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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贵族丑丑     天下第一医馆txt下载     天下第一医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76章 对峙

    刚才墨白当着他的面点破了“德王”一事,墨北川想也未想,就拒绝道:“卑下尚有皇命在身,拖延不得,殿下见谅。”

    “本王有要事找你,先同本王一起去见陛下。”墨白望着墨北川的眼神微凝,沉声道。

    墨北川与明王对视一眼,心头立刻一沉。

    明王眼里,那不容拒绝的意味再明显不过,若是再推拒,搞不好明王会当场翻脸。

    可墨北川明知道明王恐怕对自己早已杀机深沉,此时顾忌四周环绕的禁军兵士,才没动手。

    一旦答应明王,和明王一起去御书房,主动走出了军阵,那明王杀机一动,他连呼救的时间都没有。

    墨北川沉默了,面色很是难看。

    他其实并没有那么怕明王,在扣下德王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步走出,就很难再回头。

    既然他最终还是走出了这一步,那就是已经做好了,要和明王交锋的准备。

    正如他对德王所说的那般,就算瞒不住明王,就算明王知道,是他墨北川在与明王府为敌,又能如何?

    墨北川执掌禁军多年,只要身在宫城,在禁军掌控的地盘,明王能奈他何?

    墨北川不是说大话,他是真的这么想的,就算是现在,此时此刻,面对杀机森然的明王,他也并没有恐惧。

    扣下德王之后,墨北川就知道,尽管自己想尽办法隐瞒,但最终恐怕最多也就是拖延一些时间,想要彻底瞒过去,是不可能的。

    所以早在明王入宫之前,他就去找老九建议,如果明王今晚入宫,就提前动手。

    只是老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

    直到墨白入宫的消息真的传来了,墨北川再次建议,与其等到明日夜长梦多,不如今晚就动手,墨北川甚至用人头担保,只要陛下点头,那今晚必让明王伏诛。

    可老九终究是不愿意拿自己性命冒险,还是否了他的建议。

    并反问了墨北川一句“明王若没有后手,又既敢孤身而来?”

    这话墨北川反驳不了,也没法反驳。

    最后老九还是决定“与其今日行险,胜算不高,倒不如继续隐忍,待明日百官聚首,群雄汇聚,借着大义在身的优势,一举拿下明王。”

    墨北川其实心里很清楚,陛下终究还是对禁军不放心,不敢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禁军身上。

    坚持等到登基大典上发作,到时候有大义在身,就算再出意外,至少明王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当众刺君的。

    没有陛下的支持,墨北川就是有千军之力,也根本没法施展。

    此刻,在墨白咄咄逼人的目光之下,墨北川心里很清楚,自己只有两条路走。

    要么老老实实的低头跟着明王一起去御书房,生死将掌控在明王的一念之间。

    要么破釜沉舟,誓死一搏。

    这念头一起,墨北川身上的气息就危险了起来。

    此时,四周环绕的禁军兵士,显然也察觉到了墨白与墨北川之间的气氛不对劲。

    两人沉默着,僵持间,周围的禁军兵士呼吸也跟着压抑了,手中的兵刃也不由自主的紧握。

    更有几名副将,已经走到了墨北川身边,将目光紧张的投向了墨白。

    寂静中,一股肃杀之气无形升腾。

    墨北川终于抬起了视线,望向了墨白。

    伴随着他的动作,四周围所有禁军兵士,皆整齐划一将视线定在了墨白身上。

    顿时,一股庞大的压力直扑墨白而来,便是以墨白的心性,也不由自主的心中悸动。

    原本平静的脸上,双眉微扬,却是一步未退,面上更不见半点惊色,他站在御书房门口,眸光依然静静盯着墨北川,轻声道:“你是要对本王动手?”

    然而此时落针可闻的环境中,却是人人可听见。

    墨北川深吸口气,如果此刻,他当真自作主张的和明王翻脸,那除非能在瞬息之间就将明王斩杀。

    否则,陛下就得出来先镇压他,作为给明王交代了。

    可他能瞬间镇压明王吗?

    目光落在明王所立之地,那是御书房门口。

    一旦动起手来,明王必然会第一时间逃进御书房内。

    届时,他难道还能让万箭齐发,将陛下和明王一起射成筛子?

    墨北川终于还是深吸一口气,低下头抱拳道:“不敢!”

    说罢,抬起沉重的步伐,艰难的走向了墨白。

    ……

    见墨北川终究是没敢翻脸,墨白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心中也是重重松了口气。

    他之所以先在墨北川面前点破“德王”的事,让墨北川感觉到自己的杀机,紧接着又强邀墨北川走出军阵,其实都是为了试探。

    若墨北川明知危险,最终却还是不敢翻脸,那就说明老九并不敢在今晚对他下手。

    反之,若墨北川坚持不答应,甚至有翻脸之势,那此趟入宫,搞不好就真的危险了。

    只要墨北川有动手之意,那就说明老九已经做好了要和他在今晚翻脸的准备。

    老九曾用禁军对他出过一次手,结果很惨,付出的代价很大。

    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老九能够下定决心再次对他动手,那最大的可能是,老九已经从德王那里知道了那份密约存在,才会不得不在登基之前就行险一击,提前对他动手。

    否则,一旦在登基时,无论老九使出什么手段,罗列什么罪名给墨白,只要墨白抛出这份密约,就能瞬间将老九打入深渊。

    一个为了对付自己手足弟兄,而出卖国朝利益,与国朝之叛臣、先帝之最恨,联合起来狼狈为奸的皇帝,必将声名扫地,遭天下共弃之。

    历史上帝位征伐,的确无所不用其极,但有些事可以做,却决不能失密。

    一旦失密,那些丑事被搬上了台面,那就注定要付出承受不起的代价。

    墨白在获悉德王出问题之后,立刻就要进宫,其最需要查证的就是那份密约的事,有没有暴露。

    他不知道德王现在是什么情况,也没法直接去问老九是不是已经知情,他能做的就是通过老九的反应来分析。

    对墨北川的试探,就是为此,从结果来看,情况应该没有最坏。

    ………………

    ……

    二人进了御书房。

    老九沉着脸坐在龙椅上,目视着墨白进来。

    真人在蒲团上睁开了眼,看了墨白一眼,又看向墨北川,最终无声摇了摇头。

    外面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却没有插手。

    一来是陛下没让他插手,二来是墨北川就算动手,也根本不可能成功。

    要想杀明王,就不能让他靠近御书房,不能让他靠近陛下。

    当然,真人也知道,墨北川不是不懂,而是他没办法,如果陛下肯表态支持他,那他就不会让明王走到御书房来。

    所以真人看着墨北川的眼神,也是很复杂的。

    相比真人,老九看着墨北川的心思就更复杂了。

    他是故意装作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目的很简单,墨北川和明王来这一出,对他来说没什么坏处。

    只是,对于是否放任他们真的动手,老九心里又拿不定主意。

    他既期待,又害怕。

    之所以期待,如果墨北川真能侥幸将墨白斩杀,那自然是惊天之喜。

    可若万一不成,那明王大怒之下,只杀了墨北川给明王做交代,恐怕也平息不了明王的怒火。

    就算明王能相信墨北川是自作主张,可若将墨北川杀了,明日自己又还能用谁?

    老九看着墨北川神情紧绷,心底轻轻叹了口气,对墨北川倒是更添了几分信任。

    没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就让他站在一边。

    然后就将目光看向负手站在殿中的墨白,问道:“明王此来见朕,不知何事?”

    墨白目光在殿中扫视一周,没见德王身影,这才开口问道:“听说德王在这里?”

    老九脸色漠然,回了句:“已经走了。”

    “走了?”墨白皱眉。

    一旁墨北川插口说道:“德王是为放人一事而来,陛下应允之后,德王就告退了。”

    “什么时候走的?”墨白沉吟问道。

    “刚走不久。”墨北川回道。

    墨白看了老九一眼,又看了看墨北川,这二人应该不至于当面骗他,这没什么意义。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德王根本没出事?真的只是留在御书房,劝老九放人?

    墨白心中念头一闪,但立刻就否认了,这不可能,若是如此,墨北川刚才的表现又是为何?

    可以确定,德王肯定在他那里出了问题,所以他才会那么忌惮和自己靠近。

    若非怕自己突然下手杀他,他何至于差点没忍住直接翻脸?

    “德王的确刚走不久。”见明王默不作声,一旁的真人也开口说了句。

    墨白看向真人,真人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明王若不信,朕这便将德王召来,明王可以亲自问一问,看看朕有无为难他。”老九见墨白沉默,脸色而依然漠然,语气却还是没忍住带了几分嘲讽,又或者是自嘲道。

    墨白察觉到这件事好像哪里有点不对,但又暂时想不通。

    眼里思绪微闪,然后冲着老九点头,先见到德王,一切就明白了。

    老九看向墨北川,想让他去传。

    “让内侍去吧!”墨白当即阻止,他不可能放墨北川走。

    老九默了默,还是没反对,召来内侍,命他宣德王。

    殿中一时静了下来,老九视线微垂,盯着面前的桌案,再不言语。

    墨北川则是站在一边低着头,看着地面。

    墨白则是走到窗子边,看向外面,背对众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殿中再无人说话,唯有真人眼神在老九和墨白身上转了转,嘴唇轻启,似乎有话想说,但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第677章 好一个墨北川

    时间不长,就有脚步声传来。

    墨白转身,就见门口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刚刚去宣人的内侍,另外一人正是德王。

    人已带到,内侍躬身而退,德王先扫视了殿内几人,目光在墨白身上略停留后,躬身向老九行礼。

    老九嘴角微动,似乎想冷哼,又或许是冷笑,但动作只做到一半,便又恢复了漠然面色:“明王特地为你做主来了,你便告诉明王,朕有无将你如何?”

    这话很不中听。

    老九既然不要体面,那墨白也懒得给他留面子,索性也不否认,目光落在德王身上,直接问道:“王爷可有事?”

    德王面现尴尬色,却也只好答道:“劳明王过问,本王只是为那些犯官求情,言语不当,蒙陛下宽宏,未曾重责,本王甚是惭愧!”

    听德王说辞,竟与老九和墨北川一样,墨白面色不显,心底却满是疑惑。

    目光深望了德王一眼,德王只轻轻点头,没有多说。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墨白也不好多问,既然见到了德王,他也安然无恙,那究竟怎么回事,待会一问便知。

    只是来此一趟,就这样走?

    墨白目光忽然看向墨北川,墨北川亦是心中有感,当即抬头,正好见得墨白眸中冰冷杀机闪烁。

    他顿时心底大惊,脊背发寒。

    他没有大声呼救,他很清楚,在十步之内,明王要取他性命,他连半点反抗的可能都没有。

    任何一点多余的动作,不但保不住命,反而会让他死的更快。

    现如今唯一能保他一命的只有真人,只是真人会救他吗?

    会的!

    真人的身影无声无息的就挡在了墨北川身前。

    墨白杀机一动,真人就有所觉,不过真人却犹豫了一下,才挡在墨北川身前。

    之所以犹豫,是如果将注意力放在墨北川身上,就难免会对陛下这边有所顾之不及。

    可不管怎么样,真人还是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明王在御书房里杀了墨北川。

    老九与德王本来并未察觉到墨白的杀机,直到见真人忽然异动,挡在了墨北川身前后,两人才后知后觉,同时色变。

    老九脸上那漠然之色瞬间消失,化为了一片铁青。

    而德王也是面色发白,嘴唇哆嗦着想要说话,却又张不开口。

    墨白与真人对视一眼,略默,随后看向老九:“墨北川身为禁军统领,本该感念皇恩浩荡,职守宫禁太平,然而其却挟军威以自重,以下犯上,欲谋害本王性命,陛下以为,此该当何罪?”

    老九心底愤怒至极,却在墨白冰冷注视下,发作不得。

    这一刻,他恨明王嚣张之余,又怨墨北川不听劝告,眼看大事在即,却非要擅做主张,去招惹明王。

    不过经过墨北川与明王此次冲突,倒是越发证明了墨北川对他的忠心。

    在如今情况下,能有一个如此忠于他,可以放心托付大事的人,老九是不甘心放弃的。

    哪怕冒着风险,无论如何,也还是要保一保的。

    老九深吸口气,目光一转,问道:“墨北川,明王参你挟军自重,以下犯上,你可认罪?”

    墨北川当即跪倒:“陛下明鉴,臣绝无挟兵自重之事,更不敢有以下犯上之念,明王所言之罪,臣……绝不敢认!”

    老九闻言点头,然后看向墨白道:“明王,墨北川不仅深得先帝信重,更曾多次护朕安危,宫中若无他在,朕只怕寝食难安。朕以为墨北川冲撞于你,只是无心之失,明王以为如何?”

    墨白当然听的懂老九的意思,如果自己坚持要对付墨北川,那就是不给他老九留活路。

    如果今日不是墨北川,而是其他人,墨白或许为了不把老九逼急,可能就此放手了。

    但是墨北川不行,此人已是决心与明王府为敌。

    此时若出于忌惮,姑息一时,搞不好明日还真会因为这墨北川出大问题。

    当日宫变之时,他因一时顾忌,出于不将老九逼急的目的,没杀瞿国昌,若非杜鹃上门给他敲了警钟,险些就因此酿成大祸。

    一个大夫,在初学医时,也会有断诊不明,方药不准之事。

    可错过一次后,就绝不容再错了,因为出师之后,不会有人再来帮你纠正错误。

    再错,那就真的会死人。

    墨白是一个能吃教训的人,犯过的错,他能终身铭记,并绝不再犯。

    只听他道:“宫禁防卫,事关陛下安危,绝不容不严之事。就算墨北川今日只是无心冲撞,也难逃失职之罪,依本王看,为陛下安危计,禁卫大将军一职,不宜再由墨北川出任了。”

    老九脸色当即就难看了,他岂能听不出墨白的威胁之意。

    放在御桌下的手,早已死死握成拳。

    此刻,他是真想翻脸。

    然而,在德王、墨北川,甚至真人的紧张关注下,老九垂下了眸子:“依你!”

    ………………

    ……

    “当时眼见墨北川留其心腹密谈甚久,我便预感情况不妙,故不得不再次上门……结果不但未曾劝服墨北川,反而被他给扣下了。”

    出了御书房,墨白与德王一道回到其公房。

    德王想明王说起了下午的事,他没再隐瞒与墨北川之间的关系,一五一十的将情况说了一遍。

    “我被墨北川扣下之后,他并未为难我。只让我去御书房,什么也别说,只求陛下放人一事。我去了御书房之后,就求陛下放人,结果陛下大怒,然后命我在御书房反省。我一直被关在御书房,直到天黑之后,陛下才答应了放人,并把我放了。”

    墨白听完,怎么感觉就像儿戏一样,沉声问道:“也就是说,你没劝动墨北川,反而被墨北川给扣下了。然后墨北川也未为难你,只是把你关在御书房,不让你联系明王府,然后见本王找上门来,就又把你给放了?”

    德王苦笑道:“别说你,我自己都很意外,原本见墨北川要将我交给陛下,我也以为这次怕是完了,谁曾想,到了御书房之后,陛下就只揪住那放人的事,莫名其妙的将我关在御书房,就不管我了,从头到尾都没审问过我一句,也没提过我背叛他的事。”

    这次,墨白倒是听出了点东西,微眯眼道:“王叔是想说,是墨北川在中间做了手脚,他并没有向陛下告发你。”

    “只有这个解释。”德王微默,随后面色也浮现些许复杂,点头道:“他的确说过不会为难我,让我去了御书房,只求让陛下放人便可。”

    若德王没有撒谎,那这墨北川倒是让墨白看不懂了,他一边决定要跟着老九对付明王府,一边又在这么大的事上欺瞒老九?

    这完全不合理!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说不通,只听墨白道:“如果墨北川并未向老九告发你,他又是怎么让老九配合他将你关起来的?”

    “不知!”德王很干脆。

    “还有,既然他将你关起来,是防着你通知明王府,他要帮着陛下对付我们的事,那为何本王找来之后,又直接将你放了?与其如此,那当初扣下你,岂不是在做无用功?”墨白再问。

    原以为德王还是不知,却不想,德王竟是面带思索道:“当时墨北川要扣下我,我告诉他,扣下我也没用,明王府不见我回信,迟早会怀疑到他身上来。”

    墨白闻言,眼神一紧:“他怎么说?”

    “他说……”德王说着忽然顿了顿,然后目光落在明王脸上,缓缓道:“他说,明王府所谓的控制宫禁,不过是在虚张声势,之所以能够做到现在的地步,不过是靠着恐吓、震慑住了陛下。他执掌禁军多年,对于禁军的情况没人比他更清楚,他有绝对的自信,禁军依然在他掌控之中。”

    墨白神色平静,对这番话没有半点反应,只道了句:“嗯,继续说。”

    德王见他丝毫无异样,这才继续道:“所以,就算明王府知道他墨北川要与明王府为敌,即便你亲自找上门来,先不说你敢不敢和他在宫廷之中动手,就算你敢,他也无惧。”

    听完这番话,墨白忽然笑了:“懂了,也就是说他关着你,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能瞒的住就瞒,瞒不住他也不怕。”

    “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德王点头道。

    “若这么说的话,那一切倒是合理了。”墨白点点头,沉声道:“难怪之前在御书房门口,他竟敢对我起杀机,看来我说小看了他,还真没说错。”

    “什么意思?”德王没听明白。

    “墨北川将你关在御书房,又放出消息说你是在御书房里因放人一事,触怒了陛下,这是做了两手准备。如果能借此瞒过我们明王府,那就罢了。瞒不过,他则是准备干脆动手将我拿下。”墨白道。

    墨白此刻虽说的平静,但心底其实也动容了。

    这一趟还真险,他不知道墨北川为何最终没有动手,在他向来,很大可能问题应该是出在了老九身上。

    经过上次宫变,老九已是惊弓之鸟,虽有除他之心,但却无动手之胆,而且老九已经在禁军身上吃过一次亏,他岂敢在轻易将自己性命交到禁军手上?

    尤其是在老九自己认为,明日登基大典上借着大义对付明王,胜算更高的情况下,老九怕是不敢轻易赌命的。

    墨北川很大可能是没能说服老九,没能取得老九的支持。

    没有老九支持,墨北川成功的希望就极其渺茫,只要没能瞬间将自己除掉,老九害怕被墨白迁怒,肯定会立刻跳出来叫停,然后将墨北川交给自己做交代。

    有些事,一旦露了蛛丝马迹,再去推断就容易了很多。

    德王将墨北川对于明王府的态度一说出来,那墨北川的一些行为,就有了解释。

    甚至连墨北川为何铁了心要跟着老九,墨白心里基本上也有数了。

    追根究底,原因还是在墨北川看穿了明王府的虚实。

    不管现在明王府看起来有多强势,却只要老九手中兵权不失,那要翻盘,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

    墨北川其实没算计错,他认定了禁军没出大问题,那只要老九能够下定决心,那要除明王并不难。

    不管是今天晚上,还是明日登基大典上,只要禁军不出问题,明王就是收服的人再多,准备的后手再多。

    他只一力降十会,明王又岂有不败之理?

    这道理真的很简单,此刻,就是墨白心中也很是感慨。

    好一个墨北川,可惜是未遇明主,否则还真会给他制造大麻烦。

第678章 最后准备

    自从宫变一事后,禁卫就成了众矢之的。

    一遍遍的清查自证,搞得禁卫内部是人心惶惶,动荡不安。

    也亏得是墨北川执掌禁卫多年,积威深重,方才勉强镇住了局面,没出大乱。

    可如今墨北川被解职的消息忽然传来,禁卫众将当即哗然。

    一众将领,无不惊慌失措,担忧靠山倒了,自己也会结局凄惨。

    惊惧之下纷纷互联,打探消息,商议对策。

    有人不忿,为墨北川鸣不平,提议一起前往御书房面圣,为墨北川求情。

    此议一出,原属墨北川提拔的心腹之辈,顿时立刻响应。

    而原本不受墨北川看重的非嫡系将领,则是毫不犹豫的反对,称此举形同逼宫,乃取死之道。

    很快,赞同的和反对的就吵成一团,你骂我居心不良,我骂你蠢不可及。

    有些拿不定主意的,又想两边都不得罪,就在中间和稀泥,结果反而两面不讨好,被骂成首鼠两端。

    又有人,始终闷不吭声,冷眼瞧着禁卫诸将大乱,心中也不知在算计着什么。

    将为兵之胆,诸将领慌了,手下兵士也就跟着惶恐,诸将领互相攻歼,手下兵士也跟着助威。

    原本就只是被墨北川勉强镇压的火药桶,因墨北川骤然倒台而彻底爆开了。

    ……

    而此时的墨北川已经脱下了将服,一身便装坐在了公房。

    在他身前,柳公群和徐世贸两位心腹大将,满脸悲戚,面若死灰。

    墨北川本人却是并无多少颓丧,一脸平静对二人道:“无需如此,只是解职回家,又未曾问罪,已经很是不错了。”

    二人一听心中更是愤概,徐世贸当即便狠狠一跺脚,悲愤交加道:“将军执掌禁卫多年,只凭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下了将军的职,这何其不公,陛下就半点旧情都不念么?”

    “休要胡言乱语!”墨北川闻言,顿时喝道。

    边上柳公群也是连忙拉住徐世贸:“这话你也敢说,不要命了?”

    “将军被解了职,咱们俩也迟早滚蛋,都到这地步了,还怕什么?”徐世贸梗着脖子道。

    这话一出,柳公群神色也是愈加黯淡,张了张嘴,最终却只剩苦笑。

    墨北川见二人神情,心中还是欣慰的。

    这两人知道自己倒台了,并未离心,倒是不枉他一番栽培。

    微微沉吟,墨北川才开口道:“我虽然被解职了,却非是陛下不念旧情,其中具体,非一两句能说清楚。总之你们记住一点,陛下并未负我,不得不对陛下不敬。”

    两人闻言微愣,将军这话明显有深意啊。

    两人原本已心灰意冷的眼神,此时又有了光芒,柳公群试探问道:“将军……”

    墨北川直接抬手打断:“别问!”

    二人心底虽好奇,也不敢再说,齐齐拱手道:“末将遵命!”

    墨北川点点头,这才道:“有件事与你们说一下,禁卫大将军的位置,一向由宗室皇亲出任,我去职突然,新任大将军还未定,暂时会在诸部将中选一人暂代,陛下问了我的意见……”

    二人才刚从悲愤中平复过来,又陡然听闻这话,顿时皆是心中直跳。

    两人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又连忙移开,皆垂首不语。

    墨北川见状,不由好笑。

    他自知这二人心思,虽然不过是暂代大将军位而已,但这个机会吗,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千载难逢的。

    一军之中,副将众多,而大将军却只一人。

    若能代领大将军一段时间,将来调出禁军,便有资历去直接竞争一军主将位。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徐世贸和柳公群二人又如何能够不心动。

    “可惜啊!”墨北川心头微微叹息,缓缓说道:“我推荐了张武!”

    徐世贸和柳公群一听,霍然抬头,均是没能控制住情绪,皆色变,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柳公群没吭声,徐世贸则是没忍住,直接开口:“将军,卑职是个粗人,自不敢奢望这暂代大将军位的资格。可若说那张武便有资格,卑职实难心服。不论人品武功,其都不过尔尔。武功且不提,单论人品,今日将军解职,此人若是忠义,就该立刻来请见将军……”

    “这你便错怪他了,是我不让他来。”墨北川摆手,为张武澄清一句。

    “就算如此,卑职也还是不服。”徐世贸依然心中难平。

    “你呢?”墨北川笑了笑,没理他,转而看向柳公群。

    柳公群不似徐世贸性子急,闻言,默了默,道:“将军既如此定夺,想必自有深意,卑职自是听命。”

    “合着坏人都是我老徐当,就你老柳会做好人是不?”徐世贸一听就怒了。

    柳公群脸色一红,尴尬苦笑,心道:“将军都已经定下了,你也已经表达不满了,老子还继续抱怨又有何用?”

    “莫要胡说。”墨北川不满的看了一眼徐世贸,他算是看出来了。

    徐世贸虽然略冲动,但平日也不至于此,此时却这般失态,可见这暂代大将军的诱惑力,真的太大。

    墨北川面色一肃,沉声道:“禁军之中,你二人与我情同手足,若当真有好机会,我岂会不最先考虑你们?”

    二人一听,心里好受了些,当即齐齐抱拳:“谢将军信重!”

    墨北川抬手示意免礼,再道:“没选你们,而选张武,我是思之再三才做的决定,其一这再进一步的机会虽然难得,但其中并非就没有风险,这位置坐上去容易,可能不能坐好、坐稳,那恐怕还得两说。”

    二人闻言,皆面色一凝,若有所思。

    墨北川继续道:“自宫变事后,除了外部压力,我们禁军内部亦是暗流涌动,便是我,也不过是在勉力镇压。如今我骤然倒台,诸部将或失主心骨,惊慌失措。或心生异念,搞风搞雨。更会有某些隐藏在暗处的妖魔鬼怪,跳出来煽风点火,妄图浑水摸鱼。”

    “如今我突然去职,禁军内部一场大乱已是在所难免,不论是谁暂领这大将军位,首要之急都是平息局面,我且问你们,若让你们上,你们可能镇压诸将,平息乱局?上位的机会固然难得,若能收拾乱局,自是大功一件。可若收拾不了……”

    “是卑职权势迷眼,请将军恕罪!”徐世贸和柳公群对视一眼,当即躬身请罪。

    不用墨北川说下去,二人已是汗湿后背,心中默道:“收拾不了,那就成了背黑锅的。”

    墨北川见他们已不再有怨,抬手让他们起身,又道:“好了,这便是我没举荐你二人的原因之一,你二人能明白其中凶险就好。”

    “可是张武……”徐世贸看了一眼墨北川,先前对张武不满的他,此刻心底又有了几分犹疑,还是道:“将军,既此事是祸非福,那何不另选一人上,张武此人虽没什么本事,但毕竟也在将军帐下效命多年。”

    柳公群闻言,顿时暗骂徐世贸多事,这话问出来不是让大家尴尬吗?

    虽然同在将军手下做事,但总是亲疏有别,将军不把这烂摊子交给张武,也总得交给他们之中另外一人。

    墨北川倒是坦然,只沉声道:“张武也在禁军为将多年,我自不会害他。还是那句话,此事是有风险,但做好了,就是大功一件。张武比你二人年长,他再进一步的机会已经不多了,这次机会终究是难得的,当然,若他不愿暂领此职,那陛下和我也不会强行让他上。”

    “将军所言甚是。”柳公群道。

    徐世贸闻言也点了点头,心中却是道,张武恐怕就算明知困难,也不会拒绝的。

    毕竟这一步要是走好了,可谓一步登天。

    “不让你们上位,除了这位置并不好坐之外,也是因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们。”墨北川神色明显一正,目光灼灼盯着二人,声音郑重。

    “请将军吩咐!”二人身上一肃,齐声抱拳道。

    墨北川点头,沉声道:“我被去职,禁军乱则乱矣,你二人所部却决不能乱,下午交代你们的事,仍然继续进行。”

    二人不敢怠慢,连声道:“将军放心,我等必依令而行。”

    “好,这件事若办好了,那你们无需再去想那暂代的大将军位,只要这件事办好了,那真正的大将军位,就等着你们。”墨北川沉声道。

    二人大喜,同时单膝跪地:“末将敢不效死!”

    “去吧!”墨北川点头:“小心点,别让任何人知道你们来过。”

    二人离去。

    墨北川一个人坐在公房里,沉吟了半晌,嘴角轻声呢喃道:“希望你们不会有事!”

    少顷,忽又有脚步声响起。

    墨北川抬头,只见一个做兵士打扮的禁军走进来,对墨北川行礼。

    墨北川点点头,轻声道了一句:“徐世贸和柳公权定然已经暴露了,虽然明日很有可能起不了作用,但还可以用来吸引明王的目光。你在禁军非我嫡系,明王应当不会怀疑到你身上。此事务必小心,明日明王进宫之前,绝不能整军,以防泄密。”

    “将军放心,末将必不负将军所托!”这兵士抱拳道。

    “去吧!”墨北川轻声道。

    兵士没多说,转身离去。

    “乱吧,禁军不乱,明王如何能真正放心?”墨北川站起身来,嘴角轻声呢喃了一句,转身出了公房,准备出宫。

第679章 成事在天

    明王入宫的事,胡庆言是知道的,也一直都在关注着。

    随着明王和德王从御书房出来,墨北川又突然去职,胡庆言再是后知后觉,也晓得肯定是又出了问题。

    原本他以为明王肯定要过来找他,交代一下情况,却没想到,明王根本没来见他,竟直接出宫了。

    “阁老,墨北川被下职了,这人才刚一出宫,禁军那边就乱了,才这一会功夫,兵部和内阁就接到各种举报信,有参墨北川嫡系策划逼宫谋反的,有告发代统领将军张武枉法的,有指证某将叛逆,参与了当日宫变的……”

    有心腹面色凝重,在胡庆言身边低声道:“看这情况,禁军那边搞不好会出大事,为稳妥起见,阁老今晚还是不要留在宫中。”

    胡庆言眉头皱的很紧,摇头道:“禁军出了乱子,现在担心局面失控的绝不止你一人。老身为百官之首,若连老夫都稳不住,甚至出宫暂避,那其他朝臣只怕越发惊惧,老夫前脚出宫,他们后脚就得跟上,到时候朝中一空,禁军只怕就真的肆无忌惮了,那不出事都要出事。”

    那心腹一听,顿时哑口,想了想,再道:“那便悄悄离宫,不让人发现。”

    胡庆言没吭声,看得出,他确实动心了。

    这也说明,他是真的对自己的安危担忧了。

    只见他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情绪略显焦虑的来回踱步,明显有些犹豫,拿不定注意。

    其实他真正担心的不是禁军内乱,禁军一时群龙无首,出于各种利益之争,相互攻讦,甚至动手造就流血事件,都是有可能的。

    但要说他们敢肆无忌惮的祸乱宫禁,擅杀朝臣,胡庆言是绝对不信的。

    胡庆言真正怕的是有人刻意放纵,甚至是引导禁军大乱,然后浑水摸鱼,借机取了他的性命。

    说白了,他就是在担心坐在龙椅上的那位,那位如今的情绪已经是不可控的。

    这样的人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都是难以预料的。

    胡庆言思虑良久,忽然转身,伏案提笔疾书信件一封,转交到心腹手上:“立刻将这封信送去明王府。”

    “明王府?”心腹闻言吃了一惊,显然不明白胡庆言这时候选择与明王府联络是什么意思。

    “宫中不太平,太后那里却不容出事,否则会有大麻烦,此事得知会明王一声。”胡庆言随口解释了一句。

    心腹虽然没听懂,但也没再问,应命而去。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这心腹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三个人。

    胡庆安望了三人一眼,没说话,那心腹上前,将一封信递给胡庆言。

    胡庆言接过信,打开一看后,微微沉吟后,对三人问了句道:“不知哪位阁下留在老夫身边?”

    三人中,一人站出来,拱了拱手道:“若阁老不嫌弃,便由本座谷明堂在此。”

    “谷明堂?”胡庆言闻言眼前一亮,他虽未曾见过此人,却听过这个名字,乃是谷家大宗师之一,听闻已许多年没下山了,没想到此人居然也来了京城。

    他没多说,只是点点头,便对着心腹沉声道:“将这二位送到德王和张总长那儿去。”

    心腹一直对这三人不解,此刻听闻那谷明堂自称本座,顿时了然其身份,必是宗师无疑。

    而看现在的意思,这三人似乎是来保护阁老,还有总长与德王二人的。

    心腹心中惊讶不已,怎么也没想到明王府居然会派人来保护三位顾命大臣,他隐隐察觉到,自己或许接触到了某种惊天之谜。

    此时,他哪还敢多问,甚至连想都不敢多想,连忙应命,领着另外两人出去了。

    “劳烦阁下了!”待只剩下谷明堂之后,胡庆安郑重道。

    谷明堂点头,却道:“还叫阁老知道,宫里有真人在。阁老必须安排好退路,一旦当真有事,本座将立刻护阁老出宫,片刻不得拖延,否则一旦为真人发现,本座怕也要殒命于此。”

    “阁下放心,老夫省得。”胡庆言凝重道。

    ………………

    ……

    墨白几乎是与胡庆言的信,同时到的明王府。

    还来不及将宫里的情况告诉陆寻义,就先处理了胡庆言的信。

    看完胡庆言的求援之后,稍作沉吟,便直接命阿九带着胡庆言那心腹,走了一趟四门驻地,召了三名大宗师。

    “出什么事了,连胡庆言也坐不住,竟主动向我们明王府求援了?”陆寻义虽然看了胡庆言的信,但还并不清楚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此刻神情凝重问道。

    墨白这才将入宫的经过说了一遍,尤其是墨北川的事详细讲了讲,听的陆寻义是脸色铁青,心中直道好险。

    “墨北川被去职,禁军内部人心惶惶,胡庆言担心局面会失控,又防着老九会借禁军之乱,对他下杀手。所以才来信,让我派人保护他。其实他是想多了,老九不过是将德王关了一下午,我就进宫一趟,将墨北川给下了。老九这时候怎么可能再动胡庆言,那岂非逼我再进宫一次?”

    墨白说着,摇摇头,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道:“看来这胡庆言也不过如此嘛,才这点风吹草动,就坐不住了。”

    陆寻义道:“殿下既然认为胡阁首那不会有问题,为何还要冒险派人进去保护他?”

    “胡庆言难得主动求到我们头上,我若不表达一下重视,这老家伙肯定要在心底给我记上一笔,反正不会出事,顺水人情送一送也无妨嘛,不指望这点事就让这老家伙归心,至少让他对我们多些好感。”墨白笑着道。

    “可贸然让三位大宗师入宫,一旦让真人发现,那这三人怕是就危险了。”陆寻义道。

    “无妨,只要他们不动手暴露气机,真人轻易不会擅离陛下左右,问题不大。”墨白并不太担心。

    陆寻义想了想,也就没再说这事了:“若按殿下所言,这墨北川虽然被去职了,可禁军那边未必就不会再出问题,德王不是说墨北川与两个心腹密探许久吗,这两人怕是也不能放过。”

    “这两人我通知了张邦立,让他先盯着。”墨白点头道。

    “殿下不打算立刻拿下他们?”陆寻义问道。

    墨北川摇头:“墨北川毕竟执掌禁军多年,肯定还有不少死忠于他的将领,动了这两人,墨北川也还会安排其他人,与其如此,倒不如不动他们。”

    陆寻义皱眉:“墨北川知道这两人暴露了吗?”

    墨白直接点头:“应当是知道的。”

    “那就算我们不动他们,墨北川估计也不会再将指望放在他们身上,说不定还会故意用他们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实则另有安排。”陆寻义眉头更紧了。

    墨白看他一眼,轻声道:“那你说这二人知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暴露了,他们只不过是墨北川用来吸引我们视线的弃子?”

    陆寻义闻言一愣,琢磨了好半晌,才道:“如果我是墨北川,那我不会告诉他们,如果这俩人知道他们已经暴露,就肯定会惶恐害怕都来不及,哪里还敢筹谋对付我们?”

    “没错,尤其在墨北川已经去职的情况下,他是是不会明言告诉他们,已经成了弃子的。反而要许以功名利禄,给他们动力,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尽心为他效命,才能起到拖住我们注意力的作用。”墨白道。

    陆寻义点头,却还是没弄懂,墨白这话什么意思,问道:“殿下难道是想借此去挑拨这二将与墨北川之间的关系?”

    墨白笑了:“你说对了一半,挑拨是要挑拨,却不是去挑拨他们与墨北川的关系,如此最多也就只能让这二人对墨北川生怨,然后撂挑子不干了而已。”

    陆寻义听到这里,心里陡然一动,眼神微亮:“殿下难道是想让墨北川的明子与暗子,相互掐起来?”

    墨白点点头:“这二人并不知道墨北川还准备了一支人马,既然如此,那只要布置妥当,墨北川这用来作为弃子的二人,反而会成为对付其暗子的一道拦路虎。”

    “可问题是徐世贸和柳公群不知道真相,墨北川那暗子却未必也不知情。”陆寻义觉得行不通。

    墨白却眯眼道:“够了,我从没想过不让禁军动手,要的只是能够拖延一下禁军动手的时间就够了。”

    陆寻义沉默了,最终只能道:“还是太过冒险了。

    墨白起身:“哪里能有万无一失的事,真正说起来,我们也没有万无一失的资格。你别忘了,即便到现在为止,真正论起来,我们与老九相比,依然还是弱者。能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局面,就已经是不错了,与一国皇者扳手腕,要掌一国之权势,不经历步步惊心的风险,怎么可能成功?”

    陆寻义深吸口气,道:“只要能过了明日这关,我们就不再是弱者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墨白笑着走出门外,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今日是个好天气。”

第680章 又一份密约

    日升月隐,天光放明。

    明王府后院,一座屋顶上,墨白盘膝而坐。

    忽的,他双手法诀一变,额头微抬,对着初阳张口用力一吸,隐约间似有一缕紫气急速飞来,直入其口鼻之间。

    但见墨白周身金色玄光绽放,与初阳之光芒交相呼应,站在屋下不远处等待的陆寻义和阿九,同时抬头仰望这一幕,皆是神色敬畏中,又有无奈。

    就方才墨白吞吐这一缕先天初阳紫气之功,就足抵他们半月苦修。

    “我这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无需沮丧。”陆寻义转头看了阿九一眼,轻声道。

    阿九闻言,摇头笑道:“我是不行的,府里这么多人,将来如果有能追上六爷脚步的,怕也只有墨一与铁大哥……”

    “错了!”他声音未落,忽然屋顶上的墨白身影一闪,落在他们二人面前站定,

    陆寻义与阿九躬身见礼:“殿下!”

    “如果只论根骨天资的话,那咱们府中,当属宁儿第一才是。”墨白抬手让他们起身,并走到院中,端起石桌上的茶杯,对阿九道。

    听墨白提到宁儿,阿九愣了愣,随之便是苦笑不语。

    倒是旁边的陆寻义,忍不住道:“还是不提宁儿的好,提起她我就忍不住火,说起来宁儿不成器,殿下还是要负很大责任的。”

    “这话我绝对不认,正个明王府,就属她我下的功夫最多,奈何她就是不喜练功,我又能拿她如何?”墨白毫不犹豫反驳。

    陆寻义面上含笑,话却有怨气:“您是在她身上下的功夫多,那几个铃铛不就是您给她戴上的吗?戴了那铃铛之后,她每日就光明正大的游来荡去,还美其名曰是在练身法。”

    “我若不给她弄几个铃铛,她连现在这点成就都没有。”墨白道。

    说罢,也不再与他争论这个,关于把宁儿没教好的问题,墨白绝不认为是自己的过错。

    只是这事扯不清楚,墨白错开话题,再说回阿九:“所以啊,以根骨天资论成就是不妥当的,根骨差一些,不见得就没有大成就,你自己心气如果先泄了,那就肯定是没指望的。”

    “是,阿九谨记殿下教诲!”阿九躬身。

    墨白点点头,看了眼陆寻义:“怎么样?”

    陆寻义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正色道:“现在金殿周围驻守的禁军,是由三部人马组成,金殿内以及正门口布防的是张武麾下,徐世贸和柳公群的部下在第二梯队,分列金殿左右两侧。”

    “张武,是暂时代替墨北川的那个?”墨白问道。

    “是他,不过张邦立传讯,让殿下无需担忧此人。”陆寻义道。

    “张邦立?”墨白眼神一闪,随即挑眉看向陆寻义:“你让他对付张武了?”

    “没有,是他主动传信过来的。”陆寻义知道墨白的意思,说罢,沉吟道:“只怕张邦立是从我们拿下墨北川的举动,心中对我们掌控宫禁的能力开始有所怀疑了。”

    墨白微默,临阵拿下墨北川,某种程度上就说明了明王府对墨北川的忌惮,由此便可推断明王府掌控禁军的能力并没有那么强。

    “不止张邦立看出来了,胡庆言也应当看出来了。”墨白忽然又想到昨夜胡庆言求援的事,陡然说道:“胡庆言担忧禁军局面失控,找我求援,实则也是对我能否掌控禁军的一种怀疑。”

    “糟糕,我们上了这老家伙的当。”陆寻义一怔,随即也反应过来,脸色惊变道:“他找我们求援,我们如果不派人去,那就证明我们有能力掌控禁军。反之,我们派人去保护他,则说明我们没能力掌控禁军局面。”

    “和这些在朝堂上打滚了一辈子的人打交道,还真是防不胜防啊,我还想卖他个顺水人情,却没想到这老东西是给我下了套。”墨白也是轻轻吐出一口气,摇头苦笑道。

    “殿下,这两人看出端倪,今日不会……”陆寻义却没那么轻松,满脸凝重。

    墨白却一摆手:“无妨,若是在他们帮我完成这份密约之前,那他们或许会有异心,可如今他们已经上了我这艘船,已经别无选择了,不用担心他们会反水。”

    “殿下还是谨慎点好。”陆寻义仍然不敢放心。

    “已经到了这一步,无论什么局面,也都只能闯一闯,担心已是无用。”墨白摆手,不再纠结这个,只问道:“张邦立有张武的把柄?”

    “不清楚,张邦立只说不用担心张武,语气很肯定,应该是有办法能钳制他。”陆寻义沉声道。

    “瞿国昌他能杀,墨北川的嫡系部将他也能钳制,这样的人若是判出国朝,威胁太大了。”墨白感慨一句。

    “是极危险,不过这不是当务之急。”陆寻义道。

    “嗯,先过了这关再说。”墨白点头,想了想才道:“既然张邦立给了保证,那张武应该就不是墨北川的后手,不过没关系了,张邦立既能控制住张武,那倒是给了我们一个意外之喜,有张武在前面挡一挡,此行就更安全了许多。”

    “既如此,那徐世贸和柳公群,要不要将他们拿下,现在百官还未入宫,陛下还不敢和我们翻脸,动手还来得及。一旦等百官入宫觐见,到时候陛下就不会再受我们威胁,再想换掉他们就不可能了。”陆寻义道。

    “不,不动他们,按原计划进行!”墨白摇头:“不能将指望全放在张邦立身上,如果张邦立靠谱,有张武挡在前面,徐世贸和柳公群也成不了威胁。如果张邦立不靠谱,那我们还需要他们这两人帮忙,就按原来的计划,安排不要变。”

    见墨白决心已下,陆寻义也就不多说了。

    墨白起身,进了屋换了衣服,出来后三人来到正厅,却远远只见林素音竟已穿戴整齐坐在正厅中。

    墨白转头看向阿九:“她怎么来了?”

    “不知,娘娘没通知我。”阿九也是满头雾水,不过看林素音的穿着,他小声道:“娘娘莫不是要和殿下一道入宫吧。”

    “王妃应该是为了林定宇,想亲自入宫,只是不知是想见林定宇,还是有其他打算。”陆寻义在一旁道。

    墨白闻言没出声,什么其他打算?

    去求老九放了林定宇吗?

    微默,墨白转头对陆寻义道:“时间差不多该出发了,人还没回来吗?”

    “殿下放心,不可能出问题,早就把人盯死了,只是怕太早动手会让林氏起疑心,才一直拖着,不过算时间也该回来了,我去看看。”陆寻义点头道。

    “嗯。”墨白应允。

    陆寻义退下,墨白和阿九走入正厅,林素音见他们进来,便站起身来,主动道:“我想和你一起入宫。”

    “今日是登基大典,按规矩,王府家眷是不必入宫的。”墨白道。

    “我只想见定宇一面。”林素音道。

    “就算进了宫,你也只能待在后宫里,是见不到林定宇的。”墨白摇头。

    林素音眼中光芒又黯淡下去,倒是没有纠缠,转身朝外走去。

    墨白沉默了下,对他背影道:“我待会入宫之后,阿九会带你暂时离开明王府。”

    林素音没吭声,继续往外走。

    但走着走着却是忽然顿住脚,转过身来,直直盯着墨白:“你刚才说什么?”

    “我入宫之后,阿九会安排你暂时离开明王府。”墨白重复了一遍。

    林素音下意识的觉得这场面有点熟悉,她记得当日墨白迎战梅真人的时候,就曾做过同样的安排。

    她眸中微晃:“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以防万一而已。”墨白道。

    这时,门口陆寻义身影出现,快步进来,在墨白耳边耳语道:“人回来了。”

    “怎样?”墨白当即问道。

    “成了。”陆寻义点头,从怀里取出一本小册子。

    墨白接过,打开一看,果然正是林氏与国朝签订的那本密约,眼前一亮,问道:“确认是真的?”

    “已经比对过了,确认无误!”陆寻义点头,明王府上已经有了一份,一比对,自然就能知真假。

    “好!”墨白吐出一口气,直接站起身来:“走,入宫!”

    “是!”陆寻义先一步退出去,安排车马。

    林素音听不懂墨白和陆寻义三言两语之间说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墨白手中拿着的那本小册子又是什么。

    她此时也不关心这些,只是莫名的有些心慌。

    墨白看向阿九:“王妃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六爷放心。”阿九点点头。

    墨白来到林素音身前,想说两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看了看林素音,又看了看她已经隆起的肚子,只能轻声道了句:“保重!”

    说罢,转身出了门。

    待他出门后,林素音默然一会。

    阿九上前:“娘娘,我们也该走了。”

    “去哪?”林素音问道。

    “一个安全的地方,娘娘还有什么要收拾的吗?”阿九问道。

    林素音看着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殿下此趟入宫,担心会出什么状况,为以防万一,让咱们暂时避一避,等殿下从宫里回来就没事了。”阿九解释道。

第691章 登基

    并没出明王府,阿九带着林素音、宁儿二人,直接来到后院青青的房间内。

    然后便在三人惊诧的目光中,直接来到青青闺房床头,扭动床头一个机关,便只见床侧石墙忽的翻转,露出一间密室。

    “这是……”青青瞪大眼睛满脸讶色,她在这房里已经住了大半年了,竟从不知道自己房间内竟还有如此古怪。

    “走吧,这机关只能开启一次,我们进去后就锁死了。”阿九没解释的意思,催促道。

    林素音微默,没再多说什么,抬脚入内。

    青青和宁儿对视一眼,也紧跟着入内。

    待他们三人进去,阿九在床头机关上用力往下一按,只听“嘎吱”一声,石门便开始缓缓闭合。

    趁着门还未合拢,阿九闪身入内。

    四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明王府之后,停靠在明王府门前的车架,伴随着陆寻义一声“出发”,缓缓驶向宫城。

    ……

    新帝登基,本是普天同庆之时。

    马车内的墨白,却听不见喧嚣,不由挑帘望向外面,只见街道四处只有京营兵士,不见百姓。

    “怎么回事,京中为何如此冷清?”墨白皱眉问道。

    亲自赶车的陆寻义,闻言回道:“宫里为防庆典时,城中有人闹事,便下令禁绝闲杂人等游荡街头,以免多生事端,伤了国朝体面。”

    “搞的这般死气沉沉,难道就体面了?”墨白面色微沉,当初他说过不要大操大办,可那三人不听,现在这场面搞起来了,又如此小家子气,实在丢人现眼。

    陆寻义没吭声,说实话,眼见着这幅场面,心底也是不由感慨,堂堂五百年大夏,竟连这点自信都没了,落寞至此,实在让人唏嘘。

    墨白放下帘子,不再多言,就在这一片死寂中,马车一路前行。

    当到了宫城,才又听得些许喧闹杂声。

    “殿下,马车过不去了。”也是这时,马车停下,陆寻义打开车门道。

    墨白闻言,朝车外看去,只见两名兵士正站在车前拦着,见他身影出来,连忙退后两步行礼。

    墨白点点头,从马车上下来。

    陆寻义将马车交给随行而来的黑衣卫,由那兵士带领着赶至别处。

    待兵士走开,墨白和陆寻义朝着宫门走去,门口正有几名官员正在等候检查,排队入宫。

    “殿下!”见墨白身影到来,几人行礼,让开道。

    职守的禁卫中,也有将领迎上前来,将墨白请进去。

    当然,搜查还是必须的。

    “殿下,上官有令,今日入宫禁者严禁携带锐器。”禁卫没上手,一旁有专门候着的内侍,搜查这些皇亲国戚。

    那内侍战战兢兢的上前来,望着墨白很有几分怯色。

    墨白也没为难他,先从腰间取下一炳软剑,又从兜里摸出一个铁盒,铁盒内装的是他一直随身携带的银针。

    “没了!”甩了甩衣袖,示意再未藏其他。

    “得罪!”那内侍还是上来在墨白身上轻轻拍了拍,随后便躬身退开:“殿下请!”

    陆寻义手中就持着剑,上前来,没有立刻交出,而是问了一句:“宗师也要上交武器吗?”

    “今日入宫者,无论何人,一律不准携带兵器。”那兵将点头答道。

    陆寻义看向墨白,墨白点头,他这才将剑交给兵将。

    兵将造册,墨白的也由陆寻义代签,走完这套程序,两人方在一名内侍引领下入内。

    “不用再搜后面人了?”墨白见这内侍正是方才搜他之人,问道。

    那内侍躬身答道:“其他皇族都已到了。”

    敢情自己是最后一个,墨白点点头,不再多说。

    进了宫,首先入眼的便是三步一岗,一直延伸到宫禁各个角落的禁军。

    墨白与陆寻义对视一眼,都没说话,一路前往议政金殿。

    “殿下,吉时还未到,请在此稍作等候!”来到金殿前的广场上,内侍躬身说罢,便快步退去。

    墨白抬眸一扫前方,只见金殿外,早已站满了人。

    人数最多的当然是官员,足足数百名官员共聚一堂。

    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或拱手鞠躬互相招呼,或喜笑颜开高谈阔论,场面倒是热闹极了。

    墨白没见到胡庆言、张邦立,还有德王三人,倒是看见了一群身穿道袍的人也在人群中,各自被一些朝臣簇拥着相谈甚欢。

    这些道人倒是眼尖,墨白一到,他们就发现了,立刻辞别身边朝臣,从各个方位迎了上来。

    随着他们一动,墨白才看清,道门来的人还真不少,足足五六十位,修为最低都是师者。

    “这些都是道门各大山门驻京的负责人。”陆寻义在墨白耳边低声道。

    “有没有没来的?”墨白问了声。

    “只要在京的都来了。”陆寻义回道。

    墨白这才满意点头,两人低语间,这些道人已经到了面前,齐齐躬身行礼道:“见过明王尊!”

    这动静让得场中许多朝臣暗自咋舌不已,尤其是一些从外地赶来的武将,和地方重臣望着这一幕,均是眼皮直跳。

    明王府掌道门之尊的事,许多人都还只是听说,属将信将疑。

    此刻亲眼所见,其心中震撼可想而知。

    敢和国朝抗衡多年的道门,竟真的臣服在了明王座下,岂容他们不心惊?

    喧闹的场中,随着诸道人一礼静了下来,墨白朝诸道人还了一礼:“诸位有礼!”

    见完礼,除二山四门的几位上前来与墨白叙话之外,其他则散开。

    “可曾去见过几位掌教了?”墨白朝着二山四门的六人问道。

    “已经见过了!”几人点头。

    “那几位可有什么话交代?”墨白又问。

    “真人让我们请示殿下,一切听从殿下安排。”玉清山的陈上云宗师开口道。

    其他五位点头,表示自家也是如此。

    “也无他事,好好观礼便是。”墨白笑了笑,轻声道。

    这几人闻言,顿时松了口气他,他们是真怕明王会让他们去做什么,要知道这里可是皇宫,禁卫森严,在这里他们可不敢乱来。

    打发了几人,墨白一路往金殿前面走去。

    一路上,凡经过的官员,皆躬身行礼。

    越排在后面的,自然是品职越低的,墨白也无心多攀谈,一路前来。

    倒是来了前面见得几个武将,获悉是各大帅从战场派回来参加陛下登基大典的,墨白来了兴趣,驻足与他们攀谈。

    这几人倒也客气,但明显心有忌讳,并不敢与墨白在众目睽睽之下走的太近,敷衍几句后,便借故退去。

    陆寻义一直跟在他身边,目睹了军方几人的态度,心下不太爽快,在墨白耳边道:“其他人倒也罢了,方帅那边竟也如此?”

    墨白面上却古井无波,瞥了一眼陆寻义:“这你就错了,方帅并不知道我和老九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站在他的角度,不与我密切交往,是不想牵连我被陛下忌惮。”

    陆寻义微征,略琢磨后,点点头,却是苦笑道:“我们如今可不怕被牵连,怕的是没人支持。”

    墨白摇摇头,没再说这个,走到最前面,目光不经意间扫了一眼金殿周围的禁卫。

    “正门口的就是张武的人,左侧是徐世贸的人马、右侧是柳公群的人马。”陆寻义低声道。

    墨白颔首,略微沉吟,目光忽然瞥向此刻在金殿外走过的一队禁军。

    陆寻义顿时会意:“这是在宫城巡防禁卫,他们不固定在宫禁巡逻游走。”

    “谁的人?”墨白问道。

    “胡玉,此人并非墨北川嫡系。”陆寻义道。

    墨白眼神动了动,轻声道:“我看了一下,除了张武、徐世贸、柳公群三人之外,能有机会最快赶到金殿的,就是这些巡逻游走的禁军,盯紧他们,一旦有异,立刻让张武、徐世贸、柳公群三人合力将其拦下。”

    “是!”

    “还有,想办法通知张邦立,让他盯住胡玉,一旦出事立刻将他拿下,押解到御前。”墨白再道。

    说着墨白转头瞅了瞅众人,却不见胡庆言、张邦立、德王三人。

    楚若才那些人也不在,正奇怪这几人跑哪去了,便只见金殿处有动静。

    墨白抬首,就见胡庆言和张邦立从里面走出来。

    于此同时,德王也现身了,他是从偏殿出来的,在他身边,楚若才与几位军阀的人也正朝着这边过来。

    胡庆言与张邦立和墨白对视一眼,便移开视线,站到了百官之前。

    德王也是如此,并未过来与墨白招呼,只带着楚若才几人走到胡庆言几人身边,站定。

    倒是楚若才在和墨白错身而过时,向着墨白笑了笑,点头招呼。

    墨白只看了他一眼,不着痕迹的轻轻点了点头。

    楚若才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

    胡庆言几人一出来,便有礼部官员出来,站在金殿门口声音洪亮的大叫一声:“肃静,百官列位!”

    皇室宗亲以德王为首!

    朝班文武以胡庆言为首!

    楚若才等以张邦立作陪!

    诸道人,以玉清山、太清山为首!

    待各自依身份列位站于广场之上,偌大的场面忽而静止。

    因仍在先帝丧欺,未有舞乐,包括墨白在内,皆默默等待。

    落针可闻的环境,忽听脚步声响,众人抬头,便见一内侍,从金殿旁的偏殿出来,站定在门口不动。

    墨白眼力好,倒是能见得此人看似不动,实则冲着胡庆言点了点头。

    胡庆言见得,头部微侧,朝身后一人点头。

    随即,站在他身后的礼部主官贺培仁越众出班,直接来到偏殿门口,高声道:“国不可一日无君……”

    落针可闻的广场上,众臣包括墨白在下面默默听着礼官劝进,又听偏殿里传来老九的推辞。

    三请三辞过后,老九终于推辞不了,勉为其难的同意即皇帝位。

    随着内侍一声高喝:“新帝即位,朝官觐见!”

    诸臣子这才得以入金殿。

    入殿之前,胡庆言、张邦立、德王均是不由自主的深吸一口气,目光朝着墨白这边看了一眼。

    不止他们,楚若才也将目光落在墨白身上。

    “该来的终究要来!”墨白面色平静,只抬头望了一眼金殿,便毫不犹豫的抬步入内。

第692章 退位于你如何?

    金殿两列,是皇亲国戚,文武朝官所列班之地,并没有陆寻义的位置。

    所以在进殿时,本来跟在墨白身后的陆寻义就被站在门口的礼官给拦下了。

    众目睽睽之下,陆寻义灰头土脸的被礼官给赶了出来,不得已之下,黑着一张脸朝着道门众人这边走来。

    可能是脸上过不去,也可能是被这么多人看着,实在臊得慌,在匆忙经过张邦立身边时,还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在场这么多人,眼见这一幕,无不嘴角抽搐,想笑又不敢笑。

    就连一群道门修士,看着汇入他们中间的陆寻义,也是面面相觑,满是无语。

    他们原以为陆寻义既然站在明王身后,夹在皇亲国戚中间入殿,那肯定是明王早就安排好的。

    哪曾料到,竟是摆了个乌龙,凭白无故的丢了这么大的人。

    一个个看着陆寻义那黑成锅底的脸,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只得移开目光,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满场人大都没有多想,只当看了个笑话,却唯有站在张邦立身边的楚若才,眉头微微皱了皱,觉得此事有些古怪。

    倒不是他发现了什么,只是他不觉得明王府会在这种场合,众目睽睽之下丢这么大的人。

    他不信明王既然带了陆寻义入宫,会不知道陆寻义该有的站位,目光扫过陆寻义那张阴沉着的脸,楚若才略带思索的目光望向了金殿内。

    他最终觉得更有可能的是,陆寻义站在墨白身后入殿,本就是国朝故意引导的,然后又当众给了明王府一个难堪,借此在向百官传达新帝对于明王府的态度。

    想到此,他目光平静下来,心头却是越发稳当了。

    虽然国朝与南军签了密约,但若是新帝出于种种顾忌,又改变主意,不对明王下手了。

    那即便有这份密约,他们也没法挟制新帝兑现承诺。

    当然,就算新帝改变了主意,这份密约也不是没用,如果公布出去,照样能让新帝威严扫地,能让国朝翻起滔天巨浪。

    可是,这么做是两败俱伤之局,南军作为密约的一方,也会名誉大损,与新帝一起被天下人声讨。

    这密约若非对双方都有约束力,也不可能签署,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之境,南军不可能做出玉石俱焚的事来。

    此刻,楚若才倒是可以放心了,看情况,新帝应该不可能变卦,已经是下定了决心要在今日对付明王了。

    陆寻义自然想不到,自己方才的举动竟会让楚若才想这么多。

    他其实不过是在找机会接触张邦立,向他传句话罢了。

    这时,他的注意力也全部放在张邦立身上,张邦立默然而立,并没有什么动作。

    直到礼官过来,示意他们可以入殿了,张邦立这才转头对着楚若才点了点头,带着他们往殿中走去。

    而陆寻义这边,也由玉清山的宗师打头朝着殿内走去。

    陆寻义进殿之前,看见张邦立将楚若才一行安置在百官后面站好,然后身形一转,在门口一名禁卫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然后那名禁卫便招来一名同僚替他站岗,他自己则转身离去。

    这一幕并不止陆寻义注意到了,但却并未有人放在心上,张邦立是辅臣,与禁卫交代几句,再正常不过的事。

    做完这一切,张邦立面无异状的走到前面,在胡庆言身后站定,目光从始至终未曾与墨白对视一眼。

    …………

    龙椅上尚无新帝身影,金殿内皇亲国戚,文武重臣却早已按爵位管制,分列左右两班。

    殿内无人喧哗,皆站在自己的位置默默等待。

    墨白站在左侧,一眼扫过满殿诸臣。

    文臣方面,以胡庆言、张邦立、德王为首的包括内阁阁臣、六部主官、巡防总、情报总在内的京中重臣。

    以及从地方上赶来的一省封疆,虽然不是所有地方主官都来了,但就算走不开的也都派了人来。

    整个大夏的掌权阶层,可算共聚一堂。

    武臣这边也同样阵势庞大,除各省总镇之外,大夏军方九帅的人,也悉数派人来京。

    大夏九帅,其实是将听调不听宣的胡刘张三位也算进去了。

    他们打的毕竟大夏的旗帜,并没有反出国朝。

    而其他六帅,则分别是苏北的方有群,与再苏南的胡千山,这二位正在与蛮子血战,

    岳鹏虎驻军西江,震慑南军的同时,也随时待命支援苏省战场。

    韩炳天驻军津海,守卫津门海岸的同时,拱卫京畿!

    吴震则坐镇大夏以西,以一己之力盯着西南二刘,与西北胡帅。

    祁四城常驻关外,盯着东北张帅的同时,拱卫京畿。

    再加上已经叛国的南军林帅,基本上大夏境内的军方势力全部到齐。

    文臣武将悉数而至,再有道门真人大尊亲至,这鸦雀无声的大殿上,说一句天下群雄全聚于此,倒也真真不算虚言。

    墨白一眼扫过整间金殿,再将目光投向那空无一人的龙椅,心底微微一黯。

    如这般一言出,而诸雄至的场景,足以证明国朝虽然式微,却还保存着最后一口气力,依然可镇压天下四方。

    若能与老九和平共处,齐心协力,未必就没有再兴盛世的可能。

    只可惜,双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估计是没有这个可能了。

    而现在的现实是,只怕国朝这强撑的最后一口元气,都只会被老九用来打向明王府。

    墨白轻轻摇头,挥去心底这些杂乱心思。

    事已至此,再多想也无益,是相安无事,还是生死相博,都在老九一念之间,他控制不了,只能应对。

    “恭迎陛下!”

    “恭迎太后!”

    雅雀无声的大殿内,忽然内侍的声音响起。

    包括墨白在内的所有人精神一震,当即躬身俯首礼敬。

    偌大的金殿内,只听得脚步声缓缓自门外响起。

    没有人抬头,只能听见两道脚步声,从门外一直走到龙椅处。

    略默,有内侍喊道:”诸臣平身!”

    众人起身,这才见得老九站在龙椅旁,并未坐下,目光扫视群臣一圈后,眼神落在了墨白身上。

    墨白与他对视一眼,便眼神平静的移开,看向太后。

    太后也正朝他望来,眸中似有忧虑闪过,不过这时,老九对着她躬身一礼,请她落座。

    墨白对着太后微微笑了下,又转眼看向御台旁边,不知何时已经多了几道人影默然立在御台边上,正是玉清等几人,国朝真人也站在了龙椅旁。

    礼部主官贺培仁再出列,手持先帝遗诏,当着百官念诵一遍。

    念完后,胡庆言一步跨出,张邦立与众文武朝臣景随其后,顿时同拜,齐声恭请道:“文武百官跪请陛下登基!”

    老九默立不语,额头却微移,面向德王。

    礼官便将遗诏交予德王,德王再念一遍,然后将遗诏交给贺培仁,随即也跪倒在地,墨白也只能与一群皇亲国戚跪倒:“皇室宗勋跪请陛下登基!”

    老九依然不语,额头再偏,玉清上前接过遗诏再念,完后,带着太清几人,未跪地,却与殿中诸修士同时躬身俯首:“道门一百零八山拜请陛下登基!”

    至此,老九终于是动了,转身面朝太后,太后点了点头。

    老九这才终于在龙椅上坐下,诸臣再次三拜,并喊出了早已不知许多年,未曾再用过的口号:“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传出金殿,禁卫顿时齐拜,一直延伸,宫外京营兵将闻声亦败,顷刻间,整个平京城顿时皆知新帝即位了。

    至此,盛大的登基仪式算是落定了。

    金殿中,群臣已起身。

    新帝即位,最重要的一件事,封赏群臣,也随即上演。

    从太后开始,再到先帝留下的诸皇子,皆有位进。

    再到文武群臣,各有升赏,最后便连玉清等人也都又加了护国尊号。

    当从一长串的封赏念完,众臣各自欢喜准备齐声谢恩时,却是有许多人目光开始落在了明王身上。

    众皇子封赏完了,没有明王的名字。

    带连道门那边也封赏完了,还是不见明王,殿中文武立刻察觉到情况不对了。

    不过却没人会出头去挑破这件事,都只能当做不知道。

    唯有方有群派来的齐毅将军,眼底闪过了一丝忧色。

    他来京之前,方帅身边的首席幕僚华明辅,曾交代过他,要他密切注意陛下与明王之间的关系。

    现在方帅与陛下之间的情况,他也清楚,明王是属于支持方帅抗蛮的。

    眼见陛下如今刚一登基,就几乎是当着天下人的面,毫不遮掩的冷落明王,这让齐毅心底很是沉重,他自然是希望明王在朝中能站住脚的,只有这样,明王才能帮到方帅。

    可如今看来,明王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了。

    他正想着,坐在上方的老九,忽然开口一句话,却是直接吓的他浑身一颤。

    “明王,你的封赏朕还未拟定,唯恐不合你心意,就封你为摄政王,总览国政,如何?”

    老九的话犹如一声巨雷,让整间大殿内的所有朝臣,都是一愣后,瞬间色变。

    “陛下不可!”当即,便见礼部主官出声:“陛下,如今朝中上有陛下正值英年,又有先帝钦点辅政大臣,随旁协助陛下处理国政,绝没有再封摄政王之理?此事万万不可!”

    “正是,还请陛下务必收回成命。”顿时,数十名朝臣当即鱼贯出班阻拦。

    胡庆言三人自也躬身拜倒:“陛下三思!”

    老九却根本不看余人,只盯着墨白。

    墨白目光平静,不语。

    老九见状,又道:“明王若还觉得不满,那朕这便退位,下诏传位于你如何?”

    “噗通!”声音一落,满殿当即跪倒一半。

    这次群臣倒没有方才那般毛躁跳出来反对了,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心跳加速。

第693章 德王指证明王谋反

    老九发难了。

    对于殿中大部分人来说,新帝会对付明王,这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能在这大殿上有一席之位的,谁还能不知道之前宫变事件,就算宫廷秘而不宣,众臣不知其中具体详情。

    但陛下令禁军万箭齐发,欲一举取明王性命,最终却以兰妃之死结局的事,众人大都是知情的。

    宫变之后,局面看似风平浪静,但所有人都清楚,经此一役,新帝与明王之间的矛盾算是彻底公开,摆到了台面上。

    两人已是势同水火,只要找到机会,陛下迟早会再次对明王下手。

    这一点,在场众人皆心知肚明。

    可却没人想到,陛下这才刚刚登基,连椅子都没坐热,就再次冲明王发难了。

    金殿中,一刹那便已陷入死寂。

    这实在出乎所有人预料,太过突然。

    宫变的余波尚还在震动人心,陛下就如此迫不及待的再次冲明王下手。

    这可不比上次,还能将局面控制在宫廷之内,借后宫争斗来做掩饰,用兰妃的命来平息局面。

    这是在登基大典上,当着天下人的面,一点退路都没留。

    所有人都清楚,陛下这一出手,恐怕就再也收不回去。

    今日斩不得明王,将不止陛下颜面扫地,便是国朝也将威严大损。

    容不得群臣不惊骇,明王是那么好杀的吗?

    若是好杀,上次宫变时,死的又怎会是兰妃?

    明王可不止是明王,还是太后嫡子,是道门至尊,是一举一动都能左右国朝局面的人物,这样的人,已经不是陛下一念之间,想杀就能杀的。

    太后不会坐视,道门不会坐视,就连南军林氏与胡刘张三位军阀,也不可能坐视。

    他们就期盼着新帝能与明王一直内斗,怎会让陛下轻易除了明王这块绊脚石?

    如此庞大的阻力,陛下能够通通视而不见?

    当然,群臣也知道,今日陛下携登极之威,若非要一意孤行,不管不顾,誓要当众斩明王,那也确实无人可挡。

    可杀了明王之后的严重后果,陛下真的想清楚了吗啊?

    国朝又真的准备好应对了吗?

    群臣心惊肉跳,金殿之内,所有人只能紧张等着,等着明王的反应,等着已经可以预见的强烈反弹。

    死寂一片的金殿中,老九目光冰冷的扫过群臣,群臣顿时心惊肉跳,最终包括胡庆言在内,全都在他目光下,低下了头,没一个人敢跳出来吱声。

    而道门这边,玉清等人也是眉头直跳,瞳孔收缩,脸色凝重无比,眼角余光不住朝着明王看去,显然他们也受惊了。

    他们都如此,就更别提殿中一众道门师者了。

    此刻,望着跪倒一地的群臣,他们站在侧面,只觉心头一阵阵发紧,目光不住朝着玉清等人看去,却得不到回应,只能警惕四周,深恐国朝内卫和禁卫军,下一刻就进来对他们动手。

    但当老九的目光朝他们看来时,又连忙垂首,不敢有半分异动。

    这里是国朝金殿,便是他们皆有一身能为,只要老九一声令下,他们也得喋血当场。

    这一刻坐在龙椅上的老九,绝对是至高无上的,不管底下这群人有没有异心,但凡他目光所及之处,却无人能在这金殿上,对他有半分不敬。

    老九隐忍数日,等的就是这一刻。

    群臣认为他是冲动,却不知只有这一刻,才是他唯一能翻手镇压明王的机会。

    他等这一刻,已经等太久了!

    纵横全场的目光终于重新落到明王身上。

    墨白立于殿中,四周已跪倒一片,他目光却依然平静的与老九对视。

    在墨白身上感觉不到丝毫惧意,老九心中的怒火再次暴涨,凭什么?

    明王凭什么还敢如此平静?

    压抑了太久的杀意,终于毫不掩饰的爆发出来:“怎么?朕将这龙椅让你,都还不兴吗?”

    老九说着,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明王,声音已是彻底化为冰寒:“难道非得让朕自刎于你面前,你才满意?”

    “皇帝!”老九话音一落,太后终于是坐不住了。

    群臣见太后终于还是出面,心中越紧,却只见老九转头,漠然而视。

    不过太后多年凤位,倒是没有失措,站起身来,沉声道:“皇帝今日登基,一言一行都涉及国运兴衰,切不可再随口戏言,还不快让众臣起身,议定改元一事,好定国安邦!”

    老九却是面无表情,盯着太后,声音冷淡道:“太后连话都不让朕说,是对朕不喜,打算垂帘?还是打算废帝再立?”

    群臣闻声,更是噤若寒颤,陛下明显已是下定决心了,哪怕当众顶撞太后,也在所不惜。

    “皇帝!”太后声音明显颤抖起来。

    “母后!”墨白终于开口了。

    群臣连忙微微抬头,目光看向明王。

    老九和太后的目光也随之而来,众人目视下,墨白对着太后躬身道:“母后无需如此,陛下或许是受了谗言或者挑拨,对儿臣心有不满,既然如此,那就让陛下说清楚也好。儿臣若有罪,当受国法,若无罪,陛下恐也不能对儿臣无罪而诛,否则新朝初始,便法纪无存,今后岂不朝纲混乱,国再难安?”

    太后面色微白,与明王对视片刻,她沉声道:“好,今日众位朝臣皆在,一切自有国法论断,若有心怀不轨,挑拨我君臣者,必斩不赦!”

    说罢,她转身回去坐下,其实她也明白,局面到了如此,她便是强拦,也是拦不下老九的。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震慑一下朝臣,让他们不敢跳出来为老九张目。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就在她话音方落之际,跪在最前排的胡庆言突然微微歪头,目光看向了身旁德王。

    德王察觉到他的目光,微偏头与他对视,就只见胡庆言目光深沉至极,德王心头顿时一震,他当然知道这目光是什么意思。

    另一边张邦立也察觉到了旁边的动静,眉头剧跳了两下,却终究是未曾动作,只俯下身,闭目以头触地。

    德王犹豫着避开了胡庆言的目光,胡庆言心中急切。

    陛下已经发难,局势已经到此,他们再不介入,引导局势,等陛下真的说出明王控制宫禁的事,那局面就难以控制了。

    胡庆言深知,他们已经没得选择了,眼见德王竟在关键时候退缩了,胡庆言心中大怒此人不足与谋,却也没办法,硬着头皮就准备自己出面。

    可就在他刚要有所动作的时候,身旁却是响起了一道声音:“太后,我朝五百年,未有过后宫干政事,也绝不容后宫干政,如今陛下既已登基,那朝纲政事,自当由陛下做主,太后岂可在议政金殿之上,威胁群臣,干预政事?”

    话音毕,群臣无不惊诧,抬头望去,只见此刻公然顶撞太后的竟是四辅臣之一的德王。

    他这突然冒出来,令得百官顿时与身边人对视,皆心中吃惊,看来陛下不是按耐不住贸然动手,而是早有准备。

    然而,上方正准备将墨白只罪合盘脱出的老九,此刻却是不由愣了一下,他自然也没想到德王会在这时候出头,公然来给他助阵。

    太后同样是心中一跳,瞬间垂眸望向德王,脸色发白。

    她没想到自己一番警告,却反倒让德王跳了出来,站在老九那边,她心中一慌,当即便要开口。

    德王却不再给他们机会,而是面容肃穆,对着老九行礼道:“陛下,臣要参明王串通禁卫,欲行刺君之事,幸有禁卫大将军墨北川忠君护主,明王事不成,又行逼宫之举,欲令太后垂帘听政,此实乃谋逆,十恶不赦之大罪,一应事实,证据确凿,臣请陛下诛之,以正国法朝纲!”

    “什么,明王竟串通禁军,谋刺君上不成,又行逼宫之举,让太后垂帘听政?”

    德王的话一出口,殿中当即炸了,群臣大骇。

    就连一直站在最后的楚若才都是瞳孔骤缩,与身边人相互对视,心中大骇。

    这一刻,连他也已经有些不确定德王所说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那岂非是明王早已控制了宫禁,软禁了新君?

    不过随之,他便反应过来,这不可能。

    若明王若真能控制宫禁,就绝不会让老九举办如此盛大的登基仪式,让他有机会直面群臣,更不可能让德王站出来指证他。

    想到这里,楚若才心中才微微一松,心道:“这新君还真狠,收拾明王还不够,同时还想着将太后也给废了。”

    此时殿中已经炸了锅,老九却有些懵了。

    他目光盯着德王,有些怀疑是自己之前搞错了,德王其实一直都是忠于他的,只是迫于形势委屈求全而已。

    还是德王真从墨北川那里见到徐世贸和柳公群,就怀疑到自己已经安排好,今日必除明王,所以才在此时跳出来,欲借此重新归附。

    也是这时,依然还跪在地上的胡庆言,额头又微微偏了偏,这次却是偏向张邦立。

第694章 张邦立保明王

    串通禁卫、谋刺君主、逼宫犯上,欲迎太后垂帘。

    德王所言可谓是句句如刀,字字不离谋反,要置明王于死地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金殿里霎时哗然,满殿诸臣无不色变。

    原本众臣还想不通,陛下为何如此冲动,一登基就朝明王下手,若德王所言为真,那一切就说的通了。

    换了任何一个人是新君,都不可能再容忍明王多活片刻,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都得除了他。

    当然,有人对德王的话深信不疑,也有人心存怀疑,认为这只是为陛下充当急先锋的德王,为置明王于死地而虚列的罪名,所谓罪证确凿,恐怕是栽赃陷害。

    不管是相信的也好,还是不信的也罢,并没有人立刻就跳出来,对明王一拥而上,展开围攻。

    明王毕竟不是一般人,不管他做过这些事,还是没做过,这罪名想要落实,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毕竟妄动明王的后果太大了,虽然德王已经出头表态了,但胡庆言和张邦立都还未动。

    尤其是胡庆言,宫变之后有传言称,当日宫变时就是胡庆言出马,请太后出山干预,才逼得陛下妥协。

    若照德王方才所言逼宫之举,迎太后垂帘,岂不隐隐有着剑指胡庆言之意。

    能在今日位列金殿一席之地的,哪个不是心思灵敏之辈,眼见这情况,心底越发谨慎了。

    对付一个明王已是艰难,现在胡庆言也好似被牵扯进来,局势未明之前,就更不敢贸然表态了。

    倒是瞿国公一系的官员,有些蠢蠢欲动,站在他们的角度,能让明王和胡庆言一起倒霉,那自是再好不过。

    只是碍于瞿国公病重,听于正和陆裕同二位大人从瞿国公府回来后说,瞿国公确实病的不轻,正卧床休养,短时间内怕是还不了朝。

    瞿系官员群龙无首,多少有些底气不足,畏首畏尾之下,没那么果断。

    却也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情势又突然一转。

    不待明王主动辩驳,继德王之后,又有人站了出来。

    又一名辅政大臣,是张邦立。

    只见张邦立起身,目朝陛下,声音回荡殿中:“陛下,臣以为明王是否涉及谋逆,事关重大,不能仅凭德王一人之言,就定明王之罪,还请陛下明察!”

    张邦立的话一出,殿中哄闹又静了下来。

    众朝臣不禁面面相觑,没想到被德王含沙射影的胡庆言没站出来,反而是张邦立站出来了。

    而且他居然要保明王,满殿诸臣谁不知道当年旧事,谁不知道明王与张邦立结怨已久,明王在远赴明珠之前,都不忘将张邦立打入奸臣行列。

    这两人之间的仇恨,绝不是假的。

    如今,张邦立居然会为了保明王和陛下对着干?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想不明白,事实上很多人很快就明白了。

    张邦立恐怕只是出于公心,只是出于为国朝考虑,只是担心动了明王的后果,才会站出来。

    站在后面的楚若才见张邦立居然公然跳出来保明王,眉头也不禁微微皱了一下,不过随之就又放松了。

    也正常,以张邦立的性子,新君不可能将与南军密约,对付明王的事告诉他。

    他站出来保明王,也符合他一贯以来的作风。

    目光又瞥了那依然平静的明王一眼,便不再多想,静静看着新君与明王龙争虎斗。

    参与的人越多,斗的越凶,越胶着越好。

    若让新君轻易就能收拾了明王,那反而不美。

    虽然与新君合作,但他自然也不介意让国朝乱成一团,让新君多丢点人。

    龙椅前的老九当然不知道楚若才的想法,此刻的他霍然转头,一双充满杀意的眼睛死盯着张邦立,仿佛就在看着一个死人。

    却不待他发怒,德王已是立刻声色俱厉冲着张邦立开炮:“张邦立,明王串通禁卫谋反,已是罪证确凿,你竟颠倒黑白,为乱臣贼子张目,究竟是何居心?”

    “王爷休要信口雌黄,本官内宫职事,又专司宫城内外舆情汇总,本官尚且不知明王有串通禁卫谋刺陛下,更从未听说过有逼宫之举。王爷虽为皇亲,却也在外宫职事,本官都不知道的事,你从何听来,还敢妄言证据确凿?”

    张邦立也当即指着德王大怒,说罢,霍然转头对着老九拱手,语气铿锵有力:“陛下,臣参德王为一己之私仇,谎言欺君,挑拨君臣,欲置忠良于死地,欲陷陛下于不义,此实乃罪大恶极,臣请陛下明察!”

    “放肆,你敢污蔑本王,本王与明王从无私仇,所参所奏,句句属实……”德王说罢,直接转头对老九道:“陛下,张邦立颠倒黑白,必乃明王党羽,此贼不除,国将不宁,臣请诛张邦立九族!”

    “从无私仇?明王曾与宗室不合,天下人皆知。宗室更是多次扬言要与明王不共戴天,本官手中更有你与宗室诸王密议要挑拨陛下斩杀明王之铁证,你还敢狡辩?”张邦立也不虚:“陛下臣请将此祸乱皇家,贻害国朝之恶贼抄家问斩!”

    “你休想凭借些许伪证污蔑本王,宗室与明王之事,与今日本王参明王谋反,没有半分关系。你颠倒黑白,胡搅蛮缠,正好说明你也参与了明王谋逆……”

    二人彻底掐了起来,你来我往,互相攻讦,连口气都不喘。

    不过总的来说,德王战斗力不足,朝臣都能看得出来,在张邦立说有德王与宗室密议对付明王的时候,德王明显色厉内荏。

    众朝臣也懂,德王与张邦立对仗,是不输的,张邦立专司谍报,手中不知道藏了多少秘密,德王要攻歼张邦立,却拿不出货来。

    满殿群臣,自然不敢参与进去,只能看着两人撕破脸皮,顷刻间就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

    唯有老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过这时,他对德王的疑心,却是彻底消除了。

    眼看着张邦立就要拿出德王谋反的证据,来将德王置之死地,老九满脸阴沉,已经忍不住了。

    他真的不在乎明王承不承认,今日他有大义在身,实在不行,就算强杀明王,他也必须要做。

    这是他早就考虑清楚的,他知道明王敢放他登基直面群臣,是赌他不敢无罪强杀。

    而事实上,他没什么不敢,强杀明王,或许会让他威严大损,或许会让国朝动荡,或许会有更多严重的后果。

    可不杀明王,这国朝也就不是他的了,既然不是他的,那还在乎什么国朝兴衰?

    他只有今日这一次机会,只有今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明王不敢掐着他的脖子,不敢当众弑君。

    也只有今日他强杀明王,不管众臣反对与否,都只能认了。

    唯有一点顾忌,那就是禁军会不会出问题。

    不过他并没有那么怕,若禁军真出问题,那就证明了明王确实串通禁卫,掌控宫禁。

    有这满殿文武诸臣在,就算明王真反了,除非他能掌控整个禁军,否则,今日他无论如何也都必死无疑。

    “都住嘴!”老九一声断喝。

    顿时张邦立与德王同时收声,老九没再去看他们二人,直接开口就要下令:“明王、张邦立谋反罪证确凿……”

    “陛下这是当真要无罪而诛?”他话没完,被人打断了。

    群臣望去,只见陆寻义站出来:“我道门不得干政,也不敢干政。但今日我道门两位镇国真人、四位大尊皆在场为陛下正名。既身负为陛下正名之责,今日便有劝谏之权,还请陛下三思而后行!”

    老九眼神一冷:“凭你区区一奴也敢教训朕?”

    陆寻义不语,只是看向玉清,老九也看向玉清,玉清最终垂眸,一声为吭。

    见玉清居然没出声,顿时满殿大臣,心下一松。

    今日杀明王看来是无法阻挡了,道门没当面翻脸,虽然不代表妥协了,但至少也能减轻点压力,没翻脸就代表还有机会谈。

    众人又看向明王,眼里就不禁有了几分唏嘘之感,道门竟在最后关头抛弃了明王……

    倒是楚若才望着玉清等人的眼神大亮,不止他,胡刘张三方军阀皆是眼中冒光。

    老九见玉清没敢出声,不由心中一畅,又看向明王,然而明王依然平静。

    这时,德王又抢在老九面前开口了:“陛下,明王谋反乃是罪证确凿,陛下诛之乃是理所应当,朝臣百姓拍手称庆之事,然而既然还有人不服,那未免留人话柄,臣愿再参明王一罪!”

    老九看着又冒出来的德王,心中一时也是不知该说什么。

    见他愿反正效忠,自是顺眼许多,可又嫌他多事,刚才参明王谋反,就被张邦立给搞的灰头土脸。

    正准备直接驳斥他,却听德王已经开口了:“臣参明王勾结南军林氏,谋杀先帝钦命辅政大臣,当朝一品重臣瞿国公!”

    他话音一落,老九顿时就愣住了。

    不止是他愣住了,殿中当即便是鸦雀无声。

    静寂中,突然脚步声响。

    这突然的脚步声,让所有人注目。

第695章 新君入套

    只见一个老臣,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然后也不顾礼节,直接越众出班,踉踉跄跄的走到德王前面,死死盯着德王,浑身颤抖的问出了一句:“王爷,你,你,你说瞿国公,被,被,被……杀了?”

    他的声音不大,战战兢兢、结结巴巴,表明着他此刻的惶恐与不安。

    德王深吸口气,对着这位老臣点头,声音低沉道:“是,瞿国公确实已经遇害,死于京郊血案!”

    “这不可能!”德王话到这里,又是一声愤怒而惶恐的声音响起:“绝不可能,昨日不是说了,瞿国公遇害是谣言吗?怎么今日,就,就……”

    这位大臣说不下去了,也无需他再说下去了。

    方才听闻明王谋刺君主、逼宫犯上,如此骇然之事,都始终没有立刻跳出来表态的群臣。

    在这一刻,彻底沸腾了,数不清有多少朝臣,再也顾不上礼节,直接从地上腾的一下爬起身来,就冲着最前面跑去。

    还没待老九回过神来,金殿就彻底乱了。

    朝臣们呲目欲裂,将德王、胡庆言、张邦立全给围了起来,一声声愤怒的咆哮充斥整间殿宇。

    “昨日不是说瞿国公只是病重休养,怎么可能今日就被杀了,德王,此事你必须给我们个交代。”

    “阁老,昨日您可亲自当众保证瞿国公并未遇害,并未遇害啊!”

    “京郊血案,是不是京郊血案……”

    “谣言,阁老保证过,那只是谣言,还有于大人……”

    “对,于大人、于大人呢,他和陆大人,昨日还亲自去见过国公府……”

    “于大人、陆大人,到底怎么回事……”

    “你们好大的胆子,如此大事你们竟敢隐瞒不报,你们就是明王的同党……”

    乱了,金殿彻底乱了!

    瞿系一派的官员,一个个如丧考妣,呲目欲裂。

    他们没有先找上明王,反而冲着张邦立、胡庆言、甚至是德王发难。

    胡庆言三人手下的官员,本也处于震惊之中,一时也是沸沸扬扬,没有第一时间上去护住三人。

    直到看见他们被围住了,甚至德王和张邦立都直接被人拎住了衣领。

    他们三人手下的官员反应过来,连忙冲上去,对着一众瞿系官员连拉带拽,要将胡庆言三人护住。

    “让开,都让开!”

    “别乱来,一切自有陛下做主!”

    “你敢打本官?”

    “保护阁老!”

    质问变成了推搡,推搡变成了打斗,很快便是一片狼藉。

    胡庆言他们三人这边还好,虽然愤怒,却都还有分寸。

    可于正和陆裕同这两位曾去过瞿国公府,声称见过瞿国公的大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根本容不得他们解释,不管什么理由,他们就是叛徒,瞿系的叛徒。

    愤怒的瞿系官员早已将他们打倒在地,一阵群殴。

    一个瞿国公的死,所带来的混乱是超乎想象的。

    就仿佛一个瞿国公的生死,比此刻站在龙椅前,还有些发懵的老九,在群臣心中还要更重。

    这时候似乎没人还记得这里是金銮宝殿,没人在乎皇帝就在他们眼前。

    瞿国公的死,对瞿系官员带来的震动是难以想象的,能乱到如此地步,绝不仅仅只是悲伤,还有着难以想象的恐惧与不甘。

    靠山倒了,所有瞿系官员都清楚,很快朝堂上就会迎来新一轮的洗牌。

    不能平静,不能漠视,否则等待他们的是被清洗。

    他们必须闹,必须团结往大了闹,这是为瞿国公抗争,也是为他们自己抗争。

    站在最后面的楚若才,满眼震惊的看着于正和陆裕同二人,顷刻间就已鼻青脸肿,口鼻冒血,也看着就出气多,进气少了。

    楚若才不由自主的浑身一个寒颤,他猛然意识到,今日他若敢玩花样,不配合老九,将凶手锁死在明王身上。

    那么恐怕都不用老九出面,他就会直接被面前这群犹如疯了一样的臣子,给撕成碎片。

    想到这里,楚若才面色难看,不由满是忌惮的抬头看了一眼那站在龙椅前面,亲手导演了这一切的新君。

    原本他还想着玩点花样,让新君先和明王斗个你死我活,等新君吃点亏之后,再出面帮忙。

    但现在,他心底却是不由自主的发寒,哪里还敢有半分玩花样的心思。

    一直以来,无论是林华耀还是楚若才,都有些瞧不上这新君。

    直到此刻,楚若才方才知道,他们恐怕小看了新君,从开始到现在,新君连他的面都没见,到了金殿之后,也未与他对过一个眼神,给他半点暗示,就已经能让他不得不听话。

    新君的这种自信和筹谋,让楚若才心中忽然开始后悔,或许他帮助新君除掉明王,是错的,可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

    楚若才轻轻摇了摇头,目光移到明王身上,当即便是皱眉。

    只见明王依旧古井无波的站在殿前,平静的看着殿中乱局,没有半分动静。

    “都这种局面了,他莫非还有底牌翻盘?”楚若才有些惊疑不定。

    却就在这时,只见明王忽然回头看向了他,眼神明显已经有了凝重和惊疑不定,还有着深沉的警告与威胁。

    楚若才顿时一愣,随即心中一动,反应过来:“原来他也知道危机已近,现在只是故作平静啊。也对,听了张邦立的指证,他肯定已经开始怀疑是我们出卖了他,所以现在才想着威胁我不要乱来。”

    也对,或许在明王看来,只要我们南军站出来,否认瞿国公之死与明王府有关。

    那张邦立的指责,就是根本没有证据的栽赃陷害。

    相对明王来说,德王指责的串通禁卫谋逆,远远比不上杀瞿国公严重。

    之前金殿上群臣的表现已经很清楚了,德王指证明王谋逆逼宫,群臣的反应远不如瞿国公被杀那么大。

    楚若才也能理解,百官们在意的不是瞿国公的命,而是他们自己的命,若瞿国公被杀不大肆追究,那今后他们自己的安全也将无法保证。

    只要明王府不背上杀瞿国公的罪名,那殿中群臣就不可能同仇敌忾,所谓的谋逆逼宫,明王也不会认,就算国朝准备好了证据,明王也不是省油的灯。

    有南军,和胡刘张三位大帅,再加上道门站在明王这边,国朝也不得不顾忌三分,不是说栽赃他就能栽赃他的。

    所以对明王真正致命的是,杀瞿国公的罪名。

    其实在楚若才看来,明王真是想多了。

    也或许是明王横行霸道惯了,太过自大,直到现在都还没看清形势。

    新帝摆明了是铁了心,今日无论如何也要除了他的。

    有罪要除,无罪也要除,明王还以为能凭借制衡之术保命,甚至到现在还将指望放在他们南军身上……

    楚若才内心一阵古怪,且不说本就没准备帮明王,就只凭现在这些瞿系官员的疯狂,他也不可能再将瞿国公被杀的黑锅背在南军身上。

    不过楚若才脸上自然不动声色,还悄悄对明王点了点头。

    果然,墨白见他暗示之后,神色明显又镇定了一些。

    收到楚若才的点头暗示之后,墨白同样不露声色,目光瞥了一眼玉清几人。

    此刻几个人显然越发难以镇定了,目光不住往明王身上瞅,墨白也无需对他们说什么,只是镇定自若的和他们对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几人感觉到明王的镇定,不由得面面相觑,最后,也只能默然无语。

    明王没有任何动静之前,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任凭心头发慌,面上还是强自镇定。

    金殿上,不可能一直乱下去。

    “够了!”伴随着已经反应过来的老九一声清喝,闹的疯狂的金殿就此平静下来。

    可紧接着,所有官员便再次跪地,瞿系官员就好像是排练过的,伴随着老九的声音,直接一起跪地,异口同声,满脸悲愤道:“陛下,瞿国公身为当朝一品辅政大臣,如今却遭乱臣贼子谋杀,臣等叩请陛下严惩凶手,以正朝纲。”

    老九却是不管其他人,只盯着德王,目光已重新化为冰冷。

    他不是傻子,瞿国公怎么死的,他清楚,德王清楚,最关键的是明王也清楚,德王先是站在自己这边,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自己的人,现在忽然反戈一击,瞿国公之死的真相揭开,必然会让所有人都认为是自己在栽赃明王。

    他并不在乎什么栽张不栽赃,也不在乎德王这种手段,反正无论如何他都要杀明王。

    他只是愤怒,愤怒德王在这种时候还敢耍他。

    可德王此时抬头与他对视,眼神却似乎是在让他放心。

    老九是真的怒了,就在这时,他却看见胡庆言和张邦立两人,同样盯着德王发愣。

    老九心中一动,转眸一扫明王,果然只见明王也是脸色一征,一直没开口的他,此刻竟看向德王问道:“你刚才说什么?说我杀了谁?”

    老九原本满腔愤怒,此时却是被他们表情搞的有些疑惑不定,看起来,胡庆言、张邦立、甚至明王都一样被德王搞懵了。

    这不像是提前串通好的。

    老九心中起疑,微默后,决定看看德王究竟搞什么鬼,反正不管他是不是耍手段,也动摇不了老九杀明王的决心。

    其实说白了,他最终还是希望德王不是耍他,是真有什么安排。

    看着金殿上群情激奋,同仇敌忾,欲斩明王的场面,他当然是心动的。

    毕竟若能有朝堂百官心甘情愿的拥护他斩杀明王,总要比一意孤行强杀明王好的多。

    却只听德王对着老九一拱手道:“陛下,前夜京郊发生一起血案,案发现场发现瞿国公极其身边内卫共五人尸体,现场抓获南军十数人,经南军供认瞿国公死于明王府之手。臣请传南军楚若才上前来对证!“

    “南军”老九眼中一闪,盯着德王,只见德王微微点头。

    老九抬眸看向最后方站着的楚若才,却只见楚若才对他躬身一礼,眼神中似乎有一种古怪意味。

    “这不可能!”这时,一边的张邦立忽然怒声喝道:“瞿国公怎么可能是明王杀的……”

    他话没说完,却只听德王淡淡道:“张总长若不信,可以与南军对质嘛,又何必如此激动,连话都不让南军说?”

    “此事根本就是荒谬,还有什么好说……”张邦立顿时大怒,可说到一半,他却忽然面色一白,陡然转身死死看向楚若才。

    他的反应让得所有人一愣,不过随即,便似乎有人想到了什么,面色也开始变了。

    殿中开始交头接耳。

    隐隐有声音极低:“明王不妙了,即使南军指证不了他杀瞿国公,站出来就等于是公开表明了支持陛下杀明王,道门已经退缩了,南军和军阀若也不撑明王……”

    老九其实也是极聪明的人,见找张邦立反应,再仔细琢磨德王方才那句“让南军说话”。

    他立马反应了过来,眼神顿时亮了。

    却在这时,只见一直平静的明王,此刻明显也神色变了。

    他跨步而出,目光盯着老九,再盯着德王,最后看向楚若才,陡然间,身上一股杀气霍然爆发。

    瞬间真人的身影出现在老九面前,目光落在墨白身上。

    “你想干什么?”老九的声音传来。

    真人微微侧开身影,然后和明王对视,墨白默然半晌,忽然又恢复平静,道:“陛下,好手段!只是让南军指认我杀了瞿国公,不可笑吗?什么时候判出国朝之逆臣,也能登堂入室,挑拨我君臣了?”

    “是否挑拨,听他说完,不就知道了?”老九这时反而淡定下来了。

    墨白微微低头,随后看向德王道:“也好,本王倒是听说过指鹿为马,却还从未见识过。今日便开开眼,看看你们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可你记住了,若不能把瞿国公的死栽到本王头上,那你的头颅本王要了。”

    “放肆……”老九当然要替德王撑腰,只听他一声怒喝。

    却不想一直冷静的明王,却是陡然杀气再涨,霍然回头,没对着老九,却是对着玉清六人,喝道:“玉清、太清、连方孟谷,你们真敢反本王?”

    玉清六人陡然身形一震,六人中谷家主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坐在上面面色苍白的太后,终是牙一咬,对着明王躬身一礼:“谷家以明王尊!”

    一见他动静,方孟也对视一眼:“连方孟以明王尊!”

    四家表态了,玉清和太清还能如何,只能行礼:“玉清山、太清山以明王尊!”

    道门一众宗师自只能齐声行礼:“道门以明王尊!”

    老九眼中顿时杀机连闪,而满殿去群臣却是看着明王心头狂跳,仅仅一言而已,就让道门不得不再次俯首。

    墨白转身冰冷的注视德王,德王脸色已经有点白。

    墨白却只是冷笑一声,没再说,转而看向已经上前的楚若才,声音中的威胁也毫不掩饰:“楚若才,本王便再是落魄,也不是你这么个东西能欺的,有些事你最好考虑清楚了。”

    到了此时,在他眼里,明王越是如此,反而说明他是终于怕了,才强撑威风想要震慑诸臣。

    老九的目光也同时看向楚若才,深恐他被明王震慑,也连忙道:“在这金殿之上,朕让你说话,就没人能阻止!”

    “谢陛下!”楚若才闻言,顿时躬身,然后缓缓上前来。

第696章 跪是一种态度

    金殿上,百官注目,楚若才一整衣冠,出班至前。

    “新元际会,万象更新,南境楚若才,代我家大帅,恭贺陛下登极!”到御台三米外停步,楚若才躬身一礼,扬声恭敬道。

    老九抬手,正准备开口让他平身。

    却不想张邦立却赶在他前面跳出来,怒目圆瞪,指着楚若才大喝道:“大胆,既为来贺新帝登极之臣,又岂敢不称臣、不跪地?陛下,臣请将此逆诛之,以正天威!”

    老九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抬眸一扫殿中,只见所有朝臣目光全部定在自己身上,顿时面色铁青,怒目直射张邦立,恨不能将此贼立时千刀万剐。

    他不是没发现楚若才无礼,可现在他满心都只在对付明王身上。

    若南军是来和他为难的,不用张邦立跳出来,他也会想办法打击南军。

    可眼看着南军和明王似乎翻了脸,他态度自然就变了,当然不愿因为些许颜面问题,节外生枝。

    如今,被张邦立这么当众一挑破,群臣注视之下,他便不能视而不见了。

    可强逼楚若才称臣下跪吗?

    若他坚持不肯,当众抗拒怎么办?

    宰了他,和南军翻脸?

    还好,有德王在!

    身为陛下对付明王的马前卒,见陛下处境尴尬,他怎能不出头?

    当即便是一个转身,对着楚若才怒目而视,厉声道:“楚若才,林华耀既有重归王化之心,蒙先帝宽仁,才准其戴罪立功,不计前嫌,将其重收国朝治下。如今,南军既已重归,便当谨守本分,如今陛下面前,你怎敢失礼,还不速速跪下请罪?”

    众朝臣闻声,目光便转向了楚若才,看其究竟跪是不跪。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联合抗蛮,林氏说是重归国朝治下,再认君上为主,实则却依旧在南境称王。

    不过若是先帝尚在,南军的人起码在明面上还是要对君王俯首的。

    可如今先帝已去,南军眼见国朝不稳,立生狂悖,竟胆大包天,悍然出兵,公然占据西江六城。

    到此,其仍不满足,更是在新君上位之际,得寸进尺,欲毁约再谈。

    今日楚若才殿前不跪,说实话,朝臣一点也不惊讶,南军摆明了就是要趁先帝骤去,新帝威望不足之际,强占国朝便宜。

    之前就已经有传言,南军与国朝重开谈判,欲将之前所定的认国朝为主,改为结兄弟之邦,其想要国朝承认其自立为王的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

    可出乎众人预料的竟是,在德王怒喝之下,楚若才竟是当真推金山倒玉柱跪倒在地,惶恐道:“陛下恕罪,小臣出生乡野,一时得见君上天威,心生惶惶之际,竟失了礼数,还请陛下宽宏,饶罪臣一命!”

    众朝臣闻言,当即一愣,皆面面相觑,没想到南军竟如此轻而易举的服软。

    莫说朝臣,便是老九都为之一怔,他清晰记得,当日太后寿宴时,这楚若才在先帝眼皮底下都敢闹事,如今竟对自己是这般毕恭毕敬?

    “陛下,此贼前倨后恭,必不坏好意,臣请诛之!”张邦立又跳出来。

    “张邦立,楚若才不过一时为皇威所慑,才失了方寸。如今既已诚心请罪,足见南军上下对陛下之忠诚敬畏。陛下登极,当以宽仁治臣民,你如此小题大做,到底是何居心?”德王义正言辞,说罢,又对老九道:“陛下,臣以为,楚若才失礼,小惩大诫即可。”

    “陛下……”张邦立不服。

    “住嘴!”老九当即怒声喝止,他真想一刀砍了这厮,不过他很清楚,杀张邦立不过一声令下便可,但必会有朝臣为他求情。

    在没杀明王之前,他不想和朝臣先干起来。

    不再看张邦立,转身坐上龙椅,对楚若才道:“你既已知错,朕也非残暴之君,此次便先暂且记下,平身吧!”

    “谢陛下!”楚若才战战兢兢起身,额头上竟渗出了冷汗,好似当真是被新帝威严所慑。

    老九一见,十分受用,不由再看一眼德王,心中很是纳闷,德王究竟做了什么,是怎么让楚若才,甚至是南军对他敬畏至此的。

    想不明白,他眸光又瞥一眼明王,却只见明王早已没了之前的平静,此刻阴沉着脸,目光定在楚若才身上一动不动。

    “楚若才,德王说你有话要对朕讲?”老九还是比较小心,没直接提瞿国公。

    楚若才顿时躬身,嘴唇动了动,却又忽然转头看了一眼明王,欲言又止:“陛下,臣,臣……”

    满殿朝臣哪里能看不出他的意思,只见老九也看了一眼明王,面无表情冷笑一声道:“朕说了,在这金殿之上,朕让你讲,就没人能阻止。”

    楚若才闻言,当即噗通一声再次跪倒,俯首就拜:“陛下,臣有冤屈,求陛下做主。”

    不是来指证明王杀瞿国公吗?

    不是来替南军表态支持朕除了明王吗?

    怎么又扯到冤屈上去了,老九哪有心情替他申什么冤?

    “德王,这是怎么回事?”老九看向德王。

    德王顿时拱手,恭敬道:“陛下,此事还是由楚若才自己说清楚的好,以免某些人又污指臣威逼,或者教唆南军陷害忠良之罪!”

    说着,德王还偏头看了一眼张邦立。

    张邦立顿时脸色难看至极。

    群臣也是立时无语。

    威逼、教唆南军?

    就凭你德王能威逼、教唆南军?

    这说出去也得有人信,当然,众臣也都知道这是德王在讽刺张邦立。

    也就是到了这时,朝臣终于基本能判断出,明王估计是真完了。

    德王如此信誓旦旦,明显已是成竹在胸,再加上楚若才对陛下的恭敬姿态,一切都已经说明,南军是真的要和陛下一起对付明王了。

    许多朝臣目光瞥向站在武将中间的,胡刘张三位大帅的人,只见他们没有半点吃惊之色,显然是早知南军要和明王翻脸。

    换个说法,他们早已和南军通过气,明显是要和南军一起对付明王了。

    许多朝臣心中惊疑不定,不明白军阀为何会突然放弃支持明王与新帝为敌,这明显不符合他们在搅乱国朝的立场。

    可不管什么原因,局面已经是定了,军阀倒明王已成定局,没了军阀作乱,国朝杀明王就会轻松许多。

    虽然道门刚才依然摄于明王之威,可看玉清等人先前模样,明显内心也是摇摆不定。

    如此看来,今日便是杀了明王,局面也未必会大乱。

    而且,关键是陛下杀明王之心已是坚如铁,明王今日看来是绝难幸免了。

    很多朝臣都惊讶,原以为陛下一时冲动,没想到陛下不声不响竟能摆平了军阀,又能震慑道门,这手段实在让群臣心惊。

    陛下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局面也清晰了,朝臣们自然也不能再继续装聋做哑,再不开口支持陛下,那就是蠢了。

    最先动的是瞿系,瞿国公已死,他们本来就只剩陛下可以依附,立刻便跳了出来:“陛下,张总长屡次出言阻拦南军质证,恐有不轨之心。”

    “臣参张邦立身利用职权恐吓、污蔑朝臣……”

    “臣参张邦立身为辅政大臣,却私通不臣,此罪当诛!”

    “道门乃国朝之道门,明王竟当朝语出谋逆之言,视道门为私器,臣参明王谋反大罪,请陛下诛之!”

    “臣参明王府不敬君主,以下犯上,肆意屠戮宗王……”

    一瞬间,朝堂上出班一大片,义愤填膺的朝着张邦立和明王开炮了。

    老九坐在上首,自坐上龙椅之后,脸上终于第一次缓和了下来,目光一扫出班的群臣,目光落在依然跪在前面不出声的胡庆言身上,眼神又阴沉起来。

    胡庆言不动,他身后便有一大片官员,跪伏在地上,心头砰砰跳。

    这些人自然都是胡庆言的党羽,他们此刻自然紧张,这时候还不动,就有和陛下硬顶之意了。

    墨白也转头看向众官员,见胡庆言身后那些人,虽然不及出班倒明王府的人多,但却各个都身居要职,足可占据朝堂上半壁江山。

    见此,墨白心里同样微沉,胡庆言在朝堂上的实力太强了,这不是好事。

    他知道先帝的用意,先帝是知道新君威望不足,值此乱世,新君上位,首要是稳住朝纲不乱。

    新君镇不住,就只能抬一个人出来帮他镇场。

    瞿国昌和德王,这两人一个宗室、一个外戚,可用更得防。

    张邦立倒是忠诚,可问题他一直干的就是得罪百官的事,百官对他敬而远之,根本抬不起来。

    也就唯有抬胡庆言了,胡庆言老成持重,又有镇场的能力,也只能选择他了,再用德王、瞿国公和张邦立来制衡,他或许权重一时,但他年纪已大,活不了多少年了,老九还年轻,等的起。

    先帝的打算不能说不行,可先帝恐怕想不到,老九和明王的冲突爆发的如此之快,如此之剧烈,转眼间便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

    老九可以熬到胡庆言老死,墨白却不行。

    一旦将老九给镇压了,那墨白接下来自然要干涉国事,胡庆言的权势太重,对墨白来说就不是好事了。

    墨白心底沉吟,暂时将这些念头压下,目前还是先顾眼前。

第697章 斩了

    “有何冤屈,只管道来。”老九目光从胡庆言身上收回,看向楚若才。

    楚若才抬头:“此事原委,还要从臣初入京前往明王府便见明王妃说起,因明王妃之前上清山遇袭,大帅一直担忧明王妃伤势,顾命臣请南境名医同行……”

    随着楚若才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楚若才身上,凝神静听。

    当听他说道明王竟与他密谈,称要南军支持他在登基大典上,逼迫陛下同意让太后垂帘听政,若南军答应,他同意在抗蛮大战之时,提供道门力量支持。

    众臣闻言当时就轰乱起来。

    “明王果然是狼子野心,要迎太后垂帘听政。”

    “这绝对不行,朝堂上有明君,下有贤臣,岂能让后宫掌政,这是乱国啊!”

    “不错,我等金殿为臣,决容不下此悖逆之事……”

    他们终于知道陛下为何会辅一登基,就直接要拿明王开刀了。

    原来不是陛下冲动,不顾一切要对付他,而是即便陛下不动明王,明王也要对陛下下手,所以陛下才先下手为强。

    “楚若才!”忽然,一道声音打断了楚若才。

    殿中当即一静,所有人立时朝着胡庆言看去。

    没错,正是从始至终都不曾开口的胡庆言开口了,他一开口,百官立刻神色微变。

    “阁老有何指教?”楚若才望向胡庆言。

    胡庆言此刻微微皱眉,眼睛盯着楚若才:“你可知道,这里是国朝金殿,在此说话是要负责的,若敢信口开河,就算你是南军的人,国朝也必将你法办!”

    “陛下面前,在下句句属实,不敢有一字虚言!”楚若才一脸正气。

    胡庆言点头:“好,你说明王与你密谋要迎太后垂帘?”

    “正是!”楚若才道。

    “陛下登基,文武百官齐聚金殿,明王虽是皇室,但无官无职,朝堂政事非他所能干预,也非南军能干预,就凭你们就妄言要迎太后垂帘?岂非儿戏?若要达到目的,想必明王必是在朝中有内应,而且还一定是重臣对吧?”胡庆言盯着楚若才,语气很平静。

    “对啊,今日我等齐聚,迎太后垂帘这等事,岂是明王和南军能说了算的?”

    “不错,必须有百官支持方可,明王定然是私通了朝官……”

    “慎言!”

    胡庆言话音落,朝堂上风声又变了,但很快,朝堂上就静了下来。

    众臣很快反应过来,如胡庆言所说,明王要迎太后垂帘,要的不是南军支持,而是朝臣支持。

    否则根本做不到逼迫陛下同意,若照此推断,明王私通的是谁呢?

    曾经宫变时迎太后出山的胡庆言就嫌疑最大了,朝臣看着胡庆言那张看似平静的脸,难怪胡庆言会忍不住出面了。

    这矛头明显直指向他,他当然坐不住了。

    胡庆言手下的官员,想通之后,立刻就骇然变色,再不能沉默:“楚若才,你简直一派胡言。”

    “你真当陛下好欺吗?竟敢用如此愚蠢的谎言来欺君,当我们看不出来吗?”

    “迎太后垂帘,是你南军能左右的?明王要为了你们的支持,就放弃这满殿群臣都是昏庸之辈吗?”

    “楚若才,你谎言欺君,究竟受了谁的指使,还不从实招来?”

    见胡庆言出面之后,朝堂动静如此之大,一时间楚若才被人人喊打,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老九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目光落在胡庆言身上停顿了一下。

    说实话,楚若才方才所言,他一时也难分真假,不知究竟是真的,还是德王安排的。

    不过不管真假,这对他当然有利,他也自然要维护楚若才,立时沉声道:“都安静!”

    然后看向楚若才:“你继续说。”

    胡庆言一系见陛下居然如此态度,顿时面色皆变看向胡庆言,但见胡庆言却已低下头,他们也只能按耐。

    楚若才也深深看了一眼胡庆言,对他在朝堂上的影响算是有了体会,沉道:“陛下还请听臣说完,明王的确是要迎太后垂帘,的确有朝臣作为内应,至于具体是谁……”

    楚若才没说出来,目光却是看向了张邦立。

    殿中诸臣一怔,全部看向张邦立。

    “果然是你!”

    “张邦立,国朝待你恩重如山,你竟敢行祸乱国朝之事,你该死!”

    “早该想到是你了,今日你不断为乱臣贼子张目,可见居心叵测!”

    一时间张邦立受到千夫所指,而胡庆言一系却是愣了愣,原以为楚若才暗指胡庆言,没想到竟是张邦立。

    这下子他们也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见胡庆言竟没出声,他们自然也不会再去为张邦立说话,免得也套上和明王私通的嫌疑。

    张邦立眼见众人指责,怒极反笑:“想污蔑于我,你们也得动动脑子,本官从不结交朝臣,如何能左右朝政大局?”

    “话不能这么说,张总长虽看似不结交朝臣,可连宗王身边,你都安插细作,说不定就有官员被你拿捏了把柄,不得不为你所控……”德王冷笑开口。

    德王此话一出,满殿群臣顿时面色连变,这话波及范围太广了。

    这时候谁要是敢帮张邦立说话,谁就是被他控制了。

    甚至于谁不站出来倒他,谁就是乱党。

    一时间不管愿不愿意,都得站出来指责张邦立,场面立时真成了千夫所指。

    张邦立则是百口莫辩,一副心若死灰的惨淡模样。

    “都给本王住嘴!”忽然明王一声雷喝,让满殿一静。

    “明王,你敢咆哮……”有瞿系官员怒声道。

    可话还没说完,就只见真人忽然出现在他面前,而明王也还站在原地。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一股劲风无形间波荡开来,真人与明王二人皆是须发飘扬。

    场中真静了,那瞿系官员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满嘴哆嗦道:“你,你……”

    “住嘴!”真人开口了。

    那人一惊,真人没再理他,只对群臣道:“金殿内不得放肆!”

    说罢,真人转身走向老九。

    然而在他身后那人,却是在他转身那一刻,忽然倒飞起来,直接射向殿外。

    所有人骇然回头,便只见那人落在金殿门口,一口鲜血直喷殿外,倒在地上不动了。

    门口站着的禁卫愣了一下,随之连忙上前,将人拖走。

    真人竟然出手了!

    还是对朝臣出手了!

    所有人脸色都发白,当真再不敢有一人开口。

    墨白脸色阴沉的看了看真人,然后转头看向楚若才:“你继续说,本王突然也很想听听,你后面还能编排出怎样的故事。”

    楚若才转头看看老九,老九脸色有些阴郁,看了一眼明王,又看看真人,却终是没出声,只点点头。

    楚若才这才继续道:“当时只听明王说,瞿国公此人必然会作梗,此人留不得……”

    听到这里,老九立刻抬眸看了一眼明王,果然便只见明王冷笑了一下。

    老九自然也知道了,楚若才此刻所言,都是假的,都是安排好的。

    不由又扫了一眼德王,却只见德王只是对他点了点头,让他放心。

    而诸臣听到终于提起瞿国公,先前对楚若才的怀疑,又再次少了几分。

    的确,瞿国公肯定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支持他的,那么除去瞿国公就理所当然了。

    瞿系官员顿时按耐不住,可刚才真人动手,让他们不敢再闹。

    “你……”听到提起瞿国公,张邦立又忍不住了,可话未出口,真人目光便已射了过来。

    张邦立顿时面色一变,终是没再说下去。

    而真人这次没动手,诸臣也能理解,张邦立乃是辅政大臣之一,没定罪之前,真人也得给他颜面。

    楚若才这才继续道:“明王当时的意思是,除掉瞿国公之后,陛下必然雷霆大怒,对明王府下手。可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陛下又才登基,立足不稳,只要我们南军与他联合起来,对陛下施压,陛下必然颜面大损,反要为污蔑明王给出交代,这时便趁势迎太后听政,朝官一呼百应……”

    众臣不敢再打断,却听的心惊肉跳。

    若当真照此发展,还真可能会被明王得逞。

    有张邦立作为内应,又有胡庆言……

    虽然楚若才没指证胡庆言,但胡庆言今日的确诡异,从头到尾都不曾出面支持陛下对付明王,他又曾迎太后出山,还曾被太后赏过长青丹,这很难说他与明王之间有没有点……

    再加上道门、南军、胡刘张三位大帅的支持,到时陛下当真未必挡得住明王。

    接下来,众人沉默听着楚若才讲述了一切。

    正是与德王交代的那一套,不过情节略改。

    南军顾念大局,值此联合抗蛮之际,不愿配合明王府,然后明王府以三公子林定宇的性命相要挟,不得已之下,南军只得暂时答应。

    按照明王要求,秘密约见瞿国公。

    但实则,在约见时故意向瞿国公的管家示警过,但不知为何,瞿国公竟还是来了。

    然后被早已埋伏的明王府刺杀当场,并嫁祸到了他们南军身上。

    经此,南军是有嘴说不清。

    原本只能和明王一条道走到黑,可明王却小瞧了他们南军,为了大局,南军即便明知瞿国公之死,他们脱不开关系,也还是选择了将真相说出来。

    事情说到这里,众朝臣已经不能不信,毕竟瞿国公的事,南军也参与了,也有责任。

    楚若才不可能为了嫁祸明王,将自己也陷进去。

    “此事,胡帅、刘帅、张帅那边也都知情,明王并不止联系了我们南军。”最后楚若才定鼎一击。

    胡刘张三位的人,同时出班:“楚若才所言千真万确,明王的确与我们共商此事,我等念再其为抗蛮多有功勋,曾力劝其与陛下不计前嫌,共同抗蛮,只是其一意孤行,我等安能与他行此逆事?”

    到这里,结局已定。

    这故事对老九来说其实不重要,当然有这故事更好。

    他要的是这几方表态,现在可以动手了。

    老九目光直视明王,一字一句道:“来人,斩了明王!”

第698章 仓明真人

    在老九令斩明王的声音一落下,陆寻义心中顿时一紧,却没有妄动,而是立刻紧盯殿外。

    对明王府来说,所谓的指证罪责并不可怕,最值得担心的是禁卫这边会没有缓冲,直接动手。

    明王府毕竟没做到真的控制宫禁,如果一旦打起来,那再想轻易停下来就难了。

    局面一乱,禁军不是明王府能控制的了的。

    所以明王府一直在想办法遏制禁军出手,只要能遏制片刻,给明王府拿出证据当众翻盘的时间,就能镇住局面了。

    现在就看禁卫那边的布置能不能奏效了,可令陆寻义诧异的是,禁卫还未动,殿中又陡生变化。

    老九话音一落,殿中忽只闻疾风骤响,六道人影骤然闪现身形,出现在明王身边,将他团团围住。

    紧接着,又有不知多少人影闪烁,原本站在左侧,靠近明王身边的朝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道道闪烁的身影裹挟,然后又迅速闪退,消失在原地。

    只眨眼间,朝堂便立时空了一半,左侧只剩下被六位老者包围在中间的明王。

    不,不止明王,还有几名皇子,不知是因靠明王太近的原因,被留在了明王身边,被六名老者也围在了中间。

    朝臣还有些发懵,可道门的人反应不慢,第一时间就将目光落在了明王那边。

    但即便他们看见明王被围了,却也没有立刻就动,唯有陆寻义一见不妥,深恐那六人围攻明王,没有半点犹豫,第一时间便闪身冲向了明王这边。

    他的身影极快,浑身宗师玄光骤然照耀朝堂,让得右侧一众朝臣,无不慌忙侧目。

    然而,肉眼根本就看不清其身形!

    只能见得一道耀眼玄光,瞬间便到了那六人身边,眼看着就快要撞到那六人其中一人身上。

    “小心……”众臣心脏都慢跳了一拍,有朝臣仓促之间,下意识的惊叫出声。

    可紧接着发生的一幕,却让他的声音又咽回了嗓子眼。

    被陆寻义骤袭的那名老者,连身形都未转,身上也无玄光惊亮,他只是微微一侧身,然后手掌扬起,对着袭来光芒,反手就是一拍。

    众朝臣便只见一道掌印竟凭空而出,对着陆寻义所化玄光撞了上去。

    “轰!”

    一声闷响,罡风四溢,陆寻义身形倒飞,如离弦之箭,跌倒在道门人中。

    玉清山的一名宗师,眼看陆寻义朝自己摔来,急忙出手将他一把接住。

    “不好,助我!”接住陆寻义的同时,他又瞬间面色一变,竟叫出声来。

    他身边有道人一见不妙,连忙出手也接过陆寻义,便是二人同力,却也一连倒退三步,方才面色苍白的勉强止住身形。

    陆寻义落地,嘴角当即一丝血迹溢出,显然就在这一掌之下,便已受了伤。

    不过其落地后,还能稳住身形,并双手在胸口急速一抹,一个瓷瓶被他捏碎,一颗药丹飞出被他服下,苍白的面色方才有了人色。

    道门众人眼见这惊变,无不骇然的盯向那出手老者,不过凝空一道掌罡就将陆寻义打伤,光是余力,两名宗师都承受不住而倒退,这是何等恐怖。

    “是皇家尊卫!”有人脸色阴沉,望着那六人满是忌惮。

    “尊卫?”陆寻义气息顺下,眼中厉色一闪,他自知尊卫是何,那是国朝内卫中除真人外最强者,据说实力不弱四尊者。

    他自知不是对手,可却不能让国朝掌控局面!

    看这情况真人已是下定决心要助老九了,一次六位可称尊者的大宗师,他不知明王敌不敌得过,但却决不能让局面完全被国朝掌控。

    他没去招呼道门一起动手,这时候招呼也没用。

    万一招呼了,他们不动,反而会让明王府弱了气势,给了国朝底气。

    他只能当机立断,哪怕不敌,也要让国朝心有顾忌,知道一旦当真动手,局面或将失控。

    陆寻义身上玄光再闪,更为炽烈!

    这一刻,就连朝臣都能从他身上感觉到,哪怕刀山火海,亦义无反顾的铁血气魄。

    然而,陆寻义快,内卫却更快。

    陆寻义才刚刚冲起,就有一名内卫闪身拦下,知他名声,又有两名内卫联合截击。

    陆寻义以一对三,不敌,被一击震退。

    陆寻义再要冲,却被方才接住他那名宗师拦下,再那宗师示意下,抬眼一看,当即沉默。

    在这国朝金殿,国朝确实有能力掌控形势,只见此时,道门众人已经被数十名内卫合围。

    陆寻义未再冲,冲也冲不过去。

    这时候,他没了办法,只能霍然回眸,盯向玉清几人,必须给他们压力,让他们出面震慑。

    见他动作,道门人等眼见被内卫合围,也是早已变色。

    同陆寻义一起,全部看向了玉清几人。

    然而却只见玉清他们不知为何,一动不动,目光全部看向了太后方向,各个脸色皆是阴沉。

    陆寻义与道门中人这才察觉到不对,顺着他们目光看去,只见御台之上,老九身边,准确的说,应该是太后身前,不知何时竟多了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六十上下,然而须发却皆乌黑如墨的男子。

    陆寻义在见到那人的瞬间,瞳孔便是骤然一缩。

    而他身边道门一众也是当即倒吸凉气,脸色惊骇。

    众朝臣见道门这边反应不对,也随之望去。

    有惊声响彻大殿:“仓明真人!”

    “仓明真人?”陆寻义一怔,随之便反应了过来,这是国朝二位真人之一的仓明真人。

    “此人怎会突然回京?”陆寻义脸色瞬间一沉,望着仓明真人的目光一凝,老九是怎么通知的他?

    难怪他今日朝明王下手,如此干脆,原来给他底气的并不仅仅止是禁军,还有着内卫。

    一名真人的威势非同小可,别看这边有两名真人三名大尊,再加上明王,可这里是国朝,是宫城之内,是金殿之中。

    便是这边有两名真人四名大尊,宫城内的宗师最少超过百数,其中大宗师,甚至尊卫都人数不少,不提禁军,就只凭这内卫的力量,这边也绝不是对手。

    “麻烦了!”陆寻义死死盯着仓明真人,他虽没见过,却听说过这名真人。

    国朝五大真人时,其他四人要说谁强谁弱,不好说。

    可仓明真人却是公认的五人中最强者,据闻,此人脾性比太清还要火爆,曾因与太清不合,大打出手。

    一战过后,太清十年不下山。

    此人出现,看玉清等人忌惮的样子,只怕态度会有变。

    仓明真人,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一侧头便朝他望了过来。

    两人目光一碰的瞬间,陆寻义只觉一股庞大威势朝自己镇压而来,他想闪避,浑身气血却是莫名一窒。

    方才与那尊卫一击,压制在胸口的一口逆血,顿时再也抑制不住,当即喷出。

    他身边众道人不解,还以为仓明真人仅仅一道目光,就让承受一位尊者一击都未曾伤到的陆寻义,当即吐血,顿时越发骇然!

    一众朝臣的震惊就更不用提了,同时神情也安稳了许多,有两位真人在,是不惧明王抗法,波及到他们了。

    然而却就在这时,一道平静的声音忽然响起:“仓明,你若真敢伤他,我便宰了你!”

    静!

    道门望向了明王!

    朝臣望向了明王!

    国朝老真人一愕,望向了明王!

    就连玉清等人都神情微晃,望向明王!

    殿中死一般的静,仓明负手站在御台上,也愣了一下,目光从陆寻义身上收回,望向被六位尊卫围在中间的明王:“你就是明王?你说要……宰了谁?”

    墨白不语,从他身上将目光收回,甚至直接转身背对他,看向了先前向陆寻义出手的那名尊卫。

    那尊卫目光坦然与他对视,墨白盯了他一眼,也没动手,当看见门外禁卫已经开始进来的时候,他才再次转过身来,望向老九:“陛下,就凭这些人自说自话,就能给本王定罪了?本王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老九只是冷冷一笑,目光根本不看他,再次下令:“杀!”

    “等等!”却想不到,仓明真人却是忽然开口。

    老九脸色当即一沉,看向仓明真人,仓明轻声道:“陛下,还请稍待片刻,有件事老道需要问清楚。”

    “真人可是要干政?”老九目光一冷,竟直接威逼仓明。

    仓明微微皱眉,又看了国朝真人一眼,国朝真人只轻轻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仓明微默,然后对着老九微微躬身:“陛下,老道不敢干政,只是今日所议,涉及太后。老道与太后曾有一段师徒情分,还请陛下容老道问太后几句。”

    “真人,明王谋反,太后是否涉及其中,朕自会严查,但明王这乱臣贼子,已是罪证确凿,朕深恨之,再不容这乱臣贼子多活一刻!真人若不愿杀明王,那便杀了朕吧!”老九面色漠然。

    这话一出,殿中朝臣心中之震骇可想而知。

    仓明真人稍默,终是微微欠身:“是老道逾越了。”

第699章 够了

    说罢,退至一旁,似乎想看一眼太后,但终是未曾转头,只面朝玉清几人,气机将他们锁定。

    老九深吸一口气,对着那六名尊卫,冷声一喝:“斩!”

    “皇兄,快救救臣弟!”他声音一落,陡闻哭声惊响,是明王身边那些来不及退走的皇子,一个小皇子,才十来岁,此刻大惊,哭道。

    六人本来准备动手的,可这时却又犹豫看向了老九。

    老九面色冷光绽放,却只盯着明王:“十四弟无需惊慌,这贼子若伏法便罢,若敢抗法,朕必将他碎尸万段,必让明王府鸡犬不留!”

    说罢,对着六人道:“还等什么,斩!”

    六人顿时动了,这一刻墨白却是笑了。

    仓明的出现他是真的意外了,从没想过老九居然会不用禁军,而用内卫来对付自己。

    可此刻转念一想,却也理所当然,老九看来从没真的相信过禁军,他之所以做出用禁军来对付自己,只是假象而已,是为了让自己以为禁军就是他最后的底牌。

    让明王府一心在禁军上下功夫,实际上他要用的主力却是内卫,仓明真人回来了,给了他用内卫的自信。

    可是老九却不知道,墨白怕与禁军动手,却不怕与内卫动手。

    与禁军动手,很可能局面一发而不可收拾,可与内卫动手,想瞬间将明王斩了?

    便是国朝两位真人一起动手,也做不到。

    六位尊卫齐动,明王却屹立不动,身上一口金钟,豁然浮现,六位尊卫一击将明王彻底吞没。

    耀眼的光束,瞬间映照整间殿宇,四溢的罡风残卷四周。

    没人再能看清楚战场中心,只有无尽的玄光和疯狂四溢的气劲,让得地板破碎翻飞。

    还好有内卫守护大殿,又有真人镇压,未能伤到群臣,可即便如此那震撼的场面,依然让得百官面色发白。

    却就在这时,忽然战场中心传来了明王清朗的声音:“阁老,这场闹剧,该结束了吧!”

    这声音响彻殿宇,甚至盖过了战斗中心的雷音,无比清晰的传达到每一个人耳中。

    没人能听懂这话什么意思,可还是让不少人的目光瞬间移到了胡庆言身上。

    然后众人便只见,胡庆言面色复杂的站起身来,老九原本紧盯着明王那里,此时却陡然回眸盯向站起身的胡庆言。

    胡庆言并不看向那片光耀,只对着老九一躬身:“陛下,老臣胡庆言,愿为明王做证,恳请陛下暂熄雷霆!”

    “看来果然不止张邦立,果然有你,胡庆言,你让朕失望了!”老九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面色一冷:“杀了!”

    迅雷不及掩耳,他身后骤闪出一道身影,直接冲向胡庆言。

    国朝真人面色一变,然而最终却只是内心一叹,没有阻止。

    没人反应过来,老九居然对胡庆言说杀就杀。

    就是求情都来不及了,便只见一名尊卫迅若闪电的冲向了胡庆言,胡庆言甚至脸色都来不及变,就被内卫拧住了脖子。

    “我命休矣!”胡庆言眼睛骤闭,这是他最后一个想法。

    “轰隆!”可紧接着,预想中的疼痛没来,却是一声巨大轰鸣响起,他不由自主的睁眼,却只见掐住他脖子的手不见了。

    而他身前只是一道人影一闪而过,即便如此之快,他还是看清了是明王。

    而那名尊卫已经砸向了真人,被真人接住,一口鲜血正狂喷出来。

    明王身影只是一闪而过,再转念,便见明王再回战斗中心,这一次,所有人都看清了明王身影。

    只见明王站在原地,那六道身影又再次袭来。

    明王却一动不动,只是整个人陡然对着袭来六人,身躯前倾,就是一声长啸:“吼!”

    他白发劲舞向后,面上凶晲滔天,一声长啸,竟将那六人震的身躯一震。

    诸朝臣却是丝毫无伤,只被这长啸震的眼冒金星。

    伴随着这啸声,又只见一头金色巨虎,竟从墨白头顶跃而出,也与墨白一个姿势,头颅前倾,同样仰头就是一声长啸。

    “吼!”呼啸声,不知是墨白反出,还是那巨虎当真活了过来所啸。

    啸声骇人,那六人当即色变。

    何止他们,就连仓明、玉清、太清,三尊者亦是霍然回眸,死死盯着墨白头上巨虎。

    形意拳,他们不是第一次见了。

    墨白也不是第一次用,梅清风就死于这一拳,然而今日这巨虎之形、之势,之威,便是仓明与他们之间大势胶着的局面,竟也在这虎啸声中被撼动。

    玉清、太清与仓明之间的空气中,竟隐隐有波澜生起,如梦似幻。

    “不好!”仓明眼神骤然犀利,然而却又瞬间重新盯向玉清等人。

    玉清几人不语,但这一刻,却是明显是故意牵制住仓明。

    国朝真人色变,却不敢动,他必须守在陛下面前,只能大喝一声:“明王,国朝只得十二尊卫,岂敢屠之?”

    然而这一刻的明王,哪里还是先前模样,他整个人仿佛都化作了金光,其与虎共啸,凶威直震苍穹,白发飞舞间,杀气遍及殿宇。

    这时他仿佛走火入魔一般,一直控制着没伤及群臣的罡劲,这一刻竟开始四溢翻飞,离他最近守护群臣的内卫,竟直接口鼻喷血倒飞出去。

    明王身上的那口金钟已经不见,他舍了防护,虎踞山林,只有凶威滔天,何须防护?

    “尊卫,退!”真人的声音回荡大殿,六尊卫也早已变色,闻令毫不犹豫身形暴退。

    然而墨白却陡然一跃而起,他头顶巨虎同样四肢在虚空一蹬,便同墨白一起飞向那六人。

    “明王,你敢!”仓明大喝。

    却已晚了,墨白仿佛穿越空间,一跃便追上一人,拳出,虎踏!

    “砰!”一声巨响,从地下传来。

    墨白身影再闪,众人眼神已跟之不及,只见得一道尊卫已不见身影,金殿上青石铸就的地面,意思一个巨坑呈现。

    “猖狂!”仓明脾气暴躁,一声怒喝,竟不顾玉清等人牵制,直接朝着墨白而去。

    他身形绝不逊色墨白,甚至还要更快,只是刹那,就迎上墨白。

    墨白奔行中,一个回头,那虎形竟是豁然一散,墨白又是一吼:“嗷……”

    仓明怡然不惧,挥手便是朝着墨白凌空劈去,墨白四周空间竟隐现一间四面牢笼,就连群臣百官都能清晰得见这牢笼。

    牢笼瞬间将墨白兜头罩住,墨白的龙嗷之声也是戛然而止。

    仓明怒急,身形陡然近前,却在这时,国朝真人却是猛然回想起当日梅清风之死,下意识的便大骇出声:“仓明,不可近身!”

    然而仓明哪里还听得进去,在国朝金殿,在他面前,明王竟敢活生生打死一尊卫,国朝只得十二尊卫啊!

    这说不定就是下一尊逍遥真人,仓明恨极,大势将明王控住,一拳便要将他毙命。

    “真人,莫伤我皇儿……”却在这时,太后的惊声骤响。

    仓明面色微顿,却拳势不减,还是朝着墨白砸了过去。

    然而就在他拳头要打在墨白身上的,却忽见墨白身上陡然金光再起,一声庞大龙吟仿佛从天而降,仓明只见一条寸许小龙在虚空中若隐若现一闪,那牢笼顷刻破碎。

    他反应极快,当场身形消失,可下一刻当他再次现出身形的时候,却已经被墨白掐住脖子,拎在了手上。

    仓明还来不及反抗,就被墨白直接砸在了老九面前。

    下一个瞬间,墨白一跃至仓明上方,直接一脚将其踏进地下。

    这一切说来慢,实则快,不过刹那而已,墨白救胡庆言、破六尊卫,擒仓明。

    便是老九也懵了,看着近在眼前的墨白,和他脸上那依然肆虐的凶光,直接踉跄几下,跌坐在了身后龙椅上。

    墨白没动他,御台前的巨坑中,陡然一股大势惊起,墨白身形狂退,口鼻冒血的仓明真人,满是狼狈,却又怒极的一跃而起,就要再对着墨白冲去。

    “本王不是没杀过真人!”墨白却没再动手,只双目圆瞪,指着仓明一声怒吼:“若非看在太后面上,刚才就宰了你,你要执意想死,本王今日就成全你。”

    “狂妄!”仓明更怒。

    “玉清!”墨白却是再不看他,只对着玉清一吼,此时的他实在与以往不同,他目光一瞪来,就连玉清也是身形微微震动了一下。

    几乎是下意识的玉清,便是身形一闪,拦在了仓明面前。

    这时候门外的禁军已然动了,不止门外,刚才声势太大了,这时候不知多少禁军在朝这边奔来。

    墨白自知时间不多,哪里还能和仓明纠缠,他一时半刻也杀不了他。

    一回头,对胡庆言道:“阁老,本王已经忍够了!”

    说着,只见墨白陡然从身上摸出一卷东西,竟放肆的直接朝着老九扔了过去,并怒吼道:“够了!”

    说是让老九自己看,真人却是怕陛下有危险,一闪身就将那东西接住。

    结果一看竟是一个卷轴,真人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已经面色苍白,嘴唇哆嗦的老九,最终将卷轴打开。

    这自然就是那份密约,真人一看之下,面色顿时大变。

第700章 谁是叛徒

    这时,禁军已经进殿了,老九一看禁军到了,领头的正是张武,老九陡然从龙椅上站起,狂吼道:“张武,给朕杀了他!”

    张武眼中有片刻的犹豫,他能感觉到张邦立正紧盯着他的眸子。

    可满殿群臣注视,他若敢不从君令,那便是满门抄斩的下场,可不听张邦立的,他却得绝后。

    容不得他犹豫,老九已是再次狂吼道:“杀!”

    张武一惊,只得下令动手,然而却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喊杀声起。

    殿中群臣顿时一愣,张武也当即回头,却只见一名禁军冲进来,当即跪倒:“将军,外面有人作乱。”

    张武立时面上大骇:“谁敢作乱?”

    “胡玉部!”军士立刻答道:“徐将军与柳将军与胡玉部交手。

    “陛下,胡玉部起事谋反……”张武当即单膝跪地,要请命镇压。

    老九已是呲目欲裂,大喝道:“是明王谋反,先杀了明王,杀了明王……”

    “陛下!”这时,国朝真人陡然打断了老九,随后国朝真人,竟是看向仓明:“仓明,不过一部作乱,你且将作乱之首拿下!”

    仓明看了一眼明王有些犹豫,但还是身形一闪。

    老九还待再说,却见胡庆言站出来,大声道:“陛下,明王事小,禁军作乱事大,还请先将作乱之人拿下,平乱之后,再论明王事!”

    胡庆言一出来,张邦立顿时景随,紧接着满殿中一半朝臣皆如此。

    方帅派来的人也当即跪倒,声援胡庆言,其他五位军帅之下,也同样如此。

    除瞿系外,其他朝臣均是劝谏。

    有一半是因局势,更多的是知道禁军作乱的后果有多严重,不管是不是明王谋反,这时候都应该先平禁军反乱。

    要不然,一旦作乱禁军突破殿中,大家都要危险了。

    明王虽然凶狂,但到目前为止,还未曾伤过朝臣一人,就连之前与尊卫动手,明王都保护那几名小皇子没伤,

    更从始至终没有妄行刺君一事,哪怕败了仓明之后,他突破到陛下面前,也未曾弑君。

    这时候,轻重大家知道,明王这事明显已经呈现诡异,胡庆言公然站出来支持明王,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明王清白,胡庆言绝对不敢当众如此。

    此刻又连真人都站出来阻拦陛下了,众人皆看出了这件事有大问题。

    禁军乱事,很快平了。

    平的快到众人不敢信,仓明真人只刚出去,不到片刻就进来了,手中提着一个人。

    外面的喊杀声,也早已终止。

    仓明此刻皱着眉头,将手中提着那人丢到地上,只身形微闪,便走到御台旁,默然不语。

    紧随他身后,张武、徐世贸、柳公群三人进来了,三人此刻面色皆是战战兢兢。

    在众目睽睽之下,张武跪下道:“陛下,乱……乱已经平了!”

    老九此时只静静盯着他,又看看徐世贸,再看看柳公群,最终竟是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乱平了,百官也已经跳出来了,群臣反君,禁卫抗命……

    老九目光最后看向明王,一言不发。

    胡庆言站出来,沉声喝道:“究竟怎么回事?”

    地上那人早已是面如死灰,他抬头扫一眼殿中群臣,最后又看看明王,再看向陛下,终于开口:“陛下,臣未反,是徐世贸、柳公群反了!”

    “胡玉,你敢胡说,明明是你反了……”徐世贸立刻大骂道:“你擅自率兵冲击宫禁,还敢狡辩!”

    胡玉大怒:“本将是受陛下所命,进殿斩明王,是你二人刻意阻拦!”

    一旁柳公群此刻已是冷汗直流,他目光抬起看向明王,身躯更是一颤,他比徐世贸要冷静些,在胡玉放弃反抗的一瞬间,他就知道情况有问题。

    在殿外,胡玉大怒喊,说墨北川看错了他们的时候,柳公群就意识到哪里有问题。

    再见胡玉轻易投降,他就知道胡玉没反,反的是他和徐世贸。

    而他和徐世贸却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反的,只知道胡玉带人冲进殿中,他还没下令,手下人就和胡玉干起来了。

    而他不清楚情况,只听有副将报胡玉反了,要冲进殿谋刺陛下,

    他当时脑袋轰的一声炸开,只以为胡玉是明王的人马,当即下令拦住胡玉,然后他带人进殿杀了明王,可当他带人到殿门口,竟又被张武的人给拦下了……

    再然后胡玉轻易投降,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啊,胡玉竟轻易投降了,这足以说明胡玉没反,否则他焉敢投降?

    他不确定徐世贸那边什么情况,但他知道自己绝对被算计了,可现在他要做出抉择,是说出真相,还是咬死胡玉谋反。

    只一个刹那,看着陛下那冰冷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

    “陛下,臣等得陛下令,正当要入殿杀贼之时,胡玉今日本是受命游走宫禁,却不想其突然聚集兵众冲击殿宇,我等阻拦,其不但不听,更擅自动手攻击我等!”柳公群说道。

    “本将乃是受皇命,进殿处死明王,你们刻意阻拦,你们才反了!”胡玉怎不知问题严重,此刻他认定了是徐世贸和柳公群背叛了墨北川,当即对老九道:“陛下,徐世贸和柳公群二人必是明王党羽,臣请陛下诛之!”

    “等一等!”张邦立忽然问道:“胡玉,你既是游走宫禁,那何时受的皇命,又何时聚的兵马?”

    胡玉闻言,当即便要开口,可一看这殿中局势,他冷汗就下来了。

    群臣也是刹那面面相觑,还好有德王开口:“哼,获悉明王要谋反,陛下能不有所防备吗?所以特意命胡玉将军暗伏兵马,这有何不可?”

    老九此时很沉默,但听完德王的话,他还是点了点头:“不错,是朕下的命令。”

    说罢,老九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提起精神来,对百官道:“你们还没看明白吗,朕安排的人根本进不了殿!”

    “臣万死!”徐世贸、柳公群当即吓懵,哪里还敢隐瞒,连忙请罪:“陛下,臣等也是受墨北川将军之命,暗伏在周围,只待陛下一声令下,便金殿处死明王,并不知陛下还有一支人马,还请陛下明察!”

    这时不用老九答话,胡玉已是怒道:“你们二人还敢狡辩,你等就是潜伏在大将军身边的明王府探子,大将军就是担心你们会出问题,才刻意又安排了本将,如今尔等果然叛了,还有脸喊冤……”

    “胡玉,你给本王住嘴!”这时德王忽然爆喝。

    胡玉一愣,随即跪伏,不敢再出声。

    德王这时,却是对着柳公群二人道:“陛下从未下令给你二人,你二人休要狡辩,陛下还请将这二人即刻处死!”

    “陛下,臣愿与墨北川将军对质!”

    “陛下,臣绝不敢虚言,的确是墨北川将军安排我等……”柳公群当即连忙将墨北川交代他们如何操作,全部供了出来。

    他不是不知道这是在和陛下作对,可没办法,他不说就得背上谋反大罪。

    看着殿中情形,明王今日恐怕是死不了了。

    “你们……”德王按耐不住,也可以说是恼羞成怒。

    众臣其实都已经听明白了,这金殿周围都是陛下安排的杀明王的人。

    不止是禁卫,就连内卫也是早已埋伏好的,仓明真人都回来了。

    那么所谓的明王控制宫禁,很明显了,都是污蔑。

    明王若有这本事还会处处危机,要不是墨北川多此一举,安排了两帮人马,却没告诉徐世贸和柳公群,导致双方摆了乌龙,那今日陛下非要杀明王,还不知结果如何……

    “够了!”墨白忽然出声,然后看向胡庆言:“阁老,闹到这个地步,还要给人看笑话吗?”

    胡庆言稍默,沉声道:“带上来!”

    殿外顿时让开一条路,然后只见一名宗师,一脸面若死灰的被捆着带了上来。

    众人还没认出来,一边的楚若才却是骤然眼神收缩。

    于此同时,胡庆眼冷漠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楚若才,此人你认识吧!”

    “江汇海,上清山的宗师,随上清山叛逃道门,前往南境。”玉清忽然开口。

    “南军的人?”众臣全看向楚若才。

    只见他面色肉眼可见的苍白,然后又很快故作镇定,露出几分惊讶:“此人是我南军这次的随行宗师,不过之前忽然莫名消失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宗师一听,顿时心中一颤,然后与楚若才一对视,随之面色彻底黯淡,并没吭声。

    若是楚若才真能镇定,或许群臣还能信,可此时他那苍白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只是不知这人究竟代表着什么。

    “消失了?”胡庆言点了点头:“消失就消失了吧,楚若才,你是聪明人,本官不想再多说,你自己选择吧。”

    “阁老的话,在下听不懂!”楚若才道。

    胡庆言目光陡然锐利:“你如果还不承认,那林华耀估计会诛你全族!”

    说到这里,胡庆言突然又看向胡刘张三位的人,那三人明显都已变色,胡庆言道:“你们三人今日挑拨君臣,是受楚若才欺骗,还是受你家大帅所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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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医馆介绍:
一睁眼,便是人命如草芥的乱世芳华。墨白是个大夫,但他还来不及去想治世救人,他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在三天后不死。然后还得考虑怎样才能见一见那已经和自己成过亲,拜过堂,据说国色天香的老婆?最后,他还得想个能在乱世之中活下来的谋生之道,他决定了,就干老本行,很快,乱世之中,战火最猛烈的中心地带,一间医馆开张了。名字还算低调,曰:“天下第一医馆”ps:群号159995598天下第一医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第一医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第一医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