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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贵族丑丑     天下第一医馆txt下载     天下第一医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01章 楚若才认罪

    三人目光一扫真人手中那卷轴,再看看那宗师,顿时吓的浑身直颤,竟直接跪倒在地:“阁老,还请您明鉴,一切都是楚若才指使我们干的,和我们大帅无关,和我们也……”

    “和你们也无关?”胡庆言轻描淡写的问道。

    “我等有……”三家的人对视一眼,最终皆面若死灰的跪倒。

    这事非得有人担责任,他们不担,他们大帅就得担。

    “陛下!”没等他们说完,楚若才忽然转身,对着老九沉声威胁道:“陛下,明王谋反已是罪证确凿,今日更是金殿逞威,丝毫不将陛下放在眼里,我南军誓死支持陛下清除此悖逆,凡有不臣之辈敢阻,我南军绝不容此悖逆之事,愿支持陛下正国法朝纲!”

    “三位怎么说?”说罢,楚若才彷若无人又看向三家的人。

    三家的人此刻已是心乱如麻,知道事已泄密,若此事跟着楚若才表态,那只要除了明王,一切皆安,可若老九除不了,那结果,他们承担不起。

    但人何不贪生,这些人终于还是一咬牙,同时道:“我们大帅坚决支持新君正国法朝纲!”

    老九闻声轰然一震,他听不懂楚若才那句话中的威胁,并不知道有什么密约,只知道这时,林氏与胡刘张是真真正正当众摆明车马,明确支持他除掉明王,甚至所有不臣之辈。

    这三方共同如此坚定发声,几乎就等于是他一登基,就尽除内患。

    而他所需要做的,只是除掉明王。

    然而,他的美梦终究要破碎,只见国朝真人一伸手,便直接一掌要杀了楚若才。

    “真人岂敢!”老九顿时大惊。

    可这时,真人却是少见的狠厉,痛下杀手。

    然而明王却又拦下了他,救下了楚若才。

    “明王!”真人怒喝。

    局势一变再变,搞得众臣都难看懂,墨白却是看向了老九道:“陛下,是杀他,还是杀我?”

    “楚若才挑拨君臣,当诛!”胡庆言第一个跪倒。

    张邦立第二个,但谁都没想到的是,第三个竟然会是德王。

    此刻德王满脸苍白:“陛下,是臣中了楚若才的奸计,误信了他的谗言,才让陛下受了蒙蔽,楚若才罪大恶极,还请陛下将之处以极刑,臣不明真相,便擅做主张谗言媚上,实乃不赦之罪,臣请陛下开恩,容臣自己了断!”

    老九看着德王那惶恐的脸,顿时震惊了。

    他到现在为止,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后便见德王说罢,突然就站起身来,冲到张武身边,一把拔出他的刀,当即自刎。

    可有内卫在场,哪能容如此事情,当即就动手阻止了。

    可当抢下德王刀后,那内卫一转头却只见国朝真人眼神锐利的盯着他,倒是让他懵了,似乎真人是在怪他多事。

    德王抢刀不成,又以头撞柱!

    “砰!”一声脆响,德王轰然倒地。

    老九愣愣看着,真人一言不发,内卫沉默,胡庆言沉默,明王也沉默。

    唯有楚若才当即软倒在地,他知道自己完了。

    德王的自尽,替陛下担下了罪责,那么这满殿朝臣再没有一个人会站出来支持老九了。

    连德王都被逼自尽了,谁的头能比德王更硬。

    连最支持陛下的德王都没了,老九又哪里还有威严来处置明王?

    最后,楚若才苦笑一声,抬头看向明王,沉声问了一句:“他是怎么回事?”

    楚若才一指那宗师,墨白明白他的意思,却根本懒得回答。

    倒是张邦立看向他:“楚若才,本官有一事不明,是谁向你透露的瞿国公死讯?”

    “嗯?”楚若才一愣,硬是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却看了明王一眼:“我未曾说谎,瞿国公的确是明王所杀!”

    “到了现在你还想借此挑唆百官?”张邦立顿时怒起:“早在京郊血案之前,瞿国公就因不赦之罪,被国朝秘密处死,此事国朝秘而不宣,你究竟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竟妄图趁着此事并未公布,就将此事栽赃到明王头上,意图借此迫害明王?”

    “什么?”楚若才懵了。

    比他更懵的是百官,瞿国公早就死了?

    “来人,去取瞿国公被处置的密档!”张邦立当即吩咐道。

    顿时有官员出班,立刻出去。

    而这时楚若才身形连晃,最后猛然一口老血喷出,手指着明王:“是你!”

    墨白终于看向他,声音冰冷:“你可还记得,本王之前说过,就凭你这么个东西,也想欺本王?”

    楚若才身形又是摇晃,嘴唇哆嗦,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真当本王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一面到本王面前,称陛下要致我于死地,挑唆本王谋反。一面又到陛下面前说本王要谋反,挑唆陛下除我明王府。本王就冷眼看着你自作聪明,看你如何坑死林华耀。你倒是真没让本王失望,果真唱了一台好戏,只不过这结果,你怕是想不到吧!”

    “殿下,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楚若才搞的鬼?”方帅的人当即站出来,怒视着楚若才问道。

    墨白点点头:“从这蠢货一进京,就上门来挑唆本王谋反,本王再蠢也不会干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可这蠢货不知从哪里知道了瞿国公已死,居然搞了一出京郊血案,然后借此放出谣言,说是瞿国公便乃惊叫血案的遇害者,引起百官恐慌。”

    胡庆言这时接口道:“昨日有谣言传出,说是瞿国公死于京郊血案,我等便知此事必有人操纵。当时只当是旗蛮奸计,意在挑拨国朝与南军关系,毕竟瞿国公真的死了,凶手又指向林氏,如果一旦公布瞿国公死讯,很可能会隐群臣猜疑。”

    “所以本官便将此谣言暂时压下,谁曾料想,这竟是南军自己所为,目的在于借瞿国公之死,去挑唆一些本就想除去明王之人,也没料想,竟还真的有人被他蛊惑,中了他的计……”

    “若非明王府一直盯着他,找到了一份最关键的证据,今日本官只怕也是有口说不清,便是我们能拿出证据证明瞿国公早已被秘密处置,也只怕会被污蔑成,在为明王伪造证据。”

    说到这里,胡庆言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德王,微微摇了摇头,最后道:“不过任凭楚若才机关算尽,最终还是露出了破绽,否则我们这满殿群臣怕是就要被一个区区楚若才玩弄于鼓掌之中。”

    随着胡庆言的话,所有人面色都在变化。

    其实胡庆言看向德王那一眼,更多人的却是看向了老九。

    所谓的一些本想除去明王之人,显然不单只德王,德王不过马前卒,真正的人是陛下无疑。

    陛下肯定是知道瞿国公死讯真相的,可在楚若才当众说出的时候,他却没有否认,还借此斩明王。

    老九也听完了胡庆言的话,此刻他却始终有些发懵,他察觉到了一些问题,可却无论如何也仿佛有一层迷雾遮在眼前,就是挥不散,看不清真相。

    他不知道今日究竟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他没否认瞿国公的事,要的并不是污蔑明王杀了瞿国公,只是要楚若才代表南军,和胡刘张三位大帅支持他杀了明王,好减轻朝中压力罢了。

    一切都是德王自己搞出来的,他根本就不是幕后主使。

    可在众臣目光下,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的确没否认就下令杀明王,这时候他总不能说,我只想杀了明王,所以才没否认。

    怪德王么?

    他看着德王倒在地上的“尸体”,德王到最后用自己的死来替他承担责任,他恨德王多事,去没法再拉德王出来与众臣对证。

    这时候再把德王拉起来“鞭尸”,只怕更会让朝臣寒心。

    他莫名其妙的就不得不背下这个黑锅。

    瞿国公的处置结果,取来了。

    众臣一一过目,当看见瞿国公因“勾结旗蛮、泄露军情,外通林氏叛国,赐御酒……”

    “原来是他,该死!”方帅的人陡然怒喝出声,竟当即跪倒:“陛下,臣请诛瞿国昌九族,不如此不足慰我战死英魂!”

    瞿系官员看完之后,各个惶恐不安,证据确凿的事,再不敢有丝毫辩解。

    然后他们一致下跪,矛头直指林氏:“陛下,瞿国昌当诛,林氏更当诛……”

    这群人还是聪明的,立刻拉出林氏来挡枪,他们知道无论如何国朝不可能和林氏开战,要大肆追究瞿国昌,就需追究他勾结林氏来对付明王的事。

    所以只要咬死林氏,瞿国公的问题最终只能大事化小,毕竟要把瞿国昌查个通透的话,他手下瞿系人马只怕都要受牵连。

    楚若才看着大势已去,只冷笑两声,就再不吭声了。

    胡庆言却不放过他,最后问了一声:“楚若才,你认罪否?”

    “认,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与南军无关,与其他人无关!”楚若才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又整了整衣服,低下头去。

    “你何敢如此大胆?”明王突然开口又问。

    楚若才心中一堵,很是悲凉,他都已经认罪了,还要逼他自己编造为什么要对付明王府。

    但仿佛灵光一闪,他忽然反应过来,望向明王:“是因为宁儿?”

    这是疑问句,但随之他便自顾自道:“因为我曾经对付过明王府铁宁儿,我知道明王已经查到了真相,若不对付他,他迟早要取我性命,所以我背着大帅,联系德王,共同设计明王府。”

    话音毕,明王一个闪身,手上罡气成鞭,就当着百官的面,一鞭鞭将其打的皮开肉绽。

    仓明真人微怒,但国朝真人将手中的那卷轴递给他,看完之后,仓明真人脸色黑的可怕,最终一言不发。

    很多人都见到这一幕,均盯着国朝真人手中那卷轴,谁都知道,那里面定是胡庆言口中的铁证……

    “你有智慧,却没用到正处,做人应该有底线,做豪雄更应该有底线!”墨白看着奄奄一息的楚若才:“我曾说过要留你一命,希望能用你的智慧去对付旗蛮。”

    楚若才倒在地下,眼神略有涣散,低声道了句:“饶过我家人!”

    他声音太小,或许只有寥寥几人听到,墨白却回了句:“本王有底线,只是不知林华耀有没有?”

    楚若才猛然从地上坐起,拉住他裤脚,但下一刻,终究是松手了,倒地断了气。

    老九看着楚若才的尸体,再看看群臣的反应,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彻底败了,就如楚若才的尸体一样,再无一丝转机。

    太快了,转折太快了,之前明明已经要将明王斩于殿前,怎么最后会这样?

    殿中安静极了。

    没人再说一个字,很长时间,老九知道自己应该说话,或者应该做点什么,但一直到登基典礼结束,他也没再能说出一个字。

    其实他这时候,如果真有勇气,还有一博的机会,那便是如德王一样,用自己的血去将明王的结局染红。

    不管现在清醒如何,只要他敢死,就能让明王背上,新君登极当日,被明王逼死的恶名。

    这罪名不比谋逆小,一切的对错,与逼死新帝相比,都不再重要,只要这一招,自然会有人来打着为他报仇的名义来对付明王。

    可惜,他最终也没走这一步。

第702章 必须要个交代

    老九走后。

    殿中在尴尬的静默中,持续了一会后,胡庆言出面善后。

    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安排众朝臣散去,而是当着朝臣百官的面,语气坚定的先请太后退朝回宫。

    这么做的目的,显而易见是在当众自证清白,彻底打消有关他胡庆言“欲迎太后听政”的谣言。

    这一手效果很好,太后走后,群臣在看他的眼神,便缓和许多。

    接下来,他再命诸朝臣暂留宫中,诸臣尽皆默认,在内阁诸臣的带领下,分别按照文武职司,前往各部召开封闭座谈会。

    道门一众道人,也在明王默许下,被带离了金殿。

    张邦立立刻安排暂时切断宫中一切对外通讯,并命宫门处,未得上令前不许任何人进出。

    众人离去,金殿上便空了下来。

    只剩下胡庆言、张邦立、仓明真人、明王,以及玉清等五人。

    几人沉默稍许后,张邦立召来几名禁卫,命人将地上楚若才和德王的尸体抬走。

    就在禁卫抬起德王的时候,明王目光落在了德王“尸体”上,随之身形一闪,落在德王身边,拉起了他的手腕。

    仓明一直紧盯着明王,一见明王动静,便立刻紧随,

    到了德王身边后,他先是看了德王一眼,又看看依然在拿脉的墨白,皱眉道:“已经死了!”

    胡庆言和张邦立也跟了上来,两人听到仓明真人的话,皆是瞳孔微缩。

    不过见明王依旧凝神拿脉,两人对视一眼后,胡庆言开口道:“殿下,德王终究是皇室,人死为大,还是先命人收敛了吧!”

    张邦立也连忙招呼人道:“还不快抬走?”

    “且慢!”墨白闻言,抬头看了一眼二人,沉声道:“人还没死,着什么急,怕本王救活他?”

    “没死?”胡庆言和张邦立面色当场一变,胡庆言转头看了一眼仓明真人,声音明显紧张道:“真人方才说,人已经死了!”

    “他怎么说不重要,本王说他没死就没死!”墨白看都未看仓明一眼,只低头盯着德王:“有些事情不是德王一条命就能交代的。”

    “故弄玄虚!”仓明再次仔细看了一眼德王,确认人已经死了,明王的态度明显让他不悦。

    玉清几人也都仔细盯着德王,以他们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德王已经气绝,可明王说他没死……

    玉清犹豫了下,还是上前,蹲下身子拿起了德王又一只手腕。

    仓明一见竟连玉清也如此,目光再看向明王,眼神便有了凝重。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仓明不信他们看不出来,只因明王未曾确认,玉清他们便也开始质疑了?

    这足以看出明王在他们心里的分量有多重。

    这一年来,他不知多少次听过明王的声名,却到底是初见,还谈不上了解,只是此人之张狂,却是让他领教了。

    再次垂头看向德王,他倒要看看这突然冒出来的明王,究竟是深不可测,还是徒有虚名。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

    众人注视下,玉清放下了德王脉搏,抬起头看了明王一眼,随即默然站起身来退开。

    太清和谷家主几人朝他望来,玉清摇摇头:“确实没了!”

    胡庆言和张邦立闻言,对视一眼,再次开口:“殿下,您看这人确实已经死了,还是……”

    他话音未落,就只见明王抬头看向玉清:“玉清,你手上可有金针!”

    “有!”玉清眼露疑惑,却还是在手中戴着的一枚玉扳指上轻轻一抹,便见一根金丝出现在他手中。

    墨白将德王放平,取过玉清手中金丝,手指轻轻一搓,便见金丝笔直而立。

    淡淡青光在墨白手中弥漫,随后一针刺入德王眉心,轻轻碾动金针,便见淡青色光华,开始萦绕德王整张脸。

    约莫半柱香时间,墨白额头上已布满细汗之际。

    突然,仓明、玉清、太清全部脸色剧变。

    仓明更是一头乌黑发丝,都不由自主的开始在背后飞扬。

    玉清一个闪身,再现已握住德王脉博。

    这时,墨白收功,从身上摸出一个玉瓶,捏开德王的嘴,将玉瓶中药液灌入。

    玉清放下其脉搏,复杂的看了明王一眼,站起身来,对着太清和三尊苦笑了一声,点了点头:“活了!”

    还用得着他说吗?

    德王那复跳的心脏,众人不至于看不见。

    “这怎么可能?”仓明死死盯着德王,面色已是控制不住的震惊。

    玉清几人这时能理解仓明的反应,他们也同样看向墨白,等着他的答案。

    墨白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胡庆言和张邦立一眼,便直接在金殿里,盘膝而坐。

    ………………

    ……

    御书房门前。

    仓明真人脸色铁青的看着手中那份协定,便是以他的修为,此时也抑制不住双手微微颤抖,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国朝真人:“这是真的?”

    青玉真人没回答,眼神抬起扫过胡庆言与张邦立,最后落在胡庆言身上:“这件事,你既然早知道,为何不上报陛下,反而帮助明王当堂揭穿?”

    胡庆言面露苦笑道:“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明王抓住了送协定回南境的宗师,从他手中搜到了这份协定。我不是不想上报,而是明王威胁我如果上报,他便立刻公开这份密约。”

    真人闻言,脸色很难堪,却没再责问胡庆言。

    被说是胡庆言,便是换了他在这种情况下,又能怎么办?

    不过真人还是盯着胡庆言和张邦立:“本座已经问过陛下,这份协定陛下根本就不知情。”

    “什么?”胡庆言和张邦立还没说话,仓明真人却是立刻盯向真人:“这是假的?”

    “陛下不知情?”胡庆言和张邦立也是满脸惊色。

    青玉真人点头道:“契约是真的,否则德王和楚若才怎会被逼自尽,但这份契约根本就不是陛下的授意。”

    “既然不是陛下的授意,那就是假的,就是伪造的。”仓明大怒道:“德王胆敢伪陛下之名,此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还陛下清白!”

    “怎么查?”张邦立面沉似水,看着仓明问道:“德王已经承认是他自己所为,与陛下没有半点关系,还要怎么查?”

    仓明真人满肚子火,却是被张邦立堵的硬是说不出话来。

    胡庆言怕仓明发火,在旁边缓和了下语气:“真人,问题的关键是,陛下今日对明王出手是事实,德王在帮助陛下也是事实。与他签订了契约的南军,突然一反常态,站出来支持陛下对付明王也事实,现在谁还能信这份协定与陛下无关?”

    说到这儿,胡庆言稍稍顿了下,目光瞟了一眼御书房,声音低了些:“如果无关,陛下为何明知瞿国公已死的情况下,还要用这莫须有的罪名,让南军站出来冤枉明王,这都是群臣百官亲眼所见……”

    这番话说完,仓明真人彻底无声了,又满是疑惑的看向青玉真人。

    青玉真人当然知道他是在问,这事真与陛下无关?

    这时,青玉真人显然也没那么坚定了,但沉默片刻后还是道:“陛下这段时间以来,别说并未见过楚若才,就连德王都从未单独召见过,又怎么可能向他密授如此机密要事?”

    “这么说,德王真是自作主张,他哪来的这么大胆子?”胡庆言喃喃自语道。

    青玉真人看向胡庆言,缓缓道:“陛下见到这份契约的第一瞬间,就急怒攻心,吐血昏迷前怒吼道,这都是明王设的局,是明王让德王陷害他……”

    “明王设局?”胡庆言闻言,眉头不禁跳了几下:“莫非是说今日德王是在帮明王做戏?”

    真人目光定在胡庆言身上:“阁首觉得呢?”

    胡庆言微默:“可能性不大,若是做戏,德王就不该自尽,而是当场供出此事是由陛下主谋,可德王却选择了独揽罪责,自尽不说,恐怕还要连累家小。”

    “糟糕……”旁边的仓明听到这里,却是忽然面色大变:“德王根本没死,恐怕随时都可能污蔑到陛下头上……”

    说到这里,仓明气势猛然一涨:“我去杀了他!”

    “不可!”胡庆言和张邦立几乎同时惊道。

    一旁青玉身影,身形更快,直接身影一闪就拦在仓明真人面前,当场色变:“你说德王没死?”

    “被明王救活了。”仓明满脸怒意,说着更是指责青玉真人道:“你怎么不早与我交代清楚,若我早知,岂能容明王救他,还不快快让开!”

    胡庆言连声阻止道:“真人切切不可,若真人现在去杀德王,岂非就坐实了陛下在杀人灭口,到时情况将更加糟糕。”

    仓明真人闻言一顿,看向青玉。

    青玉真人面色更难看了:“我若不想他死,又岂能坐视他自尽,可我明明看见德王已经气绝,怎么可能还活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见仓明被拦住了,胡庆言便将方才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道:“现在德王已经被明王救活了,他救活德王的意思很清楚,就是告诉国朝,今天的事不可能这么算了,他必须要个交代。”

第703章

    未获准出宫前,玉清几人当然也只能继续留下。

    玉清丹道精湛,墨白将德王暂时交给他照看。

    临走时,玉清还是没忍住问道:“殿下,老道有一事请教,只是不知方便不方便?”

    “道友但说无妨!”墨白其实心知肚明,玉清要问的定是德王死而复生之事。

    果然,便只见玉清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仍旧昏迷的德王,疑惑道:“方才德王明明已气血、心跳、脉搏皆已无动静,殿下何以能为其再续生机?”

    墨白闻言,没立刻答话,而是踱步到窗口处,目光扫了一眼外面的禁军,方才开口道:“先帝还在时,京中巡防总有一官员患病,其所患中风,病理在脑中血脉淤堵。当时众医者见之,皆知只需去其淤堵,通其血脉,便可救人。可为难的是,当时患者病弱,已至奄奄一息之境,若强行搬运其气血冲脉,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当场血崩而亡,要么病危之体受不住震荡,当场气绝。”

    玉清也看了一眼窗外,又看看并未放低声音的墨白,眸中若有所思,随即也不再压低声音,直接扬声问道:“殿下说的是那楚家老爷?”

    “不错,真人也听闻过此事?”墨白点头,看向玉清。

    玉清道:“确有耳闻,相传当初殿下先以金针度气,护其元神血脉,随后一掌强行搬运其气血冲脉,楚老爷果然当场气绝,后来殿下再复其生机,此事传出后,杏林之中更是因此引发了一场有关,命在元神与命在气血之争。”

    “道友既知此事,那今日德王死而复活,便也没什么好奇怪了。其当时看似生机已断,实则元神未灭,不过假死而已。”墨白笑了笑。

    玉清微微垂眸,想了想道:“若老道没有记错,当初殿下虽然提出了命在元神论,但也同时说过,元神需靠气血而活,气血断绝,元神也只能坚持片刻罢了,但今日德王气绝时间可不短。”

    墨白闻言摇头道:“有人气血一断,元神当即便灭,有人却还能坚持片刻,更有极个别人气绝多时,已落棺待葬,却还能死而复生。我是说过气血断绝,元神坚持不了太久,但究竟能坚持多久,这本非定数。于我医道而言,不管病人已气绝多久,再努力一番总是没错的。”

    玉清稍默,最终对着墨白一礼:“殿下此论,功德无量,玉清受教!”

    “德王便拜托真人了!”墨白还了一礼。

    墨白走后,玉清关上窗子,重新走回床边,盯着德王看了良久,嘴里轻声呢喃:“民间是有气绝多时,尚能死而复生一说,但那不过凤毛麟角罢了,依老道看,德王之所以未死,恐怕非是天赐,更多是人为吧……”

    ………………

    ……

    从玉清那边出来,墨白便直奔太后宫中。

    一路行来,后宫里很安静。

    先帝去后,许多未曾诞下皇嗣,在宫中无所依凭的妃嫔,只能早早就已收拾行李,搬至冷清宫禁西北角去住了。

    新帝又还未曾取妃,后宫里是要冷清许多,但毕竟有子嗣为凭的妃嫔仍在,后宫里也不至于这般静谧,大白日里,却犹如鬼城一般。

    墨白稍一凝神,便很快感觉到,这后宫各个角落里,有着许多眼睛,正趴在窗口、或躲在狼吼,悄悄盯着自己。

    他顿时了然,这些有子嗣为凭,留下来的妃子,果然各有手段。

    张邦立能够封锁住金殿里的事,不传往宫外。

    却没办法瞒住这些手眼通天的后妃,她们显然已经对金殿里的情况有所掌握,所以才无人有半丝喧哗。

    墨白不管那些盯着自己的眼睛,心中却在想,这些后妃见得老九一登基就颜面扫地,威望不保。

    她们会不会因此而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比如为自己的子嗣谋划些什么?

    恐怕是会有的吧,墨白想着这些,眉头微微皱了皱。

    他当然不怕后宫里的这些女人能翻出什么风浪,但这些人还是有能力给国朝制造些乱子的。

    要不要提醒张邦立,让他注意一下。

    正沉吟着,他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舒展开眉头,不再多想这事,加快脚步,直奔太后宫中。

    陆寻义正站在门口等着,他没随道门一众人等去,而是在太后回宫的时候,就跟在了太后身边护卫。

    这是墨白的意思,当时包括仓明在内,都没出声阻止,默认此事。

    陛下欲除明王已是人人皆知,明王不放心太后安危,也是理所应当。

    谁都清楚,明王此番保住了命,就必然有许多人要为今日的事背锅,来作为平息明王怒火的交代。

    这时候没人会公然跳出来和明王为难,成为今日事件的牺牲品。

    “殿下!”陆寻义拱手行礼。

    墨白问道:“一路回来,可有情况?”

    “殿下放心,未见异常。”陆寻义摇头,随即紧张问道:“殿下,您怎么样,可曾受伤?”

    “不碍事!”墨白摇头,轻声道:“和仓明并没有真正交手,只是过了一招,而且他轻敌了。”

    陆寻义放心了些,但想到那些尊卫,却还是担心问道:“那些尊卫不弱四尊,您以一敌六,真的没事?”

    墨白侧头看了陆寻义一眼:“你听谁说他们不弱四尊?”

    “道门都这么说。”陆寻义道。

    “和四尊比,他们只是境界相仿而已,都是只差一步就入逍遥的宗师,可要论实力,他们比四尊还差了许多。”墨白道。

    陆寻义闻言,顿时不知再说什么。

    他亲自体会过尊卫的实力,一巴掌就凝空将他煽飞了,这次他算是彻底明白了,自己同殿下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此时并非讨论这些的时候,见墨白真的没事,正准备和墨白说些正事,却见老宫女已经迎了出来,陆寻义便没再多说。

    …………

    “母后可还好?”墨白走在老宫女身边,问道。

    老宫女道:“情绪还好,不过回来之后,还未曾用膳,想来还是受惊了!”

    墨白轻吐口气,道:“今日是我连累了母后。”

    老宫女闻言,犹豫了下:“殿下,老奴多句嘴,太后在这宫里风风雨雨数十年,也不是没经过事的。有些事情,如果能让太后心中先有个底,反而会好些。”

    墨白沉吟,并未答话。

    老宫女也不再多说,入了正厅,太后正独坐椅上,看起来情绪还算平静。

    见他到来,便挥退了身边宫女,站起身来,围着墨白转了一圈,才问道:“先前殿中激斗,你可曾受伤?”

    “母后放心,儿臣无碍!”墨白连忙道。

    “当真?”太后盯着他的眼睛。

    “当真无事!”墨白没回避太后的眼睛,声音中气十足。

    “没事就好!”太后闻言,眼圈还是不禁有点红,不过却也明显松了口气:“你以后切不可……”

    话到一半,太后又停下了,微默后,才道:“也是,已经卷进了这生死杀机中,这步步杀机,又如何由得你回避?母后帮不了你什么,便也不多说了,只望你万事小心。”

    “母后不必过于担心,最艰难的局面已经走过去了,今后会好的。”墨白轻声劝慰道。

    两人聊过几句,见太后情绪能稳住,墨白也放心许多,或许正如老宫女说的,太后在宫里这一辈子,也早已见惯了风风雨雨。

    “皇儿,今日的事具体如何,母后也不问你了,只想知道一件事,搞到如今地步,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太后正了正神色,问道。

    墨白沉默了下:“今日这一步走出,明王府自然没有退缩的道理,接下来自然是要为今日的事,找国朝要个交代。”

    太后闻言,稍默,随即问道:“可是凭你扔给真人的那份卷轴?”

    墨白点头:“母后应该对那份卷轴有所猜测吧!”

    “我虽不知那份卷轴上面究竟写了什么,但这份卷轴一亮相,就能逼的德王自尽、楚若才伏法,甚至让真人都不得不公然干政与陛下作对,如果不出意外,这恐怕是国朝与南军,秘密签署的什么见不得光的契约。”太后确实能猜到。

    这并不奇怪,事实上,那满殿群臣又有谁猜不到?

    只是没人当场去问而已,如果不出意外,现在所有朝臣都应该在心里揣度那份契约上面究竟记载着什么内容。

    墨白道:“母后英明,那正是国朝为了对付我,而与南军秘密签署的契约,于国朝而言,这份契约上国朝所付出的巨大代价,老九才刚刚登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卖国,这一旦曝光出去,必将引起轩然大波,足以让老九威信尽失。”

    太后抬眸盯着墨白:“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当机立断,直接改朝换代?经过今日之事,老九已让群臣大失所望,你若现在果断取他性命,是有机会成事的。”

    “成不了事!”墨白直接摇头,道:“今日老九是威严扫地,可这不代表我就得了人心。杀了他,他的一切过错就烟消云散,反而我要承担弑君之嫌,与其如此,就让他继续活着吧,只要我能把持朝局,杀不杀他没有区别。”

第704章 还是先通报

    宫中依旧戒严,百官从金殿离开后,按所属部分聚于六部。

    内阁数位阁臣分赴各部开座谈会,说是座谈会,实则就一个主旨,暂时稳住安抚百官。

    可经过这么大的变故,朝臣们的情绪又哪里是阁臣说些不疼不痒的场面话,就能安抚得住的?

    在金殿上面对皇帝、明王、太后、道门,朝臣们不敢放肆,只得强抑情绪,保持沉默。

    可这一出了金殿,到了各部,他们就再也忍不住了。

    还没等阁臣准备的场面话说完,早就心乱如麻的瞿系官员最先发难。

    “大人,瞿国公身为辅政大臣,即便当真有罪,也当依法从事,国朝岂能不经三司会审,就擅自将其定罪处决?”

    “不错,若连一品辅政大臣,都能如此草率定罪处决,那还要国法何用?”

    “还请大人务必就此事,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否则法之不存,只恐国将不国……”

    事实上,瞿国公的死,阁臣也一直被瞒在鼓里,哪里能给出什么交代?

    面对群情激奋的瞿系官员,阁臣顿时心中叫苦,却还是只能安抚道:“大家稍安勿躁,关于此事,国朝自会有个说法!”

    不用想也知道,这话肯定是敷衍不过去的。

    瞿系这边正闹得欢,同样死了主心骨的德王手下人马,也坐不住,他们比瞿系官员还苦逼。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德王认罪自尽是为陛下背黑锅。

    德王手下的官员根本就不敢,也不能为德王喊冤,可他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等着被德王牵连吧?

    没办法,他们只能竭力保证,德王所为,与他们毫无关系,他们根本就不知情。

    他们逼着阁臣做出保证,保证国朝不会因德王之事而大肆牵连。

    这阁臣如何敢做保?

    可你不做保,他们就不罢休。

    一时间,各部堂里顿时乱成一团,瞿系和德王系还只是关心他们自己的未来,就已经让阁臣焦头烂额了。

    当其他文武朝臣,就今日陛下与明王的争端提出一个个他们根本回答不了的问题之后,阁臣彻底扛不住了。

    眼看着再这样下去,非得引发骚乱不可。

    阁臣不敢再让他们聚在一起,立刻命人将群臣分开,带往各个公房分别安置。

    还好,这些人终究守着底线,虽然吵吵闹闹,但终归还是听了安排。

    但被分开安置,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反而原本有些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能谈的话题,在被分开安置后,相熟的大臣之间,开始窃窃私语。

    阁臣没法阻止他们私下谈论,只能安排人密切关注公房里的动静,将他们最关心的话题记录下来。

    没过多久,各个公房里的情况便汇总到了阁臣这里。

    “对付明王的主谋,究竟是德王还是……”

    “明王真是被迫反击?还是早已做好准备,就等着陛下出手……”

    “南军为何一反常态支持陛下对付明王?真是楚若才自作主张?还是……”

    “那张卷轴上面到底记载了什么?为何能让真人见之反戈、德王见之自尽,楚若才见之伏法?”

    “楚若才被处死,南军会做何反应?”

    “胡庆言与张邦立公然支持明王,究竟是何居心,是早与明王勾结,还是其他?”

    “瞿国公和德王两大辅政大臣骤死,其麾下势力会否大幅清洗?”

    “经此一事,陛下与明王又将会以怎样的结局收场?”

    阁老只将这些问题看了一眼,便二话不说,直接让人送往御书房。

    ……………………

    ……

    在太后这边,陪太后用过午膳后,陆寻义前来将各部堂那边的情况说了一遍,又将阁臣送往御书房的那份汇报递给墨白。

    墨白接过看了一遍后,神色平静道:“从朝臣的反应来看,情况还不错,基本未对德王起疑,大都已认定德王是陛下的人。”

    “是,倒是有不少人怀疑到了胡庆言和张邦立身上,认为他们与我们早有勾结。”陆寻义道。

    “这不要紧!会有人怀疑他们帮我们的居心,但不会认为他们已经倒向我们。”墨白显然并不担心这点,只一句带过,便转而问道:“御书房那边还没反应?”

    “不知情况,陛下回到御书房之后,就传了御医,随后胡庆言他们进去后,一直就再没出来。”陆寻义道。

    “嗯!”墨白点了点头:“那就再等等吧!”

    这一等就是三个时辰,直到晚膳时分,御书房里才终于有了动静。

    “殿下,陛下有请!”青玉真人亲自来请墨白。

    并无多话,给了太后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墨白便起身,随青玉往御书房而去。

    一路上两人皆是沉默,终于还是青玉真人先开口,声音清淡:“如果老道没猜错,那份协定是你干的吧,德王是你安排的。”

    虽是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墨白面上未见丝毫慌乱,声音同样清淡:“如果本王没猜错,仓明是你叫回来的吧,今日内卫围杀我的布置也是你亲手安排的。”

    青玉真人脚步微顿,转眸看向墨白:“老道让内卫出手,只会先拿下你,不会直接伤你性命。”

    墨白问道:“有什么区别?拿下我之后,你能在老九面前保下我性命?”

    “能!”青玉稍微沉默了下,随即点头道。

    墨白面色丝毫不变,语气平淡道:“先帝给你留了遗旨吧!”

    真人闻言,眼神顿时波动,没出声,算是默认了。

    墨白却摇头:“真人,你真的认为,都到了如今地步,区区一道先帝遗旨,就能让老九放弃杀我?”

    真人毫不犹豫道:“就算是陛下,也不能不遵先帝遗旨。”

    “他便是不遵,你又能如何?是敢废了他,还是反了他?”墨白毫不客气的反问。

    “这……”真人瞳孔皱缩。

    墨白移开目光:“别说区区一道遗旨,就算是先帝再活过来,恐怕都阻止不了老九杀我。”

    说到这里,墨白抬起脚步,与青玉错身而过,低沉的声音随风传至真人耳中:“真人,恕我直言,虽然你是逍遥真人,但在权势斗争中,你从来都只是一颗棋子,做不了棋手。事到如今,你要么选他,要么选我,然后遵命行事,否则,任何多余的心思,最终都只会误人误己,甚至误国!”

    青玉看着墨白身影走远,眼神终于一点点的黯淡下来,一会后,他重新抬起脚步,来到墨白身后:“若陛下不再与你作对……”

    墨白没有回头:“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做不了棋手,被再试图去掌控局面。我可以明确回答你,我和老九已经势不两立。”

    “这么说,即便陛下从此不再与你为敌,你最终也还是要取陛下性命!”真人默然片刻,声音很沉重。

    “是!”墨白无比干脆。

    真人沉默了。

    两人一路来到御书房。

    墨白在门口停下了脚步,望向青玉真人:“如果选择老九的话,那待会将我留在御书房,将是你们除掉我,最后,也是最好的机会。一旦等我从御书房出来,再想除掉我就难了。”

    真人听到这话,面沉如水道:“杀了你,那份协定曝光后,陛下也将威严尽失,受天下人唾弃,这国朝也随之崩了。”

    “完全可以杀了我之后,再让德王招供,一切都是我指使的,尽管朝臣未必会信,但应该没有人会公开质疑这个交代,而且把这件事栽到我身上,更容易取信黎民百姓,毕竟我是林华耀的女婿,我将国朝利益卖给他,也更顺理成章。”墨白声音淡淡道。

    真人看着墨白,挑起了眉头。

    墨白神色始终平淡:“老九不可能放弃这最后一博,而仓明的个性与你恰好相反,他是认死理的人,老九下了令,他会执行的,他答应了,你也反对不了。”

    “你莫非怀疑我们要在御书房里埋伏你?”真人沉声道。

    “难道不是吗?”墨白扭头与他对视,声音依然没有波澜:“你一路上先是问我那协定是不是我干的,又问我将来会不会留老九生路,不就是心底依然犹豫不决,想从我这里确定那卖国协议究竟是不是真的与老九无关,也想知道我和老九还能不能和平共处?”

    真人面色终究还是变了:“你早就知道了?”

    墨白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声音很轻:“这并不难猜。”

    “既然你都知道,为何还要跟我过来?”真人心神已然震动,一双眼睛死死定在墨白脸上。

    “我明知老九今日肯定要对付我,不还是进宫来了?谁赢谁输,谁生谁死,各凭本事罢了。你们在谋划对付我的时候,又怎知我是否也正等着你们动手?”墨白道。

    说罢,墨白便抬起脚步,要进去。

    “等等!”真人沉声喝道。

    墨白转头,真人道:“不管怎样,陛下终究是陛下,规矩还是要有的,殿下先在此候着,我先进去通报!”

    说罢,真人闪身入内。

    墨白站在门口,盯着他眼前的御书房,眼神微微闪了闪。

第705章 调胡玉换防

    青玉真人说是进去请示,可他入内后,却是好一会都不见出来。

    有真人大势在御书房内镇压,就算是墨白的耳力,也没法探知到里面究竟什么情况。

    他也不着急,神情淡定的负手站在门外静静候着。

    目光偶尔会扫上一眼,正在御书房周边执勤的禁卫。

    大概一炷香过后,青玉的身影才再次出现:“殿下,请!”

    墨白点点头,很干脆的抬脚便进。

    反倒是青玉见墨白负手前行的淡定背影,稍作思量后,并没跟上墨白。

    “真人不一起进去?”墨白见身后无动静,转头看向真人问道。

    “老道还要向下面人交代几句,殿下先请!”青玉道。

    墨白闻言,只是笑了笑,也没多问,便转头而去。

    真人望他背影消失在拐角,转眸远眺四周,入目所及唯有禁卫。稍作沉吟,真人嘴唇微动,忽有一人自屋顶一跃而下,轻飘飘的落在真人面前,恭敬一礼道:“师尊!”

    青玉望着眼前的这关门弟子,内心轻轻一叹。

    他一生只收了三个弟子,面前这人正是他的关门弟子,明道。

    门下三弟子,明道最为出众,才六十年纪就已迈入大宗师境界,这份成就,若非明王横空出世,便是数遍一百零八山,能与他争锋者,怕也没有几人。

    只是自六年前明王少年之身,一拳毙师者的消息公传之后,道门大震。

    身为真人弟子的明道,也终究免不了受到影响。

    好在是明道心志不弱,放下俗事,闭门苦修数年,终成就了大宗师之境。

    就在这时,又忽然传来了明王再次出世,站宗师,灭竹叶门,后更于数十宗师围攻之下,阵斩大宗师。

    明道闻讯后,二话不说,当即闭关!

    不久之后,明王约战梅清风……

    明道出关,亲眼见证了明王斩梅清风,这一次,他没再闭关。

    越是杰出之辈,越是心气越高,受到的打击也会越重。

    这些,真人都看在眼里,却要靠他自己去接受,去堪破,收起这些心思,真人问道:“怎么样?可有什么异常?”

    明道摇头,答道:“明王一直静待在此,并未见异常。”

    真人闻言,眉头却没放松。

    明道见状,又仔细想了想,忽瞥了一眼周边禁卫,又道:“明王在此等待间,似曾看过禁卫几眼。”

    “禁卫?”真人眸光顿时一凝。

    “并未见到明王与禁卫中任何人等有过交流,只是偶尔扫过一眼。”明道也只是捕风捉影,怕误导了真人,便又补了一句。

    “不!”真人却缓缓道:“即便你不提这事,我对禁卫也不放心。”

    “师尊是怀疑王武将军?”明道转眸看了一眼禁卫,问道。

    真人沉吟不答,只道:“明王深知陛下对他杀意已绝,早已预判此行有险,却还敢如此淡定从容的孤身而来,岂能不备后手?”

    明道点头:“明王之前静候期间,的确神色平静,丝毫不见忐忑,当是有恃无恐。”

    “御书房周边早已被禁卫和内卫周密部署,若真动起手来,明王孤身一人,根本无外力可借,他若有所凭借,定也是如金殿上那般,有办法挟制禁卫和内卫。”真人沉声道。

    明道抬眸:“明王会不会是认为,师尊会如金殿上那般,受其胁迫?”

    真人摇头:“来的路上,明王就已经猜到了我们最终还是会遵陛下令出手,明王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寄托在我与仓明的态度。”

    “若如此,明王挟制不了内卫,确实就只能倚仗禁卫。”明道思量道。

    “内卫中即便还有道门埋下的钉子,有我和仓明坐镇,他们成不了什么事。禁卫这边却是难说。今日禁军在金殿上大摆乌龙,未必就是意外,徐柳二将很可能有问题,他们本都是墨北川心腹,若明王连他们都能控制,又怎敢保证王武就一定没问题。”真人低沉道。

    明道问:“王武已经是禁卫代将军了,他的位置是陛下给的,没道理投靠明王才对。再说,若连他都不可信,换了其他将领来,也不敢保证就是可靠的。”

    “难就难在这里,当日明王被万箭齐发,险些丧命,这就说明,明王并不能控制整个禁军。可城门禁卫是由禁军各部人马不定时轮换,当日陛下突然发难,却有禁卫能及时替明王开门,这肯定不是凑巧,刚好轮换的人中,有明王的暗子。更大可能是,明王在禁军各部都早有布置,无论陛下什么时候动手,他都能退走。”

    真人面色凝重:“在没搞清楚明王在禁军之中布置,到底有多深之前,就没人敢轻举妄动,也正是因此,这才让明王控制了宫禁。”

    “那现在……”明道苦笑,目光看向禁卫,就算怀疑王武有问题,又能怎么办?

    换谁来?

    怎么保证换来的人就没问题?

    而且万一王武真有问题,调人来换防,王武见势不肯,又该怎么办?

    真人心中思量,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对着明道低语几句。

    明道闻言点了点头,临去前,却还是犹豫着问了一句:“师尊,已经决定了要对明王下手?”

    “若能各退一步,相安无事,当然最好……”真人没再多说,只道:“去安排吧,不管如何,也要先做好万一的打算,必须先保证陛下的安全。”

    迈步朝着御书房而去。

    明道稍默,随后身形连闪,几个纵跃间,便消失不见。

    ……

    御牢,明道现身,御牢驻守内卫见他到来连忙迎上来,明道细声交代两句。

    那驻守内卫立刻召来兵士,吩咐了一句。

    很快,几名兵士就押来一个身穿将服的男子。

    明道扫了一眼押出来这名男子,对着御牢驻守内卫点了点头:“你们先出去。”

    身为真人弟子,在内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驻守内卫都没多问一句,便立刻听令,带着几名兵士出去。

    “胡玉!”待房间内只剩下明道与那将服男子,明道沉声道。

    “末将在!”这将服男子正是之前墨北川为对付明王,却与徐柳二人摆了乌龙的胡玉。

    此刻他只当明道是陛下派人来审问,神情苦涩间,又满是不甘。

    却不想只听明道问道:“胡将军,现在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要不要?”

    “将功补过?”胡玉一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神情难抑惊喜,激动道:“若蒙陛下大恩不弃,末将敢不死命相报。”

    明道一直紧紧盯着他的脸,感觉不似作伪,心中忖道:“师尊选择胡玉是好的,此人之前的确是遵令率部前往金殿为陛下办事,虽然最终办砸了,也能说明此人可用,非明王党羽。”

    想到这里,沉声道:“好,既如此,陛下命你立刻聚部,前往御书房换防,可能做到?”

    胡玉正自激动,恨不得当场应命。

    可到底为将多年,提到兵事不敢莽撞,稍沉吟后:“末将被抓,如今部下军中情形如何,暂还不知,要重新整军,怕是需要一些时间。”

    “时间很紧,拖延不起。”明道摇头,沉声道:“你必须马上给我个明确的答复。”

    “这……”胡玉为难了,连部下情况都不知道,他哪里敢谈聚将。

    可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拼一拼还有活命希望,若不拼则必死不疑。

    想到这里,胡玉咬咬牙道:“末将的一些部下,如今也被收押在御牢中,能否让他们随我一道出去整军?”

    “可以。”明道当即应道。

    说罢,随即召来御牢驻守内卫,按照胡玉给的名单,又提了五个人出来。

    关押在御牢的胡玉所部将领,其实并不止这五人。

    在今日出事之后,胡玉已经想了很多遍,始终觉得此事并非凑巧。

    徐柳二人肯定是叛了,这一点胡玉确信无疑。

    他很清楚,大将军给这二人下的命令是,陛下令旨一出,这二人便要不惜一切代价,以灭杀明王为第一要务。

    在当时,自己带人冲进殿中,徐柳二部应该是趁着王武部拦截他的时候,冲进殿中对明王下手。

    结果却是,在王武部都还不曾动手拦截他的情况下,徐柳二部就率先冲出来拦截他所部。

    这二人皆乃军中老将,绝不可能主次不分。

    他们这么做,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他们背叛了大将军。

    这二人肯定是叛了,可今日的事,暴露出来的,并不止是这二人而已,更让胡玉惊恐的是,他的部下恐怕也出了问题。

    在金殿上,他毫不犹豫将一切责任都推给了徐柳二人,这是出于事实,但同时也是在掩饰一些东西。

    当时,徐柳二人出手拦截,其实他的第一反应也认为是误会。

    所以他最先下的命令是让部下克制,不要和徐柳二人闹大。

    然而,自己这边,有人并未遵守他的命令,甚至刻意搅局,让双方瞬间大打出手。

    胡玉在金殿上并未说此事,将责任全部推给了徐柳二人,但在他心里,早已对自己手下有了怀疑。

    当时情形太乱,他没法确定自己手下谁出了问题,没搞清楚之前,他哪里还敢乱用,这次如果再将事情办砸了,恐怕就真的十死无生了。

    然而,不用手下人,他又如何整军?

    五个被放出来的人,心中是惊喜雀跃的,胡玉心底却是苦涩的……

    很快,明道带着胡玉和他的五个手下离去。

    离去前,胡玉目光在几名兵士身上扫了一眼,冲着明道轻声说了句话。

    明道点头与驻守在御牢处的内卫交代了一句。

    目送他们离去后,驻守在御牢处的内卫,将方才目睹和经手过此事的禁卫兵士全部召集了过来。

    十来名兵士刚刚聚集到他面前,刚刚关上门,那驻守内卫便忽的一掌印在一名兵士头顶。

    那兵士连声音都不曾发出,便倒下了。

    “阁下……”其余兵士见状大惊失色,不待他们声音落地,便见那内卫又是一掌袭向另一名兵士。

    宫中禁军皆乃精锐,虽事出突然,但反应不慢。

    几名兵士眼见已闪避不开,手握住刀柄就要出鞘抵挡,胸口便已被印了一掌,人如离弦之箭,倒飞出去。

    众人见状,当即便想要夺门而出,可那内卫只是身形一闪,就堵在了门口。

    几名内卫脸色惨然,眼见难逃此劫,只能咬牙拔刀,质问:“阁下,我等未曾犯禁,缘何要对我等狠下杀手?”

    那内卫神色淡然,不曾回答,只道了一句:“在本座面前,抵抗毫无意义!”

    说罢身形一个闪烁,就朝着几人冲了过去。

    “杀!”几名兵士无处可逃,只能举刀抗衡。

    但一切终究是徒劳的,终究实力悬殊太大,纵使他们是禁军精锐,仅凭区区数人面对道家师者,结局已经注定了。

    不过几个呼吸间,战斗就结束了。

    望着地面上几名兵士的尸体,那内卫神色淡然:“本来只是为防泄密,击晕你们而已,却不想尔等竟敢对本座拔刀,当真是自取灭亡!”

    说罢,其转身来到被他第一掌击倒的那名兵士面前,微微摇头,一脚踏在其胸口,顿时那兵士昏迷中口鼻冒血,声息不再。

第706章 八尊卫

    墨白一个人慢悠悠穿过长廊,到了内殿,门口并不见有人候着。

    御书房里面也安静无声,墨白站在门口,朝里面打量了一眼。

    殿中人并不少,首先入目所及的,就是坐在龙椅上,也正朝着他望来的老九。

    之前听说老九散了朝会之后,就立刻传了御医。

    此刻从他气色上看,却丝毫未见病态,反而面色红润,气血充盈,倒比常人还要更显康建。

    墨白眼神微动,静心一嗅,空气中果然还有着些许药香残留。

    这药香墨白不陌生,甚至可以说记忆犹新。

    “归元宝药……”墨白心中顿时了然,上清山的归元丹,最是补气养身。

    只是但凡生发之药,最好是等人到中年,气血走弱之后再用,可延老益寿。

    老九如今正年轻气壮,不过一时郁火攻心,稍损元气,只需休养一番,便可自愈。

    此时便用此丹,倒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了。

    念及归元丹,墨白又不由记起当年旧事,六年前上清山因伤他一事,拿出了九粒归元丹向国朝赔罪。

    当年离京时,先帝赐了一粒给他。

    也不知老九如今服下的这一粒,是否便是当年剩下的八粒之一。

    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没去理会老九盯着自己的阴郁眼神,墨白转眸打量殿中其他人。

    除了老九之外,殿中还有十个人。

    奇怪的是,青玉真人还没来,仓明真人居然也不在。

    贴身保护在老九身后的是两名身着道袍的陌生老者。

    一个鹤发鸡皮,形容苍老。

    另一个须发皆墨,仿佛才至中年。

    这两人看起来年纪不一,但气息却同样深沉内敛,便是连墨白,竟也一时难分其深浅。

    墨白看向二人,二人也在看着墨白。

    双方目光一碰,墨白眼底微凝,随即从他们身上移开了目光,看向另外八人。

    另八人分列于御桌下首两侧,一边四个,各自盘膝坐在蒲团上。

    盘坐在御桌下首左侧的四个,墨白认出,正是之前曾在金殿上,与他动过手的那六尊卫中的四个。

    右侧四个,墨白不认得。

    见他们道袍袖口处,与左侧那四尊卫一样,也纹绣着一朵金云,想必也是国朝尊卫。

    国朝号称有十二尊卫,之前金殿上被墨白废一个,伤一个,此时这里十个,倒是刚好凑齐了。

    不过墨白注意到,老九身后那两个,袖口处并没有纹绣金云。

    老九始终没出声,其他人也没出声,全都只看着门口的墨白不动。

    墨白自然也不开口,抬脚便要入内。

    然而,就在他一脚踏过门槛,还未落地之时。

    殿中两侧那八名尊卫,盯着墨白的眼神忽然精光暴涨,周身早已蓄势的修为升腾,瞬间离体成罡,化作无形之巨浪,直接朝着门口的墨白镇压而去。

    墨白抬起的脚,当即凝固在了空中,只觉自己好如置身崖底,正又高山瀑布,以雷霆万钧之势,正朝着自己劈头而下。

    他呼吸不禁慢了一拍,一向笔直的身躯,微微后仰,隐隐要被生生逼退。

    墨白没退,沉默中霍然抬眸,扫向八尊卫。

    此刻八尊卫气势完全变了,他们眼神锁死墨白,目光锐利,更有着怒火,各个身上浩荡气息迸发,威势惊人。

    这已经并不仅仅只是下马威,在搞气势压迫。

    他们虽然看似盘坐未动,实则已经气劲离体化罡,隔空出手镇压墨白。

    在当世,师者境,又被分为了道师、宗师、大宗师三小境。

    道师境,气丹初成,一口气劲勃发,势大力沉,但此时气丹尚还虚浮不固,并不能随心所欲运用,否则一遭不散,气丹可能崩散。

    宗师境,气丹已固,一身气劲也已熟练掌控,出手章法有成,招出微言大义,但气劲掌控也还局限在自身体内。

    唯有到得大宗师境,一口气劲吞吐,厚重到离体而不散,并且仍在掌控之中,无需拳脚兵刃,便可化罡隔空镇敌。

    此时,这八尊卫未曾凝刀化剑,直接动手攻击墨白要害。

    但联手涌动修为成罡,径直朝墨白当头镇压,也绝不可小觑。

    若非是墨白,换了一个大宗师在此,就只承受他们这骤然一击,恐怕当场就被击飞出去,非死即伤。

    无需多言,墨白从他们的姿态和眼神,就能看得出,他们不止是在为老九办事,更是在为之前金殿那一战出气。

    墨白一人独战六尊卫,废了其中之一,显然他们不止不服,而且愤怒。

    这些尊卫甚至都没有站起身来,就坐在蒲团上展开气势,修为成罡,便打算镇压墨白。

    这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对之前金殿一战做出回应,也是在对墨白明目张胆的示威。

    墨白当然能看得出来,这八尊卫此刻联手所展现之势,确实远非之前金殿上那六人围攻可比。

    便是那之前与他动过的那四尊卫,此刻所展现出来的气势与修为,也远比在之前要强大许多。

    “看来真人之前确实没有真要杀我的意思,之前那六尊卫动手时,是真的保留了,并未死命相拼。”

    只是即便他们之前有所保留,就能让墨白怕了吗?

    之前那六人是有所保留,可墨白又何曾真的下了狠手?

    在八尊卫虎视眈眈的锐利眼神中,墨白眼中忽有金色光华暗闪。

    紧接着,其微微后仰的身躯猛然一震,瞬间恢复笔直。

    与此同时,墨白身上一股磅礴威势轰然爆发,直接迎着八尊卫气势便直冲而去。

    “砰!”墨白踏空的脚,看似轻轻落地,御书房内的桌椅却是猛然一震。

    八尊卫须发舞动,眼中怒意更甚,真当他们十二尊卫是浪得虚名不成?

    几人不再盘膝,同时立起身形,浑身更恐怖的罡气波动传来,劲风鼓荡间,再次朝着明王当头罩去。

    墨白负手在后,在八尊联手之下,背后发丝微扬,衣炔作响,又踏出了一步。

    这八尊卫看来是认为自己头上有个尊字,就真的以为自己不弱四尊了。

    墨白承认他们的确已经足够强大,但连身都不起,就打算镇压了他?

    不得不说,自墨白斩梅清风之后,已经很久没有道门中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了。

    殿中劲风呼啸,连屋顶瓦片都在不住颤动。

    墨白一言不发,顶着八尊卫联手散发的恐怖罡劲,一步步,踏入殿中。

    八尊卫脸色终于还是变了,眼中怒意化为了凝重又转为骇然,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八人全力出手,竟拦墨白不住。

    拦不住也就算了,关键是明王的气息还在不断暴涨,每踏出一步,其周身威势就更强几分,仿佛他的修为深不见底一般。

    之前与墨白交过手的那四人额头率先见汗,他们显然已经意识到之前不止是他们留手,明王同样没有出全力。

    现在双方虽未明着动手,但对峙到了这般地步,也不是他们想收手就能收手的。

    稍有不慎,就要承受罡劲冲击而伤。

    当墨白一步步踏入殿中央,正处于他们八人中心位置时,墨白身上的罡劲波动,竟再涨三分。

    一股无形震荡,以墨白为中心,猛然震荡开来。

    老九身后那两名早已严阵以待的老者,第一时间出现在御桌左右,同时按住御桌两端,始终内敛的气息也瞬间爆发出来,护住了御桌不倒的同时,也护住老九不受波及。

    而那八尊卫联手勾连之势,在墨白这一击之下,猛然被破。

    殿中罡劲猛然混乱,八尊卫立刻被混乱罡劲反噬,一个个身形连晃,更有人站不住身形倒退,修为最弱者甚至一口老血当即欲喷,只是终究强忍住,又生生咽回。

    如此局势之下,终于还是有人恼羞成怒,身上玄光当即亮起,直接化罡为掌,朝着站在中心的墨白一掌印下。

    这一掌,便不再是气势相争,而是真的明着动手了。

    掌罡袭来,墨白眼神瞬间冰冷,霍然回眸,盯向出掌之人。

    那老者被墨白眼神盯的一惊,瞬间复了理智,但却来不及了,他只见得墨白竟是根本不曾闪避,任凭那道掌罡袭来。

    “砰!”一声闷响,墨白直接就硬接了掌罡,身上只是金光一闪而逝,紧接着墨白抬手对着这尊卫,就是一巴掌扇去。

    两人相距数米,墨白屹立不动,当然不可能扇的到人。

    但随着他这一巴掌扬起,同样出现一道金色掌罡,迅如闪电般对着那尊卫凌空扇来。

    那尊卫眼见掌罡袭来,想到明王硬接了他一掌,他倒是有心也硬接一掌,但脑海中一闪过明王那冰冷眼神,他还是心中发冷。

    脚步一动,便要闪身避开,然而这掌罡袭来速度远比他方才一掌要快的多,他只是一个犹豫,就来不及闪避了。

    仓促间,只能罡劲密布周身,同时一掌迎上掌罡。

    “小心!”

    “退!”

    两道大喝声忽然响起时,那掌罡已然与那尊卫一掌碰上。

    “轰隆!”只听一声轰鸣传来,那尊卫直接被这金色掌罡击中,整个人直接倒滑后退。

    好在是其身边两尊卫见势不妙,第一时间闪身在其背后,接住了他。

    那尊卫站住了脚,脸色青红交加一阵,却终是没忍住,一口鲜血喷出后,面色才好看了些许。

    他擦了嘴角血液,神色冰冷看向墨白。

    见他眼中神色,墨白仍旧一言不发,身形直接一个模糊,整个人化作一道金光,瞬间来到那尊卫面前,也不顾他身边还有两名尊卫在一起。

    抬手又是一巴掌扇了下去。

    这变故突然,那尊卫瞳孔剧缩,其身边二人亦是大惊。

    先前曾坐着就要镇压墨白的他们,此刻三人合力,居然也不敢接明王一掌。

    三人当机立断就退,然而墨白头上比他们更快,简直如影随形,其一巴掌直接幻化一头金色猛禽。

    手掌不见,只见巨鹰张翅,猛的就朝着三人一翅膀拍去。

    “住手!”这一次,八尊卫全部变色,同时身上亮起玄光朝墨白袭来,站在上首那两人也忍不住动了手。

    他们知道墨白这套拳法的威力,之前金殿上,一尊卫就是直接被墨白一虎掌拍废。

    他们见过明王斩梅清风那一战,那一战明王是赢了,但也是梅真人轻敌了。

    再加上他们自认为八尊卫联手,也可以与四尊较量一番。

    四门尊者能战真人,他们联手自然也能与真人一战。

    先前那尊卫被墨白一掌拍废,是因为他们本来就留手,却被墨白所趁,方才吃了大亏。

    可经过刚才一番较量,他们哪还不知,单凭他们三人根本挡不住这一掌。

    这一掌接下来,怕是至少也要重伤。

    修为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哪里敢轻易受伤,一次重伤怕是就直接断了逍遥之路。

    “轰!”又一声轰鸣。

    八尊卫全部倒飞出去,而那巨鹰也消失不见,墨白身形显出,站在了方才那三人所立之处。

    八尊卫站住身形,忙朝着墨白这边看来,只见墨白一动不动,而在他面前,不知何时青玉真人出现在了殿中,皱着眉头望着墨白。

    那之前站在老九身后的两人,此刻也站在真人身边,他们在方才那一击之下,并未被震飞出去,只倒退了几步。

    殿中再次安静下来,只见墨白抬脚,其身周忽然一声脆响,仿若空间波荡了一下。

    八尊卫面色再沉,他们知道,明王破了真人的大势。

    只一抬脚,犹如随意踏出一步而已,真人大势便被破了。

    真人倒是不意外,只是看看明王,又看看其他人,最后看向身边那形容苍老之人,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这老者立刻轻声将情况讲了一遍,墨白仍然没说话,只是看了同样始终没出声的老九一眼。

    走到一边,自己搬来一张椅子,放在御桌下首右侧,便坐了下去。

    真人和八尊卫都看着他的动作,却再无一人出声。

    听完事情原委,真人目光在八尊卫身上扫量一眼,八尊卫皆沉默着没吭声。

    真人微默,又看向老九,冲着老九躬身一礼后,便走到老九身侧右方,盘膝坐于蒲团,不再出声了。

    而之前护在老九身边的那两人则是一起站到了左侧,而八尊卫中有四人之前坐的地方已经被墨白占了,那四人默默走到了左边,八人没再坐下,直接站到了一起。

    殿中就这般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从头到尾,老九、墨白两人都未出过声。

    此刻真人来了也保持静默,他们似乎都准备就这么僵持着,等待着其中一人先开口。

    真人坐于蒲团上,目光不时看向墨白,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经过明王刚才这一战,仓明还没回来前,陛下暂时沉默不开口,他能理解。

    真人调胡玉换防,也需要时间,能多等一会再谈,他自然也是愿意的。

    可明王为何也如此安静,他又在等什么?

第707章 挟持

    天色渐渐暗了,御书房内掌了灯。

    殿中人等仍然在静默中僵持着,气氛安静,却又压抑。

    不知何时,殿外忽有脚步声响,动静不小。

    殿中人等除老九外,皆是修为深厚之辈,各个耳聪目明,一听这动静,便知是殿外禁军正在调动。

    八尊卫显然并没有提前获悉禁军会有调动的消息,骤闻动静,顿时各个心神越发紧绷,连忙看向老九。

    却只见始终沉默的老九,竟也在这动静下,神色异常,正慌乱朝着窗口方向望去。

    八尊卫见状,连忙又转眸看向明王。

    只见得明王依然稳稳当当坐在椅子上,就好像没听到外面的动静,根本没有半点反应。

    将这二位的反应看在眼里,八尊卫的心当即就凉了半截,立刻便有人想要闪身出去打量情况。

    就在这时,真人平静的声音响了:“勿须惊慌,禁军正常换防而已。”

    此言一出,八尊卫一愣,又看向老九,却只见老九听了真人的话,明显惊疑不定,正朝着真人望去。

    反而是明王,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仍然平静,不动如山。

    八尊卫顿时面面相觑,有点发懵了,搞不清楚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禁军调度,到底是谁安排的?

    若来的人是陛下的人,怎么明王一脸平静,反而陛下慌了?

    八尊卫只能稳住心神,看向真人,等着他的解释。

    真人却没解释,而是对着朝他望来的老九,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嘴唇微微动了动:“禁军鱼龙混杂,难辨忠奸,明王早知张武部在此,故中调胡玉出来换防,胡玉本在御牢,明王当未曾防备会突然用他。”

    这句话没让其他人听见,只传到了老九耳里。

    老九听罢,眼中思绪微闪,他的确对禁军无把握,否则他直接下令禁军动手就行了,根本不用在这里等着仓明回来。

    只是胡玉此人先前金殿之上,办砸了事,老九对他印象极是不好,甚至是厌恶、痛恨。

    不止是他,包括徐柳二将,以及墨北川在内,这几人不管忠奸,都辜负了他的厚望。

    即便他们不是奸臣,也是坏他大事的废物,都是该杀之辈。

    若事前知道,老九肯定不会同意用他。

    但冷静一想,真人考虑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明王方才在御书房肆无忌惮的对八尊卫动手,明显就根本不惧他调禁军动手。

    这足以说明,门外的禁军不能信,至于胡玉,不管怎么说,之前金殿上,他的确是按照安排率部冲入殿中,其虽办砸了事,但观其本意应该还是好的。

    再加上此人本来已经被拿下关了起来,此时启用,确实能出明王意料之外,也算是奇招。

    反正明王已经明显不惧张武部,那出其不意,调来胡玉部,总是利大于弊的。

    老九面色镇定下来,对着真人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可实际上,真人已经调了胡玉过来,木已成舟,他也只能默认。

    金殿上一败,他的声名、威望、正统大义,全都在今日一役中,彻底输的一干二净。

    虽还坐在龙椅上,却已是真的山穷水尽,他唯一庆幸的是,两位真人还愿保他,还没放弃他,还能为他所用。

    所以哪怕真人在金殿上当着群臣百官的面,公然违逆过他的旨意,哪怕是现在根本没经过他就擅自做主,调胡玉过来。

    他都只能将不满藏在心里,不敢追究,也没能力追究。

    若连内卫也背他而去,他就只剩两条路,要么从此待在深宫内苟且度日,等着有朝一日,不再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喝下明王赐给他一杯毒酒。

    又或者,留点最后的尊严,自己提前了却残生。

    ……

    外面大队兵士走动声,持续了好一会。

    殿中人等也听得外面并无杂乱,始终井然有序,心也就渐渐放了下来。

    只是当众人看着明王那张丝毫不为所动的脸,便总是心中不安。

    禁军突然调动换防,以明王的智慧,怎能不知就是针对他来的,这般动静,他就一点都不担心?

    不说其他人等,就连亲自操办此事的真人,看着明王古井无波的神色,也是心中不禁打鼓。

    他都故意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公开说是调了胡玉过来,就是为了让明王心中没底。

    按道理,明王即便在禁军中多有布置,可他不知道调来的具体是谁,心中肯定要忌惮才对。

    真人绝对不信明王已经能够控制整个禁军。

    可明王的反应实在是太平淡了,从头到尾,他连眉头都不曾抬一下……

    外面动静持续一会后,便又安静下来。

    殿门口有脚步声响,众人连忙看去,只见来的是明道。

    明道站在门口,看到明王独坐一边,八尊卫立于另一侧,只觉殿内气氛凝重异常。

    当他目光落在明王椅子边的地下那还未干涸的血迹之时,心中当即便是一紧。

    动过手了?

    明道快速扫过殿中人等,很快便发现其中一人面色苍白,衣领上血红点点,显然受过伤。

    明道再看向独坐右侧,一人镇压诸尊卫的明王,眼神不禁复杂一闪,朝上方见礼:“见过陛下、真人!”

    “何事?”老九问。

    “禀陛下,禁军已换防完毕!”明道回道。

    “嗯!”老九点点头,不再多说。

    明道又看向真人,真人对着明道点点头,明道又对老九行一礼,便退出殿外。

    殿中又复了宁静,不过这次没等多久。

    真人忽然从蒲团上陡然站起,面色凝重的抬头看向门口。

    这突然的反应,令得八尊卫与那两名老者都是一惊,也连忙朝着门口方向看去。

    门口什么都没见到,众人不免诧异,再回头看向真人,却只见真人不知为何,面色竟已是铁青一片,目光也转到了明王身上:“殿下如此,莫非是当真要在宫廷内大战一场?”

    独坐一边的明王这时也终于有了反应,也如真人方才一样,先扭头看了一眼门口方向后,才转眸看了一眼真人,却还是什么都没说,便又垂下了眼眸。

    真人见状,脸色更是难看,还要再开口,却是忽然面色惊变,声音急促道:“诸人听令,保护陛下!”

    “是!”众尊卫闻言大惊,全都立刻升腾气势,立刻闪身挡在了御桌前,目光紧盯明王。

    老九也被这变故惊的起了身,正要朝着真人身后而去,却忽然发现真人不见了。

    不止老九发现了,殿中围在老九身前的十人,也都察觉到了异常。

    明王根本动都没动,依然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几人不敢放松,紧盯明王片刻,仍不见他有动静,这才发现真人不在御书房了。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起来,明王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

    这究竟怎么回事?

    老九见并没开打,也是紧张之中满头雾水,却还是没有回到龙椅上,站在了那两名内卫身后,紧盯着墨白。

    又是数息过后,一直坐着的明王,忽然又抬眸看向了门口方向。

    众尊卫小心盯着他的同时,也不禁朝着门口看了一眼,依然什么都没有。

    然而,也就在这时,众尊卫面色忽的大变,望着门口空白处的眼神也都剧烈收缩起来。

    “轰!”

    刚刚入夜的宫中,忽的一声暴鸣在宫城震响,令得整个宫城刹那失声。

    御书房内,老九也受惊,喝道:“怎么回事?”

    众尊卫亦全都色变,老九身边那苍老修士,眼神凝重道:“陛下,这是有真人在宫里打起来了,听声音,战斗地点应该是在后宫。”

    “真人?后宫?”老九闻言,几乎瞬间就想到了什么,但紧接着又马上问:“哪里来的真人,玉清、太清等人都被禁军监管,他们怎么可能出现在后宫……”

    话未说完,老九便看向了墨白。

    其他人也都看向了墨白,墨白转眸看了老九一眼,却只是站起了身来,走到窗子边,推开窗户,负手远眺。

    众尊卫见状,对视一眼,最后没人出声。

    大家都想出去看看真人之间的战斗,真人战何其少见,他们这等走到了师者境尽头的存在,若能观之,必获益良多。

    然而,墨白在殿中,他们根本不敢妄动。

    不过也不用遗憾,随着那一声轰鸣过后,便未再有动静传来,似乎只是一击之后,战斗就结束了。

    众人想到方才青玉真人离开,想必并非去参战,而是去制止。

    宫中各处禁军呼啸声,隐隐传来,又很快平息。

    动静来的快,去的也快。

    殿中再次安静下来,没过多久,忽然一股强大气息骤临殿中。

    众尊卫连忙朝门口看去,就见得仓明身影出现,整个人须发劲舞,气势磅礴,一出现目光就直射墨白。

    其面色铁青,怒意毫不掩饰的充斥整间殿宇,大势勃发令得众尊卫皆眼皮狂跳,只觉心头发颤。

    仓明也不曾与老九打招呼,二话不说就朝着墨白走去。

    看他气势,这分明就是怒急之下,要与墨白动手的意思。

    众尊卫有心提醒一句,这里是御书房,陛下还在这里,就算要打也得陛下先撤,或者等青玉真人回来。

    可这时看仓明那明显已是怒极的气势,却是无人敢开口。

    老九见这一幕倒是眼中狂闪,根本就没有开口阻止的意思。

    “仓明!”却在这时,青玉真人的声音响起。

    众人抬眸,才见得青玉真人也出现在了门口。

    仓明闻声,脚步一顿,却仍自盯着墨白的背影。

    墨白缓缓转身,目光看向仓明:“你这副死样子,是做给谁看?”

    仓明眼中厉色更深,青玉抢先道:“殿下!”

    墨白一抬手,直接打断他的话,目光再次看向仓明:“你要是真有脾气,就直接冲着我来,若死在你手下,那是我技不如人。看你跑去挟持太后来威胁我,做出这等事,你哪来的脸在本王面前发火?”

    仓明活了这百多年岁月,何曾遭人如此羞辱过。

    再也不顾青玉劝阻,周身大势轰的爆发,直接将墨白笼罩,仓明一掌抬起,殿中顿时狂风倒卷,朝着墨白袭去。

    “住手!”青玉真人一个闪身拦在了他的面前。

    “让开!”仓明怒喝。

    另一边墨白却是一拳击出,破了仓明大势,倒是还算平静:“之前是念及国朝只有两位真人,你又与太后有旧,所以不想与你撕破脸皮。但今日你敢将主意打到太后身上,我会让你明白,本王的逆鳞,不是你能碰的。”

    “好,你若有胆,这便与本座出去单独一战,生死各安天命!”仓明手一指门外,大声道。

第708章 任你施为

    “你不用着急!”墨白移开目光,旁若无人的走到椅子上坐下,目光扫过青玉,最后又看向老九:“差不多了吧?”

    仓明回来了,青玉也在,又有这么多内卫在,老九有了底气,他不可能站着和墨白说话。

    重新走回龙椅前坐下,目视明王:“什么意思?”

    墨白问道:“除了御书房里布置的这些高手,禁军的换防,以及让仓明去挟持太后之外,你可还有什么手段要准备?”

    老九紧盯明王,皱眉不语。

    “没事,如果没准备好,我可以再等一会,给你足够的时间。”墨白语气平静。

    墨白这副态度,不仅让老九心中一跳,其他人也都只觉呼吸发紧。

    青玉紧盯着墨白,一动不动。

    便连怒火狂暴的仓明,此时也眯起眼,定在了墨白身上。

    “朕没让仓明真人去挟持太后……”老九开口。

    墨白抬手:“这些不必再说了,今日你能杀了我,你是挟持太后还是请太后,不会有人去追根问底。你若杀不了我,那这些面子上的事,对你来说,就更没什么意义了。”

    老九闻言,面色瞬间阴沉到底。

    青玉开口:“殿下误会了,陛下做这诸多准备,并非为了杀你,只是希望能与你好好谈一谈……”

    墨白看向青玉,又看看老九问道:“真人说你不想杀我,这话你信呢?”

    老九咬了咬牙,却是硬没出声。

    墨白见状,又看向真人,淡声道:“真人,来的路上,我和你说过的话,看来你还是没放在心上。纵使你确实出于好意,才想尽办法劝和,但你这样做,既不是在帮我,也不合老九心意,最终恐怕不但成不了事,反而会下场不好。”

    “休要挑拨!”青玉还未答话,老九便立马开口:“真人乃是一片公心,朕岂会不知好歹。”

    殿中当即陷入了沉默。

    青玉倒是面色不变,只看着墨白道:“殿下你终是国朝的人,再这般与陛下僵持,于国朝、于皇室,都只会是亲者痛,仇者快,两败俱伤之结局。”

    “也罢!”见青玉仍不死心,墨白摇了摇头:“想谈什么?似这些没有意义的话,就不必再说了。”

    真人见墨白松口,顿时道:“殿下曾说过,你所为者只是抗蛮,非是大位,不知此言还当不当真?”

    墨白摆摆手:“直说吧,你们想怎样?”

    真人看了一眼老九,然后郑重开口道:“只要殿下答应再不涉足朝局,陛下承诺一定抗蛮到底。”

    墨白问老九:“就算我答应了,你能信?”

    老九只冷哼一声:“当然不可能。”

    青玉补充道:“殿下不能再待在京城。”

    墨白闻言,目光稍顿,忽有所悟,道:“莫非是让我回明珠?”

    真人当即点头:“是,殿下只要答应回明珠,无令旨不出封地,陛下则不再与殿下为难。”

    “若我不答应呢?”墨白想了想,问道。

    老九没说话,目光抬起落在青玉真人脸上。

    其他尊卫也全都看向真人,真人默然好一会,还是开口了:“若殿下执意不肯退这一步,那老道就只能对殿下不敬了。”

    这话落地,殿中气氛瞬间紧张。

    却唯有老九盯着墨白,眼中厉光连闪。

    “懂了!”墨白点点头,就要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殿下三思!”墨白的动作,让得众人顿时警惕,而青玉则对着墨白,拱手躬身一拜。

    墨白看着他一躬到地,原本要站起的身体,稍顿之后,又坐了下去。

    但沉默一会之后,他还是摇头,对真人道:“我不能答应。”

    “真人,你看见了。”老九听罢,顿时冷笑开口:“所谓只求抗蛮,根本只是借口而已。”

    真人直起身来,深深看了一眼墨白,眸光黯淡下去。

    墨白没理会老九,却认真对真人道:“我不答应,是有三个问题。”

    “有问题可以再谈。”真人一听,又有了希望,连忙道。

    老九见状,面色又沉了,却只能忍着不出声。

    墨白伸出一根手指:“其一,我可以走,但我走后,胡庆言与张邦立二人将无法处理,此二人在登基典礼上公然违逆了老九意旨,老九更是当着众人的面企图对胡庆言下杀手,他们之间已经缓和不了关系。老九若杀他们,朝堂群臣无首,必大乱,就以老九现在的威望,不,他根本半点威望都没有,怎么镇压朝局。“

    “可以不杀……”青玉要开口。

    墨白手指摇了摇头,打断他:“不杀也不行,这二人不会相信老九能容他们,他们只有两条路走,要么越发结党,架空皇权以图自保。要么叛出国朝,投靠军阀,无论哪种情况,都将导致朝堂乱象,这种情况下,你说老九全力抗蛮?你告诉我,面对一片混乱的朝堂,他拿什么去抗蛮?”

    青玉哑口了,其他众人,包括仓明都只能将目光看向老九。

    老九咬着牙,面对众人目光,却是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墨白说的都是事实,但说实话,他并不在乎,给他选,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二人。

    乱就乱吧,再坏的局面,也不会坏过现在。

    至于抗蛮?

    那是更后一步的事。

    站在他的角度,唯有先坐稳皇位,才能计较后面的事。

    可现在,这话他不能说,只能盯着墨白,怒道:“这一切不都是拜你所赐吗?

    墨白懒得理他,接着伸出第二根手指:“其二,老九与南军签下了那份卖国协议……”

    “砰!”老九当即拍案而起,怒吼道:“那根本不是朕干的!”

    墨白只回头瞟了他一眼,便继续道:“这份协议已经不可能完全封锁,百官一出宫,有关这份协议的事,就会马上泄露。旗蛮必会很快获悉此事,到时必然将此事大肆传播,证明大夏君主无德,煽动民心废帝。”

    “可以辟谣!”青玉沉声道。

    墨白摇头:“我若还在,南军不敢承认这份协议。可我若不在了,那南军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老九。这时候他们是不会否认这份协议的,反而会公开承认,这份协议是楚若才擅自做主与老九签下的,这事一旦坐实,国朝会面对怎样的风浪,不用我多说了吧!”

    听到这里,老九的脸色已是煞白一片,他意识到了,墨白这话一出,内卫恐怕根本不会再帮他斩明王了。

    “你休要危言耸听,南军能说是楚若才私自签下,国朝自也能是德王私自签下的,如何能冤枉到朕身上……”老九慌乱辩解道。

    青玉想了想点头道:“确实如此。”

    墨白看向老九:“让德王背黑锅,当然可以,但这也就等于承认了有这份协议在,那么胡刘张三位军阀,或者其他有野心的武将,便可以随时打起清君侧的义旗,行谋反之实,到时候,他们想逼你杀谁,就逼你杀谁,就你这毫无威望,还和胡庆言张邦立离心的皇帝,你拿什么来反抗?”

    “你危言耸听……”老九手指着墨白。

    这次,没人附和他。

    墨白举起第三根手指:“最后,我信不过老九,我退走明珠,他也不可能真的就此放过我。我倒是不怕他派人来杀我,只怕他会为了我这颗头颅,不惜用半个大夏国土,去向旗蛮换。与其如此,我还不如就死在这里。”

    “朕不可能这么做,朕根本不可能。”老九咆哮。

    “好了,该说的都说了,就到这里吧!”墨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众尊卫一见他动作,又紧张起来。

    但这次却没有如先前反应大,就连仓明都没再喊打喊杀。

    老九一看这情况,面上便浮现冷汗,盯着墨白大喝道:“你想干什么?”

    他一喊,让这形势就紧张起来,青玉和仓明瞬间出现在老九面前,青玉看着墨白:“殿下想做什么?”

    墨白却是左右看看:“这话不对吧,应该是你们想干什么才是。”

    众人闻言,面色一僵。

    “你是要弑君!”老九再次大喝一声,声音明显更大了一些。

    墨白平静看着他:“我之前说过,你想用什么手段,可以尽情的来,不用这般遮遮掩掩,你想叫禁军,可以直接招呼,我不拦你。”

    然而,却随着墨白话音落地,外面禁军忽然就有了动静。

    老九神色一喜,方才他如此大声喊出弑君二字,就是抱着最后的希望在招呼禁军,如今禁军闻声而动,他如何能不喜。

    然而,真人和众内卫却是面色急变,别说刚才墨白一番话已经让众人心里对杀明王有了犹豫,就算是不犹豫,真要开打,明王的实力也摆在这里,便是拼死明王,他们也不知要多少人陪葬。

    青玉真人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身形一闪,便直接闪身而去。

    老九见状,顿时怒道:“真人难道忘了先帝遗旨吗,父皇病重之时,都仍将延寿之丹让与真人,真人如今要辜负先帝重恩?”

    青玉浑身一震,竟是当真止步了,回过头来,冲着老九哀求道:“陛下,明王杀不得!”

    “朕不杀他,他便要杀朕!”老九眼中杀意毕露,又添了一句:“朕知道长青丹是明王所炼,但真人莫忘了,你所得却是先帝所赐。”

    “此言不错,真人无需顾忌此事。”墨白闻言竟也点头道:“来的路上我就说过了,真人你左右不了局面,只能选边站位,然后坚持到底。”

    说罢,墨白不顾外面的动静,又转身在椅子上坐下了。

    殿中也寂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门口,等着外面禁军冲进来。

    脚步声仍在逼近,却是忽然,动静没了。

    所有人都知道禁军已经聚集在了门外长廊,却是诡异的没再继续前进。

    “嗯?”仓明忽然眉头一皱,面色微变:“不对劲!”

    说罢,身影一闪就消失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紧接着,仓明冰冷而愤怒的声音从长廊处传来。

    殿中诸人皆是心中一惊,却只听明王声音响起:“仓明,你若敢动我兵士一人,我便真斩了你!”

第709章 歇着吧

    殿中诸人并不确定,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但明王方才话中“我的兵士”这几个字,就如同一道晴空霹雳,震响在所有人心头。

    众人目光紧盯门外,似乎在等待着仓明真人,用毫不犹豫的反击,来证明他们内心的猜测是错的。

    然而,伴随着墨白的声音,外面竟是一片死寂。

    脾性暴烈的仓明真人,居然在明王明目张胆的威胁下,没有了动静。

    不但没有半点打斗的动静,仓明真人竟连出声反驳都没有。

    刹那间,所有人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在场人都意识到,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禁军终究还是出了大问题。

    沉寂的气氛中,老九眼中才刚刚升起的希望化作了惊恐,他颤抖着身子,撑着桌子想从龙椅上站起来。

    但心头的绝望,让他浑身颤抖的越来越厉害,还没站起就又跌坐在了龙椅上。

    “陛下……”旁边早已紧绷着脸颊的青玉真人,见老九慌乱至此,却还是强打精神,上前想要扶他站起来。

    可他才伸出手搭住老九的胳膊,却只见老九猛的一挥臂将他的手甩开,怒吼道:“奸臣,滚开!”

    便是逍遥境的青玉真人,在这一刻,身子也是猛的一颤,僵在了原地。

    殿中人回眸,只见老九整个人一把从龙椅上跃起,脚步踉跄疾退,快速与真人拉开距离,然后指着真人,吼道:“金殿上你阻止朕杀这逆贼,后又逼朕和这逆贼妥协,朕早就该看出你是在与明王一唱一和,狼狈为奸。什么换防,什么出其不意,朕悔不该信你这个奸臣!”

    “陛下,我……”真人嘴角张合,最终却说不出话来。

    老九一扭头便朝着众人吼道:“杀了他,你们给朕杀了他!”

    殿上十个人一个也没遵令,皆拱手:“陛下息怒!”

    “好,好,你们都背叛朕了是吧!”老九环视一周,眼神越发绝望了,身躯再次颤抖,最后他竟猛的墨白:“明王,你给朕杀了他们。”

    墨白皱眉,盯着他不语。

    老九状若疯狂:“你我争斗终是皇家之事,只要你给朕杀了这帮奸臣,朕便认输,朕便如你的意。”

    “不用白费心思了,没用的。”墨白摇摇头。

    “你是不敢,还是想拉拢他们,朕告诉你,今天他们能背叛朕,明日他们也能背叛你。”老九怒不可遏。

    他似乎真的疯了,当着这些内卫的面,一再逼迫墨白杀了他们。

    即便是国朝内卫,那也还是道家中人。

    因为自身实力,以及国朝对他们一向优待,他们对国朝的敬畏,远不如普通兵士那么多。

    此刻,这一众内卫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但老九却仿佛失去了理智,似乎根本不顾他们的想法,非要将他们得罪死才好。

    但实则,老九真的疯了吗?

    墨白不这么认为,老九打的什么主意,他看的出来。

    他自绝于内卫,基本上在宫里就再无依靠了,墨白也就没必要拿他性命,这是在装疯卖傻的保命,事实上,在斗争落败后,装疯卖傻这一招往往都是最有用的。

    老九还不止是在保命,更是再给墨白挖坑,墨白如果听他的,动手杀这些人,那说不得就是一场生死搏斗。

    若墨白被内卫打死,那是最好了。

    就算干不过墨白,那打起来动静也小不了,其他没被墨白掌控的禁卫,肯定要赶来救驾。

    墨白就算不动手,他方才那句“迟早也会背叛你”,也能让这些内卫对墨白生出警惕,与他离心。

    老九的想法,墨白看的清楚。

    只是到了这一步,这些小伎俩,已经改变不了大势,任凭老九耍心机,也只是垂死挣扎。

    墨白不再理他,门外已经传来了动静。

    有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外缓缓传来,墨白与众人望向门外。

    只见来人正是仓明,他气息沉郁,却并没爆发,反而眼中满是复杂的看向明王。

    墨白与众人没关注他的眼神,全都第一时间将目光聚集在了他手中提着的那颗血淋淋的首级上。

    “胡玉!”青玉真人满是压抑的吐出这个名字。

    其他人自也认出了这颗首级的面貌,正是胡玉无疑。

    青玉真人深吸口气,望向明王,语气极度低沉,还有着难以理解:“他也是你的人?你又怎能提前预知我会调他来?”

    墨白看了一眼那首级,便收回目光淡淡摇头道:“他不是我的人,不过你调谁来,结果都一样。”

    “什么意思?”青玉没听懂。

    仓明却复杂的看了一眼青玉,开口:“胡玉没叛,是他手下部将叛了,胡玉以及他从御牢带出来的五人,都是被其手下临阵斩杀。”

    “轰!”青玉身形一震,压抑的大势轰然震荡间,他陡然抬眸,眼中寒光电闪,杀气瞬间惊天冲起:“明道也出事了?”

    仓明沉默,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让开了身形。

    众人不解其意,却没过多久,只见一道身形出现在门口,正是明道。

    见明道没出事,青玉真人眼中寒光稍顿,然而随之,又是脸色难看,怒声:“你不是跟在胡玉身边,他怎会被部将所杀?”

    明道低着头,不敢抬头对视真人,只是默默跪倒,拜服在地。

    “本座在问你话!”青玉怒道。

    明道身形微颤,却仍是不曾抬头。

    众人见状,初时不解,但随后一个个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面上均露出不敢置信之态。

    忽然,青玉真人身边那苍老之人,身形一个电闪,出现在明道身边,一把就将他给拎了起来,形容老迈的他,此刻却是怒气勃发,厉声质问:“说,你是被人引开了,还是大意了?”

    明道被他拎住胸口,却只是脸色羞愤,不做辩解。

    “我让你不说!”那苍老之辈似乎大怒,对着明道就是一巴掌,直接将他打飞出了御书房。

    那苍老者又追了出去,只闻“砰砰”声响,似乎那苍老者在痛击明道。

    然而声音却逐渐远了,最后再也不见动静,而两人也不知去了何处。

    殿中又寂静下来,众尊卫全都垂下目光,刚才他们没一个人开口。

    到得这时,青玉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才似乎终于慢慢反应了过来,他缓缓转向明王:“明道他怎么会……”

    墨白想了想,道:“为了国朝,也为了你和他自己,然后便果断的选择了我,仅此而已。”

    这话在场所有人都能听懂,也能理解。

    事实上,道家中人对明王,一直是抱着复杂心态的。

    大部分人,都在不满明王对道家中人态度过于强硬的同时,又期望能投到明王帐下,得他言传身教。

    明道这种有天资更上一层,却又始终不得法的人,会选择投入明王帐下,以期更进一步,实在称不上奇怪。

    真人稍作沉默,他又抬头,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但下一刻,他的身形又现,被墨白挡在了门口:“他既然选择了我,那你就动不了他!”

    真人一言不发,身形再次消失,这次墨白没再拦他。

    青玉走后,墨白再看向众人,目光落在八尊卫身上:“你们下去吧!”

    那八尊卫闻言一顿,相互对视一眼,然后看看老九,最后又全部看向了仓明。

    仓明从刚才进来,就变的沉默了。

    他抬头,望向八尊卫,沉吟片刻,还是做出了回应。

    见他点头,八尊卫心底有数了,有个别人再看了一眼老九,但更多的是直接踏步离开。

    八尊卫走后,墨白又看向还剩下的那个看起来才至中年的男子,问了句:“你是仓明真人的弟子?”

    那中年男子,看了一眼仓明,稍微犹豫了下,还是冲着明王躬身:“仓许见过明王!”

    “仓许?”墨白闻言倒是有些意外的转头看了一眼仓明,没听说仓明成过家。

    “真人乃在下伯父!”仓许解释道。

    “你家倒是气运颇佳!”墨白点头赞了一句,倒不是恭维,就是四名门,嫡系也未必能同出两名杰出者。

    仓明就不说了,这仓许如今的成就,也绝对是四尊之下最强者了,比先前的八尊卫还要强上一个层次。

    “你也下去吧!”墨白道。

    仓许看了仓明一眼,见仓明没出声,他对着墨白微微躬身,便要离去。

    但走到门口,他又停步,忽然问墨白道:“明王殿下,在下有一事不解,不知可否当面请教?”

    墨白转头,仓明也看向仓许。

    只听仓许道:“素闻殿下性烈如火,乃是眼里不容沙子之辈,却不知如明道这等忘恩负义之人,殿下为何也能容下?”

    “你是想说我心口不一?”墨白无甚反应,倒是上方的老九,此时面上露出冷笑。

    “是!”仓许倒真是仓明的弟子,脾性确实很像,根本不拐弯,直接就点头承认。

    墨白看了一眼仓明,缓缓道:“我刚才说过,明道选择我,不止为了他自己,也为了青玉真人,更是为了国朝,他并非忘恩负义之人。”

    仓许皱眉:“不管为了什么,他不顾恩师多年教导,对恩师设局下套,陷恩师于不义,这难道还不是忘恩负义?”

    “那我问你,在你心里,这国朝在老九手上强,还是在我手上强?”墨白问道。

    仓许沉吟道:“国朝帝座谁属自有先帝旨意,不能说随便一个人本事更大,就可以坐上帝座。若如此,这天下也就没了规则秩序。”

    “好!”老九在上方当即便是忍不住激动,竟出声叫好。

    “你不是疯了吗?”墨白回头,轻声问道。

    老九神情顿时一僵,但紧随其后,又脸色深沉。

    看来当皇帝的人,在演技上都能无师自通,老九这面色转变,几乎毫无凝滞。

    墨白却又补了一句:“再说,你听不出他是在说你不如我,说你昏庸,这值得你兴奋吗?”

    老九微征,看向仓许,仓许默然。

    老九不用演了,脸色更难看。

    墨白不理他,转头看向仓许,道:“你说的不错,但我不是你口中的随便一人,我也是先帝嫡子。老九是登基即位了,可他昏庸失德,眼看着就国破家亡,太后要废庸立才,文武群臣要罢他用我?你准是不准?”

    “这……”仓许有些哑口。

    旁边仓明接口道:“在其位,谋其政,我等内卫,不参与废立事。只要陛下还在位,我等便当尽责。”

    墨白摇头:“你去挟持太后,又在这里摆下鸿门宴欲伏杀我,这能叫不参与?”

    “陛下在位,其有令,我等自然要行。”仓明道。

    “所以,在这废立事中,你们事实上还是参与了,只是选择了老九而已。”墨白道。

    仓明皱眉,想了想,坚持道:“这不是参与,是职责所在。”

    “好,就按照你的想法,如此的话,我要废帝,就只能将内卫全部斩尽杀绝,或者内卫将我与所有起心废帝的人斩尽杀绝。若真是非得一方死尽,那我与老九无论谁输谁赢,这国朝都亡了。”

    仓明沉默了。

    仓许也默然。

    上方老九又忍不住插口:“强词夺理,明明是你乱国谋反,却要内卫为了国朝退步,让你得逞才行?为何不是你认罪伏法?”

    “我反老九,问心无愧,于老九而言,可以说我是谋反,但对文武群臣,世间百姓来说,这只是皇室内部夺位争权,这与外敌入侵的亡国之战有本质上的不同。如此,自不用做到一方死绝。各凭手段,分出胜败即可。”

    “所以不管是明道选择我也好,还是青玉选择他也罢,都没有对错,更谈不上忠奸。我们谁输谁赢,大夏还是大夏,内卫还是内卫,龙椅上的人还是皇室血脉。”

    墨白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仓明和仓许,能说服这二人,总比强迫这二人好。

    终于,仓明转头看向仓许:“你下去吧。”

    仓许也是微微一叹,转身而退。

    仓明则是深深看了一眼老九,对着他躬身一拜,未曾直起身来,片刻后,就此模糊不见。

    只留下一声叹息,算是回应刚才老九的问题:“之所以要妥协的是内卫,是因为即便内卫不妥协,也还是输了。”

    殿中内卫全部退走,只剩下老九一人。

    也代表着老九彻底败了。

    良久,老九重新坐到了龙椅上,闭上眼睛:“动手吧!”

    墨白却只是静静看着他半晌后,探后转身而出。

    到了门口后,反指一弹,灯火立灭,明王清淡声音传来:“歇着吧!”

    御书房内,老九独处黑暗中,瘫坐在龙椅上。

    许久后,有哭声从御书房内传出很远……

第710章 泰安朝

    京中持续戒严,通讯依旧封锁。

    百官仍然被留在宫中,大部分人在宫中的第一个晚上,都是整夜不敢闭眼,在惶惶不安中度过的。

    当夜从后宫处传来的那声巨大轰鸣,朝臣中有见识者当即猜出,这动静是有逍遥境真人在宫中交手。

    没人会傻到认为,这会是逍遥境真人闲着无聊,在友好切磋。

    根本不用猜,所有人都立刻反应过来,这是陛下不顾一切,强行对明王动手了。

    此事一起,朝臣反应大是不同。

    极大部分朝臣,在第一时间就大惊失色。

    如胡庆言手下的人、张邦立手下的人,方帅派来的人,他们脸色尤其难看。

    这三方都已是公然得罪过皇帝,似皇帝这般作为,待明王伏诛后,他们的下场又会好到哪里去?

    就算是朝中没有依附几位辅政大臣的中立派,此刻也大都神色阴沉,明显不赞同陛下此举。

    在他们看来,陛下在金殿上谋划明王,诬陷也好,栽赃也罢,手段虽下作,但总还是在规则内,先给明王坐实一个罪名,才能动手。

    可如现在这般,明明已经事败,还要强行动手,这岂非说,做了皇帝就能想杀人,连理由都不用找就可以直接杀人?

    一个不要体面,不讲规矩,为所欲为,肆无忌惮的皇帝,站在他们的角度,当然也不愿意接受。

    倒是唯有德王和瞿国昌手下的人马,获悉老九强杀明王,不但没有意见,反而一扫抑郁,心情多了几分振奋。

    不管是惊,是喜,在那一声轰鸣后,动静又很快结束了。

    这一战是已经有了结果,还是没彻底打起来,一直也没消息传来。

    一整夜,所有朝臣全都提心吊胆,都无心入睡,的等着。

    无比紧张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次日天明,胡庆言和张邦立二人重新露面,会同内阁诸阁臣,开始轮番召见百官会谈。

    朝臣只见到他们二人安然无恙的重新露面理政,心底的紧张就瞬间松懈。

    之后两日,宫中气氛越发松缓,朝政也重新步入正轨,由胡庆言领百官,开始商讨一件件新朝政事。

    明面上的刀光剑影消失了,朝堂上的各种暗地里博弈开始如火如荼。

    ……

    三日后的清晨。

    一直紧闭的宫门突然开启,数十匹快马跃出宫城,疾驰向四面八方。

    京城内,有见识之辈,闻听马蹄疾驰声响,顿时心知,宫城怕是有了动静。

    急忙派人查看,果然便见戒严在京都的一队队京营兵士,正有序集结退往城外。

    接着,巡防司兵丁出没,走街串巷,宣布解除戒严,并四处张贴皇榜,正是通告,心底登基,改元泰安!

    伴随着这个消息,原本沉寂的京城,瞬间恢复了活力。

    无论是文人志士,还是商贾小民,亦或是汇聚在京城的各势力探子,以及三教九流,立刻活跃开来,京城当即一片沸腾。

    与此同时,国朝亦通过各种渠道,向全国发出正式通告泰安朝的到来。

    与升斗小民不同,对雄踞一方的各大势力来说,泰安帝的即位,是早已确定的事实,并不值得费心关注。

    泰安朝的内外方针,以及新朝的政治构架,这才是旗蛮、军阀、朝内众多文武,以及民间有志之士,最为迫切需要知道的。

    也没让外界多等,随着宣布泰安帝即位,泰安朝的政治格局,也即刻亮相。

    经泰安帝授权,确定了以胡庆言、秦鸿、德王、张邦立、四人为辅政大臣,协助新帝统领国朝内外的朝政架构。

    胡庆言,内阁阁首,统率朝臣,负责吏、户二部。

    秦鸿,军机大臣,领兵、工二部,掌天下兵马事!

    德王,总务大臣,负责礼部,掌皇家内传外达事!

    张邦立,防务大臣,负责刑部,掌军政舆情防务监察!

    除此之外,明王也第一次出现在国朝权利架构之中。

    授明王尊称号,负责道门一百零山,另增设联军统调司,授明王监军大臣,主责联军作战监察。

    这份通告一亮相,传达地方,立刻便引起举国震动。

    许多文人墨客,立刻大肆讨论,这份权利架构背后的意义。

    聚集焦点,就在军机大臣秦鸿,监军大臣明王二人身上。

    军机阁自圣祖爷开国之后,就被逐渐架空,早已失去了实权。

    这次军机大臣秦鸿,被提至辅政大臣之高位,排位更只在胡庆言一人之下,足可见得国朝有重用武人之意。

    再加上又设联军统调司,还任用绝对的主战派明王,担任联军监察大臣一职,这无不说明,国朝已经定下决议,要对旗蛮开战了。

    这结论一出,民间当即赞声一片,就是一贯爱抨击国朝软弱的仁人志士,这次也无一不对泰安帝交相称赞。

    受此影响,各地投军之人,一时之间,竟是成倍增加。

    泰安朝初开,便得如此威望,倒是令得从朝堂到地方,都是一片振奋。

    当然,民间百姓大受鼓舞,并不代表这天下就真的全是欢呼声。

    就在民间大受振奋,对泰安帝鼓掌赞叹之时,各方豪雄首脑,也在研究着这份权利架构,只是他们大都神情凝重。

    ………………

    ……

    南军林氏。

    “欺人太甚,传本帅令,立刻整军随本帅杀向平京!”

    楚若才的死讯传来之后,林华耀当场大怒,摔了杯子,就冲出门外,拔刀怒吼。

    南军众将闻讯大惊,立刻赶来,好一番苦劝之后,才终于将林华耀劝住。

    “明王此僚,杀我忠良,本帅将来必将此僚千刀万剐,以慰若才在天之灵,若违此誓,便有如此桌!”

    当着众将的面,林华耀怒目圆瞪,发下誓言,然后一刀劈碎了桌子。

    众将见其为了楚若才之死,竟哀痛至此,不惜当着众将的面发下重誓,顿时无不动容。

    毕竟明王不管怎么说,也是他的女婿。

    林华耀能为了手下人,当着众人发下如此重誓,足可见其对手下之爱惜。

    能有如此重情重义的主公,众将倒是不由对林华耀又多了几分忠心,当即肃穆而拜:“我等必将誓死追随大帅,为楚先生报仇雪恨!”

    “都起来吧!”林华耀扔掉手中的刀,长长吐出一口气,重新坐下,闭目默然许久,才扫视一眼在众人,缓缓闭上眼睛开口道:“你们先下去吧!”

    众将闻言,互相对视后,有一青年站出来道:“父帅,楚先生之死,于我南军而言,着实大痛,但常言道,人死不能复生。还请父帅振作精神。如今三弟仍被国朝扣押,情势危急,我们必须马上营救。

    “出去!”林华耀睁眼,瞥向林定坤,声音冰冷。

    “父帅!”林定坤跪倒。

    “我让你出去!”林华耀陡然站起,怒声咆哮道:“你个混账东西,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泰安小儿无用,与其谋事,不但未能功成,反而让我南军落了把柄,此事若不能妥善处理,南军都将危矣,你可曾知道,你三弟一人安危能比得过在场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更重要?”

    众将一听这话,立马又有人站出来:“大帅息怒,如今南军虽稍稍受挫,但大势之争,些许挫折难免,只要处理得当,还有办法挽回。可三公子性命才是大事,若不即刻营救,只恐悔之晚矣!”

    “大帅,楚先生与三公子都是为了南军才远赴京城,大帅能为楚先生之丧痛心疾首,又怎能对三公子视而不见?”

    “三公子乃您嫡子,代表的乃是我南军威严,若此时不加营救,岂不让我南军落了气魄?”

    “还请大帅三思……”

    一时间所有就将领全部出班,力劝林华耀以林定宇性命为重。

    林定宇眼见如此,才又颓然坐回椅子上,声音低沉:“泰安小儿没用,行事优柔寡断,都已经箭在弦上,竟还退缩与明王再做妥协,如今让明王留得性命,经此一遭,明王必要报复我们,他手中抓住了我们的把柄,我们若不给他个交代,他不会轻易放人的。”

    “协议之事,大帅也不必过分担心。如今德王既然没被处置,就足以说明,明王已经与泰安帝达成协议,不会将此事公之于众。否则,我们固然有麻烦,泰安帝和德王又能好到哪里去,明王若敢公布此事,不用我们出面,泰安帝就不会答应。”有将领道。

    “未必如此乐观,就算不提协议,单只说楚若才在金殿上构陷明王一事,我们因为主张联合抗蛮,才能得民心支持,如今这事一出,我们很被动。”林华耀摇头道。

    众将一听,顿时皱眉,有人道:“这个……恐怕就只能让楚先生受委屈了。”

    “若才为南军鞠躬尽瘁,本帅岂忍心让其身后还背上如此污名?”林华耀沉声道。

    “楚先生乃是识大体,又不拘小节之人。他既然在金殿上已自认罪责,这足以说明,就是楚先生的遗愿,就是不祸及南军。如此大义,大帅当予成全。”有人道。

    林华耀沉默了半晌,最终眼中含泪:“若才从不曾负我,我却只能负他良多!”

第711章 苏北送药

    苏北。

    陆长仙陪着杜鹃爬上靖远城头,眼望着一名名早已疲惫不堪的兵士,默默无声的收敛着那一具具早已在血泊中浸染,早已分辨不清面容的同袍尸体。

    这座早已被战火侵袭,满是疮痍的城池,在战火中又一次坚守了下来。

    “旗蛮如此不分昼夜的疯狂猛攻,这是不拿下靖远承绝不罢休。城破应该就在这一两日了,若无援兵,再坚守下去,也只是徒增兵士伤亡。”陆长仙微微摇头,叹息一声道。

    陆长仙这等道门中人,也动了恻隐之心,更何况杜鹃终是一女子。

    早在爬上城头之前,她的眼圈就早已通红。

    但听了陆长仙的话,她还是摇头,深吸一口气道:“靖远城是我军在苏北战线的最后一道屏障,靖远一失,旗蛮便可一马平川,直入苏北腹地。到时不但苏北沦陷,苏南也将被旗蛮两线夹击,坚持不了多久。”

    陆长仙略默:“缺兵短粮,又不见后援,方帅便再是坚守,也不过多撑片刻。”

    “能多挡旗蛮一时,就能为国朝多争取一些时间。旗蛮之所以如此猛攻,是因为新帝登基了,那联军开赴战场已是指日可待,他们也在抢时间,要趁着国朝全面出兵之前,拿下苏北苏南二省。”杜鹃道。

    陆长仙显然有些悲观:“此处战事如此危急,朝内却视而不见,根本不着急,新帝登基已经足足三天了,可到现在都还没个消息,只恐怕方帅全军拼完了,联合抗蛮也都还挂在嘴上。”

    杜鹃闻言也不禁目光抬起,眺望京城。

    她很清楚,这次登基典礼,对明王府来说,是一个生死考验。

    京城戒严一连三天,杜鹃确定,宫中肯定是出事了。

    但具体出事的是陛下,还是明王,她却没法确定。

    杜鹃心中担忧,面色却丝毫不显,着陆长仙拱手道:“阁下这番忧国忧民之心,杜某敬服。”

    陆长仙还礼:“陆某不过是见兵将守土艰难,一时心生感慨,抱怨几句罢了,哪里当得杜先生称赞。”

    杜鹃道:“在道门中,能有阁下这份心的人可不多,阁下大义,杜某必将上报明王,想必明王听闻,定然会欣慰不已。”

    陆长仙听她如此说,当即就连连摆手拒绝:“这就不必了,不过随口一言,不敢向殿下邀功?”

    杜鹃道:“阁下不必多想,杜某也非是在为先生邀功,此来苏北,本该将一应见闻,如实上报,此杜某分内之事。”

    陆长仙哪里看不出,杜鹃这是在施恩于他。

    陆长仙不禁苦笑,再强辞,反而不美,也只能道:“这实在是让陆某汗颜,既如此,那便多谢杜先生了!”

    “分内之事而已,当不得谢!”杜鹃轻描淡写,说罢,目光朝着城楼某处看去,道:“走吧,去见方帅!”

    陆长仙看着她背影,心中感慨:“此女三眼两语,莫名其妙的就让老夫,不得不受了她人情,难怪能得明王看中,果然不让须眉……”

    ……

    “大帅,陆宗师求见!”

    城楼高处,方有群在连尊陪同下,正亲自与几名将领一起在城楼上巡视。

    这几日,战势越来越危急,若非方有群亲临一线,鼓舞士气,这城池未必能守的下来。

    在他身边贴身护卫的正是连尊,若无连尊在,他手下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他上城楼的。

    连尊亲至后,连家又调集了十几名宗师过来,其中更有一位大宗师。

    这些人一到,陆长仙一众人就被赶出了帅帐。

    没办法,陆长仙一众只好去其他营帐,保护其他将领。

    此刻听闻陆长仙求见,众将脸色大都和善,不过当目光触及杜鹃之时,众将就不由诧异。

    自杜鹃来后,几次拜见方帅,都被方帅拒绝接见,没想到,她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赶紧去看方有群的脸色,果然只见方有群脸色一沉,然后目光锋利的在众将脸上一一扫过。

    众将顿时心中一凛,又纳闷的互相对视,皆不知究竟是哪位同僚如此大胆,居然敢背着大帅放杜鹃过来。

    杜鹃能闯到这里来见方帅,必是有人默许。

    好在方有群没当众发火,稍微沉默了一下,道了句:“请他们过来吧!”

    两人来到方有群近前,陆长仙身为宗师境,抱了抱拳便算见礼,只有对连尊和方有群的时候,才欠身。

    而杜鹃修为不到师者,也没什么正式身份,则只能冲着众人恭敬一拜:“杜鹃见过方帅,见过连尊,见过诸位将军。”

    见她先拜方帅,再拜连尊,这倒是让得众将,甚至方有群都是神情微诧。

    三山真人,四门尊者,在国朝没有实权,但虚位极高。

    真人享受正一品待遇,四门尊者是一品待遇。

    方有群是武将,虽为大帅,也只是二品。

    若是在大朝会上,方有群见了连尊,还是得方有群先行见礼。

    当然,因为道门毕竟是虚位,所以一般来说,军方人士,同时见二者,肯定先向方有群见礼。

    而道门人士,则必然先向连尊见礼。

    杜鹃这先拜方有群,再拜连尊,倒是让众将心中想道,看来明王府对方方帅很敬重,并不只是传言……

    连尊并无异色,也没托大,朝着杜鹃点了点头,算做回礼。

    众将军见状,也抱了抱拳。

    “宗师来此何事?”方有群则与连尊一样,只是点点头,然后看向陆长仙。

    “陆某只是带路的,是杜先生有事求见大帅!”陆长仙笑了笑道。

    说罢,便退后一步,杜鹃则不等方有群开口,就直接道:“方帅见谅,杜某冒昧来营,是有一事要与大帅商量。”

    “何事?”方有群问道。

    杜鹃沉声道:“我青年社经营药材生意,如今正好有一批药材运至苏北,杜某来军中数日,见军中医药有所短缺,愿将这批药材献与军营救治受伤将士,还望大帅应允。”

    “此事当真?”

    “可有适用于治疗外创的药材?”

    “不知数量多少?”

    “药材在哪,本将这就派人去拉!”

    还不等方有群开口,他身边几名将领,已是瞬间激动。

    为将之辈,不怕战死沙场,就怕承受因缺医短药,只能坐看伤兵等死的悲哀。

    他们这边伤药早已不足,此刻听闻杜鹃要献药材,岂能不激动。

    粮食、药材、棉服,只要有这三样,哪怕要受到猜忌,他们也不可能放过。

    “诸位将军放心,此批药材多是可用于外创之药,各种药材,共二十车……”杜鹃道。

    众将当即斩钉截铁:“要了!”

    杜鹃微愣,随即道:“药材已经运至靖远城四方药行。”

    “四方药行,我知道地方!”几人中一人道。

    随后毫不犹豫转身,便要去接收。

    “站住!”方有群的声音响起。

    “大帅!”几人看向方有群,脸色恳求。

    方有群没看他们,抬眸看向杜鹃,缓缓道:“送就不必了,我们出钱买。”

    “大帅这是为难杜某,杜某乃是明珠人,与旗蛮有着国朝家恨,方帅为抗击旗蛮而战,些许药材,杜某若还收银钱,将来如何回明珠去见乡亲父老?”杜鹃苦笑道。

    方有群摇头道:“若你真有心,价钱上公道一些,我等就感激不尽了。”

    “既然大帅坚持,那便按成本价算吧。”杜鹃道。

    方有群转头看向一将:“去安排交接吧!”

    那将领顿时大喜:“是!”

    杜鹃见状,也只能和陆长仙一起,跟着那将领离去。

    她来苏北这段日子,方有群始终未曾见他。

    见苏北缺医药,她便想办法,从明珠搞了一批药材过来,也正好借此为由头,见方有群一面。

    只是她终究已经离开明珠久矣,虽然事情最终还是办成了,但时间却晚了几日。

    她原本是要在老九登基日之前,就给方有群送药的。

    老九若登基向明王府发难,不管手段如何,最终还是需要百官的支持,才能对付明王。

    杜鹃给方有群送药,就是想在方有群和明王府,本来就勾搭不清的关系上,再加点砝码。

    这对明王度过登基典礼这劫,究竟能起到多大作用,杜鹃也不知道,但能多做一点准备,总是好的。

    只是这批药材却来晚了,杜鹃还是立刻就送到方帅面前。

    宫里毕竟还没有消息传来,现在殿下和陛下还在僵持,也说不定。

    杜鹃一边下了城楼,一边心底琢磨着事情,却忽听马匹疾驰而来,有一儒生打扮者,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径直朝着他们这边冲来。

    “华先生,何事如此着急?”陆长仙认出来人,顿时惊诧道。

    倒是杜鹃,在他还未说话之前,目光便是陡然一凝,竟没忍住直接开口问道:“京城可是有消息来?”

    华明辅见是二人,喘了口气,才点头道:“新帝登基,改元泰安!”

    “可有明王的消息?”杜鹃连忙问道。

    “有,明王授监军大臣!”华明辅答了一声,便又急冲冲朝着城楼而去:“我有要事要立刻向大帅禀报,我们稍后再续。”

    “跟上他!”杜鹃立刻道。

    “看这情况,怕是有急报,不会让我们听。”陆长仙在方有群身边很久,见华明辅如此着急,定是大事,这时候,方有群不可能让旁人听。

    杜鹃闻言微顿,稍微冷静了一下,只要明王没事,那就一切皆安。

    具体的稍后定会发给她,倒是无需着急。

    很快,她就恢复了镇定,对那将领道:“先去交接药材。”

第712章 求人?攻心?

    马蹄疾驰,泥土飞溅。

    杜鹃与陆长仙各驾一骑,与几名兵将共行,前往四方药行。

    也不知是那随行兵将太过心急,还是根本不通人情世故。

    这一路上将兵们竟只管疾驰,连与杜鹃客套几句,都未曾有过。

    杜鹃几次追上那将领,张口想要与之搭话几句,却都是每每还未及开口,就只见那将领仿若未觉般,一挥马鞭,又疾驰而去。

    一直跟在杜鹃身边的陆长仙眼见这番情形,心头也是不禁暗自苦笑摇头。

    这几日跟在杜鹃身边,对杜鹃想要结交军中的想法,多少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只是方帅对明王府的态度很鲜明,这军中诸将又有谁敢犯忌讳,与她私交?

    前方那左将军,此人乃是方帅麾下赫赫有名的七虎将之一,此人陆长仙虽没有深交,但也算熟悉。

    他深知此人绝非不通人情世故之辈,此番作态分明就是刻意不愿与杜鹃接近,又不愿得罪的卷,方才故意一路疾驰,不给杜鹃开口答话的机会。

    陆长仙看着杜鹃几次碰壁,心中轻叹一声,担心杜鹃年轻,面子上下不来,便打马上前,对杜鹃笑道:“杜先生,这左将军所部,正是此番守城主力,近日连番激战下,帐下伤者怕是多不胜数,此刻想必也是取药心急,定非有意怠慢先生。”

    杜鹃闻言,终是放缓马速,转过头来,笑了笑道:“阁下说的在理,倒是杜某不晓事了,确实不该在此时上前叙话,耽误了行程不要紧,耽误军中儿郎性命,那就罪过大了。”

    陆长仙闻言,仔细观她面色,发现其面色双明朗,目光清澈,丝毫不见怨意,心头顿时暗赞杜鹃气量,对她又高看了几分。

    不得不说,之前陆长仙对她的态度,大抵还是敬而远之,倒不是对杜鹃有什么意见。

    而是不管怎样,杜鹃到底是女儿身,而且还是道门后辈。

    陆长仙多少还是有些忌讳,担心与她走的太近,会为人诟病,被污对一后辈女流阿谀奉承,不知廉耻。

    但经过这几日相处,陆长仙已深知,这杜鹃确实巾帼不让须眉,其能被明王重用,绝非浪得虚名。

    到得此时,陆长仙倒是真对她有了交好之意,眼中闪过思忖,陆寻义道:“陆某来军中有些时日了,与左将军虽未深交,却也还算面熟,杜先生若是有事要与左将军商量,不若等到了四方药行后,便由陆某先去与左将军打个招呼。”

    杜鹃闻言,顿时面露讶异,却是当即便摇头,苦笑一声道:“阁下好意,杜某感激不尽,但此时还是罢了,杜某待不了几日便要走,阁下却还要在军中久待,切莫因杜某连累,让得军中排斥,那便得不偿失了。”

    “先生多虑了,陆某开不开口,军中也知陆某本就是明王府的人。”陆长仙摆摆手道。

    “还是不同的,凡事都有个度,你我虽然都是明王府的人。但方帅能容得下阁下,却容不下杜某。”杜鹃摇头道。

    “哦?”陆长仙抬眸,似有不解。

    杜鹃笑道:“一来军中确实用得上阁下,二来,阁下在先帝在时便已来了军中,先帝既能容下此事,新君当朝,也只能认了,至少表面上,没法以此为口实为难方帅。可如今杜某来此,乃是新君临朝,与先帝在时已是大不相同之景。”

    “先帝与方帅有多年君臣情谊,与新君却没有这份情谊。新君临朝,对于臣子,尤其是乱世中的武将来说,君臣之间毫无情谊可言,反而尽是猜疑,一举一动稍有出格,都将引起莫大事端。如今新君与方帅因撤军与否,已是不合,方帅这时若接纳杜某,岂非就等于是将反意昭告天下?”

    “如此犯忌讳的事,方帅自是不会去做的,所以杜某受到冷待,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至于阁下,只要如以往般在军中做事,那便无需担心什么。可若是帮着杜某去奔走,做说客,那恐怕就难免要让方帅和军中难做。”杜鹃笑了笑,轻声解释道。

    陆长仙闻言沉默了,不得不说,杜鹃这番话对他震动很大。

    说实话,他没听杜鹃这番话之前,他对局势,绝对没有如今这么明白。

    之前,他没去帮杜鹃做说客,是杜鹃没主动开口求他,他也不想表现的太过奉承。

    如今确实动了要结交的念头,他才主动开口说要帮忙,当然,这多少也有想在杜鹃面前表现能力的意思。

    在军中这么长时间,他自认,虽然影响不了方帅,但对方帅手下的几名将领,他陆寻义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杜鹃想要结交军中,几次三番碰壁,若能因他出面,情况有所改善,不说多大功劳吧,至少杜鹃这里,总要记着他这份情吧……

    然而,在此刻听了杜鹃的这番话,虽然杜鹃说的客气,可他哪里还能听不明白,自己这点颜面,在这件事上,怕是不但起不到半分作用,反而还会连自己都搭进去。

    心中暗自羞愧难当的同时,也是顿时涌起滔天骇浪。

    如此直观的对比,他不得不立刻发现,自己的格局眼界与杜鹃比起来,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两人站的似乎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上,考虑问题的高度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难怪如此年纪一女流,就能为明王视为左右,交之予重任,而自己这班人是身为道门宗师,却只能在这沙场拼杀……”陆长仙望着杜鹃那年轻的面孔,他心中长叹。

    将感慨收起,如今他是彻底服了,对着杜鹃一抱拳:“是陆某自大,让先生笑话了。”

    杜鹃还礼,正色道:“阁下此番助我之心,杜鹃铭记!”

    陆长仙闻言,面色稍微好看了些,又抬眸将视线放在前方兵将身上,摇头道:“若照先生这么说,先生岂不早就知道此番……”

    陆长仙顿了一下,似乎不知道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要稍微好一些。

    “阁下无需替我长脸,确实,我这时候跑来,的确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当然,说我是在自取其辱也是可以的。”杜鹃笑了笑道。

    “先生切莫误会,陆某绝无此意,先生如此,想必定有深意。”陆长仙怕杜鹃误会,忙解释道。

    杜鹃笑着表示不介意,眼眸稍微闪动下,心底叹了一句“确实是无用功啊,可之前的情况,即便知道是在做无用功,也没办法,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当然,这话自然不会对陆长仙说,只道:“无碍的,杜某其实也没当真要做什么,表明一下心意,能让军中接受是最好,不能接受也没关系嘛。正所谓日久见人心嘛,军中迟早会明白我们的好意,也终将会做出明智选择的,杜某之前所为,就算是为今后做个铺垫吧。”

    “日久见人心……”陆长仙见杜鹃丝毫不见气馁,不由苦笑:“如今新君已当朝,就怕时间不等人……”

    “我们等得起!”杜鹃闻言,却似乎心情很好,一挥马鞭,笑容灿烂道。

    陆长仙看她疾驰而去,不由眼神微顿,他也不知是否错觉,只觉得杜鹃似乎当真并非强颜欢笑,而是真的不急了。

    想起这几日杜鹃想方设法去接近军中诸将的画面,再看看她此时的豁达模样,陆寻义眉头微皱,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可转瞬间,他便挥去心头疑惑,此刻,他最少明白一点,有些事他的格局或许真的不够,既然如此,那就无需杞人忧天,上层的事,自有明王和杜鹃去考虑。

    既然杜鹃说等得起,既然杜鹃不着急,那最好能说明,到目前为止,明王府还是稳若泰山的。

    ………………

    ……

    杜鹃是真的不急了,之前倒是想要强行往方帅身上碰瓷。

    可在听到华明辅那句“新帝改元,明王授官”之后,她就已经放弃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一次新君登基,对明王府来说意味着什么。

    说这是一场新君与明王的你死我活之战,绝不夸张。

    让新君光明正大登基,几乎便等同于明王府要在新君的主场作战,还主动为新君送上一把杀人的刀。

    这是一场豪赌,胜则海阔天空,败则家破人亡。

    杜鹃不知道当时的战况如何,但只凭“明王授官”四个字,她就知道,明王府胜了,明王胜了,而且还是大获全胜。

    因为登基一战,只要明王还活着,就是胜了。

    新君与明王早已是不共戴天,但凡开战,就绝无妥协,只有你死我活。

    若有妥协场面出现,那只能说明,新君败了,明王赢了。

    杜鹃如今确实不在急着拉拢军中了,她拉拢军中的目的,也是为了给明王取胜,增加砝码。

    既然已经赢了,那还急什么。

    这一路上,之所以明知没什么效果,却还要做出去找那左将军搭讪的样子,只是不好突然就变了行为,让人生疑。

    毕竟这些日子以来,她四处找军中将领套近乎,如今献药,明眼人也看得出来她想干什么。

    这么好的与将领搭讪机会,她若突然又不去套近乎了,岂不显得反常?

    凡事小心点总是好的,这世上总是又聪明人的,如那华明辅。

    她刚在华明辅那里知道京中明王无事的情况,突然就放弃找军中碰瓷,如果换做她杜鹃是华明辅,肯定要怀疑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由此,就很有可能去推测出,杜鹃在事前就知道明王在京中可能要出事,所以她才拼命在军中碰瓷,是想为明王拉援兵,如今获知明王无恙,所以便放弃了。

    由此还可以再想深一些,杜鹃数日前便已来军中,一来军中就行拉拢之事。

    这岂非说明,早在她离京之时,明王府就已料到登基典礼上,可能出事。

    可那时瞿国昌都还未死,陛下也根本谈不上联合林氏借瞿国昌的死,来陷害明王府的情况。

    又或者,陛下所言的明王早已控制禁军,软禁陛下……

    为防止这些可能的推测,杜鹃必须善后,所以即便他不再急着拉拢方帅这边,今日他也还是当着诸兵将的面,一如初衷去找机会搭讪。

    这就是做给外人看的,在收拾之前动作的首尾。

    当然,药材还是要送的,并且还要安排的丝毫不出差错。

    四方药行里,杜鹃没有再刻意去接近左将军,毕竟几番被冷落后,杜鹃也是要面子的人嘛!

    不过却还是亲力亲为,盯着伙计们将药材一箱箱送到军方手里。

    并当着左将军的面,让人打开每一箱药材,检查药材质量。

    后又当着左将军的面,亲自向药行掌柜下令,让他立刻准备下一批药材的筹备。

    正如杜鹃所言,日久见人心。

    对于方帅这边,她是不急了,可并非就真的不想拉拢了。

    之前没有办法,选择急于求成,乃是下策。

    如今她不急了,她不再求人,而是要攻心。

    左将军临走时,那看向她时,稍显犹疑的目光,证明杜鹃的动作,还是有作用的。

    杜鹃目送他离去后,面色才缓缓变的凝重,第一时间回了住所。

    “明王可有信到!”

    “有,京中急件,请先生亲阅!”

    “拿来!”

    杜鹃来不及换衣净手,第一时间进入书房,需要马上知道京中具体情况。

    明王胜了,虽是大喜。

    可如何胜的也是关键。

    是新君当真迫于明王之威,没敢搏命发难?

    还是新君已然发难,已经过一番龙争虎斗,方才险胜?

    如今新君如何,明王如何,朝中如何,天下又如何?

    “守在门口,无我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

    接过信,随她指令落下,风声略向,几道身影落定在门前。

    随她而来的陆长仙定睛瞧了门口的两人,陆长仙认识,乃是原黄庭府的宗师,其中一位须发皆白者,辈分还在他之上。

    陆长仙在门口略定,与那两人对视,沉默片刻,又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关上的房门。

    最终,他缓步退出。

    书房里,杜鹃打量信封上字迹。

    只一眼,他就认出,是阿九的字。

    深吸一口气,她打开信封,书房陷入了沉默。

    于此同时,在城楼之上的洞阁里,也保持着同样的寂静。

    楼洞里光线不好,有烛火摇曳。

    隐约间可见,方有群那动容的神色,以及华明辅那仍自处于震惊中,难以自抑的模样。

    在二人之间,一封拆开的信件,安静躺在桌子上。

第713章 方帅的危机

    “儿郎们浴血厮杀,血筑高墙。朝堂上,新君登基首日,上演的却是一出君臣内乱,为了铲除异己,不惜勾连敌手,栽赃陷害,新君还未上位,便已威严尽失,这是何等的可笑……”

    城洞里,方有群的声音颤抖,似有无尽愤怒与憋屈难以倾泻。

    但良久之后,却只剩下了低沉落寞:“可悲,可悲啊……”

    华明辅微抬头,望着方有群那仿佛一瞬间就佝偻下去的腰背,嘴唇翕动几下,想要劝慰,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位赫赫有名的铁血大帅,一生戎马生涯之中,战功赫赫。

    战场上,他所向披靡,从未有任何敌人,能够动摇他的斗志。

    可一个军帅的必胜信念,甚至一场战争成败的最关键因素,很大程度上,来源于一个值得武将心甘情愿,以马革裹尸相报的主君。

    可登基典礼上,那荒唐的一幕幕,无疑让这位铁血大帅备受打击。

    一个辅一登基,就为铲除异,毫不顾忌国朝大局,甚至不惜勾结敌对势力的君主,如何能让方帅延续斗志。

    为了国土不失,将士们在战场上杀的血流成河,尸骨成山,高坐上位的主君却无视将士们的性命相拼,转头便与敌人勾连,这让方帅情何以堪,又让将士们如何接受?

    华明辅是懂方有群此刻失落的,最终只能轻声劝道:“大帅也不必太过为此太过烦忧,这次登基典礼……陛下恐怕也是中了林氏挑拨离间之计,听信了德王谗言,方才如此行事……好在是最终并未酿成太大恶果……”

    这段话,华明辅说的断断续续,很显然,要说等级典礼上的楚若才的事,真的只是德王自作主张,连他自己都不信。

    可没办法,事实如此,他也只能如此宽方有群的心。

    方有群一言不发,只是默然无语。

    又半晌后,方有群突然睁眼,站起身来,直直朝外走去。

    “大帅!”华明辅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方有群:“本帅无事,无需如此。”

    说罢,转过头来,面色严肃的对华明辅道:“陛下经此一遭,威严就尽扫,朝内外只怕会越发多事。金殿上的事情瞒不过有心人,也瞒不过旗蛮,他们不会放过这个重创我军的机会,靖远城恐怕是守不住了。”

    “大帅,您莫非想放弃靖远城,这万万不可啊,靖远城一丢,苏北可就完了……”华明辅闻言,心中顿时大惊。

    “何止苏北……”方有群眼中亦是血丝弥漫,却只是低沉道:“苏南也完了,但没办法,与其等旗蛮坏我军心而败退,反不如主动撤退。”

    “退不得啊,大帅,现在万万退不得!”华明辅听完却是大急。

    低沉的方有群闻言,却是眼睛一瞪,心中的烦闷再也压制不住,张口便欲咆哮。

    但望着华明辅那急切的脸,他闭上眼,深呼吸之后,又压抑下来,只摇摇头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华明辅立刻跟上,也不顾已经走出室内,忙在方有群耳边低声道:“大帅且慢,您可曾想过,之前陛下命我们退,我们拒不从,如今陛下经此一遭,正在火头上,您却退了,这岂能不让陛下误会,您是在故意和君上为难,如此,陛下那里只怕会更加……”

    方有群听完,面上却是一片漠然,只是抬手制止了华明辅再说下去,便大踏步离去。

    华明辅见状,只能急的在原地跺脚,眼睁睁看着方帅召集众将商议撤退事。

    华明辅并不知道京中真实情况,在他眼里,陛下虽然此番威严扫地,但到底还是陛下,真要将陛下得罪狠了,正仇没地方重新立威的陛下,搞不好就会拿方帅开刀。

    这靖远城可以丢,但绝不能主动丢,否则陛下要对付方帅,罪名都不用找,直接就能以丢城弃地之罪论处……

    见方帅心意已决,华明辅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正无计可施之时,他忽然只听城楼下有喧闹声传来,华明辅正值心烦意乱,听到喧闹,愈发烦躁,当即便走过去,拎住一个正欲往城楼下跑的兵士呵斥道:“军中重地,何人敢如此喧哗,不怕掉脑袋么?”

    那兵士闻言一惊,转过头来见是华明辅,连忙行礼,赶紧请罪:“大人恕罪……”

    见那兵士手臂上还缠着纱布,身上染血袍服都未曾更换,华明辅压抑住怒火,平复了语气:“起来吧,城楼下究竟何事喧闹?”

    “禀大人,左将军带回来一批伤药,众袍泽欣喜……”那兵士小心解释道。

    “药材?”华明辅眉目一挑,难道是朝中有增援到了?

    想到此,其心中一喜,也顾不上与那兵士叙话,连忙道:“在哪,快领我去!”

    其实无需兵士带领,一下城楼,就见到兵士们围聚在城楼下空地处。

    华明辅远远一望,便只见有数十车马停驻,其中几辆车已经掀开了盖布,清晰可见上面满载着各种药材,正有将领大声指挥着将士搬运。

    见得如此多药材,华明辅心底也是顿生欢喜,可随之又是眼露疑惑:“莫非当真是来了后援,可是……”

    药材不送到伤兵营,拉到城楼下来走一遭,华明辅倒是明白原因,这是为了提振军心士气,进来军中缺伤药,已不是秘密。

    战士们虽英勇奋战,可缺医少药之下,多少会因此有所顾忌,毕竟一旦受伤,就意味着受伤便是死亡。

    将领们拉着药车,在前线晃荡一圈,便是为了安定军心。

    华明辅沉吟片刻,召来护卫宗师,言语几句后,那宗师便点头而去。

    华明辅没有凑热闹,转身又上了城楼。

    不一会,只见护卫宗师带着一将过来,原来正是今日与杜鹃去领药的左将军。

    不过此左将军,并非今日杜鹃想要频频搭话的那位左如龙将军,而是其子小左将军。

    小左将军,乃是坐如龙的亲子,将门世家,十多岁便已从军,如今也成了气候,手下领上百之众,当然还称不得将军,不过因其父关系,军中大多戏称其为小左将军。

    “卑职见过先生!”小左将军一到,便恭敬冲华明辅行礼。

    华明辅转身,见他连忙笑道:“是胜之来了,无需拘礼,过来坐!”

    “谢先生!”左胜之和华明辅也熟悉,倒也并不畏惧,不过却未曾坐下,只站在一边道:“父亲得大帅召,此时脱不开身,听闻先生要问药材之事,胜之便斗胆自作主张前来回复先生。”

    “唤叔父便可!”华明辅闻言点头,又道:“你也知药材事?”

    说罢,又道:“来,坐下说!”

    左胜之听华明辅改了称呼,这才躬身谢过坐下,并道:“谢叔父!”

    “叔父,这批药材,乃是方才从城外四方药行拉来的,我也随同将军一起过去接收,对此倒有几分了解,可先报知叔父知晓,至于其他具体的,或还有我未知之处,不敢断言,还请叔父不要责怪。”左胜之道。

    华明辅连连点头:“不错,年纪轻轻,说话做事便周到有加,将来必能不弱尔父威风!”

    得华明辅称赞,左胜之明显心中激动,虽然华明辅在军中无正职,但却是大帅心腹谋士,眸中意义上说,他在大帅面前称赞一句左胜之,就可以让左胜之少奋斗多少年。

    左胜之心中高兴,面色却是强做镇定:“当不得叔父称赞,胜之要学的还很多。”

    “不骄不躁,很好!”华明辅抚须点头,这才切入正题:“你说药材是从四方药行拉来的?”

    “是!”左胜之正色回禀,说的很详细,将杜鹃来献药,一直到药材拉回来都说的清清楚楚,甚至连杜鹃几次要在路上与其父搭话,其父如何反应都说的清清楚楚。

    华明辅是什么人,当然知道左胜之说这些的用意,分明就是深怕华明辅是怀疑他们与杜鹃接近,所以不敢耽搁,立刻跑来澄清。

    “好,我知道了。”听完,华明辅点头道。

    “或有不尽之处,待家父从帅帐出来,当会再来与叔父交代。”左胜之起身告辞道。

    “事情我大致清楚了,将军事忙,就不再耽误将军时间,无需再走一趟了,代我向将军问候。”华明辅摆手谢绝。

    左胜之走后,华明辅笑容缓缓收敛,眼中沉吟半晌。

    他倒是没想到,这批药材会是杜鹃给弄来的。

    至于杜鹃的用意,无需思量,乃是一目了然的,这些日子杜鹃上蹿下跳,想要交好军中的意思,几乎是毫不遮掩。

    此番献药无需说,定是为了讨好大帅,与军中拉进关系。

    若是以往,华明辅肯定要好好深思一番杜鹃送药的情况,将各种旁枝细节全部考虑一番,可此时,他却无心去考量那些。

    他满心想的就是如何劝阻大帅退兵,并度过此次危机。

    方帅说的他是认同的,金殿消息旗蛮一旦得到风声,定然会借国朝军心不稳,大举进攻,不惜代价拿下靖远城。

    而以靖远城现在的情况,一旦旗蛮将京中情况散播,众将必然大受影响,到时绝抵挡不住旗蛮的疯狂进攻。

    方帅正是考虑到这点,才会断然决定撤军,已经可以预见的战败,自无需再徒废将士性命。

    “杜鹃,明王……”华明辅口中喃喃,又拿起那封京城来信,目光锁定在“明王授监军大臣……”这条上。

    华明辅起身踱步,沉吟良久,最终一咬牙,一跺脚,转身出了门。

    按如今情况分析,此次登基之乱,最终也没能奈何明王,反而让明王在朝中站稳了脚跟。

    为今之计,他已别无办法,只能犯方帅忌讳,与明王联络了。

第714章 获悉京情

    阿九送过来的信,将京中发生的一切完整复述。

    有些情况,杜鹃是早就有心理准备的。

    如老九极有可能会在登基大典上,朝明王发难。

    一个已经登上帝位的君主,怎么可能会真的甘心做一个傀儡?

    但凡能有一点翻身的希望,恐怕都是要奋力一搏的,更何况这次登基典礼,对老九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老九不可能放弃。

    面对如此良机,老九再是如何心中没底,怕也还是要奋力一搏的。

    单纯去赌老九的胆气,在杜鹃看来,实在不靠谱。

    当初老九也曾在宫中下令箭射明王,绝非真的不敢一博之人。

    如今恐怕不过是受形势所迫不得不蛰伏而已,并非真的就老实了。

    杜鹃几乎可以料定,登基典礼上,老九翻脸冲明王下手,是必然的。

    所以,在获悉明王要让老九举办登基大典的时候,在杜鹃心里,其实并不十分赞同。

    正所谓,自家人知自家事。

    从表面上看,明王府似乎很强势。

    在宫内有太后作为靠山,还“控制”了禁军,朝内“收服”了胡庆言、德王,朝外更有道门作为后盾,同时还在民间拥有莫大威信。

    可实际上呢,在杜鹃看来,这些底牌若只作为威慑,确实足以让任何人都不敢妄动。

    可若是真的摆到台面上来与老九正面相博,却还是不够的,不,应该说万万不够。

    登基典礼上,老九一旦翻脸,那就必然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你死我活,无所不用其极的情况下,太后的威仪,限制不了老九。

    胡庆言、德王在私下可以与老九博弈,可要到了台面上,在天下百官眼皮子底下,他们既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公开谋反。

    再说道门,不错,道门确实依附了明王,可要说那两位真人四位尊者,真就死了心的从了明王?

    恐怕真要到了见分生死的危机之时,那几位临阵退缩的可能性要更大。

    所以,论到最后,明王要想与老九一拼,唯一能够依凭,也唯一能够力压局势的只能是硬实力。

    禁军!

    没错,到了正面相杀时,只有刀兵才能定鼎局势。

    然而,明王府真的掌控了禁军吗?

    并没有,明王府之前掌控宫禁,靠的只是虚张声势,并非真的拥有了这个能力。

    显而易见,这种情况下,老九一旦翻脸,明王孤身独处宫中,几乎是有死无生之局。

    所以,在当初,杜鹃是不赞同让老九登基的。

    当然,她也并非是反对让老九登基,只是觉得时间上,不应该这么着急。

    对于明王府来说,在已经暂时控制了宫禁的情况下,最好的做法,应该是争取时间,继续巩固局面。

    等到真正意义上的控制宫禁,不怕老九反扑的时候,再让老九登基,才是上策。

    不过,她最终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只因她清楚,明王并非不知道何为上策,之所以如此,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毕竟老九只要一日不登基,国朝大局就定不下来,联合抗蛮更是只能始终停留在纸面上。

    来到苏北之后,杜鹃亲眼见得战事之凶险危急,眼看着方帅为了争取时间,为了挡住旗蛮的脚步,在靖远城头血筑高强的情景之后,她便更加了解明王内心的急迫。

    只是这一役,对明王府来说,实在太过冒险了,说是在玩命,也绝不算夸张。

    而对于此,杜鹃能做的并不多,她只能想方设法为明王府多拉一点助力,这也就是她这段日子在方帅这里不断碰瓷的原因。

    只是盼着将方帅拉入明王府的阵营,不管真的假的,能让老九和朝中多一些顾忌,也是好的……

    直到此刻,看完阿九的亲笔信,她才总算是真正能够松口气了。

    同时,信中讲述的宫中这数日经过,也让她心中震撼。

    老九会发难,是在她预料之中的,可明王的应对,却是令她倍感意外。

    她犹记得当初离京时,曾见明王,言及瞿国昌生死之利弊。

    却未曾想到,明王竟借瞿国昌之死,利用楚若才,布下了如此一个大局,同时将老九和林华耀全部装了进去。

    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战局,最终明王府鼎定了乾坤。

    不得不说,信中提到的宫中数日惊心动魄时,尤其是到了最后,老九仍未放弃,御书房里,再度生死危机的紧张,即便是只从纸面上看,也让杜鹃浑身冷汗淋漓。

    于此同时,明王这次应对,也着实惊艳了杜鹃,让她不得不感慨良多。

    这样一个局,此时在信中看来,并未浓墨重彩,可杜鹃却清楚明白,要想做成这个局,绝非易事。

    不论是楚若才,还是林华耀,亦或是老九,这些人都绝非易于之辈,哪一个不是心思深沉,要将心思动到他们身上,谈何容易?

    随便一个环节,稍微出点差错,明王都将危矣。

    这等火中取栗的手段,杜鹃只能苦笑,她自认是做不到的,不,应该说根本不敢这么去做!

    其实杜鹃这是妄自菲薄了,她不是不敢这么去做,也不是没这个胆量与智谋,论手段与谋略,墨白绝对是不如他的。

    她之所以做不到这一局,其实只是受限于地位格局而已。

    墨白从一开始,就未曾将自己放在人下,不管是帝君老九,还是割据一方的林华耀,亦或以智计著称的楚若才,这些人的威名并不能给墨白半点压力。

    而杜鹃不同,身处这个人一出生,就三六九等注定的时代,她再洒脱,面对这等对手,也免不了慎重再慎重。

    而墨白却可以平等视之,果断下注,这一局,非是杜鹃智谋手段不够,而是心理上的差距,但可以预见,随着杜鹃进一步踏进争霸天下的格局,她的成长将是飞速的。

    …………

    ……

    一封信,寥寥千言,杜鹃却一直到夜幕降临,都未曾出房门。

    她所住之处,并不在军营之中,原因嘛,自然是主人家不欢迎……

    没办法,杜鹃只能选择在城里居住。

    即便兵荒马乱的年代,城中也是有客栈营业的,只是于杜鹃来说,不管从安保还是**来说,住在客栈都并不方便。

    好在是兵荒马乱的年代,买一套好点的宅子,并不是难事。

    如今杜鹃所住的这间大宅子,在和平时期三百金都未必能够购入。

    而现在,仅仅花了五十枚金币,就达成了交易,甚至连原来的家具摆设都一并算在内。

    原东家在战斗打来之前,就已经搬走,听说是举家搬去了京城。

    可见无论什么年代,战争或者和平,受苦受难的终究还是贫苦老百姓。

    当然,杜鹃选定这间宅子,也不单只是看价格便宜,主要是打听到,军中方帅部下有一将领就是本地人,杜鹃所选的宅子,与那将领就在同一条街上。

    只是可惜,自从杜鹃搬来之后,那位将军也许是因为战事紧张,也许是夫妻不和,总之,自从杜鹃搬来,那位将军就再未回过家了……

    火烛下,杜鹃正执笔回信,明王府度过了这一关,却不代表可以高枕无忧。

    相反,明王府迈过了这一步,所承担的责任,反而要比先前还要重。

    “从今以后任何危机,明王府再无法回避,将首当其冲……”

    “旗蛮武勇凶狂、已成亡国之患,殿下抗蛮之心坚定,乃国之幸。然,明王府虽已掌控大局,却未必能事如我意。战要开,却万不可妄开!”

    “军阀野心膨胀,宫中大典,数日争端,目睹者多也,风声外流已在所难免,务防军阀见君威弱势,迭起异心。严防军阀将宫中事谣传天下,以弱帝势,国势。”

    “尤其林氏军阀,此番吃亏甚重,唯恐其以清君侧之名,行祸国之举,殿下万万不可疏忽,当先行强硬镇压,务使其不敢妄动。”

    “军阀当防,朝内臣官,地方大吏,乃至军方众将,亦不可轻忽,君威势弱,必动人心,臣强主弱,最乱朝纲,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战将开,朝内切不可乱……”

    杜鹃正自下笔疾书,门外却突然有些嘈杂声传来,似乎有人在争吵,打断了她的思绪。

    杜鹃微微皱眉,随之收笔,将写了一半的信收起,方才开声:“外面什么事?”

    门口顿时有黄庭府的师者进来通报,说是陆长仙来了。

    “我们说了,你交代过任何人不得打扰,陆长仙却非要马上见你,问他何事,又说不出所以然,若非你师伯将其拦下,他只怕还要在门口大吵大闹,端是无礼……”黄庭府的师者,明显对陆长仙没什么好感,直呼陆长仙名讳,语气也很是不满。

    杜鹃自然听出了他的不满语气,脑中却是清楚,这些天自己与陆长仙走的有点近,恐怕让黄庭府的师门长辈,心中不舒服了。

    毕竟现在黄庭府是将杜鹃作为依靠的,自然不愿见杜鹃和其他道门势力走的太近,在道门的时候还好,毕竟各有势力,杜鹃去拉拢也难以归心。

    这陆长仙一伙人却不同,他们门庭已经灭了,属于孤家寡人,确实有可能和杜鹃搅和在一起。

第715章 华明辅来信

    若真如此,有了陆长仙一伙人用的杜鹃,黄庭府的人相对来说,对杜鹃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所以这些人对陆长仙不满,甚至给他上眼药,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不过杜鹃与陆长仙相处几日,倒是清楚,此人不会无事上门,更别说与黄庭府争吵,想必是当真有要事,才会如此。

    心中想道,却先是笑着安抚了一句:“师叔勿怪,陆宗师许是有什么急事,方才如此。再说了,毕竟来者是客,不好生了摩擦,快请他进来吧!”

    黄庭府的师者一听杜鹃这句“来者是客”,脸色顿时好看许多。

    很明显嘛,这是在说他们黄庭府的才是自己人,陆长仙是外人……

    不一会,陆长仙便来了。

    门关上后,杜鹃先是赔礼:“阁下恕罪,是我之前未曾交代清楚,闹出了些许误会,怠慢阁下了,还请阁下海涵!”

    “先生客气了,是陆某当了恶客,实是确有要事来见。”陆长仙心中确实不痛快,黄庭府那些人针对意味明显,可当着杜鹃的面,也不好说什么。

    说罢,也不想再在此事上面纠缠,不待杜鹃开口问,就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杜鹃。

    杜鹃有些疑惑,接过信看了一眼外封,未见落款,不由抬头看向陆长仙。

    陆长仙却声音忽然压低:“是华先生让我转交的。”

    “华先生?”杜鹃微楞,显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长仙也不说话,直接用手沾了桌上的茶水,写了三个字:“华明辅!”

    杜鹃看到这个名字,目光一顿,再抬头,只见陆长仙朝他点头,表示就是华明辅。

    杜鹃神情微变,她无论如何如何也没想到,华明辅居然会突然和他通信。

    要知道,来苏北这么久,军中上下无不是视她为洪水猛兽,就是军中将领都不愿和她亲近,更何谈这位方帅的心腹。

    这位她不是没有拜访过,只是这位华先生同样以事忙推脱,未曾见她。

    却不想,今日竟忽然转交私信给他,而且看陆长仙的意思,明显是华明辅那头有交代不要声张。

    杜鹃脑海急闪,思考华明辅此举究竟什么意思?

    这封信是代表方帅……

    还是代表华明辅自己的意思?

    陆长仙见杜鹃不语,他也知道华明辅突然联系这边,意味深长,也不多言,直接抱拳告退,只道:“若无事,我便先出去了。”

    杜鹃也不多留,拱手道:“有劳了,还请阁下在外稍待片刻,待会或还有事相询。”

    “好,我就在外候着!”陆长仙点头退下。

    杜鹃握着信坐下,盯着信封看了一会,华明辅此人在军中只是一军师,却绝对是举足轻重。

    杜鹃曾想过,或许会有军中将领,肯背着方帅,暗中与自己来往。

    可华明辅此人应该不会,他在军中的地位全部来源于方帅,绝不可能忤逆方帅的意志行事。

    难道真是方帅授意?

    莫非是得悉了京中情况,知道帝王势微,故而改变主意,欲投明王?

    刚想到这里,杜鹃便摇头,觉得自己多心了。

    以方帅的地位,就算真有投靠之心,也必然是要明王三请之后,才会考虑。

    怎么可能才刚听到风声,就迫不及待自己主动来投。

    相反,越是在这种帝王势微的时候,为避免招人非议,方帅反而要越发疏远明王,以证忠诚才对。

    杜鹃满腹狐疑的拆开信,当将信看完,神色越发疑惑了。

    华明辅这封信,并未说什么,只是说听闻了杜鹃献药一事,特来此信,感谢杜鹃在军中困难时期的帮助。

    整封信,通篇都是表达自己对杜鹃一片报国之心的高度赞赏。

    只是在信的最后,华明辅语气遗憾的提到,虽有杜鹃献药之功,然敌我形势悬殊,将士们即便奋勇守城,却只怕靖远城还是要守不住了,很担心会辜负杜鹃的一片报国之心,同时提醒杜鹃,为安全起见,赶紧撤离。

    杜鹃看完整封信,琢磨半晌,也没琢磨出华明辅突然给他这封信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倒是肯定了一点,这封信应该与方帅的关系不大,整封信,完全是华明辅个人语气。

    通篇并未有一字提到方帅,同时信中也未见任何有关立场方向上的暗示。

    华明辅突然煞有介事的送来这么一封信,就只是为了说些感谢的话?

    杜鹃皱眉,若真只是一封感谢信,又何必如此保密?

    杜鹃清楚一点,华明辅并非粗人,其乃方有群的智囊,所作所为定有其用意所在。

    杜鹃默默将信又仔仔细细看了数遍,一连数遍,她在想其中会否有暗语。

    然而,一无所获。

    杜鹃想了一会,没有头绪,沉吟片刻,又望向门外:“陆宗师可在?”

    陆长仙就等在门口,听到呼唤立刻应声推门进来。

    杜鹃也不多礼,直接请他坐下,直接指了一下桌上的信封示意,道:“还要劳烦阁下详细说说此事经过。”

    陆长仙闻言,点头道:“先前我还在府上时,师弟来寻,说是华先生有事找我……”

    陆长仙将经过讲了一番,原来下午时,杜鹃进入房间之后,陆长仙本无事,却怕杜鹃还有事随时交代,便就在宅中等着。

    后来华明辅突然找他,他本想打声招呼再走,只是黄庭府的人却不让他进来打扰杜鹃。

    他心有不快,也未曾与黄庭府人多做争辩,只道一声有事回营便走了。

    这些事他自然不好直说,只是随口点了一句。

    杜鹃何等人也,一听便知陆长仙这是隐晦的表达心中不满。

    此时她心中有事,不好在这事上纠缠,便没出声。

    但心底里却是真正在意了,黄庭府确实有些过了,她是说过不让人打扰,但这并不代表有急事也不向她通报。

    黄庭府对陆长仙的敌视,她可以放纵,但这是有度的,不能因为黄庭府人的私心,坏她的大事。

    现在不是处理这些的时候,她暂时将此压下。

    陆长仙回营后,就被华明辅请去。

    “初时,我还以为有什么急事,却不想,华先生只是与我闲话了一番,后来交给我一封信,让我转交,同时郑重交代了声,这封信的事,除了先生之外,莫要再让任何人知道。”陆长仙回忆道。

    很显然,陆长仙对于此事,也是有些诧异的。

    “华先生与阁下都谈了什么?”杜鹃一直没有打断他,直到他说完,才问道。

    “就问了我们的人最近的一些保卫方面的安排,然后又和我聊了几句如今的战况。”陆长仙道。

    “没别的了?”杜鹃眉头紧皱。

    见杜鹃郑重模样,陆长仙也不敢疏忽,又仔细想了下,最终还是摇头:“没有。”

    杜鹃沉默了,华明辅信中根本没说什么,又没对陆长仙有过什么暗示,难道真只是出于客套,写封信表示感谢而已?

    可这也说不通,他又为何要郑重其事交代陆长仙保密的事啊。

    难道是怕人误会?

    就一封感谢信而已,就算公开了,又能有什么误会的?

    杜鹃心中无有头绪,思索间,不禁站起身来回踱步。

    陆长仙见其模样,有心想问一问情况,但又不好开口,毕竟华明辅来信给杜鹃这件事,很有可能牵涉极大,这等大事,不是他该问的。

    他不知道杜鹃究竟在想什么,见杜鹃沉思,他也再次回想,自己见华明辅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地方疏漏了。

    房间陷入了寂静,二人皆在沉思。

    忽然陆长仙表情微顿,抬头迟疑道:“说起来,今日华先生与我谈论战况,确实有点奇怪。”

    “嗯?”杜鹃闻言,脚步骤定:“怎么说?”

    “仔细想想,如果要说这次会面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华先生主动与我谈论战况,还是第一次。”陆长仙有些迟疑,显然不确定这算不算疑点。

    杜鹃却是不放过,连忙追问:“第一次?”

    “没错,方帅此人向来重视军纪,但凡涉及军中战事诸事,向来严格执行保密,我们初来军营时,方帅凡有战事部署商议,连我们都不准在场旁听,初时,我们与方帅因此事,还曾当面起过冲突……”

    说完之后,陆长仙又面色有些不自然的补了一句:“当然,方帅并非只是针对我等,连家的人来了之后,方帅也是这般态度。”

    杜鹃闻言,只点了点头,她一听就知道冲突源自哪里。

    她知道道门中人的傲气,竹叶门的人初来时,本就是被明王逼迫,根本谈不上自愿。

    到了这里,又遭遇这等待遇,自然越发恼火。

    要知道道门在国朝的待遇一向很高,方帅虽然军权在握,但这些道人恐怕并不惧他,哪里能容方有群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再加上,那时竹叶门刚灭,这些道人缺了靠山,恐怕免不了会觉得方帅是在欺他们落难。

    起冲突怕是难免的。

    事实上也真是这样,初来时,他们的确不满方有群对他们的态度,有几次闹到方有群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请他们出去的地步。

    若非是有华明辅在中间打圆场,这些道人又确实迫于明王威压,只怕这些人早就拍案而起,扬长而去了。

    见杜鹃并无多问的意思,陆长仙松了口气,忙揭过这话题,继续道:“因为方帅的态度,军中军纪甚严,关于军中事宜,我们向来不去参与,平常也没人会主动和我们聊起,今日华先生突然当着我说这些,倒确实是有些奇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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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睁眼,便是人命如草芥的乱世芳华。墨白是个大夫,但他还来不及去想治世救人,他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在三天后不死。然后还得考虑怎样才能见一见那已经和自己成过亲,拜过堂,据说国色天香的老婆?最后,他还得想个能在乱世之中活下来的谋生之道,他决定了,就干老本行,很快,乱世之中,战火最猛烈的中心地带,一间医馆开张了。名字还算低调,曰:“天下第一医馆”ps:群号159995598天下第一医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第一医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第一医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