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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贵族丑丑     天下第一医馆txt下载     天下第一医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61章 分析

    宫里。

    灯火下,胡庆言皱着眉,缓步朝着张邦立那边走去。

    他走的不快,似乎在考虑着什么事情。

    “阁老!”又一队禁军走过,有人朝他行礼,胡庆言也没看人,只下意识的点点头,便继续朝前走。

    墨北川见胡庆言完全不搭理自己,不由微愣,随之追上来又喊了一遍:“阁老?”

    胡庆言回过神来,也愣了愣,这才拱了拱手:“原来是北川将军!”

    “阁老,可是要去见张总长?”墨北川行礼,随即问道。

    “正是。”胡庆言点点头:“将军有事?”

    “也是为这事来的,好叫阁老知道,我已经下令清查过禁卫了,再三确认,我军中并未少员。死的那五个禁军打扮的人,与我禁军没有任何关系。”墨北川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

    胡庆言闻言,稍默,心中也隐约能够猜到他气从何来。

    宫变之后,胡庆言就因调查禁军,调整禁军人事的问题,与墨北川搞的很不愉快。

    主要是有些被调整的人,乃是墨北川最信任的心腹手下,胡庆言要动他们,墨北川肯定是不愿意的,曾主动找到胡庆言暗示这些人绝无问题,希望阁老能够高抬贵手。

    可胡庆言本来就是刻意在动他的人,好试探明王府的反应,又哪里能够答应抬手?

    如此一来,两人之间就有了嫌隙。

    今晚的命案又牵涉到了禁军,而且还和南军搅在了一起,对本就处境不算好的墨北川来说,可谓是祸不单行。

    前面明王的事还说不清楚,如今若再证实他们确实和林氏搅在一起,那他这统领,可就真的做不下去了。

    生死攸关的事,墨北川不能不慎重,没有办法,只得低下头,再来求胡庆言,希望他能行个方便,让禁军也参与调查此事,如此能快速摸清情况,及时作出应对。

    结果胡庆言没准,还是以禁军涉案当避嫌为由,拒绝了他,只答应调查一旦有所进展,就会马上和他通气。

    这答复轻飘飘的,墨北川自然不满,可嘴上也说不出什么,心里却是憋着一肚子气。

    胡庆言知道,墨北川这趟专程来找自己说这件事和禁军没关系,是在表达他的不满。

    苦笑一声,也没法解释什么,只得道:“这件事我知道了,稍后,我和张总长碰个头,尽快将此事查清,尽快下个结论,以还禁军清白。”

    “如此就多谢阁老了,胡刘张三位大帅的人,现在不停在闹着要见陛下,还请阁老这边进度快一些,若再没个确切说法,我这边恐怕就招架不住了。”墨北川脸色并不好看。

    “将军也知道如今局势,这件事涉及南军,目前还没查清楚他们究竟想干什么,暂时最好还是不要惊扰陛下,以免再生波折……”胡庆言声音微沉。

    墨北川闻言,却是默然片刻,随即道:“阁老也知本将的难处,这么大的事,本该第一时间就呈报陛下。若再压下去,我这边怕是到时难以向陛下交代。”

    胡庆言瞥他一眼,随即缓缓道:“还请将军以大局为重,胡刘张三位大帅那边,我去见过总长之后,就亲自去会一会他们,不会让将军为难。”

    “那便请阁老这边快一些,告辞!”墨北川闻言,没再多说,转身离去。

    胡庆言看着他背影远去,眉头皱的更紧。

    稍作沉吟,不再慢吞吞,而是加快了脚步。

    不多时,便来到了张邦立的班房,张邦立的神情比胡庆言好不到哪里去,同样是眉峰紧缩。

    关上门,两人相对而坐,胡庆言率先开口:“墨北川刚才找我了,他已经通过自查,确认了死者与禁军没有关系。”

    “这么快?”张邦立闻言,顿时脸色一沉,眉峰更紧。

    “禁军连番出事,之前牵涉到明王,如今更扯到军阀,这都是要命的事,墨北川又岂敢轻忽,自然是要以最快的速度自证清白的。”胡庆言叹道。

    张邦立深吸口气:“他怎么说?打算将这件事呈报陛下?”

    胡庆言点头:“先前事情涉及到禁军,他心里没底,也就先压着这事,抓紧时间确认内情。如今确认了和他禁军无关,他肯定不愿再压下去,担上知情不报的罪名,刚才他来找我,就是有将此事呈报陛下的意思,我拦了一下,他没给我准话。”

    说到这里,胡庆言抬眸看向张邦立:“你也知道,他现在对我们很不满。会不会报上去,我心里也没底。”

    张邦立默然,其实他们一早就知道这件事与禁军无关,故意瞒着墨北川,并不让他参与调查,就是为了用事情牵涉禁军,来牵制墨北川,让他暂也压此事,不会立刻上报。

    他们三位辅政大臣,能管得了整个朝堂,却唯独压制不到墨北川头上。

    墨北川官是没他们大,可在这宫里,他是直接向陛下负责的,墨北川如果一定要向陛下汇报,他们也拦不住。

    张邦立沉吟片刻,随即摇头:“不管他了,他真要报上去,我们也拦不住。事到如今,很多事都不再是我们能够掌控的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胡庆言点点头,也没再多说,眸光微垂看了一眼张邦立桌上那已经堆起来的文件,沉声问道:“今晚这件事很诡异啊,明王府和南军究竟在这件事中,各自充当着什么角色,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不知总长可曾看出什么?”

    张邦立也是摇头,脑海中将整件事情,又过了一遍。

    事情脉络其实不复杂。

    不久之前,京郊一座小院中突然发生打斗,现场动静很大,曾有宗师雷音爆喝。

    附近执勤的京畿卫察觉赶到时,打斗已经结束,院中只剩下十来具尸体。

    京畿卫查探发现,其中五具尸体身着禁卫军服,牵涉禁军,京畿卫不敢闪赚,当即封锁现场,并立刻上报宫中。

    几乎就在宫里获悉此事的同时,明王府突然传信给他们三人,内容极为诡异。

    明王府称今晚被杀的那伙禁军,真实身份乃是瞿国公,让他们立刻拿下楚若才……

    随后发现现场另外几具尸体,身份果然是南军的人。

    拿下楚若才之后,他并没有顽抗,很快交代了今夜这场特大命案,确实与他们有关。

    并且楚若才主动招认,今晚的确是他秘密约见了瞿国公,现场被杀的另外一方,确实是瞿国公。

    但他不承认是他们下的手,并且认为凶手来自明王府。

    至于为何约见瞿国公,又为何指认凶手是明王府,楚若才称此事事关重大,要求亲自面见陛下才肯澄清。

    被拒绝后,他退而求其次,要求单独和德王谈,否则他什么都不会说。

    见张邦立不吭声,胡庆言忽然开口问道:“总长,有件事老夫想不通,不知总长能否给老夫解惑。”

    张邦立点头:“阁老只管问,我自知无不言。”

    “好,楚若才称他通过国公府管家,秘密约见瞿国昌,这件事……”胡庆言缓缓问道。

    事情一出,张邦立就知道瞒不住了:“没错,楚若才今日拜访瞿国公府的时候,的确是通过国公府管家,秘密约见了瞿国公。”

    胡庆安深深看了一眼张邦立,又问:“所以你就通知了明王,然后帮着明王设下了这个局?”

    张邦立抬眼和胡庆言对视,却是摇头:“因为瞿国昌已经死了,是没法与楚若才密会的,所以我接到消息后,为了不节外生枝,没打算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是明王府自己来找的我,现在的事情,我并不比阁老知道的多。”

    “明王府找的你?”胡庆言凝视张邦立神情,只见他神情坦然,不似作伪,好一会,才移开视线,沉吟片刻,才道:“你的意思是,楚若才约见瞿国公的事,明王比你要更早收到风声?”

    张邦立道:“我想过这件事,楚若才约见瞿国公的事,只有管家一人知道,随后便上报到我这里,我这边不可能走露风声。”

    “那明王怎么提前得知这件事?”胡庆言顿时疑惑道:“难道是楚若才那边走露了风声?”

    “也许吧。”张邦立垂眸。

    两人之间静默了一会,张邦立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如今我更想知道的是明王设这一局,究竟是想干什么?”

    “栽赃?”胡庆言低语一句,又很快摇头:“别人不知道,我们很清楚,陛下已经知道了真相,现在栽赃也没用,登基时,陛下该翻脸,还是会翻脸。”

    “阁老此言不错,这也是我最想不通的。”张邦立点头赞同,说着,张邦立眼中一闪,胡又道:“还有件事,不知阁老有没注意到,楚若才归案后招供的态度,并不像是遭了暗算,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模样。”

    胡庆言当然注意到了这一点,顿时眼神一眯:“总长怀疑林氏是对瞿国公的死,早有准备?若是如此,岂不是说明王设局,南军其实并非中计,而是早有准备,在反设局。若是如此,那倒是能够解释,明王为何能够得知他们今晚密会瞿国公,或许就是他们有意泄露给明王知道的。”

    张邦立点头,也不由眯起了眼:“楚若才不管有什么谋划,他既然坚持要求见德王,想必等德王出来,我们应该就能一观端倪了。”

    “嗯!”胡庆言也没再多言,两人同时望向门口,静待德王出来。

    审讯地点就在张邦立这里。

    就在二人谈话的时候,此刻相距他们不远的一间房内,德王正盯着楚若才:“说吧!”

第662章 各飚演技

    “王爷,想必以您的智慧,定能看出瞿国公的死,乃是有人故意栽赃到我们南军头上的。”楚若才道。

    “有证据,你就拿出来,如果没证据,本王信不信你有用吗?你既然要求单独见本王,就别再说这些没用的。”德王阴着脸,沉声道。

    楚若才闻言,苦笑道:“王爷,若是早有防备,我们又岂会遭人算计,从事发后,我们就全被国朝抓了,这一时之间,我们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那就好办了。”德王闻言,点点头,直接将自己面前摆着的一份审讯记录,递给楚若才:“既然如此,咱们也别耽误时间了,你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就赶紧签押吧!”

    楚若才一愣,伸手接过那份审讯记录,抬头看了看德王之后,才低下头看了看。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楚若才的脸色剧变,豁然抬起头来,盯着德王怒声道:“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是想屈打成招吗?”

    “楚若才,你应该很清楚,在陛下登基的当口,瞿国公被杀,是多大的事。于公于私,陛下都不可能容忍,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陛下已经雷霆大怒,无论这件事牵涉多深,都必将追究到底。否则,新君临朝就受如此大辱,还何以威临天下?”

    德王没在意楚若才的怒火,阴沉的脸丝毫不变,抬眸与楚若才对视,声音越发冰冷:“现在所有证据,都指证是你们南军所为,你既然拿不出证据来洗清嫌疑,那这件案子,你们背定了。你楚若才是个明白人,这件事目前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你主动扛下来,承认是你自作主张杀了瞿国公,那这件事就到你这里为止。如果你不扛,那就得整个南军来扛,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话说到这里,楚若才当然懂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国朝根本不打算再去细查这件事,不管真相如何,他们现在都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楚若才怎么可能签,顿时道:“王爷,这供书我不会签。”

    “楚若才,就凭现有的证据,瞿国公是你约见的,案发现场你们南军的人也在,已经是人赃并获,这已经足够给你定罪了。本王看你也算是个人物,才给你留几分颜面,你别给脸不要脸。”德王语气顿时一变,透露出杀意。

    楚若才沉声道。“这些并不能证明我们杀了瞿国公,瞿国公是主动赴约的,不是我南军绑架过去的,现场死的也不止是瞿国公的人,我们南军的人也被杀了,我们也是受害者。”

    德王冷笑:“瞿国公是主动赴约,但未必不是你们设计诱杀。无论如何,瞿国公是死在你们会面之中,现场未见他人,就可以认定是你们南军所为。”

    楚若才反问道:“就如您所言,认定了我们南军就是凶手,那身为陛下外公,国朝一品辅政大臣瞿国公,被南军杀了,国朝却只拿在南军内部连品阶都没有的在下了账,即便您屈打成招,但只要我没有主动当着天下认罪,就免不了会让天下人议论纷纷,说国朝欺软怕硬,恐怕到时,国朝不但立不了威,还会让国朝的脸面更加难看。”

    “这么说,你是宁愿坐视国朝与南军内战,也不愿扛下这事了?”德王脸色铁青。

    见德王语气松动,没有再如先前杀了自己了事的意思,楚若才也松了口气,便也放软了语气:“王爷,不是在下惜命,还是那句话,若这件事真是我南军干的,那不用您多说,我立马扛了这事。可瞿国公真不是我们杀的,这是有人在栽赃陷害我南军,我岂能甘心吃这亏,就算我能,南军也不能认这帐。”

    “听你的意思,你还觉得委屈?事情是你们搞出来的,你们不负责,谁负责?”德王黑着脸,沉声道:“楚若才,我就和你明说了,陛下之前已经准备召见军部,下令兵进南粤。是我们顶着陛下的怒火,在争取时间处理这件事,否则,你现在早已人头落地,根本没机会在本王面前卖弄唇舌。”

    “你能想到的,我们也都考虑到了。现在只剩两条路,要么你扛,要么南军扛。说实话,就算你肯扛,也许都未必能平息陛下雷霆之怒。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该说的你也应该都听明白了,时间已经不多了,做什么选择,本王也不逼你,你自己掂量。”

    最后,德王面色又浮现阴沉,道:“不过在你做决定之前,本王必须提醒你,切莫去拿你的自以为是,去揣测陛下的心思。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们是在最不恰当的时机,犯到了陛下的逆鳞。不要以为陛下会因种种顾忌,不会和南军翻脸。多的我不想再说,你如果已经听说过前不久宫中发生的事,那你就该明白,陛下一怒,连明王都差点死于万箭穿心,你南军再强、再狂,自比明王又如何?”

    楚若才听的心中暗惊,这时候,他倒是半点不怀疑德王的话,他听明白了。

    所谓在最不恰当的时机,犯到陛下逆鳞。

    此话定是在说,陛下之前已经受了宫变的事刺激,正是怒火正盛之时,如今南军又公然凑上去打他的脸……

    想一想,之前宫变,兰妃死了。

    如今瞿国公又死了,这对新君来说,怒火会是何等狂暴?

    楚若才,这时候真的相信了,若非德王他们顾及大局。

    搞不好,他还真有可能糊里糊涂,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暴怒的新君当场砍了。

    若是如此,他就死的真的太冤了。

    “王爷,在下岂敢有侥幸心理,只是瞿国公之死,当真也不是我等所愿。”楚若才脸色也严峻起来,基本上已经摸清了国朝现在的情况与心思,他也当真不敢再拖延时间废话了。

    之前还准备再磨一磨德王,看能否当面见到新君。

    此时,他放弃了这个想法,主要是,他接下来的话,要是硬寻破绽,也是有的。

    之前他与林华耀商量时,也没在意这些破绽,他们都认为,新君即便能够看出来他们在其中做了手脚,新君也只会装作没看见,不会放弃对付明王的机会。

    可如今经德王一说,现在新君分明就是个火药桶啊。

    听德王提起新君时心有余悸的模样,就连朝中近臣,如今都是对新君畏惧甚深,更何况他一个敌对之臣,别到时候真的见到了新君,一两句话不好,触到了新君的霉头,被他给砍了,那就不值了。

    还是先摆平了德王,再由德王去找新君商量,有他做个中转。

    不敢再废话了,楚若才直奔主题:“王爷,您的意思,在下基本已经清楚了,不过在下实在分量不足,根本平不了这件事,与其拿在下的命充数,倒不如找出真凶。”

    “你说的轻巧,陛下登基在即,这么短时间,上哪找真凶?”德王闻言,脸色发黑。

    楚若才闻言,忙道:“看来王爷心里其实也明白,杀瞿国公的另有其人。”

    德王一怔,随即冷声道:“本王可没这么说。”

    楚若才也不得寸进尺,转开话题:“其实凶手是谁,我知道。”

    “你知道?是谁?可有证据?”德王连忙问道。

    楚若才却又苦涩摇头:“若是有证据,也不用单独求见王爷,之前便对张总长交代了。”

    “没证据,那说来何用?”德王明显失望,语气又冷了下来。

    “王爷且听我说完,便能明白在下为何敢说知道凶手是谁,又为何一定要求见陛下,当面禀告。”楚若才神色肃穆,认真道。

    德王眉头一皱,最终道:“陛下正等着我回话,希望你接下来说的能真的有用。”

    楚若才摇头:“我只是实话实说,是否有用,还得王爷和陛下做决断。”

    德王点点头,没再说话。

    楚若才沉吟一会,开口道:“其实我秘密约见瞿国公,是奉了我家大帅密令,想要通过瞿国公拜见陛下,有大事要呈报陛下。”

    德王闻言,当即皱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又没开口打断。

    楚若才却看出来了他的疑问,主动解释道:“王爷一定奇怪,我要求见陛下,大可光明正大入宫拜见,根本无需拐弯抹角通过瞿国公。”

    德王点头:“为何?”

    楚若才却是轻声一叹,苦笑道:“就像现在一样,杀瞿国公的人,我明明知道是谁,可却又拿不出铁证来。空口指认反而只能被视作攀诬,反倒惹更大的麻烦。同样的道理,有些事我拿不出证据,就空口无凭的跑去见陛下不合适。所以才想通过瞿国公,原本打算把事情和瞿国公先沟通,再由国公去呈报陛下,如果陛下相信我们的话,那便再与陛下当面谈,如果陛下不信,则作罢。”

    德王听的眯起了眼睛:“别绕弯子了,直说吧,你找瞿国公要说的是什么事,你所谓的凶手,又是什么人?”

    楚若才略默,随后开口:“杀瞿国公的是明王!”

第663章 一场大戏

    “嗯?”德王原本眯起的眼睛几乎霎时睁大,声音也立刻提高几分:“你说是谁?”

    楚若才见德王的反应,轻轻点了点头,再次道:“明王!”

    “啪!”德王忽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整个人豁然起身,指着楚若才便大骂道:“好啊,你绕来绕去,故弄玄虚半天,为的就是扯到明王身上去吧。楚若才你还真是好胆,都已经死到临头了,居然还不忘挑拨陛下与明王的关系,你当本王就真的愚蠢到,不知你们一贯以来,挑拨陛下与明王内斗,企图让他们两败俱伤,你们好渔翁得利的心思吗?”

    楚若才任他发怒,却没有反驳,待他骂完,方才平静道:“王爷,我之前说过,我没有铁证,所以我也没法反驳您的话。”

    “你反驳得了吗?你能否认你们一直挑拨陛下与明王,不是事实?”德王怒声喝问。

    “我承认我反驳不了。”楚若才态度很诚恳:“不过这一次,是否我在攀诬明王,还请王爷稍安勿躁听我说完。”

    德王眼神闪烁,但最终还是又坐了下来:“好,本王就看看你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瞿国公赴约,身边带的都是绝对的高手,能在京畿卫听到响动,赶来之前,的短短时间之内,就将瞿国公五人全部灭口,又连我林氏数人斩尽杀绝,这岂是一般势力能够办到?我南军此次入京带来的宗师护卫,他们全都在国朝的眼皮子底下监控,没机会动。就算给机会他们,他们也做不到这一点,甚至都根本不是瞿国公身边内卫的对手。”

    “在京城有这个实力能够做到的,只有国朝和明王府,国朝肯定不可能对瞿国公下手,那么也就只剩下明王府了。这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情况,我是不是胡诌,王爷心中定然有数。”

    说罢,楚若才瞅了瞅德王脸色,但见德王脸色铁青沉声道:“也未必就只剩下明王府,上清山可是在你们手上,瞿国公身边内卫虽强,但若上清山准备充分也不是做不到。”

    “有国朝真人和明王坐镇京城,上清山的宗师,尤其是实力越强的宗师,就越不敢踏入京城半步,他们又如何作案?”楚若才摇头。

    “真人和明王也不是神,若上清山真要隐藏入境,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上清山在京中到底留了多少暗子,这一点还用本王说吗?”德王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

    说罢,又提出疑问:“再说,从现场来看,凶手分明是早就埋伏好了,你约见瞿国公的事,明王又如何能够知道?”

    楚若才脸色变的难看:“这件事是我大意了,不该贸然约见瞿国公,以至于给了明王机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瞿国公的死,我们南军的确也有一部分责任。”

    “什么意思?”德王没听懂。

    楚若才却没再说,而是长叹一声,缓缓道:“这件事还得从我们如今第一天拜访明王府说起……”

    接下来,楚若才将他第一次拜访明王府的情况说了一遍,当然在他口中又是一个版本。

    因为王妃之前遇袭受伤,南军大帅林华耀一直为此记挂,所以这次特别命他们来探望王妃,搞清楚王妃现在的情况。

    为此,他们还请来了南境圣手陈如命,以防王妃旧伤未愈。

    在这次拜访途中,却不料明王竟主动找他谈起了合作,明王称,宫里对他已动了杀机,如果新君顺利登基掌权,那明王府将会很危险。

    明王希望取得南军和胡刘张三位大帅的支持,能够在登基大典上站在他这边,帮他对抗新君。

    为此,明王愿意答应在抗蛮一战中,道门支持会向他们几方倾斜。

    反之,道门届时将不会支持他们。

    此事他汇报林华耀之后,大帅有鉴于抗蛮大局考虑,认为当前情况下,应该团结一致对抗旗蛮,不应再生事端,便向明王提出,愿做中间人,希望陛下与明王和好,共抗大敌,然而明王拒绝了大帅的好意,一定坚持要和陛下斗个你死我活。

    无奈之下,为了大局,大帅最终决定,将此事呈报陛下,希望陛下有个准备。

    可这事并没有证据,空口无凭,贸然见陛下,只怕还会落得个挑拨皇室的罪名。

    而且也怕会引起明王的注意,所以才想通过秘密约见瞿国公,暗中将此事与瞿国公沟通,由他汇报给陛下,如果陛下信任南军,那双方再就此事商谈解决办法。

    却不知,是不是因明王早有所防备,见他去拜访瞿国公府,起了提防之心,所以暗中盯住了瞿国公,等他们约见时,明王下了杀手。

    德王的脸色随着楚若才的话,一再变幻,时而震惊,时而愤怒,时而不可置信。

    “事情就是这样,瞿国公肯定是明王杀的,他这是一石三鸟之计,既除掉了瞿国公,又警告了我们南军,更将此事栽赃到我们身上,让我们南军和国朝翻脸,只能站在他那边。”楚若才最后道。

    德王沉默了很久,才抬头,忽然鼓掌数下,面无表情道:“精彩,很是精彩!”

    楚若才似不解,随后又苦笑:“看来王爷还是不愿相信。”

    “你自己信吗?”德王抬眸问道:“其他不说,你们南军从来就唯恐天下不乱。若事情真如你所言,明王真找你们合作一起针对陛下,这种好事你们怕是做梦都要笑醒吧,还会主动调和?更承禀陛下?”

    楚若才也不否认,只是道:“之前我们南军与先帝的关系紧张,很多事都是迫不得已。如今新君临朝,我们南军是希望与新君和睦相处,共抗外敌的,当然,这事我们一腔情愿没用,得看陛下愿不愿意。”

    “愿意如何?不愿意又如何?”德王死死盯着楚若才,一字一句问。

    “若陛下愿意,明王谋杀瞿国公的事,我们南军愿意出来做认证,并全力支持陛下严惩凶手。”楚若才神情认真,语气铿锵有力。

    “全力支持陛下严惩凶手……”德王重复了一遍,心中似有所悟的盯了楚若才半晌,又问:“这是林华耀的意思?”

    “正是我家大帅的意思,如今旗蛮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若是我们再内斗下去,将来若真被旗蛮在我国土之内肆意驰骋,我们便都将是千古罪人。鉴于此,我家大帅愿意与国朝为善,与新君为善,此次约见瞿国公便是我家大帅的诚意,只要陛下也能表示出和好的诚意,我家大帅必不食言。”楚若才诚恳道。

    “陛下也拿出诚意?这话什么意思?”德王面色一变。

    楚若才微微低头:“我家大帅诚心与国朝为善,不止于此,更愿意协调胡刘张三位大帅与国朝同心协力,但此事非是易事……”

    “我还说林华耀转性了,原来说来说去,还是不出所料,说吧,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德王顿时冷哼一声。

    楚若才摇摇头:“我家大帅没这个意思,只是诚意都是相互的。不瞒王爷,明王愿意付出的代价,已经让胡刘张三位大帅那边心动了,是我家大帅一直在斡旋。明王是什么人,王爷心中有数,要对付他,我们都将承担莫大风险,这事并不好办……”

    德王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起身,转身离去。

    楚若才也没再拦他,反而是眼中微闪,他很清楚这么大的事,德王是做不了主的,肯定要汇报给陛下。

    现在就看新君是什么态度了?

    他却不知道,德王出门之后,并未去见陛下,而是立刻将消息传给明王。

    又去见了张邦立和胡庆言一面,将现在的情况与他们二人说了一遍。

    胡庆言长叹一声,一直晦暗不明的眸光,终于亮了起来:“总算是看明白了,真是一出好戏啊。”

    张邦立却是脸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我就知道林氏不安好心,真是打的好算盘,一面引诱明王杀了瞿国公,让明王与陛下的关系彻底决裂,然后又打着帮助陛下的名义,趁机勒索陛下要好处。”

    德王点点头:“林氏的意图到这里就已经完全暴露了,他们算盘打的再好,也还是棋差一招,如今我还没想通的是,明王如此配合林氏搞这么大一局,他图的又是什么呢?”

    张邦立闻言,皱起了眉,想了想后,却是抬眸看向了胡庆言。

    德王也随着他的目光一起看向胡庆言。

    胡庆言长叹一声,唏嘘道:“若老夫没料错,明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对付的根本不是林氏,而是陛下。”

    “嗯?”这话一出,德王和张邦立同时面色一凝。

    胡庆言眼睛微眯,缓缓道:“如果没料错,林氏所谓与明王的合作,应该确有其事,但不会是明王主动找的他们,这与明王的性格不符,明王就算是做戏,都不会低头求到林氏头上去。”

    这件事没人比德王更清楚,早在当初他去见明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林氏找明王合作的事。

    只是这事他因为顾忌到胡庆言和张邦立可能会因此动小心思,就没对任何人说。

    如今看胡庆言这老家伙,竟如此轻易的就猜到真相,心中越发警惕起来,以后在这老家伙面前得加倍注意。

    当然,表面上他与张邦立一样,都是略显琢磨状之后,才缓缓点头,认同胡庆言的猜测。

    胡庆言才继续道:“应该是林氏主动找的明王合作,但所谓的合作,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针对明王设的局,目的就是引明王出手对付陛下,然后林氏一转头又把明王卖了,又用明王要对付陛下的事,找陛下做买卖,这个局并不复杂,说白了,就是一手托两家,然后从中谋取利益最大化。”

    张邦立点头:“这局不复杂,却很难防,谁都不会想到,一贯支持明王对抗陛下,企图让皇家内斗的他们,会突然搞这么一手,要将明王置于死地……”

    说到这里,张邦立看向胡庆言:“阁老,林华耀这么干,有点违背他们一贯以来的策略吧,留着明王比杀了明王,更符合他们的立场吧?林华耀不至于为了眼前的利益,就帮陛下除掉明王吧?”

    胡庆言闻言,却是微微一笑:“林华耀的鼻子太灵了,他怕是从上次宫变之中闻到味了,陛下出动禁军却没能对付明王,最终反而是兰太妃病逝了。他应该是心中惧了,怕再养着明王,会真的养虎成患,所以才改变了之前策略,对明王生了杀心。”

    张邦立与德王闻言,顿时心中一凛。

    胡庆言见他们神色,又抬手:“不必担心,林华耀应该还不知道实情,否则他们也不会主动往明王陷阱里跳了。”

    两人顿时反应过来,胡庆言说的没错。

    “再说回明王,他应该是从来就没相信过林华耀能安好心,所以一开始就防着他们,甚至已经算到了他们可能会搞这么一出,所以将计就计,用一个已经死了的瞿国公,设了一个局,把楚若才送到了陛下面前,准确的说,是送到了我们面前。”胡庆言道。

    “我还是没懂。”德王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直说道。

    胡庆言却不说了,望向了张邦立:“总长应该想到了。”

    德王顿时看过去,却见张邦立沉着一张脸,稍默后,才吐出一口气道:“明王等的就是林氏与陛下的合作。”

    “什么意思?”德王眉头更紧,目光在张邦立和胡庆言两人身上打转,随即有些烦躁了:“二位就别打哑谜了,楚若才那里还等着我答复。”

    “阁老说吧!”张邦立似乎心情不好,不想说这些。

    胡庆言只得苦笑着接过话头,看向德王道:“其实明王的局并不是设给林氏的,而是给陛下的。这个局最大的坑,就是已经死了的瞿国昌。明王当着林氏的面“杀”了瞿国公,如果你是林华耀,一定也会认为,陛下如果冲明王发难,肯定是用明王杀了瞿国昌作为理由。”

    德王点点头,终于有些反应过来了。

    胡庆言则继续道:“你想想,如果现在你去见楚若才,与他签下一份合作协议,其中注明让南军必须在登基大典上,指证明王为杀了瞿国公的凶手,并支持陛下除掉明王。而事成之后,则答应将西江六城划给林氏,抗蛮协议也可以任南军调整。”

    “到时候,在登基大典上,什么都不知道的陛下一旦公然冲明王发难,林氏必然就会跳出来指证明王就是谋杀瞿国公的凶手。这时如果突然爆出来,瞿国公的死根本与明王没有半点关系,那会是怎样的局面……”

    “如果明王再下狠手,将这份协议给爆出来,届时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林氏和陛下联合设局在对付明王,没有人再会去相信陛下说的任何话,而始终被蒙在鼓里的陛下,到时候……”

    说到这里,胡庆言声音有些低沉:“二位,现在我们只能希望,陛下最好能平平静静的,将登基仪式办完,明王这已经准备好的手段能够无需用到。否则,这次登基大典,将会是一场难以想象的暴风雨。

第664章 选择

    明王府的答复,很快就证实了胡庆言的猜测并没有错。

    只是当真的证实了,明王这一局装的真是陛下之后,三人却并没有猜中事实的得意,反而是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之中。

    虽然明王这一局针对的是陛下,可事实上,其实胡庆言三人也被明王给装了进去。

    局是明王设的,可动手操作的人却是胡庆言他们三个。

    如果继续按照明王的计划走下去,那就是他们亲手帮着明王做成了针对陛下的局。

    这无疑,便等同于他们彻底背叛了陛下,一旦做了,恐怕就再也没有回头路走。

    三人沉默着,谁都没有先出声表态。

    最终,还是德王开口:“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得尽快拿出个决议,总长,你什么意见?”

    听德王直接点了张邦立的名,胡庆言顿时眸光也看向张邦立,观察他的神情。

    然而张邦立却是紧锁眉头,咬着腮帮子,几次想要开口,都是欲言又止,显然是拿不定主意。

    德王见状,又看向胡庆言:“阁老,还是您先说说吧!”

    其实胡庆言方才就已经有过暗示了,他分析完明王的计划之后,最后说了一句“现在只能希望陛下能够平平静静的,举办完登基大典,最好让明王准备的手段无需用到。”

    这话乍一听,似乎便是已经有所倾向,好像已经同意了明王的计划,才发出的感叹。

    可你要当真这么认为,他却又能随时反口,表示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德王还是张邦立都了解他,此人老奸巨猾,不可能轻易就在如此敏感的话题上,率先表露自己的观点。

    这模棱两可的话,多半是这老家伙,故意用来试探他们二人态度的。

    果然,胡庆言此刻又装起了鸵鸟,开口了,却仍然意味模糊:“这事老夫也不好说,主要还是看二位什么想法。”

    德王闻言,只得道:“阁老,现在你就是想躲,也躲不过去了,事情已经摆在了我们面前,我们三人必须是要统一态度的。”

    “王爷说的在理,老夫也是这个意思,只是老夫现在真的没什么主意,这么着吧,这事您二位定,老夫绝对不拖你们后腿!”胡庆言苦笑,话看似干脆,却实际上等于没说。

    德王顿时无语,拿这老家伙没办法,知道他是无论如何,也绝不可能率先明确表态的。

    一咬牙,德王只能先说说了。

    可却没想到,还不等他开口,一边的张邦立却是忽然出声了:“那就我先说说吧。”

    闻言,德王和胡庆言连忙将目光投注到他身上。

    张邦立缓缓抬眸与二人对视了一眼,张邦立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神情也平静了下来,却是只听他先说了一句:“事到如今,不管什么情况,我们都得一起承担,真要出了事,死了我,也跑不了你。”

    这话一出,胡庆言和德王均是默然。

    张邦立也没看他们表情,只沉声道:“就我个人认为,陛下那里确实不稳定。登基大典上,陛下究竟会怎么做,我们谁都没把握。真要是陛下到时候不顾一切的对明王发难,那后果会有多严重,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德王点点头,胡庆言只是听着没出声。

    张邦立继续道:“事实上,我们几人这几日来,又何尝不是为了登基大典能顺利完成,而绞尽脑汁的想办法?如今,明王能想出办法,来针对可能出现的最坏结果,做些应对,站在为国朝考虑的角度来说,这不是坏事。”

    这一次,胡庆言也点了点头,没再装鸵鸟,却还是反问道:“可问题是,明王想出的这办法,并不能防止陛下在登基大典上发难。他只是为了在陛下朝他动手的时候,做反击之用。”

    听他开口,德王眼神从胡庆言脸上扫过,心中琢磨着他究竟什么态度。

    张邦立闻言,则是反问:“即便我们不帮明王做这件事,明王就能束手就擒,不反击了吗?”

    胡庆言皱眉,随即摇头不语。

    张邦立接着道:“陛下会不会发难我们不清楚,明王反不反击我们也阻止不了。这些已经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当最坏的结果出现,我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只能为了尽量缩小冲突,尽快平息事态而努力。”

    说到这里,张邦立沉吟了片刻,方才继续道:“我想了又想,当最坏的情况发生,如果明王能够借此手段,直接压倒陛下,虽然这仍然会让陛下威严大损,但只要不发展到兵戎相见,就是最好的结果。”

    德王在旁边突然插口补了一句:“总长也不用太过悲观,如今林氏不是卷进来了么?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们完全可以将炮火转移到林氏身上,就认准了是他们在挑拨离间蛊惑陛下,陛下是受了他们的蒙蔽,让他们给出交代,林氏被牵扯进来,胡刘张三方就脱不开身,到时候大家就是一场糊涂官司,我国朝讨不到好,也让他们不轻松。”

    这话倒是让胡庆言和张邦立两人同时愣了愣,随即开始围绕德王这话陷入沉思。

    而德王既然已经开口了,也便是表态了,不再遮掩,继续道:“我也同意总长的观点,除了总长方才所言的利弊之外,其实明王的局已经设到这一步,我们根本就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了。现在如果我们不配合明王,那搞不好都用不着等到登基,明王就会与我们翻脸,到时候局势又会怎么发展……”

    “这么说,王爷和总长,都决定配合明王。”胡庆言闻言,目光定在两人身上问道。

    张邦立直接点头,却又补充道:“我同意,但有个前提,明王必须答应,如果登基大典上,陛下并未发难于他。他绝不能主动拿这件事来攻击陛下,否则我等宁愿背负欺君背主之名,也要将真相公之于众。”

    德王沉吟半晌,最终也点头:“总长此言不错,我们是出于大局考虑,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绝非存心欺君,这一点是必须要与明王府分说清楚的。”

    说罢,两人同时看向胡庆言,胡庆言最终点头:“既如此,那便就这么办吧。”

    ………………

    ……

    还是由德王出面,两人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最终达成了合作。

    国朝与南军之间本就不存在信任基础,空口无凭肯定是不行的。

    都不用德王开口,楚若才就主动提出要留下白纸黑字为证,德王自是故作不悦之后,还是应了。

    事情谈妥了,国朝这边自然也无需再扣着南军的人不放,胡刘张三位大帅的人,见楚若才得以安然无恙的出来,这才偃旗息鼓。

    三方的人原本打算找楚若才仔细问问今晚的情况,楚若才以有重大事情要向林华耀汇报为由,表示稍后再与他们细谈。

    三方虽然着急知道真相,但也听出了楚若才的意思,是否将具体告知他们,楚若才做不了主,得先请示林华耀。

    三方的人心中多少有些不愉快,他们为了南军的事冒着生命危险,折腾了大半宿,现在南军的人是没事了,却连个交代都不给他们。

    心中不悦是肯定的,但也没办法,只能暂时按耐,先回去等着。

    眼看着就要黎明了,宫里才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德王怀揣着那份签好的协议,又与还在等着的张邦立和胡庆言碰了面。

    关上门,胡庆言和张邦立的目光,就落在了德王手中的那份文件上。

    胡庆言平静的冲着德王问道:“成了?”

    德王点点头,将手中的文件递给胡庆言,随后在胡庆言对面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胡庆言打开文件,细细看了一遍,随之便道:“嚯,胃口还真是不小,除了西江六城和削减原定抗蛮协议中,南军承担任务的两成。还要国朝再拿出五百万金币,武器弹药若干。最后更连除掉明王之后的道门,也要分一杯羹。”

    德王闻言,擦了擦头上的汗,苦笑道:“就这些,都是我怕答应的太痛快,会让他们起疑心,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才定下来的,他们原本的胃口比这还大一倍不止。”

    “人心不足蛇吞象,就算我国朝敢给,也要他们有那个肚量吞的下去。”张邦立伸手从胡庆言手里接过这份协议,也看了一遍,忍不住冷哼一声道。

    待他看完,三人对视一眼,又陷入了沉默。

    半晌德王起身,拿过那份协议,只轻声道了一句:“那就给明王送过去了。”

    已经商量好了的事,又还能说什么?

    张邦立和胡庆言看着德王背影离去,胡庆言也起身,离去前唏嘘了一句:“这一步走出,咱们算是回不了头了,今后史书如何评价我等今日之所为,也不知忠奸何断?”

    张邦立摇头:“明王有一句话,很适合我们,所作所为,只要不负本心,是对是错,就交给后人评断吧。”

    胡庆言脚步微顿,没再多言,转身离去。

    待他出门,张邦立也起身来,走到窗边,望向外面,此刻已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张邦立望向明王府的方向,良久未动。

    只是嘴角低声呢喃:“先帝啊,为了国朝基业,臣不得不做出选择……”

第665章 到手

    夜已深,明王府依旧灯火通明。

    “出来了?”墨白看向刚刚进来的陆寻义。

    “是,刚刚出来,三位大帅去宫里闹的人也跟着一起出来了。”陆寻义点头。

    “看情况,那边应该是已经妥当了。”墨白轻轻吐出一口气,心里放松了些。

    陆寻义显然已经搞清楚了状况,闻言却是有些疑虑:“我还是有些担心,宫里那三位答应的有些太痛快了,这件事又完全由他们办,咱们的人插不进手,真实情况究竟如何,我们无法得知,宫里那三位如果借此机会,给我们来个反间计,那就麻烦了。”

    “可能性是有,但不大。”虽然陆寻义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墨白却有不同意见:“最起码张邦立不可能和林氏勾结,胡庆言倒是不介意和林氏勾结,可他已经将老九得罪死了,就算他帮老九除掉了咱们,老九迟早也还是得拿了他的脑袋。除非他下定决心要背弃国朝投奔林氏,否则他也没道理这么干。”

    胡庆言投奔林氏可能吗?

    肯定是不可能的。

    就算如今国朝弱势,那也不是区区林氏可比的。

    胡庆言在国朝身为百官之首,有什么理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阁老不做了,跑去林华耀手下,和楚若才等人争权?

    就目前的国势来说,他还远远没有到另找出路的地步。

    “我主要是担心德王!”陆寻义点点头,想了想又道:“毕竟德王与楚若才是密谈,他们具体谈些什么,张邦立和胡阁老是不知道的。如果他心起异念,真要做局,未必瞒不过胡庆言和张邦立。”

    墨白道:“我说过,德王代表的是宗室,宗室的命运与国朝是休戚相关,一荣皆荣、一损皆损的。就老九现在的表现,国朝交到老九手上,能比在我手上更强?”

    “如今瞿国昌死了,胡庆言被九皇子记恨甚深,张邦立又杀了瞿国昌,四大辅政大臣里面,唯有他与九皇子并无太深过节,如此一来,德王如果帮助陛下除掉了我们,那今后朝堂之上,他几乎就能一家独大。”陆寻义考虑的角度显然不一样。

    不得不说,他这话让墨白心中起了波澜,不禁双眉蹙起,沉吟不出声。

    德王之前的确曾已经有倒向他的意思,墨白能看出来,德王应该不是假意投奔,应该确实起心要站在他这边。

    可如今局势动荡,人一个念头转变,可能决定就不一样了,毕竟人心隔肚皮,墨白也不能没有防范之心。

    半晌,墨白还是摇头:“你说的有理,但观德王此人,并非权欲迷眼之辈,与胡庆言、张邦立比起来,他的谋略城府也都不如,甚至连瞿国昌都未必比得上。这一次的局,我本就防着过早透露,会让他们多想,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刻意瞒着他们,根本不给他们多做考虑的时间,仓促之下,德王应该没有那个魄力,能果断改弦更张,陡然就背弃我们,而与老九联手。”

    陆寻义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但毕竟事太大了,心里总是有点惧意的,若当真被德王一网给套进去了,那登基大典上一旦出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你也无需太过担忧,应该出不了事,我既然敢将事情交给他办,就不怕他作妖。”墨白沉声道。

    “嗯?”陆寻义听的一怔,看墨白的表情不像心中没底,不禁问道:“殿下手上有德王的把柄?”

    墨白眯眼:“墨北川!”

    “禁卫将军墨北川?”陆寻义眼中闪过思索。

    墨白点头:“墨北川执掌禁卫之后,德王出于避嫌,和墨北川保持距离,久而久之,他与墨北川两人之间,在外人看来就没了牵连,以至于此事就连老九都不知情。自从上次老九对付我,禁卫出了问题之后,禁卫的事,就绝对是老九心中大恨。德王自然也就更不敢暴露这份关系,深恐被老九怀疑是他利用墨北川让禁卫放水,打开了城门帮我。”

    “之前胡庆言有要动墨北川的意思,德王百般反对,一是帮墨北川一把,二便是担心动了墨北川,深挖下去,会牵连到他自己头上。可以这么说,如果一旦让老九知道他和墨北川的牵连,却故意瞒着不告诉他,定会越发怀疑禁卫的问题出在德王身上,如此一来,二者必然离心。”

    墨白看向陆寻义:“今晚德王应该会亲自来见我,到时候我会想办法试探一下,有这个把柄在手,即便他真有异心,我也能将他拉回来。”

    听完这席话,陆寻义心中的担忧总算是散去许多。

    ……

    没用他们等多久,德王的车架就到了明王府。

    他来,墨白不意外,只是墨白本以为他会隐藏行踪,低调过来,毕竟刚和林氏那边谈完对付明王府,就光明正大跑来这边,楚若才能不起疑心?

    却不想他竟如此光明正大的来了,不得不说,他这么一搞,还真让墨白心里有些拿不准他究竟什么意思。

    墨白稍作沉吟后,还是起身,沉声对陆寻义道:“请他进来吧!”

    陆寻义应命出去,不一会便见德王出现在正厅门口。

    墨白迎出门外,两人见礼。

    墨白瞥了一眼德王身边的几名内卫,开口问道:“王叔深夜到访,可是案子有了眉目。”

    德王点点头,却没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向身边几名内卫:“本王有要事与明王谈,诸位一路护持辛苦,便先下去休息片刻吧。”

    “这……王爷,我等职责在身,不敢擅离左右……”几名内卫闻言,明显有些犹豫,今晚京城发生的血案发生后,他们哪还敢掉以轻心,如果真要出了什么事,他们却不在场贴身保护,那是要担责任的。

    德王抬手道:“此刻已经到了明王府,想必没有谁能在明王眼皮底下威胁到本王安全,诸位放心便是。”

    几名内卫对视一眼,随即看向墨白。

    “明王府里,出不了事!”墨白冲着他们点点头,说了一句,便对陆寻义道:“先请几位同道去偏厅休息吧!”

    “诸位请随我来!”陆寻义站出来,冲几人伸手示意。

    “那王爷的安全,就有劳殿下了!”几名内卫见状,只得应命。

    说罢,同陆寻义一同前往偏厅。

    “王叔请!”他们离去,墨白请德王入内。

    两人就坐,有黑衣卫进来奉茶。

    待黑衣卫出去,厅中只剩下二人独处,德王也不废话,从怀中取出与楚若才签好的协约。

    墨白目光落在他手上的协约上,见德王没将协约递过来,反而是放在身边的案几上。

    墨白面色如常的移开目光,也不急着要过来看,反而岔开话题,问道:“阁老这般过来,不怕引起林氏怀疑?”

    德王摇头,摆摆手道:“楚若才主动提出,为表达林氏与国朝合作的诚意,愿将林定宇留在宫中做人质。他有这个提议,站在国朝的角度,我没理由拒绝。便索性趁势答应了他,并表示会亲自到明王府走一趟,以案情还在侦查为由,将林定宇继续扣押。”

    “原来如此,楚若才倒是想的周到,这是提前将林定宇救走,害怕万一走漏了风声,林定宇会有危险。”墨白闻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德王没心情在这件事上多说,正了正神色,将今晚的一切经过向墨白复述了一遍。

    墨白只是静静听着,一直没出声打断,当德王复述与楚若才之间的谈话细节时,墨白始终注意着他的神色、语气。

    最终并未发生异样,并不像是早有准备来应付自己的,以墨白对德王的了解,并未发现异样。

    最后,德王手指着那份协约,正了神色道:“有件事必须提前和你说清楚,这件事我们做了,但我们配合你做此局,目的只是为了应对登基之上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我们这边的意见是,如果陛下并未在登基大典上发难,你不能将这份协约视作打击陛下的筹码,否则,我们宁可背上欺君之名,也会说出实情。”

    墨白自然明白三人的意思。

    说白了,他们明显还是在期望现在的格局能够继续维持下去,担心墨白会真的将老九赶下台。

    可事实上,这由得他们么?

    这局已经做了,他们也已经下水了,后面的事情就不是他们说了算了。

    所谓的威胁,墨白半点都不怕。

    他还真不信,胡庆言几人会为了老九,主动将自己伙同明王府陷害陛下的事实公之于众。

    也许张邦立是有这个勇气的,可张邦立只要还为国朝着想,他就算有身败名裂的勇气,也不敢乱来。

    毕竟真这么做了,就算把明王干倒了,他们三大辅政大臣也同时完蛋了。

    到时候就凭老九一个能力挽狂澜,拯救这四分五裂的国朝?

    心里闪过这般念头,墨白却没说出来。

    就和对待道门一样,在没将道门收到麾下之前,需要的是以威慑人。

    已经收到麾下了,就不能单纯施之以威。

    适当的尊重和重视,才能让他们安心,归心,对前路抱有希望。

    墨白郑重点头:“王叔放心,如果单纯只是要图谋帝位,我又何必让老九登基,让他有能和我正面一博的机会。之所以还是冒着风险让他登基,所期望的不过是国朝能够尽快展开抗蛮事宜。如果老九能够安安稳稳的将登基大典办完,我绝不会主动向他出手。”

    说到这里,墨白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可若他不管不顾,那没办法,我只能出手,至于事情最终结局如何,这要取决于老九,也取决于王叔、阁老和总长。”

    德王见他答应,当即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墨白后面的话,又让他紧张,可没办法,他也知道,明王所言都是事实。

    德王沉声问道:“取决于我们是什么意思?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墨白只道:“这份协约到手,能起一定作用,但也未必万无一失,如果老九发疯,不管不顾,要强行下令禁卫动手,禁卫恐怕也只能从命,一旦兵戎相见,那局面就不是我能控制了……”

    德王闻言,顿时双眉紧皱,看着墨白:“禁卫是直属皇家,直接对陛下负责的,恐怕我们起不了作用。”

    墨白自然知道他这话中的试探,直接道:“王叔不必试探,禁卫中我确实有所布置。可这一次我恐怕不好出手镇压,否则便等于坐实了我控制宫禁的事,这件事必须得靠三位去办。”

    德王闻言,思索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墨白说的在理,却还是道:“这我们确实办不到,禁卫只向陛下负责,我们只能劝慰陛下,却没办法直接阻止禁卫和内卫动手。”

    墨白瞥他一眼,轻声道:“听说当年墨北川能执掌禁卫,还是王叔引荐给先帝的,王叔可以和他谈一谈。”

    德王脸色当即一变,心里有点慌,不想他与墨北川的关系,明王居然知情,这件事他可从没告诉外人。

    这事若传到陛下耳朵里,怕是陛下立刻就会怀疑到他身上。

    承认自然是不可能的,德王脸色平复,沉声道:“明王怕是误会了,我与北川将军其实并无私交,当年先帝挑选禁卫将军,我推荐的也不止他一个,只是先帝挑中了他而已。”

    “不管如何,王爷于他总是有提携之恩,我们不是要他谋反,也没让他不听令行事,只是动作不要那么快而已,这并不会太过为难他。”墨白道。

    德王苦笑一声,没答应也没拒绝,只道:“这事,我回去和阁老与总长他们再商量。”

    “那便有劳王叔了,墨北川的事,王叔就不必告诉他们了,人多嘴杂,以免这事传出去,多生事端。”墨白轻声道。

    德王听了,心里顿时一松,连忙点头:“此言有理。”

    说罢,他也没心思再待下去,站起身来,将桌案上的协约递给墨白。

    墨白起身接过,当即打开细细看了一遍。

    看完后,他面色如常,开口:“此番有劳王叔了。”

    德王轻声一叹,摇了摇头,转身道:“那我先走了。”

    德王离去。

    陆寻义过来,看向墨白:“殿下觉得如何?”

    墨白笑了笑,摇头:“德王应该没问题。”

    “那便好!”陆寻义总算松了一口气。

    正这时,只见门口脚步声响,墨白抬眸望去,只见林素音正快步过来,墨白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心道“糟糕,刚才应该将德王留下,将林定宇的事解释一遍再走。”

第666章 王妃出行

    “宫里是不是来过人了,是有定宇的消息了吗?”林素音走入厅中,目光四处一扫,没见外人,但看见了在客位上摆放的茶杯,当即便出声问道。

    墨白闻声不禁看了一眼站她身边的阿九,阿九顿时苦笑回应。

    林素音担心林定宇的情况,睡不着也坐不住,要来找明王再问问。

    阿九没办法,只能告诉她,宫里来人了,明王正在正厅会客。

    陆寻义见王妃来了,对墨白行礼告退。

    他之前对付过林定宇,两人明显要谈论与林定宇有关话题,他主动避开,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墨白知他想法,点头同意。

    待他走后,墨白对林素音道:“刚才来的德王,他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他怎么说?”林素音一听真有消息了,立刻问道。

    “国朝现在正在和林氏协商处理这件事,问题应该不大,就在刚才,楚若才等人已经被放出来了。”墨白沉声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林素音神情明显一松,又连忙追问道:“定宇为何没和德王一起回来明王府?他是和楚若才在一起?”

    墨白看她一眼,摇摇头道:“林定宇还在宫里,暂时还没出来。”

    林素音面色当即一怔,看向墨白:“什么意思?”

    “刚才德王过来就是解释这件事的,目前国朝正在和南军协商,这事没彻底解决之前,国朝还是需要将林定宇扣下,等和林氏谈妥,才能放了他。扣押林定宇的事,国朝是经过楚若才同意的。林定宇毕竟是南军的人,南军既然主动同意国朝扣着他,我也就没法插手多说。”墨白解释道。

    “南军来京之后,一切都是楚若才在做主,不管这事怎么回事,也和定宇没关系。国朝要抓去抓楚若才,为何要扣定宇?”林素音闻言,顿时眸中怒火一闪。

    墨白摇头道:“林定宇身份摆在那里,相比楚若才,国朝肯定选择扣下林定宇。而且正是因为知道楚若才才是能做主的人,所以国朝才放楚若才出来,通过他和林氏协商处理这件事。如果没猜错,国朝应该是向林氏开出了条件,只等和林氏谈妥,这件事就算了了。”

    林素音也不是真的不懂,只是心中着急而已,听完墨白的话,她沉默片刻,问道:“如果南军最终国朝和南军最终没谈妥呢?”

    “可能性不大,楚若才不可能置林定宇安危于不顾。既然他肯同意国朝扣押林定宇,南军那边就应该有把握很快解决此事。”墨白沉声道。

    “万一解决不了呢?定宇怎么办?”曾经历过被林华耀放弃的林素音,根本就没法安心,不能不害怕,林定宇步他的后尘,成为林氏的又一个牺牲品。

    而且除了担心林华耀会放弃林定宇之外,更担心大哥林定坤。

    之前林定宇已经告诉过她,在南军那边,林定宇和大哥林定坤已是势同水火。

    林素音更知道,林定坤已经在南军经营多年,影响极大。

    他怎能不害怕林定坤那边会借机出手坑害林定宇,甚至这案子一出,她就心中惊惧,怕是林定坤那边设局在对付林定宇。

    如果真是如此,那林定坤那边一定会破坏南军营救林定宇。

    此刻的她对南军那边根本就不信任,应该说从一开始,她就不信任那边,此次随行京城的人人员,包括楚若才在内,她一个都不信。

    所以从林定宇进京,她就一定要强行将林定宇留在明王府这边,出入也派明王府的人跟着。

    她的这层担心,墨白并不了解,见她一定要钻牛角尖,墨白也没法答,只能道:“你没必要这么想,不管怎样,国朝不会轻易动林定宇的,这件事终究还是要解决的。”

    林素音没再说,沉默一会,忽然站起身来道:“我出去一趟!”

    说罢转身便走。

    墨白微征,随即起身拦住他:“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去找楚若才!”林素音低声道了一句,便想绕过墨白离去。

    “你去找他也起不到作用……”墨白眉头皱起,伸手拦住她。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林素音打断,她的声量陡然提高,仿佛压抑了太久,再也忍不住了般,爆发出来:“我知道没用,可我除了去找他,又还能找谁?”

    “你先冷静点……”墨白见她情绪激动,安抚了一句。

    林素音没有太过失态,吼完这一句之后,她深呼吸几次,然后抬起头,泪眼迷糊间,看着墨白。

    然而,半晌过后,墨白最终无声。

    她缓缓低头,拭去泪痕,恢复了镇定,低声道:“定宇在这里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我,我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我要去找楚若才,让他救定宇。”

    说罢,绕过墨白,抬脚离去。

    墨白没再拦,阿九上前来:“六爷,这……”

    墨白望着林素音背影,缓缓道:“让她去吧,你去安排。”

    阿九见状,缓缓垂下眼眸,沉默了下,终是没开口,转身追了出去。

    不一会明王府中数十骑黑衣卫护持着一辆马车在深夜里,离开明王府。

    墨白没跟着,他坐在正厅里,一个人沉默着。

    直到林素音出门而去,他也终是没将真相告诉林素音。

    就连林素音说出“除了楚若才,我还能找谁”之后望着他的时候,他也并没站出来说一句“我来救他!”

    其实他要给林素音一个保证并不难。

    本就没打算要林定宇的命,林定宇最终也不会有事。

    可是用不了多久,林素音就会知道真相,知道林定宇所遭遇的一切,其实都是他在设局……

    想到此,他就实在没办法堂而皇之的站出来,表现为她扛事的态度。

    四周静悄悄的,墨白看着灯火摇曳,心里沉甸甸的。

    有些事,他必须去做,不会动摇,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再不能称无愧于心。

    ……………………

    …………

    明王府数十骑,在深夜时分,声势浩大的出行,尤其是今晚本就不太平的情况下,不可能不引起关注。

    宫里是最先得到消息的,德王还在路上,没回宫。

    胡庆言和张邦立二人闻讯有些摸不着头脑,都在琢磨明王又想搞什么?

    之前明王府不声不响,招呼都不打,就布了一个大局的事,让他们心中有了警惕。

    他们很警惕,怕明王又在搞什么会让他们猝不及防的事。

    胡庆言和张邦立很默契,二人都吩咐下面紧盯着明王府车架,任何情况即刻来报。

    国朝如此,楚若才这边就更不用说了。

    正所谓做贼心虚,这时候,楚若才正防着走漏风声,明王府稍有风吹草动,他就心惊肉跳。

    接到明王府黑衣卫出府消息的时候,楚若才还在和林华耀通话。

    获悉情况后,林华耀也很重视,当即做出指示,严密关注明王府动向,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做好事出意外的准备。

    若发现情况不对,消息已经走漏的情况下,可退而求其次。

    不必按照与国朝的约定,可直接抛出明王府杀了瞿国公的事,逼迫国朝提前动手。

    同时嘱咐楚若才,立刻安排“密约”离京,这对南军来说是大事,这份密约对他们的作用,绝不仅仅只是对付明王而已。

    可以这么说,有这份协约在手,他们就抓住了老九的一个重大把柄。

    将来很有可能在关键时刻,发挥重大作用。

    交代完之后,楚若才结束和林华耀的联系,开始严密关注明王府动向。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很快他就察觉了,明王府就是直奔他们来的。

    楚若才坐不住了,连忙联系国朝那边,刚刚回宫的德王当即向他保证,明王府绝无可能从国朝这边获悉情况,让他稳住了,千万不能露出破绽,并且严厉威胁道,如果因为他楚若才的原因,导致对付明王的计划出现了差错,那他就可以帮林定宇和他自己准备棺材了。

    楚若才顿时无语,德王的威胁不止是他一个人,连林定宇也算在内了,他顿时就坐蜡了,要真是出了差错,害死了林定宇,他就算逃出了京城,回去南粤也不会有好下场。

    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手里捏着国朝的把柄,倒也不曾气短,同样逼迫国朝对他提供保护。

    最后德王考虑过后,还是答应,会禀报陛下,必要时会请真人出动,即便情况不对,也足以护住他们。

    有德王这句话,楚若才心中才算是稍稍有了些底气。

    明王府的车架,终究还是到了林氏公馆。

    楚若才心中惊惧,却还是不得不主动迎了出来,当然林氏这次过来的护卫宗师,也全被他摆上了台面,跟随在他身边,以防万一。

    眼见着车架停下,数十骑黑衣卫,背着长刀,神情冷峻的打量着他们,楚若才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一直到阿九打马来到楚若才身前,楚若才认出他来,不敢怠慢,拱手招呼道:“不知九先生驾临,楚某有失远迎。”

    阿九目光盯了楚若才一会,又定定的看了他身边数名宗师与军士半晌,看得一众人等心惊肉跳,方才缓缓道:“在下不过明王府一家仆而已,当不得先生之称。”

    “阁下过谦了……”楚若才见阿九语气尚算平和,又没有立刻发难,心头微松,更想着再奉承几句。

    “行了!”却只见阿九直接打断,然后一挥手,数十骑黑衣卫顿时十人下马,身形快速朝楚若才冲来。

    楚若才脸色当即大变,险些当场就逃,可随之却发现,那十来人直接从自己身边一掠而过,冲入了林氏公馆之内。

    楚若才冷汗留下,看向阿九,脸上抽搐两下,就当做笑容了,声音略带发颤问道:“不知阁下此举何意?”

    阿九没回答,只是手一指楚若才身边的那诸位宗师与军士,对楚若才道:“让他们外围警戒吧!”

    说罢牵马转身,朝着马车而去,楚若才看看他背影,又看看身边诸人,心中怀疑,阿九莫非是想支开身边护卫,好对自己下手。

    他当然不敢真的支开身边人,却只见阿九下马,然后来到马车旁,开了车门。

    很快林素音的身影出现在马车外,楚若才见她身影就是一愣。

    直到林素音和阿九朝这边走来,他才终于回神,直到自己怕是误会了,心中庆幸还好没轻举妄动。

    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赶紧吩咐身边那些兵士按照阿九的吩咐警戒外围。

    身边的那几名护卫宗师,他却是终究没有派出去。

    阿九却不惯他,眼见那几人还在,当即快走两步,越过林素音,来到楚若才身前,直接对着几名宗师,挑眉道:“我刚才的话,你们没听懂吗,明王妃驾到,你们还不退下,是嫌寿元太长么?”

    这话让几名宗师当场气的脸色通红,真有点忍不住一巴掌拍死这小东西。

    可身在京城,身在此地,他们还真就不敢吭一声。

    自从明王现世一来,要说他为这世间带来的最大改变,那毫无疑问,便是道门人士的命,似乎不如以前值钱了,别说师者,就连真人都宰了一位。

    几人咬着牙硬是不敢吭声,他们毫不怀疑,只要他们此刻敢呲牙,那用不了一时三刻,他们就得喋血京城,道途终止。

    楚若才见他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脸色有些僵硬,但做了亏心事,总是底气不足的,见状只能尴尬的冲着已经走上前来,被黑衣卫护在中间的林素音道:“娘娘,我身边诸位宗师您应该也都认识,有他们在,万一有什么事,也能护卫您周全。”

    林素音闻言,最终却是一言未发。

    “退,还是不退?”阿九见状,面色淡漠下来,盯着楚若才,沉声道。

    楚若才本还指望林素音会帮他说句话,见此,面皮再次抽了抽,终于还是顶不住压力,让诸位宗师退去了。

    没了护卫,楚若才总觉得脖子发凉。

    心中只能盼着,国朝真人是真的赶来了,正在暗中关照着他。

    “娘娘请!”

第667章 恐吓

    林氏公馆。

    客厅内,一众黑衣卫反客为主,将除楚若才之外的所有林氏人等全部清退,并警戒在周围,不允许任何林氏的人靠近会客厅。

    楚若才站在客厅中央,眼见这一幕,心中很是不悦,却又只能隐忍,发作不得。

    之所以如此,倒不仅仅只是怕激怒明王府,会引来性命之忧。

    楚若才惜命,却也绝不会任由他人践踏南军威严。

    可此时在林氏反客为主的人,并不是明王,而是林素音。

    林素音是明王妃,也同样是他林家大小姐,虽然照规矩来说,嫁出去的女儿那就是别家的人。

    若是现在有一个林家人在场,那可以将坐在上首的林素音赶下台。

    可他楚若才只是林家一家臣,就算林素音逾越了规矩,却也不是他楚若才能够较真的。

    所以眼见明王府一众人等在林氏如此放肆,他也只能敢怒不敢言的捏着鼻子认了。

    再说,现在他也当真无心去计较这些东西。

    客厅里静悄悄的,林素音从进来之后,就始终没吭声,就只是目光定在楚若才身上,神情明显不善。

    楚若才眸光不时扫过林素音那张寒着的脸,心中暗自琢磨,她到底想干什么。

    终于,林素音的声音响了起来:“定宇呢,让他过来见我。”

    “嗯?”楚若才闻言微顿,林定宇明明还在宫里,这事林素音会不知道?

    心中狐疑,脸上却适时露出一抹苦涩道:“娘娘,三公子不在此地,如今还被扣押在宫里。”

    “哦?”林素音闻言,面无表情道:“那我倒要请教,定宇仍被关押,那先生又是怎么安然无恙出来的?”

    林素音这话的意味,明显不对,楚若才问道:“娘娘这话什么意思?”

    “先生做过什么,难道还用我提醒吗?”林素音面色越寒,目光瞬间锐利起来,直射楚若才。

    楚若才闻言,心中当即一惊,还是那句话,做贼心虚。

    他没法确定林素音这话是试探,还是明王府真的已经知道了真相。

    楚若才表面上强做镇定,其实浑身发紧,眼神快速扫了一眼站在身边两侧的黑衣卫。

    见他们没有任何动作,才心中稍稳。

    脑海念头却是飞转,楚若才最终还是觉得,已经走漏风声的可能性不大。

    否则,这一趟过来的恐怕就不会是林素音,而是明王亲至。

    心中飞掠念头,表面上却是不露声色,望着林素音那张愤怒的脸,他沉声道:“请恕在下愚钝,确实不知娘娘所言何意。”

    “看来,先生是非要我明说了。”林素音眸中闪过怒火:“我听说国朝扣押定宇,是经过先生同意的,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楚若才闻言,这才恍然大悟,知道了林素音如此怒气冲冲上门的原因。

    果然是自己多想了,心头随之骤然一松,当即镇定下来,连忙解释道:“娘娘,您切莫误会……”

    “我只问你,此事是真是假?”林素音抬手,直接打断他的话。

    “这,确有此事!”楚若才见她态度,只得点头,却道:“不过还请娘娘明察,国朝一定要扣押三公子,并非我所愿。我答不答应国朝,国朝都不可能放了三公子。”

    “非你所愿?”林素音冷笑一声,道:“楚先生,你是要欺我妇人不知外事吗?”

    “不敢!”楚若才忙躬身。

    “是,你若不答应,国朝也不可能放了定宇。但只有你答应了,国朝才能放了你,我可有说错?”林素音道。

    这话要这么说,楚若才还真没法反驳,这时他也看懂了,苦笑道:“娘娘明鉴,我绝非卖主贪生。便是我不答应,与三公子一起被关着。于解决此事,也并无半分益处。我唯有答应国朝,暂时脱身出来,与大帅商量,尽快想办法,将三公子救出来。”

    “楚先生,定宇何辜?”林素音丝毫不为他的话所动,反而脸色越发下沉:“定宇本不愿入京,是你们逼着他入京。他入京后,我便将定宇留身边,并未让他参与诸事,所有一切全由尔等做主。你们如何行事,我干涉不了,也不想干涉。只要不牵连到他便行。果然,你们终于还是搞出了事,定宇最终还是受了牵连。受牵连也就罢了,结果你们让定宇一个人背黑锅,把危险全抛给了他,自己倒是毫发无损的出来了,还堂而皇之的口口声声说,都是为了他好。”

    “娘娘恕罪,三公子入京,乃是由大帅亲自指派。入京之后,若才亦绝没有让三公子涉险之意。此番出事,也乃是承受了无妄之灾,若才亦不愿牵连到三公子头上,可此事非我能左右,三公子身为大帅亲子,身份上注定了要为南军负责。但请娘娘相信,无论是大帅还是在下,都定当竭尽全力营救三公子。”楚若才沉声道。

    “我来找你,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林素音却摇头。

    楚若才抬头,微微皱眉:“那娘娘的意思是……”

    林素音转身,走到阿九身边,身后握向他手中的剑柄。

    阿九顿时一惊,连忙避开,躬身道:“娘娘,您有孕在身,不宜动刀兵,有事,您只管吩咐阿九去办。”

    “剑给我!”林素音没多说,只沉声道。

    楚若才在一边见状,顿时心中狂跳,也连声开口:“娘娘恕罪!”

    说着,他抬头冲着阿九连使眼色,示意让他千万不能将剑给林素音。

    之所以他会给阿九示意,那是因为在表面上,南军和明王府是正在合作之中的,林素音明显是被瞒着,并不知道此事。

    但楚若才相信,阿九身为明王身边最信任的心腹,肯定是知情的。

    可他失望了,阿九的确知情,但见林素音执意要剑,他也还是给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知道,林素音此来目的是为了逼迫楚若才救林定宇,并非是真的要杀人。

    可楚若才不知道啊,看林素音持剑在手,转过身来望着自己,他顿时眼皮直跳,当即后退两步,开口要说话。

    阿九当然不会容他乱说,将明王府与南军的勾当透露给林素音知道,当即便冷声一喝:“将他拿下!”

    顿时两名黑衣卫闪出,直接控制楚若才两条阁老,将他按的跪倒在地。

    “你最好老实点,若敢稍有妄动,惊到王妃……”阿九先一步走上前,目光盯着楚若才的眼睛,声音寒意毕露,满是威胁。

    楚若才读懂了他的威胁,他明白了,只要自己敢有吐露真相的迹象,那不用林素音动手,他也将当场毙命。

    楚若才心中发苦,眼看着林素音持剑上前,心中砰砰直跳,唯一指望便是德王说的是真的,国朝真人正在暗中注视此地。

    若是真人没来,那他要是死在林素音剑下,那就真的冤死了。

    到时候恐怕,南军想给他报仇都做不到,大帅还能杀了林素音不成?

    他强自镇定,冲林素音哀声道:“娘娘息怒,息怒,属下已与大帅商量妥当,很快就能救三公子出来,娘娘若不信,我这就联系大帅,让大帅与娘娘亲自说明。”

    林素音不理他,走上前来,剑抬起,指向了他眉心。

    楚若才望着临近的剑尖,冷汗如雨而下,想要挣扎,却根本动弹不得。

    还好林素音最终将剑停在了他眼前,没有再继续向前,声音响起:“楚先生,我今日来此,只为做两件事。”

    楚若才看着悬在眼前的剑尖,没敢说话。

    “第一件事是告诉你,可许多事我逆来顺受,不代表我心中就真的没恨。”林素音的声音中,终于露出了杀气。

    楚若才听的心中发寒,顺着剑尖看向林素音,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甚至都不知道林素音究竟是在说哪一件事。

    是指当初南军公开声明,承认将林素音嫁入皇家?

    还是之前所谓的黄庭府袭击王妃事件?

    又或是其他事?

    说实话,就连楚若才也不得不承认,自从明王重新现世之后,林素音这个林家大小姐,确实就一直处在被所有人利用的悲剧之中。

    可这些事都实非他楚若才之过啊,林素音的气不应该撒在他身上。

    不过他却是忘了一件事,只听林素音道:“六年前,我派人将宁儿送回明王身边,结果,有人胆大包天,竟盗我之名,将宁儿折磨的遍体鳞伤,这件事楚先生可还记得?”

    楚若才神情一怔,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久远之前的一幕画面。

    这件事对他来说,的确已经很模糊了。

    可此刻一回想,便又能记起,当年为了除掉明王,他的确曾用一个小丫头设计铁雄一众,想将明王之死,栽到铁雄一众头上。

    “当年折磨宁儿的罪魁祸首,莫非就是你?”他还没出声,一旁的阿九却是浑身一震,他还真不知道这事。

    当初那环儿被拿下后,最终招供,乃是府中一位刘姓主事下的命令。

    后来要追查此人的时候,发现此人早在数年前,就死于国朝与林氏的内战。

    如今听林素音的意思,明显就是说当年设计此事的人,就是楚若才。

    阿九瞬间就炸了,死死盯着楚若才,浑身杀气暴涨,若非是仅存的理智在压制他,就算林素音在场,他也不会顾及。

    林素音看了他一眼,默然,到明王府这么长时间,她也看出来了,阿九对宁儿是有意的。

    如果阿九此刻要杀了楚若才,她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还好,阿九虽然杀意满身,却没有立刻动手。

    “这事不是我干的……”楚若才眼见阿九要吃了他一般,哪里敢承认。

    林素音没管他否认与否,继续开口道:“你智谋出众,我知便连父帅也对你多加敬重,但这并不代表,我就能任由你算计,如今你又敢把心思动到我弟弟头上,是不是欺人太甚了,真以为我离开了林家,就动不了你?”

第668章 消息爆开

    林素音走了,她这一趟来,真的是将楚若才给吓的不轻。

    一直到林素音离去,楚若才总算是确认了林素音此番来意。

    林素音此来,分明就是来为林定宇出头的。

    明王府的人走了,林氏的人重新聚到楚若才身边,问询情况。

    楚若才无心多说,将他们散去,自己一个人却坐在椅子上沉思了许久。

    说实话,林素音来威胁他,楚若才并不往心里去。

    他能看得出来,林素音只是被蒙在鼓里,还没搞清楚状况,才会将矛头指向了他。

    不知者不罪,这事楚若才可以不计较。

    但林素音对南军的疏远和不信任,以及方才对他所表现出来的浓厚杀机,却让楚若才不得不为之担忧。

    他能清晰的察觉到,林素音是真的对他楚若才敌意甚深,只要想起刚才林素音持剑对准自己的场景,楚若才便一阵后怕,脊背发凉。

    没有人不贪生,没有人不惜命,楚若才心底升起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他不得不去考虑,林素音的存在,会给他带来的强烈威胁。

    沉吟许久,他目光阴郁的起身,决定再次联系林华耀。

    马上就要对明王府下手了,若是一切成功,除掉明王之后,对于如何处理林素音,尤其是已经怀了明王子嗣的林素音,在南军这边,仍然是一个悬而未决的大难题。

    本来楚若才对此,还是倾向于留下林素音的,一来是因为他知道,在大帅心里对林素音是心怀愧疚的。

    二来,则是林素音乃是林定宇一母同胞的姐姐,虽然现在看来,大公子林定坤在南军的声势更强,可将来南军的继承人究竟会花落谁家,恐怕还犹未可知。

    楚若才虽然并不参与两位公子夺嫡,但他身为谋士,要说一点都不去考虑后路,那当然不可能。

    在他看来,大公子虽然声势很旺,可随着大公子羽翼丰满,大帅很多时候,对他都已心生不满,相比之下,看似整日里无所事事的三公子,反而要更得大帅欢心。

    在楚若才这里,反而对三公子要更为看好,他不参与二位公子争权,却不妨碍他在不经意间,在三公子那里谋些好感,为将来做些准备。

    表态留下林素音,既不会让大帅不满,又可以送给三公子一份人情,这在他看来,是完全不亏的买卖。

    可林素音今日对他表现出来的敌意和杀机,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也许留下了林素音,将来不但得不到三公子的好感,反而会成为自己日后最大的劫难。

    楚若才深深吐出一口浊气,闪烁的目光坚定下来。

    他最终决定,将林素音对南军已经没有归属感,更对大帅早已恨意暗藏的情况,“如实”告知大帅。

    有时候,有些人真的是不能得罪的,也许他手无缚鸡之力,却只凭借三言两语,就能在不知不觉间,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

    …………

    林素音回来了。

    没去见墨白,径直回了房。

    阿九过来将林公馆那边发生的经过汇报了一遍。

    墨白静静听着,直到他说到当年伤害宁儿的罪魁祸首竟是楚若才时,墨白的脸色才骤然阴沉下去。

    “六爷,当年宁儿险些被这狗贼害死,更是让得您险些丧命明珠,这仇我们必须报!”阿九握紧拳头,眸光通红。

    墨白看他一眼,沉吟片刻后,沉声道:“这件事暂时不要透露出去,我来处理。”

    阿九低着头,默不吭声。

    “不早了,去休息吧!”墨白站起身来,身形一闪,消失在阿九面前,却有一句话在阿九耳边回荡:“你放心,冤有头债有主,他必死无疑!”

    阿九浑身顿时一震,望向门外早已不见的身影,深吸一口气,跪下磕头……

    次日天明。

    京中诸臣当班,无不谈论着昨夜京中变故。

    不敢明目张胆的谈,却是随处可见,官员们三五聚集,窃窃私语。

    “听说昨夜被害的是朝廷官员,禁卫、内卫、张总长的情报总全都介入进去了,当场就将林氏的人给抓了。其他三位大帅的人在宫里闹到深夜,楚若才等人才被放出来,不过听说林定宇仍然被扣押着。”

    “看这情况,遇害的这位同僚级别肯定不低,搞不好会是一品重臣。”

    “这林氏再是胆大包天,也不敢动到一品重臣身上吧。”

    “此言有理,这事肯定有猫腻,明日就是陛下的登基大典,林氏就算想挑事,也不敢明目张胆动到一品重臣身上。”

    “说了半天,究竟是谁遇害了,我没听说有哪位重臣出事啊!”

    “对啊,朝中一品重臣就那么几位,要是有谁出事,恐怕早就传开了。”

    “我看这本就是谣言,若真是重臣被林氏所杀,楚若才也不可能被放出来。”

    “楚若才被放了,林定宇可还关着,再说若是一般的命案,会让禁卫、内卫、情报总同时介入?我敢肯定此事绝对不简单。”

    户部房,一群官员也在悄悄讨论昨夜的事。

    与其他地方一样,他们这边讨论来,讨论去,也终究是没个准数。

    都只知道此案牵涉南军,而且死的人不一般,但具体怎么回事,却是没人能说的清楚。

    最后人群中,忽然有人冲着一个始终未开口的老者发问:“德公,听说昨夜连明王府也动静不小,不知您可有什么内幕消息,不如提点我等一二?”

    此言一出,顿时大伙一静,所有人都望向这名被称为德公的老者。

    德公本人却是脸色陡然一黑,望着大伙盯着自己的眼神,冷哼一声:“明王府的动静是有,只是本官愚钝,没发现什么内情。不过本官好客的很,诸位若有兴趣,不如多来在下府上做客,大可亲自去探一探明王府的究竟。”

    说罢,便径直离去。

    众人见状,皆是无语,摇头,没一个人接话。

    这德公,其实就是住在明王府隔壁的蔡元德老大人。

    因为两家就一墙之隔,明王府有什么动静,最先发现的肯定是蔡老大人。

    所以大家才试着问一问他有没有什么内情。

    不过他的反应,倒也不出众人意料。

    谁都知道,这位老大人对于住在明王府隔壁,那是战战兢兢的。

    前段日子更是愁的要卖掉祖宅,只是无人敢接手。

    众人也有些尴尬,顿时打着哈哈,转移了话题,继续谈论此案,却是不再谈明王府。

    整个清晨,京城官场各个角落,都在悄然打探着此事。

    挨个数着今日当班的朝中重臣,却没发现少了谁,正一头雾水的时候。

    忽然一个消息传来:“瞿国公死了!”

    这消息的源头,不知在哪里,也不知是谁第一个传出来的。

    总之,忽然之间,就传出来了。

    最开始,根本没人相信,瞿国公是谁,那是先帝亲指的辅政大臣,更乃皇亲国戚,乃是当朝陛下的外公。

    说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绝不为过,如此重臣,林氏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动到他头上。

    当即就有官员大声怒斥,此乃心怀不轨之人在散播谣言,企图制造混乱破坏国朝登基大典。

    更有人表示国朝需立刻辟谣,同时严查谣言来源,抓住罪魁祸首,决不轻饶。

    但等了许久,不见内阁出来辟谣,朝中官员都是敏锐之辈,开始察觉到此事不对劲了。

    先前怒斥此乃谣言的人,也收声了,心中惊慌起来,开始怀疑这事会不会是真的?

    所有人心中都开始翻腾起来,这事要是真的,那就真是捅破天了。

    林氏若杀了瞿国公,国朝能罢休?陛下能罢休?

    紧张的等待,没能等待辟谣的人,反而是以瞿国公为首的一系官员暴动了。

    先帝提拔顾命大臣,自然也等给他们镇压国朝的实力,瞿国昌在朝中虽然不敌胡庆言,却也绝非泛泛。

    瞿国公若没了,对他们来说,就等于骤失靠山,前途刹那茫然。

    他手下的一众官员,早在消息刚传出来的时候,一边辟谣,一边却是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第一时间便派人赶赴瞿国公府确认情况。

    瞿国公府早已被禁卫封禁,无论如何,也根本不准任何人进去,瞿系官员见状心中顿觉不妙,根本坐不住,直接强闯禁卫。

    冲突爆发,禁卫直接将闯禁之人尽数拿下。

    消息传入朝中,瞿系官员立马集结起来,直奔内阁,堵门要交代。

    内阁倒是出来了。

    也辟谣了。

    只说昨夜京郊血案,与瞿国公府没有关系。

    目前有关案子的情况,还在查,待有了结果,会告知诸臣。

    这句话根本打发不了瞿系,他们要求必须见到瞿国公。

    内阁没法答应这个要求,瞿系一怒,直接闹着,直奔御书房而去。

    禁军出动拦截,可这么多官员,群情激奋之下,他们也不能一杀了之,事情越闹越大,整个宫里乱做一团。

    如此一来,事情彻底掩盖不住了,所有人都意识到,瞿国公可能真的出事了。

    这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整个朝中彻底炸了锅。

    不管是不是瞿氏官员,都不得不为此事震骇。

    连瞿国公都能在京城被杀,他们这些身份地位远不如瞿国公的人,岂不是更加危险,这事若没有个交代,这官他们还敢当下去骂?

    百官闹腾,半数以上的官员都放下了手中的事,直奔御书房,声援与禁军对峙的瞿系官员,必须要求见陛下。

    事情到了这一步,胡庆言和德王、张邦立三人,不得不站出来了。

    “此乃谣言!”胡庆言出来安抚百官,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第669章 必以国士还之

    御书房。

    老九站在窗口,看着外面。

    百官和禁军在宫里闹的这么大,他当然早已知情。

    只是他却并没有插手,门外有脚步声轻响,老九回头,只见内侍进来躬身道:“陛下,北川将军求见!”

    “请!”老九点头,转身坐回龙椅。

    不一会,墨北川踏步进来,正要见礼,就见老九一抬手道:“免了,外面现下如何了?”

    墨北川回禀道:“阁老出面否认了谣言,目前已经稳住了局面,闹事的朝官皆已回了班房,各归其职。”

    “否认了?”老九闻言,心中顿时一松。

    墨北川听他语气似有松弛之意,心中古怪一闪。

    他之前还一直担心陛下会插手此事,就怕陛下百官闹事之机乱来,如今看来,是误会了陛下,陛下好像并无生事的想法。

    若陛下当真能够隐忍安分下来,于墨北川而言,当然也是一件幸事。

    心里闪过这些念头,嘴里却是连忙回禀道:“是,阁老否认了谣言,只称瞿国公是病重休养,故而不见外人。昨夜京郊命案与国公并无关系,乃是惑乱人心之谣言。”

    “他这么说,朝臣就能信了?”老九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开口问道。

    “陛下英明,确实还是有一部分大人并不放心,坚持要求必须见瞿国公一面!”墨北川点头道。

    老九心知这所谓的一部分,肯定是瞿系一党,没说话,只是看着墨北川,等他继续。

    墨北川道:“阁老当场便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不过却称国公病重不宜大肆喧扰,最终同意让于正和陆裕同两位大人作为代表,前往国公府拜见瞿国公,以安人心。”

    “缓兵之计!”老九闻言,微眯眼,吐出四个字。

    于正和陆裕同,这两人都是瞿系一党的重臣。

    胡庆言肯同意他们亲自去拜见瞿国公,无疑也是向百官证明了瞿国公的确未曾遭难。

    如此一来,瞿系一党自然也就不会再闹。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胡庆言,肯定会让于正和陆裕同,帮助遮掩瞿国公的死讯,以安朝局。

    墨北川点头,苦笑道:“群情激愤之下,阁老也唯有如此,方能暂安朝局,保证登基大典得以顺利举行。”

    “于正和陆裕同,将军得盯着点,别出问题。”老九闻言,想了想沉声道。

    墨北川闻言,不由心中更是惊讶,他是真么想到陛下居然会是这般态度,不但不生事,还主动帮助胡庆言稳定朝局。

    连忙领命,并道:“陛下放心,阁老既然同意这二位大人去见瞿国公,那定然是有把握能让二位大人配合”

    却不想,墨北川这番话一说,老九的神色反而微微一变,眸中似有阴沉一闪,不知意味的道了一句:“若非将军这般一说,朕还当真是疏忽了,于正陆裕同皆乃瞿国公生前倚重之下属,阁老既然敢用他们来抵制谣言,那肯定是做好了准备,有把握万无一失的。”

    墨北川闻言一愣,随即心中一凛,他怎能听不懂陛下这话的意思。

    于正和陆裕同两人皆乃瞿系的重要人物,胡庆言既然有把握,能让他们二人同意配合他遮掩瞿国公的死讯,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二人极有可能早就和胡庆言勾搭在了一起,甚至原本就是胡庆言安插在瞿系的暗子。

    若当真如此,这朝堂内部,所谓的各大派系中,究竟还有多少胡庆言的人。

    不得不说,这般一想,胡庆言在朝中的势力之强大,怎能不让陛下为之忌讳。

    墨北川深恐老九又心中不平而生事,连忙道:“其实此事也是理所当然,毕竟陛下登基在即,此时公开瞿国公的死,只会让朝堂大受震荡,破坏陛下的登基大典。于陆二位大人获悉实情之后,又怎敢不以国事为重,这事换了谁,也是只能配合,不敢乱说话的。”

    老九闻言,点头若有所思,没再多说。

    墨北川见他神色平静,心中稍安,不过心里却是疑惑升起,看陛下方才模样,分明是根本未曾死心,若当真接受了现实,也不至于会再去计较胡庆言是否权臣之事。

    可既然陛下心中未平,又为何会对百官闹事持反对态度,甚至有意主动帮助胡庆言等平息朝堂乱象?

    正琢磨着这些,老九的声音响起:“你觉得今日的事,会是谁在背后操纵?又有什么目的?”

    “陛下是指今日的谣言?”墨北川回神,道。

    “嗯!”老九点头。

    墨北川想了想,道:“显而易见的是,是有人企图借谣言扰乱朝堂,惑乱人心,破坏陛下登基大典,至于具体何人,此事突然,臣无法断言。”

    老九闻言,却没表态,又问道:“你可曾想过,区区一道谣言而已,何以能祸乱朝纲,让得人心不稳,百官沸腾,甚至妄行逼宫之举?”

    墨北川:“这自然是因谣言牵涉瞿国公,国公可谓朝堂之首,其之生死,本就影响重大,足以震荡朝纲。更遑论谣言直指瞿国公乃是被林氏所害,更令得百官惊骇,有人人自危之感,故而群情激愤之下,才闹得如此之大。”

    “不错,这谣言之所以如此威力,是因谣言直指瞿国公。可若是瞿国公无事,只需站出来露个面,这谣言岂非立时就不攻自破。”老九眯着眼,意味难言道。

    墨北川闻言苦笑:“坏就坏在瞿国公已经……嗯?”

    说到这里,墨北川神色微变,随之豁然一惊,抬头看向老九惊声道:“陛下是说,这背后之人,之所以敢直指瞿国公,是已知悉瞿国公已死?”

    老九冷笑:“若非如此,这谣言根本就翻不起半点波澜,朕绝不相信,这谣言牵涉到瞿国公身上会是碰巧。”

    墨北川心中顿时惊疑不定,道:“瞿国公的死讯一直处于保密状态,知情人极少,按说不会走露消息才对。”

    老九点点头,眯着眼道“是啊,怪就怪在这里,这件事知情者很少。国公的死讯是直接由禁军上报,未曾经过文武大臣,除了禁军之外,也就唯有胡庆言、张邦立、德王,还有明王知情。”

    墨北川闻言,当即惶恐,他很清楚经过上次宫变之事后,陛下对禁军就一直不信任,不敢迟疑,当即便立刻澄清。

    只听他道:“陛下,当日获悉消息后,臣便立刻对禁军内部所有知情人下了封口令,并当即隔离,至今仍未放出来。禁军上下,对此事知情者,只有臣下与副将二人,如今就连驻守在瞿国公府门前的禁军都并不知实情,此事我禁军这边绝无可能走漏消息,臣愿拿人头担保。”

    “将军的话,朕自然是信的。”老九的确对禁军不信任,但对墨北川还是信任的。

    之前他确实对墨北川不太放心,但之前因瞿国公之死,他与明王再次发生冲突时,墨北川的表现,他还是满意的。

    禁军出了一次问题,墨北川肯定要严防死守,不会再大意,他既然如此小心,那这次问题,应该不是出在禁军身上。

    再说如今他实在无人可用,难得墨北川还肯忠心于他,不管心底对禁军还有未怀疑,他都必须表现出对墨北川的信任。

    “谢陛下信任!”墨北川心中微松,连忙行礼拜谢。

    老九摆摆手,示意免礼,稍默后,又道:“不是禁军,朕亦未泄露,那就只剩下胡庆言三人与明王了,你说会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

    “臣下无所依凭,不敢乱言!”墨北川沉声道。

    老九也未非逼他乱指一人,而是缓缓道:“这作乱之人,既然放出了这条谣言,显然是想借用这谣言逼迫国朝承认瞿国公确实已死,才能真正达到祸乱朝中的目的。如果是胡庆言三人放出的风声,那如今应该顺水推舟,承认瞿国公已死,可他们却竭力否认,朕觉得,此事应该不是他们做的。”

    墨北川附和道:“三位大人都是国朝重臣,与国朝荣辱与共,当初最先提出保密的就是三位大人,如今竭力澄清谣言的也是三位大人,臣下也以为此事当与三位大人无关。”

    老九闻言,稍默,随即声音明显冷了道:“若非他们三人,那便只剩下明王府了。”

    听这话,墨北川除了沉默,无言以对。

    从陛下一提这个话题,他就明白,陛下肯定是怀疑到了明王身上。

    最终,果然如此。

    但是在墨北川心里,却并不认为这事是明王干的。

    原因很简单,如今明王是在挟天子以令诸侯。

    朝堂不能说已经完全由明王说了算,但至少在目前格局下,相比陛下而言,明王才是真正的主子。

    明王没有理由去给朝堂添乱,那伤害的不是陛下的利益,而是他明王府的利益。

    只是这话只能在墨北川心里想,他是不敢,也没法当着老九说出来的。

    他沉吟片刻,开口道:“陛下,若当真是明王所为,他的目的会是什么?”

    老九见他没有立刻就出言发对,或为明王开拓,顿时心中就舒服了许多,立刻道:“朕仔细琢磨过了,这谣言意在将瞿国公的死与将昨夜京郊命案联系在一起,简而言之,就是刻意让众臣认为瞿国公是被林氏所杀,若此事真是明王做的,那他的目的,自然是为了陷朕于不义。”

    “臣下愚钝,不知陛下此言何意?”墨北川是真没听懂,搞不清楚此事如何能陷陛下于不义。

    “之前朕以为这谣言目的是在挑拨国朝与林氏的关系,可后来见百官闹的如此之凶后,方才恍然大悟。这谣言目标所指,根本不是国朝,而是朕!”老九声音越发冷了:“若在谣言之下,国朝不得已公布了瞿国公的死讯,百官恐怕只会认定瞿国公就是林氏所杀。到时百官必要逼着朕讨伐林氏,给他们个交代。”

    “这,我们之所以不公布国公死讯,只是顾忌陛下登基在即,不愿因此闹的朝中动荡。若真的逼不得已,大可公布事实真相,瞿国公乃是被国朝正法,铁证如山,清楚明白。无论如何也没法牵扯到林氏身上。”墨北川皱眉道。

    老九却冷笑:“所以朕才说,这谣言的目的不是要挑拨国朝与林氏的关系,而是要挑拨朕与朝臣的关系。先前你也说了,如今谣言泛滥之下,这时候如果让他们证实了瞿国公的确已死,那他们只会认定瞿国公就是林氏杀的。

    即便我们拿出证据,朝臣已是惊弓之鸟,人人自危,我们的证据再清晰也没用。只需再放一条谣言,说朕是害怕与林氏开战,在伪造证据遮盖事实,到时候朕百口莫辩,不但名声受损,更让百官与朕离心离德。

    朕几乎已经能够想到,到时候必然会有流言,将明王抬出来与朕做比较,无知之辈只会看表面,少不了有人会说若明王当朝,林氏何敢如此嚣张,何敢欺我国朝半分?”

    墨北川听得一席话,脸色一变再变,这一刻他总算明白了,为何陛下今日丝毫没有捣乱,甚至更是有心主动帮助阁老镇压百官闹事。

    原来陛下是认为这谣言是明王放出来害他的,所以才如此反应。

    对于陛下这番话,说实话,墨北川并不赞同。

    他没有老九对明王那般怨恨,所以还是能够冷静思考的。

    很明显,老九所有的考虑,没有半分考量国朝会怎样的伤害,他只考虑这事对他自己会是如何不利。

    然而事实上,真若出现老九说的情况,受损最大的是国朝,可以想象到时候的国朝,国公之死已经让得朝堂受惊而乱,又因猜忌而君臣离心,从上至下几乎一片散沙。

    这样混乱的国朝,军阀能够视而不见?

    能不见缝插针,对国朝上下其手?

    还是那句话,现在权柄再明王手上,陛下能够不管国朝,明王却不能不管,他不应该会如此心急,只为了打击陛下就令得朝堂大乱?

    沉吟半晌,墨北川才终于组织好语言,开口道:“陛下,若明王当真有此心思,那他完全可以在先前百官闹事的时候,站出来证实瞿国公已死,这样无论阁老如何澄清,也掩盖不了瞿国公的死讯了,可明王并未站出来,或许此事并非明王所为。”

    老九闻言顿时一窒,是啊,若明王真有这心思,为何还让阁老将此事掩盖下去?

    这不合理啊。

    不过老九很快就想到了明王为何没敢明目张胆的理由,只见他嘴角冷笑浮现:“他没有这么做,自是因为他不敢。”

    “不敢?”墨北川抬眸。

    老九道:“若真的将朕逼急了,他知道后果。”

    墨北川懂了,陛下的意思明显,如果将他逼急了,那他必然要将明王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公布天下,显然明王担忧的就是这个,所以不敢明目张胆。

    说实话,墨北川这时候很想问他一句“您这话不矛盾吗?明王既然不敢将您逼急,又怎会在这时候出手继续刺激您?难道明王只要不公开站出来,您就不会被逼急了吗?”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回应,甚至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陛下已经认定了,他如果再反驳,只会让陛下生厌,甚至将他也视作明王的人。

    他沉默了,老九却是眼神定定落在墨北川身上:“将军,父皇临终前,曾留言于朕,称将军乃是朕危难之时,最后一道保护线,命朕绝不可负了将军忠义。”

    墨北川听罢,心中当即一紧,他有预感,陛下突然说这番话,恐怕不是好事。

    但没办法,他只能跪伏:“臣下有负先帝所托,愧对陛下信重,臣下万死!”

    老九摇头:“今时今日,朕已落得如此地步,遍观朝野,果然如先皇所言,唯有将军忠义,还留在朕身边不离不弃。是朕无能,负了先帝遗命,无法厚待将军,朕有愧将军。”

    墨北川道:“陛下切不可做如此想,只因臣下无能,方才误国误君,陛下未曾责罪于臣,更给臣机会,让臣继续在陛下身边效命,戴罪立功。如此滔天大恩,臣下岂敢再有怨言,只愿为陛下效死。”

    老九从龙椅上下来,走到墨北川面前,亲自将他扶起,声音坚定道:“父皇没有看错将军,朕发誓,若将军能助朕重掌山河,朕必将以国士还之!”

    墨北川听着这句话,心中却全无欢喜,只有一片苦涩。

第670章 艰难选择

    从御书房出来后,墨北川满心复杂的回到班房。

    自从上次德王找过他,向他表明已倾向明王之后,墨北川就知道,自己最终还是要做出选择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竟会来的如此之快。

    挥退了下属,墨北川独自坐在班房内,缓缓闭上眼睛。

    “将军,成败皆在明日一举,朕能否清楚奸逆,重塑朝纲,就全靠将军了!”

    “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脑海中再次浮现方才御书房中,和陛下最后的对话,陛下终究还是不愿放弃,要最后行险一博。

    墨北川既不敢劝,也不知道如何去劝,在陛下面前,他除了领命,别无他法。

    可出了御书房,他却不得不考虑,是不是当真要跟着陛下去做那最后一博……

    墨北川能从一个不受重视的宗室旁系子弟,一步步走上执掌禁军的位置,自然不可能是一个只知愚忠的蠢货。

    陛下今日许诺的“国士还之”“公候以待”,能让他心动,却并不能让他为之冲昏头脑,不顾一切。

    他很清楚,就算当真助陛下除掉了明王,陛下也未必就真的能实现今日之诺言。

    当然,如果真的能助陛下明日功成,就算不能公侯万代,他相信陛下也绝对会厚待他。

    于他而言,如此也就够了。

    毕竟如今他的处境并不好,自从宫变时,禁卫的反戈一击,让得他很是被动。

    也是如今陛下落到这步田地,否则,莫说陛下还会重用他,恐怕不把他墨北川下狱,就已经是恩重了。

    可以说,这也是他重获帝心的一个机会。

    只要这次能够助陛下翻盘,那陛下定然不会再计较之前的事,不提公侯万代,至少他不用再担心随时落马,下场凄惨。

    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那几乎可以断定,一旦陛下再次执掌权柄之时,就是他墨北川人头落地之日。

    可若是万一事败……

    那他墨北川肯定逃不过必死的结局!

    甚至全家老小,都会遭受牵连。

    还不止于此,陛下一旦当众翻了脸,那明王就不可能留陛下性命,紧接着国朝注定因此一役而大乱……

    墨北川越想越惊,没有人不贪生,墨北川亦如是,若是完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那他或许不会想这么多,干就完了。

    可当他多了一个选择,并不一定要跟着老九走的时候,他自然也就没那么坚决了,自然也就要想了要想。

    墨北川眼中急剧闪烁,沉吟间,伸手拿起桌上的笔,铺起一张白纸,缓缓写下两个大字。

    “陛下!”

    墨北川盯着“陛下”两个字看了一会,又拿过一张纸,写下“明王!”

    两张纸并列,墨北川盯着这两个名字,眼眸急闪,艰难的做着选择。

    独自沉吟半晌,墨北川眸中终是一定。

    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微默后,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个个名字。

    “徐世贸、刘其军、张武、柳公群……”

    一连写下七八个名字之后,墨北川放下笔,目光在这些名字上来回游走。

    如果有禁军的人在,自然能一眼看出,纸上列出来的这些人,全是禁卫军内的实权将领。

    看得出,墨北川很谨慎,目光在每一个名字上都停留许久,想了又想。

    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两个名字上,随后将纸揉成一团,沉声对着门口道:“进来!”

    门口有响动,随即有执勤兵士推门入内行礼:“大人!”

    墨北川沉声道:“请徐世贸、柳公群二位将军过来一趟!”

    “是!”兵士领命,快步离去。

    墨北川看着他离去的身影,默然一会,眼中逐渐坚定下来,口中呢喃一句:“开弓没有回头箭!”

    徐世贸、柳公群这二人是他一手提拔,最受他信任之人。

    看得出,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站在老九这边。

    ………………

    ………

    另一边,胡庆言和德王,还有张邦立又坐在了一起。

    准确的说,是胡庆言和德王两人,主动来找的张邦立。

    三人坐在一起,似乎遇上了什么难题,三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凝重,又有些诡异。

    只听胡庆言正色道:“于正和陆裕同,从来就和老夫不对付,恐怕老夫出面去劝说,非但不能成事,反而会坏事。”

    德王和张邦立听完,皆是不悦,只听德王道:“既然如此,阁老又为何同意让他二人去瞿府?”

    胡庆言摊手反问:“若不同意,他们能罢休?那种情况下还能和他们讨价还价让他们换人去?这么做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摆明了心虚?”

    二人闻言顿时无言以对,想了想,德王看了一眼张邦立,微微摇头,无奈道:“那便只有本王去试一试了。”

    “王爷有把握吗?”胡庆言问道。

    “何来把握?本王从前未涉朝政,与朝中诸大臣虽是熟识,却无深交。不过好歹,本王与这二位大人也无私怨。如今别无他法,唯有去苦劝一番,希望二位大人能够以国朝为重。”德王摇头道。

    他也是真的没办法,如今木已成舟,胡庆言却撂了挑子,这时候他能怎么办?

    指望张邦立肯定不行,张邦立是先帝的近臣,情报头子,朝中诸臣对他只有忌惮,皆恨不得他去死,让他去谈,自然不行,也就唯有德王自己出马。

    可德王是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但不行也得行,绝不能这时候让瞿国昌的死讯真的公布出去,这是早就既定好的策略。

    胡庆言闻言,却是忧虑道:“依老夫看,王爷也不宜出马,毕竟瞿国公在时,与王爷多有不睦,他手下的人即便与王爷无甚私怨,对王爷怕是也多有防备,未必能谈妥。如今我们时间紧张,朝中诸臣都在等着于正和陆裕同的消息,此事不能久拖。”

    德王一怔,看着胡庆言:“阁老究竟何意?阁老不行,本王也不行,难道还让总长去不成?”

    胡庆言没答话,目光却是看向了张邦立。

    德王一见胡庆言模样,也顺势望向张邦立,眼中忽然闪动两下,原本还想说什么的,此时也陡然沉默下来,等着张邦立答复。

    张邦立看向胡庆言,缓缓道:“阁老与那二位有怨,王爷与瞿国昌有怨,却莫非忘了瞿国昌是被我正法的?要论仇怨,我与瞿国昌的仇怨才最大吧,怎么反倒我出面就能谈妥?”

    胡庆言苦笑道:“总长也许能想出办法。”

    张邦立倒也干脆,直接起身:“好!”

    说罢转身就出了门,留下胡庆言和德王二人,默然无语。

    好一会后,德王也算是彻底反应了过来,缓缓开口:“阁老莫非一开始就想到了,要借此事试探总长?”

    胡庆言闻言,收回望向张邦立背影的目光,连忙摆手道:“没有的事,实在是老夫别无他法,只得求助于总长。”

    说到这里,胡庆言看向德王,不经意的说道:“不过却没想到,这随便跳出来两个人,总长都有办法……”

    德王听的心中一凛,也对张邦立升起一股警惕心。

    正如阁老所言,此人实在恐怖,手中还不知道掌握着多少人的把柄。

    若说胡庆言是权倾朝野,这张邦立却搞不好就能将胡庆言釜底抽薪。

    胡庆言故意搞这么一出,明显是借机试探张邦立,同时也是提醒德王,让他小心张邦立。

    德王站起身来,没有多说这件事的意思,站起身来离去。

    “王爷何往?”胡庆言问了句。

    德王道:“得到墨北川那里走一趟,这件事陛下那里至今没插手,是个什么情况,本王想去问一问,要不然心里不安。“

    胡庆言眉头微蹙,也点点头:“是要问问。”

    德王没再说,转头便离去。

    ………………

    ……

    “德王?”墨北川眼中一闪,他正在等着两位副将,却没想到德王这时候过来了。

    略沉吟,还是沉声道:“请!”

    不一会,兵士就领着德王进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墨北川挥退属下。

    “王爷可是有事?”见礼过后,二人落座,墨北川看着德王,心里嘀咕,德王之前还从没亲自来过他这儿,这时候却是亲自来了,他心里有点不安,怕是御书房中与陛下的商议,被德王听到了风声。

    果然只听德王开口问道:“今日这事,将军禀报过陛下了吧,不知陛下那里是个什么章程?”

    墨北川闻言,摇头道:“陛下未曾多说什么,似无插手之意。”

    德王闻言心中一松:“那便好,如今多事之秋,陛下明日便登基了,能少点波折,那再好不过。”

    说罢,德王抬头看向墨北川,琢磨着要不要开口,看情况,陛下那边似乎没有什么异动。

    明王府那边的担心,也许出不了问题,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决定和墨北川谈一谈,却听门口隐约有声音传来:“统领与王爷在叙话,请二位将军稍候。”

    德王已经到嘴边的话,顿时咽下,问道:“将军还有要事?”

    墨北川立刻道:“不过寻常公务,不着急。”

第671章 怀疑

    眼看有人在外面等,墨北川嘴里说着不着急,却又未曾将外面来人打发走。

    见状,德王也不好久留,只得起身告辞。

    墨北川起身将他送出门外。

    刚出来,就见到两名身穿军服的男子正侯在门外,见他们身影,连忙行礼:“王爷!”

    德王目光在二人脸上扫了一眼,见是徐世贸和柳公群,便拱手笑着招呼了一声:“原来是徐柳二位将军,今日多亏二位反应及时,方才没有酿成大祸,本王在此谢过二位。”

    别看二人不过只是三品副将而已,但德王亦不能怠慢,毕竟人家手握实权。

    “卑下职责之内,不敢当王爷赞誉!”二人见德王如此客气,连忙躬身道谢。

    “当得,当得!”德王笑着应道,说罢,转头对墨北川拱手:“将军公务要紧,就不必远送了,留步!”

    “王爷慢走!”墨北川也未坚持。

    二人含笑分别,德王走出一段距离后,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墨北川与徐世贸、柳公群三人已然不见,想是已进了班房。

    德王转过身,面上笑容渐敛,眸中闪过一抹疑虑。

    对徐世贸、柳公群二人他认识,却并不熟悉,并未有过太多接触。

    但有一点他是清楚的,这二人乃是从墨北川当年进入禁军开始,就一直跟在墨北川手下的人,是墨北川绝对的心腹。

    德王眸子略闪,随即快步离去,回到自己班房之后,他唤来一名属下,附耳低声交代了一番。

    不多时,便见那下属点头离去。

    德王望着他离去背影,默默坐在房间内,神色担忧。

    ………………

    ……

    墨北川这边。

    德王走后,墨北川将徐世贸和柳公群请进房间。

    又吩咐门口执勤兵士警戒,为的允许,不许任何人靠近。

    “将军,可是出了什么事?”徐世贸和柳公群见墨北川这般谨慎,顿时面色微紧,待他关上门后,齐声问道。

    墨北川走回座位上,对着二人压了压手,示意坐下再说。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越发感觉紧张,小心翼翼的在墨北川对面椅子上,坐下半个屁股。

    墨北川抬头看向二人,缓缓道:“世茂、公群,咱们一起共事多久了?”

    徐世贸微征,随后才道:“我是武宗五年调入禁军,次年调入将军麾下,至今有十三年了吧。”

    柳公群道:“我也是武宗五年进来的,从来到禁军就一直在将军麾下。”

    墨北川点点头:“你们二人都是跟我一起走过十多年的袍泽弟兄,是我最信任的人,今日叫你们来,是有些话不得不说了。”

    徐世贸和柳公群越发紧张起来,立刻站起身抱拳俯首:“将军只管吩咐,末将敢不效命?”

    墨北川摆手,示意他们坐好:“自从宫变事后,咱们禁军的处境就一直很尴尬,外界各种怀疑,内部互相猜忌,一时间整个禁军都有风雨飘摇,连本将都随时可能会落马问罪。”

    徐世贸和柳公群脸色当即大变,二人连忙站起:“将军,国朝当真连您都要动……”

    墨北川再次抬手止住激动的二人,轻轻摇头道:“稍安勿躁,且听我说完。”

    二人心中不安,却还是依言坐下,只是满脸担忧。

    墨北川沉声道:“这些日子,你们也看到了,国朝已经不信任禁军,势必要朝禁军动刀,我如果肯配合,那一时半会,国朝还不会动到我头上。可我能配合么,我配合国朝,就等于亲手拿刀砍向你们。”

    徐世贸脸色铁青,柳公群亦是紧咬着牙。

    二人都是行伍一辈子的老人,岂能不知关键,国朝所谓清查禁军,说白了,就是换人。

    如今禁军内部高层领导,大部分都是墨北川亲自提拔起来的,把这些人全换了,墨北川这禁军统领大将军也被架空,成了一个摆设。

    现在国朝想动墨北川,还没那么容易,可把墨北川架空之后,再动他,那就毫无后顾之忧了。

    所以,现在墨北川的处境极为艰难,不配合会被污谋反,死路一条。

    配合的话,就如温水煮青蛙,还是死路一条。

    徐世贸与柳公群都是墨北川的嫡系,墨北川如果倒了,他们也肯定要跟着倒霉,一时间二人既是愤概,又是惶恐。

    徐世贸怒急之下,一拳锤在椅背上,骂道:“若是让我知道上次究竟是谁敢背叛禁军,吃里扒外,我必将其千刀万剐!”

    柳公群闻言,有些悲观:“禁军数万人,我们谁也没法保证每一个都不出问题,查过了这次,下次呢?陛下能容我们一次次出问题吗?”

    墨北川点头道:“公群说的对,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陛下已经不信任咱们,就算查出了罪魁祸首,陛下也不会因此就对着咱们放心。”

    二人闻言皆默然了,好一会,柳公群才抬头道:“形势已然如此,不知将军可有打算?”

    墨北川点点头:“这也是我今日叫你们二人过来的原因。”

    二人闻声,顿时一怔,随即神色振奋,徐世贸连忙道:“将军是说,有办法重新取得陛下的信任。”

    “不错,蒙陛下不弃,愿意再给咱们一个机会,这也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如果这一次能把陛下交代的事办好了,那么不但能重获陛下信任,更有重恩厚赏赐下,便是我们再进一步也不再话下。”墨北川说到这里,目视二人,声音又深沉起来:“可若是这次再出了岔子,那我等怕是便再无生机了。”

    二人毫不犹豫,顿时起身抱拳:“请将军示下,卑职誓死效命。”

    ………………

    ……

    足足两个时辰后,徐世贸和柳公群才从墨北川房间内出来。

    而就在二人从墨北川这里离开回营之后,德王房间的门也被敲响了。

    “进来。”原本微微闭目的德王顿时抬头看向门口。

    门推开,只见方才被他派出去的下属,快步上前,在他耳边低声道:“王爷,徐柳二位将军刚刚出来了。”

    德王脸颊紧绷,闻声不语,只是挥了挥手手,示意知道了。

    属下离去,门关上后,德王沉着脸,来回踱步,他心中很不安。

    之前他亲自去见墨北川,他相信墨北川肯定明白,他亲自登门,定是有事与他商量。

    结果中途来人,墨北川口称“寻常公务”,却不曾将人打发走,他当时只得告辞。

    出来之后见到竟是徐世贸和柳公群二人联袂来访,二人一起到,说明应该是墨北川主动叫他们来的。

    德王倒也未曾真的怀疑什么,不过明王那里既然交代了,陛下若动手,必离不开禁军支持,那稍有异状,他也不敢大意。

    毕竟这二人都是墨北川的绝对心腹,若墨北川要做什么,最佳选择肯定是这二人。

    所以德王留了个心眼,没法探听到他们具体与墨北川谈什么的,但可以派人注意他们什么时候出来,若墨北川真让他们做什么大事,肯定不是三两句话的事。

    墨北川既称寻常公务,那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结果这一试,果然不对劲。

    墨北川竟与他们密探了两个时辰之久,这是所谓的寻常公务么?

    很明显,墨北川撒谎了。

    德王深吸口气,心乱如麻,有愤怒,也有惊恐。

    他对墨北川有提携之情,墨北川能一路爬到禁军统领这位置,德王不知暗中帮了多少忙,这么多年从不计回报,视他为子侄。

    连欲投明王的事,都没防备的告诉了他,可见德王对其的信任。

    结果却没想到墨北川居然会骗他,一瞬间,德王只觉愤怒满胸,在他想来,就算墨北川真要站在陛下那边,也应该和他打个招呼,双方阵营不同,却未必不能相互照顾一下。

    德王如此想,可墨北川却辜负了他。

    忽然,德王又冷汗淋漓,身躯微抖,他已经告诉了墨北川自己欲投明王之事,如果墨北川背叛了他,会不会已经将此事透露给了陛下,如果真是如此,那陛下说不定已经准备拿他人头了。

    “墨北川……”德王浑身颤栗,咬着牙低声道。

    随后,他又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快速思考对策。

    不一会,他稍冷静,随即拿起纸笔,快速书信一封,准备命人送往明王府,可当信写好,他又一顿,眸中一闪,连忙将信纸撕碎,烧成灰烬。

    他方才突然想到,如果墨北川当真出卖了他,那说不定他已经被盯上了,这封信搞不好根本送不出去,还会成为自己谋利的铁证。

    他不知道陛下如果要杀他,会不会在乎证据,但既然现在还没动手,那他就不能主动送上证据。

    在房间里,他左右为难,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好。

    忽然门口传来敲门声,德王一惊,又强制自己冷静,重新坐好:“进来。”

    “大人,于大人和陆大人回来了,正在向百官辟谣。”下属推门进来禀报道。

    德王闻言便知张邦立已经搞定了,只是现在他根本无心想这事,只点点头道:“知道了。”

    却是忽然,他脑海中又是灵光一闪,问道:“禁卫军先前抓的那几位大人,放了吗?”

    “还没,已经有人去求阁老了……”

第672章 未劝服

    “嗯!”德王略默,起身道:“这事阁老那边不方便,恐怕还得本王亲自跑一趟,得快些解决,以免再生事端。”

    说罢,便起身离去,直奔墨北川那儿去。

    另一边胡庆言也正是头疼此事,他和墨北川因清查禁军的事,关系很紧张,这时候让墨北川放人,墨北川未必不会找由头,故意落他面子。

    如此一来,岂不自己凭白送过去给墨北川打脸?

    而且若自己出了声,墨北川不从,对胡庆安的威信也有所打击。

    正自为难,就听到德王那边来人传信说,德王接手此事了,这让胡庆言心中一喜,可随之又是好奇,德王居然肯主动帮他解围?

    都不用他吭声,德王就直接行动了,两人关系已经好到这程度了吗?

    就连胡庆言自己心底也不确定,不由得沉思起来,不得不说,这些人真是……

    你帮他,他怀疑,你害他,他也怀疑。

    难怪官场上,总有人认为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

    ……

    对于德王再次到来,墨北川很惊讶,心底也有些紧张,但随即就问道:“王爷是为上午闹事的那些官员来的吧?”

    德王看着墨北川,缓缓点了点头。

    墨北川被德王看的头皮有点麻,却是道:“王爷既然来了,那我这就安排人去放了。”

    说罢,墨北川就站起身来,准备去吩咐。

    德王却开口了:“等等!”

    墨北川身形一顿,看向德王,却只见德王已经低下了头,没有看他,但声音却缓缓传来:“北川,我之前过来,本是有事要与你谈,见你有客到,不方便,我才先走一步,原本想晚间再与你谈,可现在看来,怕是拖不得。”

    说到最后一个字,德王抬起头,直视墨北川。

    墨北川神色不变,便又坐了下来,略微笑道:“是我愚钝,先前竟没看出王爷是有要事,便没多留,还请王爷恕罪。”

    德王和他对视,默然片刻,方才轻声一叹:“听你说只是寻常公务,本想等你忙完之后再找塔里谈,却不想那二位将军竟待了许久……”

    此话一出,墨北川神情骤然一僵,又快速恢复,但最终脸上的笑容还是缓缓敛去,沉着脸不再开口。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一旦挑穿了,就没意思了。

    双方之间的关系,突然之间便僵硬起来。

    德王也不愿意如此,只是事关他身家性命,他实在心犹如分,根本没心情再和墨北川绕来绕去。

    同时也是一个试探,如果墨北川心中无鬼,或许对自己监视他,会不悦,却未必会太过惊怒,毕竟双方关系摆在那里。

    可若是真有点什么,那便就是现在这般了,两人之间瞬间变得沉重。

    德王见他不语,沉默了下,才缓缓道:“你不必防着我的,你应该知道,就算你做出了和我相悖的选择,我也不会去害你。如果最终是你赌赢了,最少我的家小算是有所托付。同样的,如果你赌输了,我也会想尽办法去保你一命。”

    听德王这么说,墨北川神情征了征,随后和缓了一些,抬头看向德王,沉默片刻,道:“王爷,北川并非忘恩负义之辈,王爷待我如子侄,只是自古忠孝两难全。”

    “忠?”德王闻言苦笑:“这么说,在你看来,本王是乱臣?”

    墨北川正色看向德王,摇头道:“王爷与我所立之处不同,您即便支持明王,也算不得乱臣,史书上也只会称为皇室夺嫡之争。然而我身为禁卫统领将军,天职只有一个,便是效忠陛下,不管什么理由,只要我背离了陛下,那就是乱臣贼子。”

    说到这里,墨北川声音低沉:“王爷,我知道您的来意,可我没得选择。您回去吧,这一趟,我就当您没有来过。”

    德王闻言心中倒是一松,最起码墨北川应该还念旧情,那就应该还没将他投明王之事禀报陛下。

    墨北川没有忘恩负义,德王心里舒服了许多,因此反而不愿意就这样走,眼睁睁看着墨北川走上不归路。

    “北川,你以为我来此,是为了帮明王刺探情报吗?你应该很清楚,陛下举办登基仪式是明王提出来的,明王难道会想不到,这会给陛下一个对付明王府的机会?”

    墨北川抬头看向他,德王摇头:“我来找你,不是要试探什么,陛下会有动作,禁军会牵涉其中,早就在明王的意料之中。陛下的心思明王一清二楚,却仍然让陛下登基,你觉得明王会是在送死吗?他会没有准备吗?”

    说到这里,德王沉声一叹:“别穿,你虽非我子嗣,但这么多年来,我也未拿你当外人。其实当日你拒绝投向明王,我事后想来,觉得如此也好。”

    墨北川闻言一顿,看向德王。

    德王笑道:“如今乱世之中,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好,若是明王真能成一代雄主,即便你没投明王,有我在,不说帮你有多好的前程,却至少能保你一家老小不出事。若明王最后没能成事,你没投靠过来,也可不受牵连,到时本王家小,你还可帮本王照看一二。”

    墨北川闻言,身躯微颤,他听得出,德王此话出自真心。

    毕竟德王待他本就不薄,他非无情无义之人,见德王如此为他着想,也不禁动容。

    德王长声一叹:“听本王一句劝,别乱来,你不想投靠明王,就不投靠,只是也切莫不要出头和明王为敌,真要出了事,到时候明王或能为国朝想,暂留陛下一条命,却绝不会放过你,以明王的个性,就算是本王豁出命去求,恐怕也保不下你。”

    墨北川深吸一口气,苦笑道:“王叔,有些事一旦选择了,就容不得退缩,您应该很清楚,我如今的处境并不好,若我这次出尔反尔,背叛陛下,那将来陛下一旦重掌权柄,我必被满门诛尽。”

    “我方才说了那么多,你怎么还不明白……”德王顿时无语,等这次登基大典如果不出事,陛下应该就没机会再掌权了。

    墨北川却是摇头打断:“王叔当真以为明王赢定了吗?”

    德王蹙眉,想了想道:“如今胡庆言、张邦立、加上本王立场都不在陛下那边,之前陛下对方有群的态度,也已让武官生忌。如今宫内宫外,陛下所能依靠者,也就是禁军,这也是陛下会再次用你的原因,可你心里清楚,禁军未必会为你所用……

    墨北川却摇头道:“明王野心的确大,手段也强横,欲图行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并且表面上也确实控制了宫禁,但实际上,他真能控制宫禁吗?”

    “宫变一事,你亲眼所见。”德王道。

    墨北川却摇头:“当日宫变时,禁军的确是有人暗助明王,可情况远没那么严重,皇家对禁军有着严格的筛选制度,兵士和外界勾结也有着严密的防范措施。我不敢保证禁军内部绝对无沙子,但禁军绝不可能被大规模渗透,到目前为止,禁军也绝对还在我的掌控之中。”

    “你怎么保证?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若明王当真无底气,他敢控制宫禁这么长时间吗?”德王认为墨北川太过自大了。

    墨北川苦笑一声,随后低沉道:“明王能控制宫禁,只是所有人都被他吓住了而已,原本属于陛下身边最有力的禁卫和内卫,因此事,被陛下怀疑而不敢再用。三位辅政大臣又离心离德,陛下等于就此无人可用。这种局面下,明王成功控制宫禁,并不出奇。”

    德王闻言,面色明显有变。

    但却仍然反驳道:“你所言都是你猜测,明王在禁军内部经营有多深,谁也摸不到底,若是再重演一次,你就敢保证,一定万无一失?”

    墨北川摇头:“正因为这种想法,所以才让明王成功控制了宫禁,可实际上呢,内卫方面,不管明王安排了多少棋子,真人也绝不可能再让陛下受到内卫的威胁。而数万禁卫之中,我确实不敢保证,就再无明王的人,可就算有也绝对是少数,其实在我严加防范之下,根本起不到多大作用。”

    说到这里,墨北川看向德王,声音凝重道:“如今陛下已经下定决心,只待明日一声令下,我麾下人马必将围困明王,只要将明王正法当场,一切也就尘埃落定。”

    德王听的心中狂跳,事实上,明王在禁军内部究竟有多大能为,便是在他和胡庆言心里,也至今都没个准数,不是没有怀疑过明王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正如墨北川所言,只是一直不敢去赌而已,德王不得不想,如果真如墨北川所言,明王在禁军的底气不足,墨北川挑选绝对嫡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动手,到时候明王搞不好真有可能一遭陨落。

    若是如此,明王准备的再多,也没用。

    在禁卫绝对兵锋之下,明王的一切准备都将无用。

    墨北川看德王神色不住变化,忙开口道:“王爷,您与其与明王继续来往,倒不如就坐等明日一战的结果,若最终明王败了,陛下也未必就会拿您怎么样。”

    德王抬眼,眸中一抹苦涩闪过,墨北川并不知道,他已经与明王府分不开了。

    尤其是配合明王,用陛下的名声设计了林氏之后,他就只能跟着明王一条路走到黑了,他若敢反,明王就算死了,也能置他于死地。

    墨北川不知内情,还以为德王是在担心,明王事败后的下场,开解道:“陛下最恨的只有明王,只要明王一死,陛下没了性命之忧,肯定要将注意力放到国政上来。陛下没要求杀胡庆言,自然更不可能对您下手,毕竟陛下将来还需要您来制衡胡庆言。”

    德王沉默了好一会,却是突然笑了,道:“好吧,看来我是劝不动你了,也罢,如果明日明王赢了,我恐怕很难保住你的性命,但会尽量保你家小不受牵连。如果最终你赌赢了,那就帮我照顾一下家小吧!”

    “王爷,你何苦……”墨北川见德王竟坚持己见,不由还想再劝。

    两人也是有趣,先是你劝我,又是我劝你。

    德王抬手:“算了,我基本上听懂了,你其实并非真的是愚忠,只是你想赌一个飞黄腾达的前程罢了。”

    墨北川沉默了,他并未去反驳。

    确实,他承认,如果投了明王,他恐怕难有什么作为。

    一个背叛过天子的禁卫将军,即便有功劳于明王,明王也不可能再把这位置交给一个贰臣,就算明王肯,其他人也不会容他。

    所以投靠明王,对他来说,并不是最佳选择,而帮助老九就不一样了,如果能助老九翻身,那他必当成为老九一朝最为显贵之辈。

    德王站起身来:“多的话,我也不说了,只最后有个问题留给你”

    “什么问题?”墨北川也站起身来。

    德王直视他的眼睛:“张邦立乃是内臣,孤臣,更与明王本有大仇,他为何选择了明王。胡庆言乃是权臣,他一心想要一个弱帝,好臣强主弱,把持朝堂,为何也选择了明王。本王乃是宗室,明王与宗室关系紧张,本王又为何选择明王?本王不提,胡庆言张邦立应该谁的智慧、眼光、格局,都不比你弱吧,明日会发生什么,我们都有预感,但为何只有你觉得明王会败,而其他所有人都依然选择明王?”

    墨北川默然,看着德王背影离去。

    “如果你能想通,明日陛下下令之后,你最好三思而后行,明王留给你的话是,不用你违抗陛下命令,至少稍晚执行片刻便可。如果你要一意孤行,那也随得你去。”

第673章 德王被拘

    眼见德王欲起身离去,墨北川眼中犹豫一闪,终还是起身道:“王爷且慢!”

    已经转过身朝着门口走去的德王,听到墨北川的声音,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德王面上依然故作平静的转身,看向同样已经站起身来的墨北川,声音尽量不含波动道:“你要留下本王?”

    “王叔,我本不欲如此……”墨北川面色复杂,眼眸微垂,移开与德王对视的目光,道:“如今您既然已经知道了陛下的计划,那北川便只能得罪了,还请您委屈一下,暂时先留在禁营。”

    “有用吗?”德王面色依然保持平静,只静静看着墨北川,摇摇头道:“没用的。明王对陛下,对禁军可能的动作,早有预料。此趟本王过来找你,就是明王的吩咐。明王府如果等不到本王的答复,岂能不知道是你干的?如此一来,你等于摆明了要和明王作对,那恐怕不用等到明日,明王今日就会冲你下手。”

    墨北川闻言,瞳孔陡然一缩,面颊紧绷道:“皇城之内,禁军之中,明王能奈我何?再说了,除非明王当真能一言令我麾下皆反,否则,就算明王真的在我禁军插了不少钉子又如何?他敢公开和我在宫中开战,杀的血流成河,天地色变吗?”

    此话一出,德王当即便是色变,不由厉喝:“墨北川,你大胆,你是想让我五百年大夏,就此崩毁在你手里吗?”

    墨北川深吸口气:“我当然不想也不愿至此,可我墨北川职责便是职守宫禁,如今陛下亲命已下,我违令不得,否则,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我便是能保性命,也将名声尽毁,宫中亦将再无我立足之地。王叔知我,我虽乃皇族,但不过支脉庶子,少时孤苦困顿,比贫民百姓尚且不如。亏有王爷提携,又得先帝信重,二十载光阴,多少血汗才有今日,若是一遭尽毁,我留这残命又有何意义?”

    德王怒道:“你如何非得钻这牛角尖,若是你肯相助明王一臂之力,将来明王成事,你便是这禁卫将军做不得了,明王难道还会亏待你不成?本王难道会眼看你落寞不成?因你区区私念,便是明日助陛下除了明王,陛下就能扛得起这早已风雨飘摇的大夏吗?恐不出数年,这泱泱大夏,便将就此失鹿,到时候你又能是个什么下场,又哪里的功与名?恐只能在史书上,落得个助昏君,除忠良的名声,受得万世唾弃。”

    “且不说将来事,谁又能知。单只就我墨北川而言,陛下乃是正统,我墨北川乃是禁卫将军,陛下有令,我如何不为?将来不论局势如何,岂能怪责到我墨北川头上?”墨北川并不认同。

    “你……”德王怒极,手指着墨北川说不出话来。

    而墨北川却是慢慢平静下来,沉声道:“王叔一直言明王如何、如何。不错,我承认明王确实不凡,但大夏若以明王执掌就真能大兴?若是如此,当初先帝又为何选当今陛下,而弃明王?”

    “先帝选当今,恐也未料到当今会是如此心性,先帝弃明王,非明王不贤,而是鉴于局势,恐明王上位,会激化种种矛盾,令局势愈发颓丧。可你要知道,先帝纵不选明王,却留了明王在朝,此乃先帝识得明王之用,借明王来震慑朝纲内外。你口口声声提及先帝,如今却要违背先帝意志,除掉明王,坏我国朝根基……”德王怒声反驳。

    “王爷错了,非我要除明王,而是明王要谋逆。王爷也说了,先帝也认为明王不能做主朝纲,然而如今明王却要挟天子以令诸侯,若明王成事,以明王之手段,国朝与旗蛮,与军阀,与朝臣百官的矛盾都将不断激化,只恐如今不除明王,方是毁国朝之根基。”墨北川摇头。

    “明王若当真野蛮行事,本王与胡庆言、张邦立又如何能坐视?你既然懂得诸般道理,便该明白,当今国朝,陛下与明王缺一不可。我等之所以选择站在明王这边,是因明王可容陛下,而陛下容不得明王。我在此苦劝你,所为的也只是让他们二人能够继续共存,而你所欲行之事,却是要让他们必舍一人。”德王道。

    “事已至此,共存已无可能,二者只能留一,王爷,北川不愿与您背道而驰,也诚心相劝,此役,陛下一有大势在身,二有兵马在手,纵明王有三头六臂,也再难有转机,您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墨北川眸光希冀的看着德王。

    德王嘴唇张合,最终无声,他没什么可以劝了,墨北川已经是铁了心:“罢了,该劝的都劝了,我既劝不动你,那随你去吧,只是你若此下去,我只怕,当尘埃落定,我便再是如何,怕也保不住你性命。”

    德王声音很落寞,墨北川的心也再度低沉下来:“王爷何止于此,为何不肯助我一臂之力?”

    “你想让我如何助你?”德王闻言倒是心中生疑。

    “只需王爷书信一封,言及我同意归附明王。”墨北川眼神一亮。

    德王微顿,随即默然,随之笑了,缓缓道:“其实你心底也还是怕的,根本没有那么大把握。”

    墨北川眼神又暗了下去,他知道德王拒绝了,最终轻声一叹:“那便暂时委屈王叔了,王叔放心,我墨北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不论明日结果如何,绝不伤王爷半分。”

    ………………

    ……

    德王去了禁卫之后,许久都不曾回来,这让他的心腹手下徐良心中有些不安。

    徐良是德王的家臣,家中几代都为王府效力,故此极受德王信重。

    德王被陛下托孤之后,也将他带在身边听用。

    此刻,他神情凝重的坐在自己的小隔间中,盯着手中的信。

    这封信是德王走之前就给了他的,交代过,如果收班之前,他还未回来,就将此信送到张邦立手上,让张邦立转交明王。

    徐良隐隐感觉到,德王和墨北川之间可能出了什么问题。

    许多连德王世子都不见得知道的事,徐良却是知情,比如墨北川与王爷之间有旧的事。

    而之前替德王去打探禁卫那边情况的,也是徐良。

    若只是为了去交涉放掉上午被抓的那些人,应该并不麻烦,根本无需耽搁如此之久。

    徐良心中开始紧张起来,将信收好,站起身来,按照王爷的吩咐,将信送去给张邦立。

    却就在他出门不久,一队禁卫正好迎面走来。

    徐良也未在意,陛下要登基了,宫里可谓是处处皆兵,今日众官员闹过一场之后,禁军的巡查力度就更严了。

    这一路来,从他身边走过的禁卫已经过去了三批。

    果然,这一队禁军只是扫了一眼他腰间挂着的腰牌,便从他身边走过。

    徐良继续往前走去,却是忽然,只觉脖颈处一痛,随即眼前一黑。

    却不待他倒地,他身后便有禁军将他扶住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拖入一个阴影处。

    ………………

    ……

    “他身上可有信件?”墨北川问道。

    “没有,只有一份关于明日登基大典流程公文的批示,阁老和德王这边都已批阅,徐良应该是将其送往张总长处批阅。”兵将答道。

    墨北川闻言,稍默然后,问道:“此等公文自有工部和礼部派官员往来,为何由徐良亲自去送?”

    必将答道:“此事已查了,礼部负责此事的官员,也在今早被禁卫抓起来了,徐良出门时,曾抱怨过礼部耽误事。”

    墨北川这才点头,却还是道:“还是要注意,凡是从王爷那边出来的人,都盯紧了。”

    “将军,若是搜查一番,尚还有理由,可若是每个都控制住,怕是不好办。”那兵将犹豫道。

    墨北川闻言眉头一竖,但紧随着,却又放松下来,这的确是个问题。

    你总不能把德王那边的官员全部控制起来吧,这么多人统一始终,那是要出大事的。

    墨北川沉吟片刻,最后只能道:“那便细细搜查吧。”

    在他想来,德王总不至于将投靠明王这等密事,搞的人尽皆知,就算留了后手要通知明王,也只可能是如徐良这般绝对信任的亲信。

    “消息放出去了吗?”

    “已经放出去了,现在宫里应该都知道,王爷因求陛下放人的事,惹怒了陛下,被陛下斥责。”

    望着兵将离去背影,墨北川长长出了一口气,起身来到窗口,望向明王府方向,心中并不平静。

    他只期盼明王会认为,德王是在御书房,被陛下耽搁了。

    御书房周围,他早已布置重兵,绝不让里面的情况飞出宫外。

    其实墨北川明白,就算做的再多,恐怕最多也就是多拖延一点时间而已,没有德王的回信,明王府终究会有动作的。

    他并没有猜错,当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

    明王府终于还是将目光落在了一下午都不曾露面的德王身上。

第674章 察觉

    傍晚,墨白与林素音一起用了晚餐。

    是林素音主动来找的墨白,她自然不是特意来陪墨白用餐的,主要还是来问林定宇那边的情况。

    从昨夜她去给楚若才施压之后,就一直等着楚若才那边能救出林定宇。

    她身在明王府里,没有外面的消息渠道,只能照墨白问林定宇那边有无动静。

    这一日间,她已经来了数次了。

    再一次从墨白口中听到“暂无动静”,林素音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黯淡了。

    不过,她终究是没有再开口去求墨白营救林定宇,只拜托墨白如果有动静了,能第一时间告诉她,便起身离去了。

    看她背影离开,墨白也放下筷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

    来到前厅,陆寻义已经在等着了。

    见他身影,行礼道:“六爷!”

    墨白点点头,在主位上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问了一句:“宫里如何了?”

    “于正和陆裕同从瞿国公府回宫辟谣后,目前事态已经基本平息了。”陆寻义禀报道。

    “老九始终没插手?”墨白摩挲着手中的茶杯,若有所思的问道。

    “没有,不论是百官逼宫觐见,还是胡阁老出来辟谣,到最后于正和陆裕同回宫澄清,御书房那边始终保持沉默,没有插手。”陆寻义摇头。

    “我原以为他会在谣言四起,百官逼宫的时候,顺水推舟的公布瞿国公的死讯,给我们找麻烦,却没想到他居然沉住了气。”墨白摩挲着手中的茶杯,轻声道。

    陆寻义沉吟道:“有两个可能,其一是出于对明王府的忌惮,不敢妄动。其二,则是心有所谋,不愿节外生枝,所以故意示弱。”

    “嗯,不管他怎么想,都随他去吧!”墨白喝了口茶,神色平静道。

    陆寻义点点头,御书房里那位要是已经下定了决心,明日一定要翻脸,那谁都没办法改变。

    到了这一步,再针对老九的想法上下功夫,已经根本没有意义。

    明王府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针对一切局面多做防备,以应对明日可能出现的一切局面。

    墨白放下杯子,开口问道:“京营有异状没?”

    “到目前为止,还未见异常调动。”陆寻义沉声应道。

    “嗯。”墨白点点头,沉吟片刻后道:“京营只是在宫外戒严,其中兵将又多乃方帅部下,老九与方帅早已生怨,他必不敢擅调京营对付我,他最终要倚仗的还是禁军。”

    “墨北川……”墨白念叨着这个名字,看向陆寻义:“德王那边究竟什么情况,为何还没消息?”

    “只知道德王是因给那些逼宫之臣说情,触怒了陛下,如今仍然还在御书房里苦劝陛下放人。”陆寻义禀报道。

    墨白闻言皱眉:“那些被拿下的人大都是瞿系官员,胡庆言他们没有借机打击异己,主动提出放人,老九怎会在这事上作梗?”

    陆寻义道:“消息传出来后,胡阁老也很诧异,亲自跑了一趟御书房,想搞清楚究竟怎么回事,结果陛下直接拒见。后来张邦立又去找了墨北川,从墨北川那里确认了,德王的确是因求陛下放人一事,触怒了陛下。至于为何如此,墨北川没有明说,只隐晦表示,陛下如今对于敢行逼宫之举的人,皆恨之入骨。”

    墨白闻言神情一顿,这不就是在说,老九对自己恨之入骨,只是奈何不了自己,所以迁怒到同样敢对他行逼宫之举的官员身上。

    要这么说,也不是没有可能。

    墨白却还是道:“这些人毕竟是他自己的人,老九若想翻身,最终还是要用他们的。即便他心中有气,也不应该现在发作才对,这不是在自毁根基吗?老九还不至于连这点城府都没有。”

    陆寻义想了想,道:“会不会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就如上午他没公布瞿国公死讯一样,都是为了在我们面前示弱,想让我们相信他已经真的心灰意冷。”

    “有这个必要吗,他应该很清楚,就算他现在将瞿系官员全部诛杀殆尽,我也不可能就信了他。我们能否相安无事,最终还是得看明天他是否会和我翻脸。除此之外,一切都是虚的。”墨白摇头道。

    陆寻义道:“正所谓做贼心虚,陛下未必不会担心,我们因为害怕他明日翻脸,最终改变主意,在登基之前就对他下手。所以他觉得要在这时候做些事,让我们对他戒心稍减,也是有可能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墨白颔首,沉思片刻,忽又看向陆寻义,问道:“你刚才说,德王还在御书房苦劝陛下放人?”

    “是,这次被拿下的瞿系官员,其中不少在礼部和工部当值,正是筹备登基大典的主要负责人。这些人不放出来,对明日大典举行影响颇大。所以即便是胡庆言也主张放人,没有借机对付瞿系异己。”陆寻义点头道。

    墨白听完,略默,随后又问:“德王去御书房之前,可曾单独去找过墨北川?”

    “德王去见陛下之前,就是先去找的墨北川。”陆寻义答道。

    墨白闻言,神情微凝,接着问道:“他与墨北川一起待了多久?”

    陆寻义还真没注意过这个,闻言微愣后,便道:“这个还不清楚,德王在去找墨北川之后,就再未露面,一直到传出他在御书房被叱责的风声为止,这其间大概一共一个多时辰。”

    说到这里,陆寻义也总算反应了过来,殿下方才问话,似乎另有所指。

    稍微琢磨后,抬眼看着墨白越发凝重的脸色,不禁心头一跳,小心问道:“殿下难道是在怀疑德王去找墨北川的时候,就已经与墨北川密谈过了?”

    墨白与他对视一眼,沉声道:“你觉得德王是不知轻重的人吗?他会不知道咱们还正在等着他的消息?筹备大典的确重要,但与我交代的涉及墨北川一事相比,孰轻孰重?可现在德王居然还在御书房里,忙活着所谓的放人一事,你觉得这正常吗?”

    陆寻义闻声,面色渐变。

    墨白继续道:“再有,德王为了避嫌,在先帝时候就始终避免与墨北川接触。这放人一事,要与墨北川有所纠葛,若依德王一向避嫌的心思,恐怕是不会接手的。今日既然答应了,还主动去找墨北川,很大可能是因为我昨日对他的交代,他是借着这个放人的由头,去找墨北川密谈。”

    “可如此关乎身家性命之大事,德王应该不敢如此大意,就直接跑去禁卫营找墨北川谈,不管怎么说,墨北川都是直接向天子负责的禁卫将军,就算德王于他有恩推之情,那也不代表德王能跑到他面前去让他背叛陛下。德王就这般跑去,若与墨北川谈不妥,那他还能走出禁卫军吗……”

    陆寻义先前显然没往这方面想过。

    虽然他知道明王让德王去收服墨北川,可在他想来德王肯定是要小心翼翼的避开他人耳目,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去见墨北川。

    怎么也不可能如此光明正大,众目睽睽之下就跑去找墨北川谈如此机要密事。

    也正因为此,他对今日德王去找墨北川的事,并未往这方面去想。

    然而,此刻话说到一半,他却是浑身一惊,德王不正是去见过墨北川之后,就再没走出来吗?

    虽是仍然不确定明王的猜测对不对,但陆寻义还是面露惭愧:“此事是我疏忽,险些误了大事。”

    墨白脸色也冷了下来,没追究这个。

    事实上,若非是老九那边因为放人的事而发火,让墨白总觉得不对劲,他也不会联想到这些。

    正如陆寻义所说,这是涉及身家性命之大事,直接跑去找墨北川,若墨北川不肯叛,那德王就是自投罗网。

    墨白沉声道:“德王与墨北川的关系,或许比我们所认为的还要亲近,亲近到他有把握就算向墨北川透露已经背叛了陛下,投靠到我们明王府的事,墨北川也不会动他的程度。只不过,这次他这次怕是过于自信了,如果不出意外,德王应该是出事了。”

    说罢,墨白直接起身:“我进宫一趟。”

    “不可!”陆寻义闻言,当即阻拦:“殿下,现在一切都还只是猜测,目前重点是先确定德王的情况,若当真如我们所料,再做打算不迟。”

    “我不进宫就确定不了情况,胡庆言和张邦立不可能强闯御书房,他们既没这个心,也没这个胆,现在除了我亲自进宫,是没法确定情况的。”墨白道。

    “可以传讯太……”陆寻义急切之下,险些就说出让太后去御书房打探。

    不过还好他很快反应过来,没真的说出来。

    现在宫里是个什么情况都还搞不清楚,如果德王真的已经出事了,那太后御书房去捅穿这件事,岂非是将太后送入险境?

    只得改口道:“殿下,如今情况不明,若是陛下当真破釜沉抽,又有墨北川相助,殿下如此贸然进宫,实在太过危险……”

    墨白眼中思绪闪过,摇头道:“危险是有,但没那么大,现在最关键的是,我必须要马上找到德王,必须确认老九那边从德王那里知道了多少东西,只要德王没有吐露那份密约的事,问题就不大。就算老九知道德王已经投靠了我们,他又敢奈我何?贸然动手,就不怕当初宫变再次重演?”

    “可若是德王已经透露了呢?”陆寻义心中不安道。

    “那今晚我和老九就注定只能有一个人见到明天的太阳。”墨白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第675章 本王小看了你

    来到宫门前,就已经是夜幕时分了。

    往日这般时候,朝臣都已下职,宫门也已落闸,今日不同,宫门依然还大敞大开,仍有官员在进进出出。

    墨白到的时候,正好见一位身穿官服的朝臣,打算出宫,却不知为何与驻守宫门的兵士发生了争执。

    墨白离宫门口尚还有段距离,不过他的耳力非凡,隐约间听到了一两句。

    那朝臣似乎是在指责兵士无礼,欺辱了他。

    而那些兵士则是在警告他不要闹事。

    几人争执的挺凶,墨白远远看着,没有立刻靠近,就隐在暗中观察。

    虽然按道理,墨白自己也知道,观察城门口的禁军兵士,应该没什么用。

    老九和墨北川就算有对他下手的打算,也不可能蠢到把消息下放到城门口的兵士这里来。

    若是如此,岂不是明目张胆的通知明王府,他们要对明王下手了。

    不过小心无大错,谨慎一点,多观察一下总是没有坏处的。

    宫门口,那朝臣与兵士吵起来之后,后方很快就走出来一名兵将。

    看起来应该是个小将,这小将上前来与那朝臣交流了几句,距离有点远,墨白还没听清他们说什么,就见那朝臣又激动了起来,面红耳赤的冲着那小将怒喝道:“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那小将似乎见与他说不通,见他又要大闹,便警告了一句。

    见无用后,立刻一挥手,顿时几名兵士就围了上来,直接腰刀出鞘。

    那朝臣见状,吓的连退数步,最终没敢再闹,怒气冲冲的转头出了宫,朝着墨白这边走来。

    墨白目光在四周一扫,见不远处的道边停了数辆马车。

    墨白知道这些马车都是来接自家大人下职的,墨白目光在马车中间打量一眼。

    发现其中一辆马车旁,有一车夫已经准备好了,正眺眼张望着那位朝臣。

    墨白微微沉吟,便抬起脚,朝着那位朝臣走了过去。

    ………………

    ……

    不一会,这朝臣就与墨白接近,墨白已经站定了脚步,等着那朝臣发现自己。

    却不想,这朝臣却是忽然停下脚步,又转身望向了宫墙那边,怒不可遏的开口咒骂起来。

    “几个狗仗人势的东西,拿着鸡毛当令箭。老夫堂堂三品重臣,尔等区区几个莽汉,竟敢羞辱老夫,猖狂至此,当真是无法无天。”

    “待明日老夫定要亲自去找那墨北川问一问,究竟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对老夫无礼。”

    “哼,就且容尔等猖狂一晚,老夫明日定要扒了你们身上这身皮……”

    或许当真是太过于愤怒了,这人竟丝毫未曾察觉到,身后有一人正在看着他。

    这朝臣也似乎真是气急了,站在那一连骂了好一会,竟都仍自意犹未尽。

    墨白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听着这位堂堂三品大员,打算如何去报复几名禁军兵士。

    而且说实话,这朝臣此刻表露出的对兵士那股藐视的态度,也令墨白不甚顺耳。

    “不知那几名兵士是如何得罪大人了,竟让大人如此震怒?”墨白忍不住,打断了他的咒骂。

    “谁?”墨白不咸不淡的声音突然响起,这位朝臣顿时一惊,连忙回头看去,见竟是明王,顿时吓的了一跳,慌忙躬身行礼:“老臣见过明王殿下?”

    也就是这时,墨白才看清这人,不由很是意外:“怎么是蔡大人?”

    蔡元德显然没想到会在碰见明王,而且还刚好是自己正在大放厥词,扬言要对几个禁军兵士报复的时候。

    冷汗当时就下来了,战战兢兢道:“正是下官,下官不知殿下当面,冒犯了殿下,还请明王恕罪!”

    “恕罪?”墨白看着他微微皱眉,这蔡元德他是调查过的。

    之前这蔡元德一家子,因为对明王府太过恐惧,导致忧惧成疾,墨白获悉此事后,查了这蔡元德,见其为官不算清正,却也未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便命阿九开了个方子给隔壁递了过去,方子未必有多么出奇,不过蔡元德乃是心病,察觉到明王府对他并无恶意之后,再有方药安神,这病自然也就无碍了。

    果然,之后这蔡元德也没再急着卖宅子。

    他对这蔡元德一直以来印象不算多好,也不算多坏,两人虽是比邻,却也并未打过交道。

    但根据方才的表现来看,这蔡元德也有着瞧不起武人的毛病,便淡淡道:“本王不过一闲散皇族,哪里敢论大人这堂堂三品要员的罪,大人若是一个不高兴,本王这身皮怕也保不住。”

    “祸事了!”

    蔡元德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当即双膝一软,直接跪地叩首请罪:“殿下恕罪,还请殿下明鉴,老臣今日只是因受辱太甚,一时激愤不平,故才逞了口舌之快,绝没有以权谋私去找那几名兵将麻烦的意思。”

    “说吧,究竟怎么回事,为何与兵士在宫门口吵闹?”墨白没让他站起身。

    “殿下明鉴,老臣绝没有与兵士为难……”这朝臣满脸委屈,深怕墨白误会,立刻道出因果:“今日朝中多事,一批官员被禁军拿了,导致大典筹备的事有所耽搁,各部都只好加班加点,摊派人物,去补那些人的缺……”

    “说重点!”墨白看见宫城那边已经有人朝着这边望了过来,应该是驻守在宫门前的内卫,察觉了异常。

    不过在发现是明王后,没敢过来,就在宫城那边远远望着这边。

    蔡元德立刻简而言之,原来,蔡元德在礼部有一好友,名叫谢东明,作为此次登基大典的承办单位,这次礼部不少人被禁军拿了之后,当即就乱了,所有人都忙的团团转。

    谢东明实在忙不过来,就请蔡元德去给他帮手。

    这谢东明在书法一道上是极有造诣的,事了后,蔡元德便沉寂找谢东明求了一副墨宝。

    “老夫下职前就听说了,今日进出宫禁,搜查的比之前要严,所以未免麻烦,老臣出宫时除了这副墨宝,什么也没带。却没想到,就是一副来历清白的墨宝,这些兵士也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之扣下,老臣实在气不过,方才与兵士争论。”

    “今日搜查的比前几日要严?”墨白眼眸微闪,沉声问道。

    “是要严一些。”蔡元德点头。

    “既然如此,那禁军查扣你墨宝,应该不是针对你一人,你何必闹事?”墨白道。

    蔡元德却摇头,道:“殿下有所不知,真若只是一副墨宝,扣了也就扣了。他们分明就是在刻意针对老臣。在老臣前面,那位刑部的张大人接受检查时,我亲眼见禁卫,只是翻了翻他的箱子,也只是例行问了两句,便放行了。结果到我这儿就变了,不但扣下了墨宝,他们还一再盘问不休,当众拿老臣当贼子对待。当时许多人看老臣的眼神都变了,这事要是不说清楚,老臣只恐名声被污。”

    “你与禁军有怨?”

    “老臣一向与人为善,莫说与禁军本就不搭边,便是与周边同僚亦是向来和睦,绝无结怨一事。”

    “那你为何要说他们针对你。”

    “老臣也不知。”

    其实问到这里,墨白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这蔡元德之所以会被针对,怕是遭了无妄之灾,因为是明王府的邻居,所以才被牵连了。

    这想法,墨白当然不可能直说出来。

    与这蔡元德一番问答,倒是意外收获。

    墨白想知道的基本上都已经知道了,便沉声道:“蔡大人,你若觉得禁卫针对了你,不满墨宝被扣,你可以去找禁卫上官反应,也可以禀报内阁,甚至上告御前。却唯独不能倚仗三品重臣的身份,就在宫门口大闹一通,是不是觉得对方不过几名兵将,可随手欺压?”

    “下臣知罪!”蔡元德不敢反驳,当场认错。

    “如今战乱四起,正是这些执刀兵士,在流血牺牲,沙场征战,守护大夏。你身为国之重臣,当对兵将有所敬意。”墨白点点头,最后道:“起来吧,不要再有下一次!”

    “臣谨记殿下教诲!”蔡元德终于心中一松,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缓缓爬起来。

    …………

    ……

    如果说先前还有,不确定德王是不是真的出事了,那么见过蔡元德之后,墨白便算是彻底没了侥幸。

    德王肯定是出事了,而且一定是栽在了墨北川手上。

    之前,他心里就有个疑虑,德王就算再信任墨北川,也不可能如此莽撞,去见墨北川之前,他总得对身边心腹有些交代。

    这样如果出了万一,也能通知明王府及时救他。

    可到现在为止,明王府没有收到德王任何消息。

    此刻,通过方才那一幕,通过蔡元德,墨白却是明白了。

    他能想到这点,墨北川肯定也会想到。

    无需说,禁卫的加强搜查,并非是因为明日就是登基大典,而是针对的德王可能留下的后手。

    确定了这些,墨白却并未惶恐,反而比先前更平静了。

    他没有退缩,直接朝着宫门走去,守门的兵士连忙上前行礼。

    墨白自怀中掏出了太后赐的可出入宫禁的牌子。

    禁卫查验后,放他入了宫。

    墨白没有犹豫,直奔御书房内而去。

    御书房门口,兵士众多。

    墨白没强闯,站在门口等了片刻,有人出来了。

    竟不是内侍,而是墨北川。

    “殿下!”墨北川上前来躬身行礼道。

    墨白面色平静,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他。

    墨北川和他对视了一眼,又低垂视线,然后道:“殿下请!”

    墨白望着他,忽然笑了笑,随即点点头,轻声道了一句:“墨北川,本王可能小看了你。”

    墨北川眼神缩了一下,随之平复:“殿下说笑了!”

    “德王可还活着?”墨白又问。

    墨北川面色一怔,满是诧异道:“殿下何出此言?”

    墨白又笑了笑,摇了摇头,没再管他,抬脚进了御书房。

    墨北川却没跟进去,他似乎并不打算跟进去。

    然而墨白走到门口时,却又忽然回头朝他招了招手:“你也进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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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睁眼,便是人命如草芥的乱世芳华。墨白是个大夫,但他还来不及去想治世救人,他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在三天后不死。然后还得考虑怎样才能见一见那已经和自己成过亲,拜过堂,据说国色天香的老婆?最后,他还得想个能在乱世之中活下来的谋生之道,他决定了,就干老本行,很快,乱世之中,战火最猛烈的中心地带,一间医馆开张了。名字还算低调,曰:“天下第一医馆”ps:群号159995598天下第一医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第一医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第一医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