府开支。

    阿九只当他故作姿态,自然是拒绝。

    但不得不说,方山先生自进府之后,在他面前的一系列表演,若非阿九从墨白那里知道了真相,恐怕还真的很难看出一丝破绽。

    无论是没见到明王,方山因为不受重视而表现出来的瞬间失落。

    还是因为自己极度落魄,而不得不忍辱的低姿态。

    到听闻百金待遇时那瞬间表现出来的不可抑制的欣喜,到后来因为“义”字当头,文人风骨,面对百金依然不忘旧友的风度,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不愧为国朝密探!”也正因这方山先生,让阿九心中曾有的一点自傲,彻底放下了,再不敢小视天下人。

第645章 家中来客

    阿九跟着明王历练了这么久,又因学医,最善观人形色,然而这一番刻意观察下来,居然丝毫都看不出破绽。

    他自然知道方山先生所有一切都是伪装,可随后,方山先生竟考虑良久之后,最终婉拒了明王府,这却是把阿九给搞懵了。

    他不是国朝密探吗?

    不是处心积虑就要打入明王府么?

    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江陵先生,就放弃了?

    这不合理啊。

    “殿下,这方山究竟什么意思?”

    方山走后,阿九来见明王,将情况说了一遍,明显疑惑不解,甚至对他的身份都产生了怀疑,莫不是搞错了吧,此人根本不是国朝密探。

    不过这话他却是不敢说出来的,毕竟殿下都已经明确说了,即便真的搞错了,他也不能明说,否则殿下颜面何存?

    墨白瞥他一眼,知他心思,却是平静的很:“这没什么奇怪的,他来明王府是要打入高层的,这次我没亲自接见他,他自然知道自己在我心里的分量还不足,搞这么一出,是做给我们看的,为的是表现他的风骨,谁不喜欢有原则,有操守的人?他搞这么一出,是想让我对他刮目相看。等着吧,过不了两日,他会主动找上门来的。”

    阿九闻声自然没有反驳,下去后,便立刻派人盯着那方山。

    果然,接下来,他就看到了一出精彩大戏。

    那方山先生回去之后,家里妻儿问他今日去主家的状况如何,他只苦笑称,没能谈妥。

    妻儿顿时一阵失望,方山先生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长声一叹。

    这让阿九对方山这个人,越发觉得有好感,心里更怀疑墨白是不是搞错了。

    第二日,方山先生再次出现在街头,他近日是在靠摆摊为人写信,算账为生,这时代即便是在京城不识字的人也很多。

    只是世道不好,这一行的竞争也很大,方山先生一上午也没能挣到几个铜子。

    中午的时候,掏出干粮啃了几口,又接着看摊,一个下午就这般平平无奇过去,到了夜幕降临,方山先生收了摊子。

    这一天下来,阿九还是没能发现任何异状。

    却是晚上的时候,突然那位江陵先生出现了,不知是走了什么好运,江陵先生红光满面,去方山先生家里时,还很是带了些礼品。

    阿九对一切异状,自然是关注的紧,随后便见方山先生被江陵先生拉进了酒馆,两人一番痛饮,其间方山先生丝毫不提明王府中的事。

    这令阿九对方山先生越发有好感起来,可随后江陵先生提到的话,却是引起了阿九的注意。

    原来江陵先生一直和方山先生一样,找不到活干,他倒也能丢得下脸,凭着一张嘴,每日里去那些婚丧嫁娶之地,说些吉利话,倒也能填饱肚子,不时还能挣上几个铜子。

    却在今日忽然好运临头,正在街头游荡之时,一辆马车经过他身边,忽然也不知怎么回事,那马失控,将车内中一老者给颠了出来,这江陵先生也没多想,见人朝他的方向飞来,就顺手扶了一把。

    谁曾想,他顺手一扶竟然救了一个二品大员……

    方山先生好运当头,就此有着落了,再也不愁吃了上顿没下顿,这不主家不但收了他,而且还赏赐了不少银钱,这便赶过来与方山先生分享。

    方山先生闻言,半晌没出声,最后只是不断恭喜江陵。

    却不知为何,他酒兴突发,一杯接着一杯,很快就醉了。

    ………………

    ……

    次日一早,方山又早早起床,摆了摊,却没多久,家里孩子便来叫他。

    原来是要债的又来了府上,他好话说尽,又做了诸多保证之后,才将人送走。

    妻儿在一边哭,方山先生枯坐半晌,终于是起身安抚了妻子几句,离开了家。

    方山先生来明王府的时候,阿九已经在等着他了。

    如果说先前还有疑惑,那么此时,他已经很确定了,这方山先生确实有问题。

    虽然盯了两天,没见这方山先生有任何异动,甚至再来明王府的心路过程,都是这般清晰。

    江陵先生有着落了,他不再受道义谴责。

    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为了妻儿他不得不低头再登明王府门。

    然而,阿九到底也不是天真的人,他岂能不知,江陵先生和要债的人,都在推着方山先生朝着最终跨入明王府的目的在运作。

    江陵先生一直找不到着落,就在明王府要收揽方山的时候,他有着落了。

    要债的人早不登门,就在江陵先生告诉方山,他有着落之后登门了。

    这一次,过程很顺利,方山都没提要见明王,只是明王却又偏偏出面接见了方山。

    并且对他很是礼遇,阿九在旁冷眼旁观,当方山退下之后,明王瞥了一眼阿九:“怎么样?”

    阿九还能说什么:“殿下英明,此人着实厉害,若非殿下提点,阿九看不出来。”

    “接下来可以多和他来往一下,记住你这几天看到的,要学习他的长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合情合理,那么接下来,你也还他一个合情合理。”墨白道。

    “殿下的意思是……”阿九没听懂。

    “我说过了招他进府上,是为了让老九能够安心,我当着他说的话,他是不肯信的。但由方山转告给他,他就能信了。只是方山毕竟刚来府上,我们如果马上就对他信任有加,那不合理。所以,也要学方山这两日的循序渐进,要有一个逐步信任他的过程,适当的时候让他立几分功劳,之后才能告诉他一些机密,让他去汇报给国朝。”墨白解释道。

    这下阿九明白了,立刻点头应下。

    墨白又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给阿九,阿九接过一看,竟是墨白亲手书写的一些修行经验,顿时有些不解:“这是……”

    墨白端起茶杯,随意道:“你上次不是说王妃无所事事,郁郁寡欢吗,你将这个拿给她,她也修道,或许能有几分兴趣,平时可以打发一下时间。”

    阿九看看册子,又看看墨白。

    墨白眉头一皱:“还愣着干什么?”

    阿九惊醒,连忙告退。

    见他走后,墨白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

    ……

    一连数日过去,皇帝即将登基的事,终于在京城逐渐传开了。

    京城又再次热闹起来,城门处不时可见大队人马进城。

    这次登基仪式,宫里最终还是要大办,听说连军阀那边都已经通知到了,让他们派人来观礼。

    对此,墨白没说是什么,但是心中却有些警惕起来。

    国朝如今根本不宜搞这么大阵仗,却偏偏要这么干,他们是深怕登基仪式太过顺利了吗?

    原本墨白以为招了方山入府,能让老九安稳的潜隐一段时间,可如今看来效果不大。

    墨白并不知道,方山其实已经不算老九的人,而是由张邦立所独自掌控。

    墨白的目光此时也已经放在了张邦立身上,倒不是因为方山的事,而是瞿国昌还没死。

    这次搞出这么大动静,京城里鱼龙混杂,瞿国昌已经留不得了,再留着他,搞不好登基之时就真要出大事。

    墨白岂能不知,这次登基搞出这么大动静,老九绝对没安好心。

    真要是他忍不住奋力一搏,登基的时候,当着天下人的面声讨自己,与明王府鱼死网破,那就遭了。

    墨白没慌,沉住了气,张邦立却主动派人过来,向墨白做出了解释。

    表示陛下登基在即,这时候不宜除了瞿国昌,他毕竟是四大辅政之一,这时候杀他,恐生变故。

    但向墨白保证了,绝不会给瞿国昌泄密的机会。

    墨白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自信,考虑过后,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让张邦立必须在登基前动手,否则他就亲自动手。

    墨白已经感觉到宫里的动作不太简单,他必须给他们敲敲警钟,让他们明白,明王不是新帝,不是他们施展一些手段就能威胁的。

    不管他们有什么心思,若不怕死,尽管来。

    张邦立那边没有再回话,墨白也不全部信任他,该有的防范还是要的,传信给玉清,让他将瞿国昌盯死了,随时准备动手。

    随后又召来陆寻义,让他将黑衣卫派出去,注意京城动静,现在不比当初大丧,可以置身事外。

    如今他和老九的位置反而调转过来了,老九当个傀儡,反而可以不在乎出不出事了,而墨白却必须镇压住一切。

    正当墨白全心开始关注国朝诸事的时候,明王府中却突然有客来。

    离新帝登基只剩两日。

    军阀各方,也终于还是派人来了。

    清晨时分,墨白正对着朝阳吐纳,忽然阿九脚步急促的过来。

    这几日墨白可不敢放松,吩咐过,但有要事,不管他是否在练功,都随时来报。

    听脚步声,也不等他过来,便收功睁眼。

    “殿下!”阿九快步上前行礼。

    “说!”墨白见他模样,便心知有事。

    “家里来客了。”阿九汇报道。

    “来客?”墨白闻言,不由一怔,明王府平日里虽然来的外人少,但也并不是没有。

    但能被阿九称作客人的却还真不多,至少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

    墨白想了想,问道:“谁?”

    “林家三公子,林定宇。”阿九快速道,说罢又道:“还要那楚若才也跟着林定宇一起来了,现在就在门外等着。”

    “林定宇?楚若才?”墨白是知道林氏要派人来京城的,却没想到林华耀将林定宇给派过来了,这是几个意思?

    “殿下,怎么办?要通知王妃吗?”阿九问道。

    墨白起身,琢磨了一下,反问了一句:“她家里来人,能不通知她吗?”

    说罢,墨白抬起脚步:“去请王妃,开门迎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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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医馆介绍:
一睁眼,便是人命如草芥的乱世芳华。墨白是个大夫,但他还来不及去想治世救人,他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在三天后不死。然后还得考虑怎样才能见一见那已经和自己成过亲,拜过堂,据说国色天香的老婆?最后,他还得想个能在乱世之中活下来的谋生之道,他决定了,就干老本行,很快,乱世之中,战火最猛烈的中心地带,一间医馆开张了。名字还算低调,曰:“天下第一医馆”ps:群号159995598天下第一医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第一医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第一医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